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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望月 作者:刘心武-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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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陪房周瑞家,查到一个古董交易的账簿,周瑞交代说,那是其女婿,名叫冷子兴,临时忘在他家的;从那账簿上看,冷子兴从一个庄户王姓人家,以六十两银子收得一只成窑五彩小盖钟,竟是稀世之宝!……”王爷忙问:“那成窑五彩盖钟,我只在宫中赐宴时见过,民间从何而有?——现在何处?拿来我看!”长史官退步躬腰答曰:“古董账上记得分明,已被小缮国公石光珠府上以五百两银子买去!”王爷听了顿时大怒:“岂有此理!既如此,提它作甚?”詹光忙一旁陪笑道:“冷子兴手中想必还有此类成瓷,他若知道王爷如此喜欢,且可为其岳父母减缓煎熬,恐拱手奉献也是肯的。”长史官更退半步,回道:“这冷子兴在两府事发前,已往江南,现在都中事态如此,只怕他少不得闻讯后就此隐姓埋名、藏匿不归,也未可知……”王爷听了更怒,卜固修忙趋前帮腔道:“好在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那王姓人家既出手了一个盖钟,保不定就还有另外的,说不定除了盖钟,尚藏有更为珍奇的成瓷……”长史官接上去回道:“正是如此,奴才已查明这家人居址,不过在城外三十多里处,已托那程日兴——他在这京中古董行里,口碑早在那冷子兴之上——前往彼处求购,想来此时该已在回程中了,如能收进,奴才一定即刻呈上……”王爷没等他说完,从花梨大理石案上操起一柄金丝编就嵌有珊瑚玛瑙猫儿眼祖母绿的如意,用力一掷,骂了声:“废物!”扭身便走。那如意先砸到一座西洋国自鸣钟上,将钟顶的旋转尖塔击落,又带倒了一架玻璃炕屏,再滑落到桌下的象鼻三足鳅沿鎏金珐琅大火盆上,敲碎了数寸珐琅,只听得嚯啷啷一片响声,吓得詹光、卜固修缩颈屏息、面面相觑,良久才回过神来。
  
  王爷大怒后,径往宠妾秋芳所住的遐思斋而去。这秋芳乃暴发户通判傅试之妹,傅试原拜在荣国府贾政门下,总想以其妹嫁入贾府,攀牢高枝,甚至在秋芳已然二十三岁时,还妄谋将其说与还只有十六岁的贾宝玉。但贾府金陵老亲甄府一被查抄,傅试便料到贾府前景不妙,赶紧冷淡了贾府,并忙将妹子聘出;本也想让妹子当个元配正室夫人,而且打听到贵公子陈也俊也是年过二十三尚未婚配,让官媒婆去陈府提婚多次,那陈公子父母倒觉般配,偏那陈公子说是心中自有颜如玉,只是尚未遭逢,非那意中人绝不迎娶!其父母难以强迫,故与陈府无缘;无奈那傅秋芳一天大似一天,即使给人续弦,也难觅到富贵之家了,傅试遂作主将妹子送往忠顺府王爷为妾,秋芳虽万般不愿,怎奈父母早逝,只能服从哥哥,委委屈屈地迈进了这王府大门。
  王爷进了屋里,秋芳赶紧上前服侍。丫头靓儿端来盖碗茶,刚放到炕桌上,便被王爷挥手掼到了地下,唬得靓儿咕咚跪下,瑟瑟发抖。秋芳因劝道:“王爷身子要紧,奴才们有什么不周,吩咐管事的教训就是,何必自己动气。”忙要亲自另备茶来。王爷叹道:“你用什么给我斟茶?难道你有那成窑五彩小盖钟不成?”秋芳不解,王爷也不多说,只是气闷心躁。秋芳移身到王爷背后,举起一双美人拳,且给王爷捶背,王爷喉咙里一阵乱响,秋芳取过金唾壶来,王爷呼哧带喘,吐出许多黏痰,秋芳忙接着。彼时靓儿已在秋芳目示下起身收拾了地上的瓷片茶水,另端了一碗枸杞桂圆参茶来,秋芳未等她将茶端拢,又以目代言,命她且放那边镶螺甸的红木圆桌上。王爷早晨提起的精气神此时已全然卸掉,秋芳忙伺候他小寐一时。
  移时,王爷小寐毕,长史官求见。长史官回道,程日兴已从城外归来,在乡间找到了那一庄户人家,户主人称王狗儿,与妻子刘氏,及岳母人称刘姥姥,还有女儿儿子一起过活,问他们可还有古瓷可卖,告若有,哪有不想卖之理,女儿出阁,儿子娶妻,都还需要银两,多多益善,只是实在是再没有那样的器物了;又说若知道你们那么看重那么个小盖钟儿,当年可不该便宜了那位冷老板……王爷不等他回完便啐道:“原来是竹篮子打水去了!究竟他家那成瓷是怎么个来历?难道是天上掉下来的不成?”长史官回道,程日兴反复追问他们,一会儿说是王家祖上留下的,一会儿说是刘家当年体面时公侯家赏的,毕竟搜罗古董不是审贼,也只能不得其要领而归……见王爷又要怒目呵斥,长史官忙从袖中抖出一只小盖钟儿,呈上去,秋芳代接了;长史官说,程日兴因未能为王爷收到正宗的成窑小盖钟,愧赧交加,故特将本朝圣祖年间仿造的上品,先奉上一件——实在是几可乱真,坊间售价也在百两左右,且先博王爷一笑;自然还要再抓紧寻访真品,一俟到手,不等过夜,必赶紧送来……王爷仍耿耿于怀,秋芳一旁摩挲把玩那五彩小盖钟,赞不绝口,又送到王爷眼前,百般凑趣,王爷才略有霁颜。
  且说伺立一边的丫头靓儿,她本是荣国府贾母房中的小丫头,那时叫作靛儿,荣国府籍没后,她被忠顺王府买来,派给秋芳当差,秋芳嫌靛儿的靛字叫起来声气太硬,又平生最厌靛蓝色,以为未免丧气,故给她改名为靓儿。这靓儿听那长史官说到刘姥姥,又见到那几可乱真的成窑五彩小盖钟,蓦地回想起,那一年贾宝玉曾将一个如此这般的瓷器,递给过她,她后来送到鸳鸯姐那边的下房,说明是宝二爷赏给那到贾府打秋风的刘姥姥……她是知道刘姥姥家那瓷盖钟来历的啊!要不要向王爷举报呢?
  原来的靛儿,如今的靓儿,低头盘算起来。她又蓦地记起,那一年夏天,林姑娘、宝姑娘、宝玉,都在贾母屋里,也不知他们一处说话时,怎么着又拌起嘴来似的;当时她找自己扇子找不见,也没多想,顺口问了宝姑娘两句:“必是宝姑娘藏了我的。好姑娘,赏我吧!”那宝姑娘竟满脸溅朱,指着自己鼻子,恶声恶气地喝道:“你要仔细!我和你顽过,你再疑我!和你素日嘻皮笑脸的那些姑娘们跟前,你该问他们去!”登时把自己喝得又臊又怕,忙跑开了……从此以后,她对宝姑娘由惧而怨,林姑娘死后,宝姑娘成了宝二奶奶,她连带对宝二爷也没了好感。现在她已是忠顺王府的人了,要在这儿混好,头一条就该知情必禀……想至此,她鼓起勇气,跪在王爷和秋芳面前,禀告说:“奴才知道那成窑五彩小盖钟的来历!奴才还曾亲手拿过那小盖钟——那是宝二爷,贾宝玉的,是他递给我,让我给那刘姥姥带回乡下去的……”
  王爷听了,把桌子一捶,竖起眼睛说:“果不其然!真相大白!我料到如此!早听说那贾宝玉住在那个什么大观园的什么红院子里,骄奢到不堪的地步,他既能把那价值连城的成窑盖钟随随便便赏给村婆子,可见屋子里满撂着这等珍奇!怎么抄家时竟一件皆无?显见是事前听到风声,转移藏匿别处了!”遂命长史官:“不能让那贾宝玉就此回那金陵原籍!你速速去通报刑部察院等处,贾宝玉藏匿成窑名瓷,欺瞒圣上,蒙混获释,险被他就此遁去!宜速将他严鞫审问,令他从实招来,吐出所藏成瓷,如其不然,我绝不甘休!……”
  长史官奉命去告发宝玉,本已获释的宝玉必被重新入狱,且藏匿珍奇抗拒查抄,属欺君重罪,闹不好枷号后流往三千里外为奴,秋芳对此实有不忍之心。她未出阁时,曾听哥哥派往贾府请安的嬷嬷回来说过,道那贾宝玉自己烫了手,倒忙着问惹祸的丫头疼不疼;自己让大雨淋得水鸡似的,反告诉别人:“下雨了,快避雨去吧!”时常没人在跟前,就自哭自笑的;看见燕子,就和燕子说话;河里看见了鱼,就和鱼说话;见了星星月亮,不是长吁短叹,就是咕咕哝哝的……这样的一位公子,对无情之物亦倾情相待,奇是奇,怪是怪,但终究是个好人,怎能令他刚经过一番摧残,再更遭噩运呢?秋芳想到这些,心里七上八下,一时也不知该怎么救援宝玉一把。
  长史官刚去没多久,忠顺王爷府前忽来了一位没了双腿的老头,他垂着双臂,手握两个小板凳似的木撑子,移动着身子,在府门前大声喊冤,顿时围了一群过往行人聚观。门卫上前驱赶,他一个残疾人,瞪着红眼,不怕死的模样,实难对付。围观人群中有认得他的,说那不是石呆子么,几年没见,怎么就把腿弄没了?长史官不在,大管家不敢不往里头禀报,王爷很不耐烦,怒问怎么不远远地轰走,或报官,交那皇城巡察使贾雨村重重处置?大管家回道,那石呆子正骂着贾雨村,说贾雨村为讨好荣国府的贾赦,对他严刑拷打,打断了双腿,定了他一个拖欠官银的罪名,把他家祖传的二十把稀世古扇抄没,拿去奉承了那贾赦,他被迫流落乡间,几乎丧命;近几日方闻贾家已获罪败落,贾赦流往打牲乌拉,而贾府的古董文物,圣上尽赏了忠顺王爷,他来哭告王爷,盼王爷给他作主,伸冤报仇,还说王爷必能将他那二十把古扇尽数发还……王爷心中原对宁、荣两府并无绞斩者颇觉气闷,对那贾雨村亦早觉不满,听毕禀报,顿觉此事大可做成文章,于是命大管家且将那石呆子带至府内,亲自讯问,以明究竟。
  王爷往前面讯问那石呆子去了,给了秋芳一个机会。原来王爷所宠的伶人琪官,大名蒋玉菡者,除了逢王府堂会,必唱一出大轴戏外,每常下午,照例要到引蝶轩中伺候,为王爷清唱解闷,王爷也总带着秋芳一起听曲小酌。秋芳支开了靓儿仆妇等,匆匆闪进了那引蝶轩,又以吩咐王爷旨意为掩护,把琪官从小厮琴师等近旁引至窗边,压低声音,简捷地把王爷将对贾宝玉不利的事情告知了琪官——那蒋玉菡与贾宝玉素来交往密切的事情尽人皆知,秋芳谅宝玉虽沦落不堪,蒋玉菡必对之不弃,当能设法援助——言毕,装作颇为不快不屑的模样,边往外走边放声说:“今儿个王爷没心思,你们散了吧!”意在令琪官能尽快去设法营救宝玉。
  出得引蝶轩,一阵秋风扑到秋芳脸上,望着轩外满池的残荷,她叹出一口气来,心中自忖:那贾宝玉能不能脱出王爷的手心,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了!
  
  狴犴门内,是一条狱街,街这边是重犯狱,街那边是轻犯与待决羁押犯的牢房,并有一排狱卒的宿舍;街尽头则有一座小小的狱神庙。狱神庙的堂屋正中,供着狱神,说是汉代的萧何;何以萧何成了狱神?就连在这里混了好几年,把那西屋当作了自己歇息所的卒头王短腿,他也讲不出个子丑寅卯。反正狱里有这么个风俗,犯人锁进了狴犴门,例准其到狱神庙里烧香祝祷一番,求狱神保佑自己逢凶化吉;如蒙恩释放,当然更要到狱神前献供叩头;就是杖流几千里,乃至判了死罪,临到带出狴犴门以前,也大都要来狱神前虔求庇护超度;王短腿每日靠卖供香供品,也有不少的收入。庙堂的东屋是给在狱街上白日洒扫抬运、夜间击柝打更的待决轻犯们歇脚睡觉的地方,里头只有一铺土炕,炕上连炕席也没有,只有些霉烂的稻草。
  这天下午,狱神庙里照例香烟缭绕,狱神早已被熏得黑若炭柱,神龛的帘幔也烟灰密布,整个庙堂里弥漫着劣质供香的刺鼻气息。
  王短腿的那间西屋,略显得整洁明亮一些,炕上有半新的炕席和炕桌,靠墙摞着被褥枕头;炕下有些个桌椅柜橱,及若干必要的生活用品。他白天使用这间屋子,夜晚一般都回家去睡。此时他让贾宝玉在他那屋里洗了头脸,擦了身子,换上了干净衣服,还请到炕上一处坐着,劝宝玉跟他喝上两盅烫好的酒。宝玉说:“若非王哥这半年来多所照应,我怕是活不到今天了!”王短腿说:“若不是把你释放令回原籍过活,我再怎么照应你,也不敢让你进这间屋来,这么着平起平坐。”仰脖干了一盅,又道:“我是个爽快人,你也跟我这样,一根肠子通屁股才好——你究竟打算怎么着?像你这种判法,说是遣返原籍祖茔居住,其实官府还真派人押送不成?只要使些个银钱,出去再不要招惹是非,你就是还在这都中,或左近地方,找个落脚之处,或谋个差事,甚至卖字鬻画,过起小日子来,谁非追究死缠你去?”见宝玉低头不语,又道:“南船北马,我原是贩马的,没去过南边,这辈子怕也没去南边的福分。谁不知道江南好?况那边有你家祖茔。但你那两个兄弟,不是我多嘴多舌,实在奸猾难缠,回那祖茔,你怕是要吃他们的亏!或许你这人不怕吃亏,道‘吃亏是福’,实在也是,吃点亏也罢了,怕的是不光让你吃亏,还变着花样欺侮你,你在那边怕连我这么样的烂朋友也没一个了,可怎么是好?别光发愣,你也干一盅!”宝玉干了一盅,道:“王哥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此刻心里太乱,况是命我们一旬内离京,也还有七八天的工夫呢,容我再好生想一想才是。”王短腿道:“细想想也好。你又不像那贾环和贾琮,急着去祖茔争那收租放债的权柄。他们可是今儿个一大早就赶着到张家湾租船去了,走水路,从运河南下,省些费用;现在正是好时候,再过两个月,北边的河上了冻,那就只能从陆路走了。”
  正说着,王短腿老婆茜雪来了,提了个大食盒,从中取出些个菜肴果品,并一壶茶来,她往那茶壶里兑了热水,斟上一杯,递到宝玉跟前道:“这枫露茶,是我用香枫嫩叶,搁在甑子里蒸了一整天,统共才凝出一小盅,滴在茶壶里半盅,泌了三四次才出色的,现在恰到好处,二爷尝尝。”宝玉接过,心中愧悔不已。遥忆当年,他在府中养尊处优,一日从梨香院薛姨妈处酒足饭饱而归,那时在他那绛芸轩当丫头的茜雪给他捧来一杯茶,他不爱那茶的气味颜色,忽想起早上沏的枫露茶来,问为什么不给他端来,茜雪回道,是奶子李嬷嬷来,看见,给吃了;当时宝玉听了,鬼使神差地将手中的茶杯顺手往地下一掷,豁啷一声,打了个粉碎,泼了茜雪一裙子的茶,跳起来怒声呵斥,一叠声地嚷:“撵了出去,大家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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