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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锁金铃记-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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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时候的事情我记得可清楚啦!有一次我趁我娘去跳舞的时候,跑出去外面玩,碰到一个农妇,那人拿了块糖,问我要不要吃糖,我说不要,她又问我是不是一个人,我不说话,她忽然抱起我就跑。我使劲哭,哭得周围的人都看她,她就来捂我的嘴,我不让她捂,使劲推她。看的人多了,把巡丁都引来了。巡丁问那农妇,‘这是你家孩子吗?’那农妇一边捂我的嘴一边说‘对不住对不住,我家孩子爱哭,打搅大家了’我趁机咬了她一口,大声道‘你这么丑,怎么生的出我这么漂亮的孩子!’她听了之后生气得很,就把我摔在地上,我一轱辘就爬起来跑回家了。”
金铃听得笑起来,道:“嘴巴不饶人。后来呢?”
“后来我跑回家跟我娘说了,她气得打了我一顿,每次出去跳舞,就把我锁起来。”
金铃想了一会,道:“锁得好。”
不花喇没想到金铃和娘是一边的,撅嘴道:“你功课写好了吗?”
金铃白了她一眼,道:“没写好,就怪你。”
不花喇做了个鬼脸,缩到被子里 ,不一会儿又睡得口涎横流。
金铃却是忽然想起什么事来,轻轻唤了一声“啊”,又把不花喇摇醒,道:“我师父最是讨厌胡人,你虽然是个小孩,怕他也是不高兴。”
不花喇本来睡得迷迷糊糊,一听这句话,忽然全身冰冷,失望道:“是么?你要把我赶出去了么?”
说着便要起身。金铃一急之下,把她压在床上。不花喇到底是有些脾气的,越挣扎便越是生气,最后忍不住推搡起金铃。金铃乃习武之人,岂是不花喇瘦瘦弱弱一根能推动的。她压住不花喇四肢,不花喇见挣脱不得,又羞又气,终于哇的一声哭出来了,豆大的泪珠滚啊滚啊滚到了枕头上,沾得枕巾一片深色。
金铃摇摇头,道:“我只是跟你说,我师父讨厌胡人,我要替你取个汉人名字。”
不花喇兀自哭个不停:“你骗我……你骗我……大坏蛋,你吓唬我……那我汉人名字叫甚?”
“你不哭了,我便告诉你。”
不花喇抽了几下,梨花带泪,鼻音浓重,道:“我不哭了,你快告诉我。”
金铃道:“便叫龙三吧。”
不花喇皱眉道:“何以叫龙三这么随便?”
金铃道:“三三之数得九,乃是大衍之数。我道宗有三清三境,三这个数可随便不得。”
不花喇嘟嘴道:“三太小了,真这么好吗?”
金铃道:“好的很,比龙百万还好。”
不花喇想了一下,似乎龙三比龙百万听起来真的好上许多,不由得点了点头,道:“那我叫龙三吧。”
金铃粲然一笑,替她擦干净鼻涕眼泪,道:“你睡吧,我不吵你了。”
不花喇见她笑了,也笑道:“你须得叫我一声龙三,我才答你。”
“龙三龙三,快睡。”
“小铃铛小铃铛,我睡了。”她美滋滋地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又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好,这是加班的窝,辛勤的窝(。
☆、44卦中少女 四
不花喇得的不过是常见的小儿病,医生怕她无钱会钞;方才托辞“神仙才能救得了你”;没想到不花喇真的寻到了“神仙”。
小神医金铃妙手回春,不过一旬,不花喇就已痊愈。但她自小流浪在外;居无定所,食不定点;身上落下些奇奇怪怪的毛病。金铃首次出诊;不免万分小心,尽善尽美;硬是将不花喇留到了开春。
不花喇吃得好睡得好;小孩子又最是精力旺盛。她整日吃饱喝足;就爬高上低;闹得方圆五里之内不得片刻安宁。
向碎玉最近常由操琴推下山,三五日也不会来,回来也只是检查金铃的功课作业,又匆匆下山去,留两个加起来都没有及笄的孩子在山上。
连操琴都不由得有些担心,问道:“行主,山上颇多猛兽,现下刚刚开春,只留小铃铛一人在山上,不会有事吗?”
向碎玉道:“小铃铛堪当大任。年纪小小,不输男丁。”
操琴笑道:“行主只怕骗我吧?她就只到我腰这么高啊。”
向碎玉浅笑道:“她是个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我刚刚收她为徒的时候,她经脉中空荡荡地什么也没有。常人修习内功,前几年都需勤练不辍,功力都消耗在与自身对抗上,到一定程度之后,方能伐髓洗脉,脱胎换骨。她天生不用这一步,功力练一分便多一分。”
“……行主真是……”
向碎玉扭头道:“瞎猫碰上死耗子?”
“行主说到小铃铛,想必十分自豪,都来取笑操琴了。”
向碎玉笑着摇摇头。
操琴又问:“家中另一个小的呢?”
“你说龙三吗?她是小铃铛的病人,小铃铛自然要上心。”
“不会耽误小铃铛的功课吗?”
闻言,向碎玉皱起了眉头。
“小铃铛到底只是个小孩子,还是需要一个小伙伴。整日对着我,只怕她闷坏了。”
他顿了顿,“龙三确实太活泼了些。”
“行主有什么法子吗?”
“人之天性,岂是说改就改……”向碎玉摇了摇头,轻叹道:“我以后就不是行主啦……”
“小铃铛!小铃铛救我!”
一里之外就能听见不花喇的惊呼。
因向碎玉讨厌胡人,金铃生怕他把不花喇赶出去,就给她起了个毫不打眼的汉人名字,唤作龙三。
金铃一听便知她又闯了天大的祸,只得搁下笔,叹息一声,推门循声而去。
“龙三,你又惹了什么了?”她声音刚落,便听到“喀拉”一声闷响,紧接着吱吱呀呀响个不停,林中似有一棵小树倒了下来。
不花喇从林中跑出来,见了金铃,喜上眉梢,直直扑到她身上,“小铃铛,快快带我飞起来,不然就被它追上了!”
“被谁?”金铃一手托了她一下,她三两下就蹿上了树丫,又回头一把把金铃拉上来。忽然后面哗啦啦一阵响,金铃低头一瞧,一头雄鹿顶着漂亮的鹿角,正在树下盯着她们。
“你怎么又惹上这等畜生了?”
不花喇做了个鬼脸,往上爬了一格,道:“你瞧它的角多威风啊!我听说神仙都得骑些仙物,不能是马啊什么的,太过平常普通了,与你不相衬。鹿怎么样?”
她见金铃皱起眉头,忙道:“你别挑啊,咱们这没有湖,不长仙鹤,你将就骑鹿吧。”
“胡闹!你蹲着作甚?怎地不坐着?”
不花喇眼珠一转,嘿嘿笑道:“没啥,我喜欢站着。”
金铃伸手往她屁股上一抽,她嗷地一声弹起来,差点掉下树去,金铃道:“你要不是吃了苦头,会叫我吗?”
不花喇涎皮赖脸,“嗯嗯嗯,小神仙料事如神,我叫你家孽畜顶了一下,幸亏我躲得快,才没戳出个窟窿来。”
金铃失声笑道:“什么我家孽畜,我又不出远门,骑鹿做什么?”
蓦地一阵摇晃,两人抱紧树枝,才没掉下去。金铃道:“你的屁股怎么样了?”
不花喇道:“皮外伤罢了。”
“幸好只是皮外伤,下次惹到熊瞎子怎么办?”
又是一阵摇晃,不花喇没抓住,差点掉下去,金铃揽过她的腰,道:“让你作死。”
不花喇一阵呲牙咧嘴,金铃心知有异,一把扒下她的裤子,见她白白嫩嫩的大腿上已经泛起一片片黄色,中间渗出点点紫色,皱眉道:“让你皮?”
不花喇脸色大变,撅嘴道:“说好不看不摸的!!”
金铃冷脸道:“还没听说过这世上有不准大夫看的,你还要命吗?”
不花喇刚要耍赖,被她一吼,连忙指着鹿道:“怎地这畜生还不走?你的功课做完了吗?”
金铃摇头道:“还没。它撞得消了气,自然就走了,不然你下去给它撞几下,它撞了你,心愿了了,当然也会走。”
不花喇连忙摇头:“我可不去!”
金铃笑而不语。
不花喇又道:“我还道你能像上次那样,一把提起我就跑呢。”
“你上次惹到的可是吃荤的,我若不提着你跑,你不就被吃了?我也不是时时都能跑那么快,也不是次次能拎着你跳那么高。”
“你再试试?”
“不试。”
“那不回去,你的功课怎么办?”
金铃道:“那我先做晚课,你不要来吵我,也别掉下去了,也不许一无聊就去招惹它。”
晚课便是要打坐练功,需经脉畅行两周天,不花喇听她这么说,乖乖让到一边,生怕打扰她“成仙”。
那头鹿撞了十几次树之后,大约是觉得这棵树太牢靠,撼动不得,最终悻悻归去。
山中天黑得早,天色已暗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兑卦就是少女啦
我最近非常忙非常忙,没多少时间写文,但是会保证日更哒大家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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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送归 一
向碎玉回来检查金铃的功课,脸色渐渐凝重起来;其中许多错漏;且字写得歪歪扭扭,潦草得很。
他不由得皱起眉头,思量起如何是好。
金铃却知最近的功课;都是晚上在灯下写成,赶着睡觉;自然多有瑕疵 。
因此她不敢多言;全凭向碎玉处罚。
向碎玉主意已定,便道:“今晚罚你去书房思过。”
金铃领命;回自己屋中收拾一番;交代不花喇今晚自己不回来睡后;去了书房面壁思过。
向碎玉推着轮椅;慢慢回了自己房中。
轮椅碾过木质的走廊,带起一阵咯吱咯吱的响声。
向碎玉却是不太放心,晚上又推了轮椅过来看金铃,进屋之后叹了口气。
“我只说罚你面壁,可没说连炭火也不许你点……”他晃开火折子,弯下腰点燃炭火盆,暗红的火光照着金铃。
“师父……”金铃本处于太冷睡不着和好困好想睡之间,温暖的火光击溃了睡魔最后的敌人,向碎玉看见她的眼皮越来越沉,终于合上了眼睛。他把金铃抱到膝盖上,推着轮椅到矮榻前,再把金铃放上去,替她盖上被子毛毯,然后咯吱咯吱地离开了。
他回到自己房中,自门后取出一对铁杖,双手试了试,忽然撑住铁杖站了起来。他又走了两步,便双手各拄一根,以一种奇异又快速的姿势,移动到了金铃房间里。
不花喇在床上睡得烂熟,好像天塌下来都不会知道。
向碎玉站在她床前,出杖点了她全身多处穴道,又慢慢放下拐杖,轻声道:“莫要怪我,你实在太活泼了些……若不是小铃铛如此奇才,我也不会出此下策……”
他坐在不花喇床边,将她从被子里抱出来,替她穿上金铃的衣服,裹得严严实实,然后束在胸前。然后才慢慢撑着拐杖站起来,以一种迅速而奇异的姿势走出了院门。
虽然现下已然是二月天,但山中寒冷,天上飘着几颗零星的雪花,向碎玉下山之后并未走官道,而是走了一条小路,直接来到了下一个镇子。
天色还很黑,因为下雪的缘故,周围积了一层薄薄的白色,四野茫茫一片。前面的城镇已在山坳后面露出个角,向碎玉找了一块大石头,扫清上面的积雪,慢慢靠上去。
他解下胸前绑着的不花喇,把她搁在背风的地方,想了想,摸出一吊钱放在她怀中,又想了想,又给了两个铜板。
他摸了摸她小小的脑袋,仿佛只是在说给自己听:“我见你不是福薄之相,定能逢凶化吉,日后必能遇见贵人,一生平安喜乐,不缺我一个残废的照拂……”
他摊开手掌,看了一眼掌心的血线,握住铁杖,直起身,一歪一歪地退开两步,方才叹了口气,撑住铁杖,以一支为轴,另一支点地转过半圈,用一种奇异而迅速的姿势离开了这里。
天约莫亮了起来,光明好像是一瞬间降临的,有如神迹。
不花喇被亮光惊醒,接着便感到了一阵刺骨的凉意。她用手挡了一下太阳,眯起眼睛,轻轻唤了一声:“小铃铛?”
小铃铛并没有应答。不花喇慌张起来,她一骨碌爬起来,跑进雪地里,叫道:“小铃铛!小铃铛?!”
黑漆漆的树林吞没了她的呼唤,天空飘着细小的雪花,她惊慌失措,又不知往哪边跑,更不知发生了什么,跪在雪地里,仰天哭得涕泪横流。
她心里想着这不是真的,定是在做梦,便伸手去掐自己的大腿,可是掐得疼到麻木也没有醒来,心知小铃铛就此消失,已是板上钉钉之事,不由得连哭也哭不出来,抽噎得几乎要背过气去。
蓦地,有人在耳边问:“小妹妹,你哭什么?”
这人的声音普通,却有一种奇异的安定感。
她骤然停止了哭声,扭头便看见一个人蹲在她旁边。
那人穿了一身白袍,腰间束着一根血红的腰带,头上扣着帽子,大半边脸都藏在帽子的阴影里,幸好不花喇个子矮,从下往上看去,还是将将能看清他的脸。来人身材高大,面孔白皙俊朗,看起来约三十岁上下,左手垂在雪地里,他却并不在意,只是微微侧着头,看着不花喇。
不花喇沉默了一瞬,见这白衣人半点威胁也没有的样子,哭得更伤心了,“小铃铛不见了!小铃铛不要我了!呜呜呜呜呜呜……”
“小铃铛是什么?小狗吗?小猫吗?小妹妹,你家住在哪里?”
“我没有家,我没有家!小铃铛家就是我家,小铃铛不要我了,我明明是在小铃铛床上睡的,醒来、醒来就、就找不到小铃铛了!”
她前言不着后语,那人只得又问:“小妹妹,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你可是姓张吗?”
不花喇一瞬间止住了哭声,骂道:“呸,你才姓张!我姓龙!”
灰袍人微微惊讶,笑道:“幸会幸会,龙小娘子,我姓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不花喇!”
“哦?你叫不花喇,我叫陆勿,字亢龙。你为什么叫不花喇?你可是花剌子模人么?”
不花喇睁大了眼睛道:“咦,你知道花剌子模么?你是汉人吗?”
陆亢龙道:“我当然知道,我还去过呢。是不是汉人又有什么分别?难道是汉人,就多一只手么?你是花剌子模人吗?”
他递给不花喇一块手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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