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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锁金铃记-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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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锁摇头道:“死了。”
邓昭业默然低头,好一会儿才道:“……唉,红颜薄命……只可惜,我半点忙也帮不上。”
银锁笑道:“我娘她,从大房子里逃出来,能自由自在地活两年,想到去哪看看就去哪看看,已经没有遗憾啦,哪里说得上可惜?我觉得她挺开心的。”
“是吗……绮罗香……真是个奇女子……”
“张二郎……唔,邓公,当初真是多谢你常常资助我家,否则我们早饿死啦。”
邓昭业笑笑,道:“哪的话,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更何况我也没帮上什么忙……你都长这么大啦……你这些年,过得好不好?有没有谁欺负你?你怎么到了建业?怎么还这一副打扮?你怎么要找辋川君?”
银锁道:“邓公问得太快,我需一条一条跟你说。”
邓昭业道:“别叫邓公了,显得生分,唤我邓二郎便是。”
“嗯,邓二郎。我娘死后不久,我就被师父救了。我师父是辋川君的师弟,他听说大师伯出事,自己脱不开身,就把我派来照看他,我找来找去,就找到了你。真是太巧了。”
她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线了,暗道此番真是天助我也。
邓昭业忽然正色道:“我乃大梁金吾卫,可是万万不能做些坏事。”
银锁忙道:“万万不会,我才不会做坏事呢,他腿有残疾,年纪又大了,望邓二郎能时时与他行个方便,不要为难他。”
邓昭业道:“嗯,你从前就是个好孩子,可不能给我添乱。”
银锁喜道:“不会的不会的,邓二郎肯帮我照顾大师伯,我谢你还来不及,怎么会给你添乱?你放一百二十个心。”
她睁大了眼睛忽闪忽闪看着邓昭业,邓昭业感慨良多,眼眶都湿了,叹了口气,道:“你说吧,叫我怎么帮你?”
银锁又立刻笑起来,“大师伯有个徒弟,是我大师姐,她一直想见见大师伯。”
邓昭业皱眉道:“你二人不可随意进出皇城,更不可随意接触犯人,还得让我想想办法……”
“不忙不忙,邓二郎记得我这张脸便是了,今日得见故人,我真是太高兴啦……你家住何处,可曾娶妻?我改日定到府上拜访……”
邓昭业更是百感交集,叹道:“我……我……与绮罗香一别,我哪还能娶妻呢?亏是你无灾无病地长大了,否则我便要悔恨一辈子……”
“嘻嘻,我知道目下要避嫌疑,免得你不好交差,等此事尘埃落定,我定到府上拜访,不说假话的。”
邓昭业抚摸着她的头,不住叹气,神情恍惚,似是陷入了回忆。
银锁偷偷摸摸,食指一拨,便将一锭金子丢入他怀中。邓昭业兀自不觉,只是不住叹气。
她今日任务完成,便退了半步,道:“我今日有事先走啦,若邓二郎有消息,只要告诉仇先生,他定可找得到我。告辞啦!”
邓昭业无限惆怅,看着她从地上跳到墙上,墙上跳到屋脊上,最后消失无踪。
他注目良久,忽叹道:“仇老头,你可真没骗我。”
仇老头笑道:“你尽管去城中各处打听,我仇老头什么时候骗过人了?”
“你当初冒出来,我真当你是个骗子……”
仇老头道:“我可有说错?你虽死不承认遇到过这么一个女人,但你既然来了,便是真有此事……你命犯孤星,倘你不遇上那女的还好,遇上了之后,命里其他人都被冲得七零八落,离你而去。你若早点遇上我,我还可帮你破一破……”
邓昭业笑道:“不必了不必了,我瞧这样挺好。”
仇老头不解道:“这女人到底有什么好?翻脸同翻书一般快,你永远不知道她们心里想什么,哭起来更是不需要理由,兴之所至,抬头便哭,可让人十分受不了……”
邓昭业叹道:“仇老头,你都娶了两个老婆,居然还说这样的话,简直是要馋死别人。”
仇老头忽然又笑得十分尴尬,偷偷瞧了一眼院子里,见那两个婆娘兀自互相说着悄悄话,才敢吱声:“我不是吃了几十年的亏吗?”
邓昭业见他十分惧内,笑着告辞,仇老头说要送他一程,两人才并肩出门。他那两个婆娘随口与他讲了回见,就再也不管他了。
仇老头又十分不解,问道:“你既然如此中意那婆娘,怎地又不见你去追?”
邓昭业笑道:“我当时身负重任,负责探查许昌一带布兵情况,不可擅离职守,因此绮罗香要走,我便只能暗中护送她出许昌地界,从此再无缘相见。今日再见不花喇,我后悔了,当日我若跟着他们,就算逃到天涯海角,我也愿意。”
仇老头长叹一口气,道:“不懂,不懂,便是不懂。”
银锁走在屋脊上,却是十分不解:张二郎不过是他们逃出洛阳藏身许昌时的一个邻居,相处不过数月,娘也不过是个毁了容的舞姬,竟可让他十多年来念念不忘,至今未娶,这情之为物,益发让人参详不透。
她所见的情侣,譬如阿曼与赫连,两人暧暧昧昧好几年,更是总角之龄便互相识得,识得多年,互相倾慕,便很容易理解。又如水沉香与阿靳,两人暗通款曲一年多,最后还不是说不爱就不爱,一人婚配他人,一人远走他乡,虽隔咫尺,亦难再见一面,就算见面,也不过徒增尴尬。
而数月时间,数面之缘,真可让人一辈子念念不忘?
她一边想着事情,回到了明教分坛,见了阿曼第一句话,便劈头问道:“你当初是怎么看上赫连的?”
阿曼涨红了脸,道:“我、我、我不知道!”
银锁嗤之以鼻,转头又问云寒:“云旗主,你看上过什么小姑娘吗?”
云寒一愣,悲愤道:“曾看上过,只不过嫁作他人妇了。”
银锁道:“你看上她哪一点?”
云寒又是一愣,道:“我只觉得她长得软软嫩嫩,想时时同她亲一亲,抱一抱……”
银锁追问道:“她嫁作他人妇,你还对她念念不忘吗?”
云寒道:“唔……有时想起来,还心有不甘。但若说念念不忘,倒也不至于,天下又不止一个女人,只可惜大多喜欢小白脸,对我这英武的相貌总是视而不见……”
云寒孔武有力,一张脸刀削斧劈似的,眼神凶戾如鹰隼,肤如古铜,筋肉虬结,生平最恨小白脸。因为女孩儿爱俏,却不爱降魔金刚。
银锁见他已陷入对小白脸的愤恨之中,只好放弃了他,转而进屋问康禄赫,“康旗主,你可曾对什么女子动过心?”
康禄赫苦思半晌,忽道:“洛神算不算?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
宇文攸问道:“师父是说甄宓吗?”
康禄赫摇头道:“不是甄宓。”
宇文攸又问:“那是河伯之妻洛水女神吗?”
康禄赫又摇头,道:“就是她就是她,若有个这样的女人,能管我叫一声阿郎……”
旁人纷纷侧目而视,都十分不解康旗主的爱好。
晚间众人列席吃饭,银锁终于吃到口味甚重带着孜然飘香的大块烤肉,不禁飘飘欲仙,问出了一句:“怎么就没人为我神魂颠倒,茶饭不思,一等十二年?”
众人一听,皆是一愣,随即喷饭的喷饭,喷水的喷水。
银锁颇为诧异,四顾问道:“怎么啦?”
云寒单膝跪地,单手触肩,道:“影月右使,恕属下直言,这种人都被你下令乱刀砍死了。”
众人替她砍过不少登徒子,听云寒说完,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银锁似有所思,随即遗憾道:“早知当初留下一两个,也可解我今日之惑。”
“少主,你到底碰到什么人了,又让你把‘爱欲到底是何物’这么神难的议题提上了日程?”
银锁道:“我今日遇见一人,听闻他对一认识不过数月的女子念念不忘十数载,至今未娶,我总觉得不懂……”
在座数人要么年岁尚小,要么钟情的不是活物,竟无一人能解她今日困惑。
作者有话要说:小龙王当年实在是太凶了……
大师姐看你那么多眼你肿么没有想着乱刀砍死她……
☆、第106章 京城胡种三
院中梅花都开了;亮黄色里混了些许朱红,周围衬着白雪,更显傲骨。
王妃披着雪白裘皮;金铃却只穿着夹袄和外袍;两人坐在水榭之中,旁边只有春姐一人抱着手炉陪伴。
金铃盯着水面,若有所思。
王妃看了她半晌,忽然轻声唤道:“金铃;金铃?”
金铃回过神来,应道:“娘。”
王妃笑道:“金铃,你最近都有点心不在焉;想师父了吗?王爷今早说,辋川君那长兄的后台乃是权臣朱异;他动不得,需得另想它法……还有时间,你不必太担心。”
她所说的“有时间”,乃是因为斩首犯人,都是秋后问斩,此时刚刚开春,离秋天还有大半年的时间。
金铃沉默了一下,道:“不,想一个朋友。”
王妃来了精神,问道:“哦?是什么样的朋友?是个俊俏的小郎君?”
金铃微微一笑,道:“娘,我练的这门功夫,需要清心寡欲,否则有性命之忧。莫再提小郎君,儿实在消受不起。”
王妃讨了个没趣,失望道:“好,好,不提。是什么样的朋友?你接着说。”
金铃道:“是个鬼灵精的小娘子。我有好些日子没见到她了。”
王妃问道:“是你上次说救过命的那个吗?”
金铃点头道:“是她。”
“噢,她替你把佩剑送来,想来是十分将你放在心上。”
这小师妹对谁都是满面春风,嘴上说着好似情话的调调。上一刻还对你深情款款,下一刻便可痛下杀手。除了要吃糖,金铃还从未猜透银锁心中在想些什么,更不知道银锁将她放在心上,是出乎本心,因为两人乃是“好朋友”,还是单纯尊崇师命,照顾向碎玉,顺便照顾自己。
她想到此节,心不在焉道:“也许吧。”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金铃眯着眼睛,半晌吐出一个词:“又坏又野。”
王妃听了,忍不住笑出来,“你一副小学究的样子,是如何认识这样又坏又野的小朋友的?”
金铃道:“说来毫不稀奇。她是我二师叔的弟子。师姐妹原该相互识得。”
王妃道:“她在建业,怎么不来找你玩?”
“……她还有别的事要做,没空陪我。”
王妃道:“年轻人还是要和年轻人多呆一呆,要你天天陪着我这个老婆子,真是将你闷坏了。”
金铃一本正经道:“哪的话。我这人十分古板无趣,怕闷坏的是娘。”
王妃忍不住笑了起来。金铃却叹了口气,道:“怕是她觉得我十分无趣,才不来找我的。”
王妃摸摸她的头,将她一双冰凉的手握在手里,轻声道:“再过几天,你兄长……你义兄萧留夷就要回来了。”
这个义兄,金铃是听说过的,据说他和建业城中大多数世家子弟一样,狂放不羁,更甚者,他不爱在城中冶游,却喜欢打仗,年纪轻轻,官拜屯骑校尉,前一段时日轮值驻守京口,听王妃的说法,近日便要回来了。
金铃耳中听着王妃说话,心中却想着游湖一事,湖上风景颇为秀丽,银锁终日忙碌,大约从没时间到郊外游玩。清风朗月难用一钱买,须得趁有空,带她去一次才是,不知她现在又在忙些什么。
被金铃念叨的银锁今日本无要事,大清早正要出去闲逛,却被云寒叫住,急报有一伙江湖人士在城郊聚集,银锁奇道:“你自己瞧热闹就罢了,怎么还要拉上我?”
云寒道:“你去是不去?”
银锁笑道:“云旗主都要看的热闹,必有要事,我不逗你了,阿曼,我们出发。”
春寒料峭,百草尚未抽新,三人未带快马,徒步出城,很快就到了地方。
此地是个山坳,山口有人守着,三人翻山而入,寻了个隐秘去处,蹲守埋伏。
山下一片空地,只生了些草,一群人围在一起,中间以石头摆成个六七丈宽的圆,圆里是两个武士在比武,银锁看了一会,道是寻常武人,水平或与‘半峰云’戴长铗有一战,却不及大师姐,因而兴趣缺缺,便问云寒:“你怎么找到此处来的?”
云寒也颇诧异,道:“左右无事,我细细说给你们。”
“前日我与赫连二人在鄂州清查解剑池的余党,赫连追回了乌山,我追到建业。我手下弟子盯着的几个可疑的人里,有一个到了这。他立刻通知我,我觉得人这么多,江南的情况你比较熟,就把你拉来,怎么,你也摸不着头脑吗?”
“你说的这人,怎生可疑了?”
“这人叫向庸,是同解剑池接洽的向家人。解剑池失踪的消息传出之后,他就只身前往建业。我盯着他,乃是怀疑解剑池的手下仍有一人在逃,此人曾帮助那人逃走。不料没这叛徒的消息,他却先行到此处来了。”
银锁恍然大悟:“是以此处此事,必定与向家有些联系。”
云寒道:“我将那弟子叫来问问。”
他低声作夜枭悲鸣,不一会儿树叶摇晃,一明教弟子单膝跪在云寒身前,低声道:“云旗主,影月右使,曼副旗主。我乃鎏金旗佟乐欢。”
云寒道:“乐欢,此处到底因什么要比武?”
那弟子看上去是个汉人模样,头发却卷卷的,在帽子里还支出来几卷,看上去十分稚嫩,却分不清到底是胡是汉。
听云寒如此问,他抱拳道:“来的人都鬼鬼祟祟,台上那几人都是请来观礼的,打头一人是那个穿着葛布衫的半秃老头。他一上来,讲了几句语焉不详的话,台上便有人打起来。”
银锁问:“他讲了什么?”
佟乐欢道:“他说,‘各位英雄今日能到这里,想必已知晓所为何事,为保众位安全,现在就开始吧’。”
阿曼道:“少主,你有什么头绪吗?”
银锁道:“想必在此处的事情,都已先行传书通知,若想知道是何事,除非能拿到拜帖传书,又或者抓个人来拷问一番。”
云寒跃跃欲试:“我去抓了?”
银锁顿了一下,道:“……先不要打草惊蛇。云寒,你能看出台上都坐了些什么人吗?”
云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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