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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锁金铃记-第3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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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现在如何是好?本该是二师兄分内事,你居然搞砸了?大师兄只是揍了你一顿……”
陆亢龙叹了口气,道:“孩儿们只是心软,看见手无寸铁之人任人宰割,难道袖手旁观吗?可惜人手有限,无法两头兼顾,叫侯景跑了,我也……唉,我也没法子,只好等银锁的消息,希望她能碰巧找到侯景的踪迹。”
“难道、难道就干等着吗?这可真是……这可真是一招不慎,满盘皆输……”
陆亢龙冷笑道:“你来怪我又成什么话?堂堂梁国士兵,劫掠自己的都城,连贼都不杀了,可笑,可笑。”
喻黛子无可辩驳,脸上火烧似地,等了个借口跑出来,跑去找向碎玉。
向碎玉仍闷着不说话,师兄弟二人相顾无言,喻黛子终于忍不住忍不住打破沉默,道:“大师兄不必担心,二师兄总有法子的。”
向碎玉沉声说道:“正是我等现如今都需指望他,我才不得开心颜……这等人物,我真不想与他为敌啊……”
话虽如此,喻黛子仍忍不住笑。自打他拜入神仙谷,这两位师兄就没有一天不打架,这时再说“不想与他为敌”,是不是太晚了些?
可是江南于他们来说已不是势力范围,往来情报全要仰仗陆亢龙,明教信件往来不过半日,比地头蛇都快。
果不其然,陆亢龙回来,对喻黛子转述了日下情形:银锁已带人去追,叫他们快些赶上来。
向碎玉听罢便要立即启程,陆亢龙又说不忙。
向碎玉强压怒火,“你说出个理由来,我就不揍你。”
陆亢龙道:“水路好走,陆路麻烦太多,我已安排好了,再多等半日,我的船就来了。”
☆、第504章 困兽犹斗一
侯景个头虽然不高,又瘸了一条腿,此刻还是在海上,他走路晃晃荡荡,动作堪称可笑,却仍旧破不了他那一股萦绕周身的阴鸷之气。
呼乐心里虽然怕得要死,脸上还是得陪着笑,好在羯兵都来自北方,是以必须仰仗他来开船,才没有多为难他和他的手下。
这天入夜了,羯兵大多歇下,呼乐才松了口气,阿蓝跑过来诉苦道:“蛮帅,我都要吓死了!这、这、这、咱们到底有没有命回去?我儿子才一岁呢!”
天上星子也没有几颗,天上浸出一种令人恐惧的黑,而大海仿佛张着巨口的怪兽,不知何时就会把他们吞下去。
呼乐一巴掌打在他头上,笑骂道:“混账,我还没老婆呢,你敢炫耀?”
“蛮帅饶命、饶命,可你现在现找也来不及了啊……总不成指望阿香生一个吗?”
“跟谁生?跟小安吗?亏你想得出来。”
“蛮帅……”
“嘘,有人来了。”
阿蓝顿时闭嘴,斜眼看过去,海风阵阵,他什么也听不到,不知呼乐是怎么发现有人过来的。
“船家,船家?”他声音很小,小得似要融在风中。
呼乐亦低声应道:“哎,可是缺甚用具?咱们没打算走海路,船上什么都缺,你说了我便想想办法……”
“啊,啊,没事,我只是出来走走。”
这人是个汉人,上船的时候穿了一身甲,后来许是嫌太重,脱了之后露出里面汉人青年常穿的那绫罗绸缎来。呼乐识得此人姓羊还是姓杨,单名一个昆字,也不知听得对不对。侯景虽然脾气暴躁,反复无常,对这人还算是客气。
这人长得儒雅俊秀,却满脸忧容,呼乐想问他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觉得前途生死未卜,却怕得罪了人,只好憋回去了,赔笑道:“水上湿气重,当心着凉!”
那人道:“不妨事,冷风吹吹清醒……船家,我们这是到哪了?”
“刚出河口,水还半咸不咸的。”
“哦……你这……应该不是海船吧?”
呼乐叹了口气,道:“自然不是海船,只能在近海开一开。”
“你不怕吗?”
“哦……客官指的是?”
那人往下面指了指,又压低声音道:“他叫你去瀛洲,你当真敢?”
呼乐谨慎地瞧了他一眼,道:“刀架在脖子上,活一天是一天。”
那人道:“活不了,活不了,咱们都得死……等到船上东西吃完,他就会下令把你们都宰了吃的……”
他的眼睛忽然睁得极大,直勾勾地盯着呼乐,手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下:“连我也得扒皮拆骨……我怕死了!”
呼乐的冷汗一下子就冒出来了,让海风一吹,不由得哆嗦起来。羯兵不带粮草辎重,掠人而食的传闻甚嚣尘上,但那也只是传言。现在在一片孤海之上,给人亲口告诉脚下沉睡着一群吃人魔头,又是另外一回事。
“蛮、蛮帅……”阿蓝的声音止不住地震颤起来,哭丧着问道:“我们怎么办?”
呼乐只得安抚道:“别哭别哭,你儿子等你回去呢。你继续说。”
那人声音更低了,呜呜的声音像是从前淹死在海上的冤魂在徘徊,“开回去。”
呼乐忍不住犹豫起来。
侯景发起脾气来如九天狂雷,只因哭声太大,连亲儿子他都能亲手扔进水里淹死,何况他这个非亲非故的船夫?若是给侯景知晓,那不得血溅五步,身首分离?
那人见他犹豫,便接着道:“你将船开回吴兴,你定然会水,游回去便是,总能捡回一条命来。”
呼乐狐疑道:“有这么好的事?他们拿箭射我怎么办?”
“不要紧,有我在。”
“我怎么能信你?”
那人急道:“你若是不回去,可是一线生机都没了!”
呼乐正愁没有理由回去,如今见他们自己人里也起了异心,放下半截心,心中盘算起来。
“你若不答应就算了,横竖陪着这疯子一道死,黄泉路上你我做个伴,只是死前被吃得七零八落,还不知做了鬼能不能走路呢。”
呼乐笑道:“鬼都是飘的,没腿也不打紧。”
那人见他这模样,竟然笑道:“你还笑?你当真不怕?”
呼乐道:“怕,怕死了。你可要帮我照应。我见那人疑心病重得很,你别要我还没靠岸,就给人砍了脑袋,当了粮食。”
那人肃然道:“你放心。我说话断断算数,就是拼了命,也叫你把船开回去。”
呼乐仍是问道:“你想……你有什么好处?难道你就想要他的命?”
那人缓缓点头,“你若上了岸,只管叫水军来招呼他这船。让他沉下去喂鱼。如何?”
呼乐吐出一口气,那口气因天凉而凝成白雾,又因大风而迅速消散了。
“好。”
呼乐走上船楼,从二副手中接过船舵,陡然扳了一下。船舱门口守夜的羯兵抽刀冲过来大声喝道:“你做什么!”
呼乐赔笑道:“莫慌,莫慌,是暗礁,躲过去了。”
那人半信半疑地看了一眼黑沉沉的水面,忽地一个浪打来,他一个趔趄,险些摔倒,赶紧把刀收起来。
阿蓝倒是机灵,在船头装模作样地说道:“又来了!左三分!”
呼乐又是一打舵,那人骨碌碌地摔了下去,再也没敢上来。
为求效果逼真,呼乐左左右右打了好几次舵,最后掉头往回。他对阿蓝使了个眼色,阿蓝点点头,进了船舱。
北斗在云中若隐若现,可天上的云越来越多,不知哪个神仙弄洒了墨汁,浸得天空黑沉沉地仿佛再也不见亮。
天亮得不算太早,而天色越是亮,呼乐心中就越是忐忑紧张。他听见下面有人说话有人走动,俄而便听见一个拖着腿走路的声音。
海雾散了开去,又合拢起来,胡豆洲上最高的狼山之上瞭望塔楼隐隐绰绰,呼乐便知是到了地方。
那拖着腿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那阴鸷的豺狼露出个头来,身后带着两个随从,走到呼乐身边,慢慢摸出一把刀来,搁在糊了脖子上,“船家,怎地看到了胡豆洲?”
呼乐没看见羊鲲,心中暗骂汉人尽皆靠不住,叫我一个对付羯胡,幸好老子做了万全的准备。
见他不说话,侯景紧了紧手中的刀,呼乐赔笑道:“大将军稍安勿躁……你瞧我这是个小船,当初出来的时候,就是顺便接人,没料到大将军宝驾光临……别别别别别……”
“莫多话,否则割了你的口条下酒。”
呼乐想了一想自己那舌头在别人口中痴缠的场景,脊背一阵恶寒,忙道:“那水时间太长了,都坏了,我心想还不远,不若开到胡豆洲上换水再行起航,大将军觉得如何?”
“胡豆洲?上面有官军怎么办?”
“不打紧,不打紧……怎么会有官军呢?胡豆洲是个天王老子都管不着的地方,”呼乐擦了擦额上的汗,“我知道胡豆洲背上有个小渡口,附近有座小山丘,山丘上有一眼泉,平日里没人的,往来都是我这样的船夫,没人会多嘴。我们上去补水补粮,否则瀛洲那么远,没有吃的喝的,怎么去呢?”
侯景将信将疑,道:“你,带我去看看水。”
呼乐瞄了一眼身后的阿蓝,阿蓝点了点头,他亦点了点头,在前面带路,走进了船舱,心道:自从认识了影王之后,好像给人拿刀指着脖子的情形,每年都要来这么一两次,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但愿这次福大命大,能活到寨子建起来的那一天。
他走进黑暗之中,适应了一会儿,引着侯景并两个高大的羯兵,走到储水的仓库,掀开桶盖,拉开舷窗,道:“瞧,这水都生绿藻了。”
侯景低头闻了一闻,果真闻到一股淡淡的海臭味,桶壁上附着一层绿,他用手掬了一捧又放掉,对着旁边的随从说了一句什么,那人便捧了一捧水,就要往嘴里灌。
呼乐大惊,这绿藻是他让阿蓝放的,早上光一照就能长一团,喝下去只怕也没什么大事,若是这羯兵当真喝了,只怕没事,到时便是他呼乐身首分离的时候……
他赶紧拦住那人,道:“这怎么能喝?”
侯景阴沉沉地说道:“尿老子都喝过,这水怎么了?”
阿蓝嘴快,道:“喝了上吐下泻,站都站不稳,说不定还把命送了……”
他说着说着一跺脚,一闭眼,打了自己一嘴巴。
侯景反倒笑了,问呼乐道:“巴不得我们都死了,对吗?”
呼乐赶紧低头,赔笑道:“岂敢岂敢,脑袋搁在脖子上,挺好的,挺好的。”
侯景轻声冷笑:“还有多久能到胡豆洲?”
“这,约莫傍晚能到……”
“就按你说的走。”侯景带着人出去了,呼乐和阿蓝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两人缓了一会儿,呼乐道:“你这小子,关键时刻还真机灵。打的自己疼不疼啊?挺响亮的。”
阿蓝道:“吓得我啊蛮帅,我都要尿裤子了!”
“别尿别尿,出去尿。”
☆、第505章 困兽犹斗二
呼乐一边觉得轻松,一边又不知那胡豆洲上安排得稳妥不稳妥,假托淡水稀缺,把那划桨的都撤到岸上来了。
就在战战兢兢之中,船离胡豆洲越来越近,此处沙洲颇多,行船也变得艰难起来,呼乐下了半帆,从浅急的江水中逆流而上,最终接近了那个看起来颇荒败的小渡口。船泊渡头,呼乐放下缆绳,自有水手下去系紧,刚才虽有往来船只,多半也是莲花渡的人,可说不定救援不及。
且侯景恶名在外,几个人敢来?
呼乐禁不住念道“明尊慈悲父”,边念边希望陆亢龙来救他的小命。
他跳下船来,领着人去岸上汲水。他还故意在山下兜了几个圈,羊鲲与几个羯人跟住他,其中一人不耐烦了,忽地一脚把他踹倒在地,拔刀指着他大声呵斥。
呼乐自然不懂,只得抱着头喊饶命。羊鲲道:“他叫你快点,莫兜圈子。”
呼乐讪笑道:“不是我兜圈子,这里我好久不来,已快要忘了路怎么走了,军爷莫砍我头,叫我好好想想。”
羊鲲与那高壮的羯人说了,那人才收了刀,指着山上问呼乐:“是不是那?”
呼乐愣了一下才听出他说的也是汉话,点头道:“是是是,是那上面。”
那人说了一声“好”,伸手来抓呼乐。呼乐武功虽然不弱,却没敢躲,由着人抓着他的手臂,提着他跑上山去。他只觉天旋地转,好似腾云驾雾,忽地又被人扔在了地上。
羯兵看见有水源,就叫呼乐上去喝一口,呼乐磨磨蹭蹭走过去,心中不住默念道:明尊慈悲父,莲花渡各位好汉千万不要图省事,在水里下毒啊。
船上的水一概不能喝了,他也是一天暴晒却没水喝,那泉水甘甜无比,呼乐只舔了一口便觉得停不下来,随即咕咚咕咚地喝了个饱,那些羯人见他如此,只觉更渴,也纷纷跪下喝了个饱,然后才掏出皮水囊装满,又拎着呼乐下了山。
远远地羯人就开始互相招呼,呼乐却觉得有些不对,发足狂奔,边跑边喊:“我船!我船怎么了!我船怎么了?”
他抓了一个羯人问话,那人听不懂,也冲着他叽里咕噜说了一通,两人鸡同鸭讲,呼乐才丢下他去,又见人不住地往船下,他那些水手却一个都不见上来,更加慌乱,跳上船去,抓了一个翻译问道:“怎么回事?我船怎么了?”
那人粗通汉话,结结巴巴地对他说:“船!船沉了!”
“他娘的,怎么弄的?!”这人自然不知,他扔下此人跑进船舱底,只听见阿蓝指挥着几个水手在齐腰深的水里走来走去。他喝问道:“阿蓝,怎么搞的?!”
阿蓝用那水寨土话回道:“船叫人凿穿了!也不知道谁干的!破了好几个大洞!”
“堵得上吗!”
“眼看堵不上了!”
说话间又听见船壁上笃笃作响,不一会儿听见脆裂之声,一个水鬼钻进来,只说了一声:“水船主,我们当家的正赶过来,你且听羯狗的话,别送了命!”
呼乐当即骂了一句:“我真谢你们当家!”
那水鬼却钻了出去,外面的声音却又不大对,羯兵的怒号声忽地响起,呼乐下令道:“别堵了!弃船!”
水手们一听,立刻都跑了出去。
他气急败坏地跑下船,见了侯景也懒得赔笑了,阴着脸道:“这倒好了!我船、我船、我船还是借钱买的呢!”
侯景面皮颤了一颤,阴笑道:“船家,只怕……这是个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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