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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大传-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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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鉴于此,曹操觉得,保护百姓的庄稼尤为重要。因此,他向各军团及区域守军下达指令:“吾等奉天子明诏,出兵讨伐叛逆,与民除害。方麦熟时,不得已而起兵。大小将校,凡过麦田,但有践踏者,并皆斩首。军法甚严,尔民勿得惊疑。”
  命令一下来,谁也不敢马虎,军官经过麦田,都主动下马,一手牵马,一手扶麦,小心经过。曹操自己也很小心地拉住缰绳慢慢地走,并细细品尝着自己下这一道命令的政治效果。可是正走着,冷不防麦田里,飞起了一只斑鸠,正从曹操的坐骑面前掠过。那匹马倏然一惊,窜到了麦田里,踩坏了大片麦子。曹操就立即召来主簿,问他:“应该怎么定罪?”
  主簿说:“明公一军之主,怎么能定罪呢?”
  曹操说:“我自己下了命令自己破坏,怎么能叫别人心服?”
  曹操说完,便做出一副准备自杀的模样。
  谋士郭嘉看出曹操的心意,立刻阻止,并表示说:“古者春秋之义,法不加于尊,丞相统领大军,怎可自戕?”
  曹操想了很久,面带严肃的说:“既然春秋有法,不加于尊,我姑且暂免死刑,但仍以头发代替之。”
  说完,曹操割下发椎,交给主簿,并传令各军营示众:“丞相践麦,本当斩首号令,今割发以代。”
  于是全军悚然,没有人再敢轻忽军令,纪律大整。
  曹操大军到达济水河畔时,张绣以宛城过于突出,不利于全线防御,乃战略性地将军队撤守到西南八十里的穰城。这一下,曹操必须接连渡过济水及湍水才能攻击穰城,补给线方面便增加了不少困难。
  但是,曹操在荀攸建议下,仍然采用中长期策略。下令隔着湍水,在穰城的正对岸建筑一座城池,用以长期包围并攻打张绣军队。依荀攸的看法,张绣的军粮全部仰赖刘表,这是不符合刘表一向保守的战略的。只要坚持对峙的作战方法,刘表势必无法忍受张绣军队的长期浪费,他们之间就注定要拆伙。相反,如果对张绣军逼得太急,反而会使刘表基于同盟之谊而加入战斗,与曹军对抗。
  曹操也认识到荀攸计划的合理性,但是,当他看到张绣耀武扬威的时候,就渐渐的无法忍受了。
  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曹操派许褚率精锐部队猛攻穰城,使张绣军遭到严重损失。果然,当张绣军受到强力压迫的情况下,刘表便率军救他来了。这一来穰城对岸的曹军主力反而腹背受敌,曹操才后悔不听荀攸的建议。
  由于粮食供应困难,曹操决定采取速战速决的办法。他经过观察和思考,大胆地选择湍水和湟水汇流处。地势较缓和而且较宽的安众城作为会战场所。为了诱敌,曹操下令放弃城池,向西北撤军到安众坡。张绣和刘表看到曹操弃城,以为曹军畏惧,便一路追赶。张绣先率军渡湍河,挡住曹军退路,刘表则由西南方面对曹军施压。表面看来,曹军已被逼入死地。
  曹操将计就计,置之死地而后生,他故意拖延撤退速度,让张绣、刘表联军行占据湛水渡口。其实曹操早下令全军沿着山坡挖掘地道,让辎重先行通过,并将军队埋伏在山脚的另一边,使张绣、刘表以为曹军已由地道向东南撤离了。
  果然,天明之际,张绣及刘表各自发现曹操的本阵已成空营,以为曹操连夜逃走,又看见了地道上有辎重的痕迹,更确信自己的判断,于是张绣、刘表在未作详细勘察的情况下,便顺着地道,全军快速追赶曹军。
  张绣、刘表的军队刚追击不远,右侧山坡高处突然出现大量曹军骑兵,向张、刘军左翼猛攻。张绣顿感意外,忙将军队调整到右侧,但地道尽头却又出现曹操的大量步兵。这些步兵迅速冲入张绣、刘表的联军左翼。连续的意外攻击,加上曹操居高临下运用他最擅长的步骑混合战,很快便将张绣及刘表的主力部队打得大败,不得不退回穰城。虽然贾诩在穰城仍部署坚固的防御工事,曹操的追击部队无法作有效的攻击,但是,张绣、刘表联军主力严重受损,已经没有力量向曹军作任何攻击了。
  这样,张绣、刘表联军在穰城死守,曹军屯在城下一时又没有办法,直到当年七月的秋收季节,曹操为了抓紧时机准备冬春的粮草,便下令主力部队,撤回兖州。
  于是,这次西征,终于没能击垮张绣、刘表,只得暂告结束。


第十章 颍州得奇士 许都迎天子(1)


  夜色深沉,朔风呼啸,在稀稀落落的更鼓声中,兖州城显出很久不曾有过的宁静和安详。
  曹孟德登临城头,静静俯瞰夜幕笼罩下的兖州城。“主公,该休息了。”荀彧关切地说。
  曹孟德似乎没有听见荀彧的话。他在冥思苦索:六年了,从讨伐董卓到现在,创业的艰难,败北的辛酸,胜利的喜悦,濒临死亡的恐惧……如今,总算得到了一点喘息的机会。
  “哀鸿遍野,民不聊生,社稷苍生,何日才有富庶安稳之时啊!”曹孟德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主公,你又诗兴大发了。”荀彧为他披上大氅。
  “荀彧,你觉得我的诗才如何?”曹孟德扯了扯大氅的对襟,扭头向着荀彧。
  荀彧没有马上回答。他在曹孟德鞍前马后多年,深知他的问话方式:提问之时,答案早已揣在自己心中。
  “你怎么不回答,如此简单的问题。”
  这个别人认为能深入曹孟德五脏六腑的谋士,在催问下来不及作更多的斟酌,只好择些较为动听的话来回答。
  “全军上下,谁不知主公诗才超群。”
  曹孟德似乎对这种回答一点也不满意,他对着黑漆漆的夜空,长声叹道:“如果我只懂得吟诗弄文,那该多好啊!”
  荀彧明白了曹孟德在思考什么。
  这时候,丁夫人在曹仁、夏侯惇、满宠等人的簇拥下也登临城头。
  “主公,该回府休息了。”丁夫人倚在曹孟德身边。
  三十多岁的丁氏,作为曹孟德的原配夫人,她始终弄不明白丈夫的心思,也许是戎马倥偬、疆场拼杀的生活使丈夫变得冷峻起来。对她,曹孟德总是难以付出更多的热情,她是一位熟经书、懂礼仪,颇具大家风范的女子,她深爱曹孟德,她越是对他关怀备至,换来的却是更大程度的冷漠。
  曹孟德是人,是男人,是一个不同寻常的男人,他反感那种既要依附男人又想把男人控制于股掌之中的女人,对于大贤大德的丁氏,曹孟德对她是敬多于爱。
  “你回府去吧,今晚我就在这兖州城头梳理天下大事。”
  曹孟德漠然地回答。
  “夜凉如水,你可要保重身体啊。”丁夫人轻柔地哀怨。
  曹孟德望着没有星光没有月色的夜空,头也不回。
  他依然想着自己的心事。
  “比之于董卓、王允、袁绍、刘表,我曹孟德如何?”
  论及这班人,荀彧就滔滔不绝,大发宏论了。
  “董卓挟持献帝,不外是野心勃勃,篡权继位,扮演的不过是又一暴君角色,天下叛之当在情理之中,王允借吕布杀了董贼,貌似顺了民意,也堪称一流的政治豪杰,可惜他太嫉恶如仇,刚愎自用,无法理会‘乱世重宽容’的古训,落得孤家寡人,给了李傕等西凉军团以可乘之机,使刚获重生的献帝又陷入虎狼的掌握之中。至于袁绍刘表之辈,虽然兵多粮足,却鼠目寸光,生性优柔寡断,现有基业已潜伏着危机,这类人皆不属济世经邦之才。”
  荀彧这番娓娓宏论让曹孟德听得心里甜滋滋的。事实上,曹孟德不过是借荀彧之口说出自己的心思罢了,至少说是验证了自己对董、王、袁、刘之辈的评判。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矣,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曹孟德还记得孟子这段至理名言,感觉体内充溢着一股巨大的能量,他喜读孟子的文章,那至深至诚的哲理,那无可辩驳的雄论,使他从小就对孟子的文章一往情深,但他始终不理会孟子的仁义思想。
  “父亲,何谓‘仁’。”十四岁的曹孟德问父亲。
  曹嵩拈须笑道:“为人不忍为‘仁’,‘仁’即善矣。”
  “纣王、始皇、高祖哪个最仁?”
  曹嵩答:“高祖仁,故天下人归附之,纣王、始皇无道,故天下人口诛笔伐之。”
  “父亲,儿认为孔孟的‘仁’虽好,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可望而不可即,一位经纶天下的君主单靠仁义持国是万不可能的,高祖初居项羽之下,待时机成熟而一举吞西楚,此乃智术权谋的效力。”
  曹嵩拈须大笑,想不到年仅十四岁的儿子对治国之道有如此这般见地。
  荀彧见曹孟德凝神遐想,揣想他步入了历史烟云之中,曹操的思维方式很独特,他考虑的问题即使到了成熟阶段,也不轻易发表自己的见解,而是先让下属回答,倘若他考虑的内容与属下的回答如出一辙,便用沉默加以认可。
  “荀彧,仁政比之于暴政,其高下不判自明,我倒想听听你对仁政的看法。”
  荀彧答:“昔孟轲力主仁政,内容是省刑罚,薄税敛,深耕易耨,壮者以暇日修其孝弟忠信,入以事其父兄,出以事其长上。”
  “那么,仁政之后前景如何呢?”曹孟德进一步追问。
  “五亩之宅,树之以桑,百亩之田,勿夺其时,人民安居乐业,众欣欣然拥戴君王。”
  荀彧的回答是那么专注,可曹孟德的思维空间却在迅捷地转换着。是啊,民以食为天,君王以德抚人,这个亘古不变的常道谁都懂得,斩木为兵、揭竿为旗的陈胜、吴广,头上缠裹着黄头巾的农民,他们并不想犯上作乱,他们是为了饥肠辘辘的肚皮啊。想到这里,曹孟德的心里涌起了一陈深深的负罪感,二十八岁被朝廷征迁为典军校尉,铁蹄之下,颖川的荒山秃岭不知埋下了多少为了一碗米而挣扎的冤魂。
  想到这里,曹孟德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安居乐业,以天下为己任,五亩之宅,树之以桑……”
  好像谵语一般,在万籁无声的夜空中。
  曹操又想起了毛玠三年前的那番话:“曹公,依目前形势,不妨奉戴天子,讨伐不臣的诸侯,努力发展农业,充实战力,以争得一番霸业。”


第十章 颍州得奇士 许都迎天子(2)


  三年过去了,情形怎样呢?奉戴天子的人一茬接着一茬,先是董卓,后是王允,尔后西凉军杀死王允,贾诩献计“奉皇帝以正天下”,结果西凉军反而放兵劫掠,大肆杀戮,加上连续两年关中歉收,民生经济完全破产,朝廷的财税收入也几乎断绝。此后,凉州刺史马腾眼看李傕霸占朝廷大政,对大本营的西凉军却不曾有任何表示,虽几度派遣使者交涉,李傕仍不肯将利益与马腾分享,马腾于是结合羌人领袖韩遂,以勤王为名攻打关中,李傕派樊稠率军对抗,由于韩樊二人在凉州时私交甚笃,樊稠故意延误军机,让马腾得以返入凉州。李傕于是设计杀了樊稠,关中西凉军内讧顿起。郭汜怀疑李傕有心相害,先下手为强,率军攻打李傕,长安城陷入兵灾,郭汜打算攻入朝廷,挟持献帝到营中,以表现自己的合法地位,李傕闻讯,乃以数千人包围皇宫,以武力胁迫献帝到自己营中……
  几年的历史,重头戏便是抢皇帝,丑剧,丑剧啊,曹孟德对各路诸侯将领抢夺傀儡皇帝的动机可谓了然于心。“挟天子以令诸侯,”可各诸侯就是天王老子,谁的力量强大,谁就有合法地位,力量加上天子,这难道就是所谓的霸业。
  夜色中,苍穹下,借城头灯笼的红光,可看见曹孟德那瘦骨嶙峋的脸上露出了争夺兖州以来少有的笑容。
  东方既白,曹孟德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抓起笔管,凝神片刻,笔走龙蛇:
  明明如月,何时可掇?
  忧从中来,不可断绝,
  越陌度阡,枉用相存。
  契阔谈宴,心念旧思,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山不厌高,海不厌深。
  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这是个极不寻常之夜,一夜未合眼的曹公孟德对着浩茫苍穹做出了伟大的决策,这不是偶然的心血来潮,是蓄势既久的爆发,这不是灵感,而是深谋远虑,励精图治,是各路诸侯豪雄想干、干了却干不好的举措。
  时局变化速度之快令人目眩,关中地区在董卓死后,西凉等军长期内乱,力量早已衰颓。关东军团北区领袖袁绍,原先遭到公孙瓒和袁术夹击,危机重重。但在三年多的经营后却早已反败为胜。目前虽仍与公孙瓒在幽州相持,但已取得绝对优势,不久将成黄河以北的超级霸主,或会拥有统一天下的实力。关东军团的南方反董卓联盟领袖袁术,原来实力最为雄厚,但被曹孟德在匡亭之战中彻底击败,目前正躲在寿春休养。而曹孟德因张邈的反叛几乎溃不成军,幸赖荀彧、程昱等人的谋略,才重新夺回兖州。
  面对如此局势,曹孟德怎能不忧心如焚。这就是那一夜登临兖州城头,通宵达旦梳理情感思绪的缘由。在较长时间里,曹孟德为此茶饭不思,女色不近。在营中,那个叫秋娘的侍妾极尽千娇百媚之能事,曹孟德对她也索然无味。加之偏头痛的困扰,曹孟德于昏昏沉沉中度过了较漫长的时光。
  这天黎明,曹孟德起得比往日都早,待秋娘慵整衣妆,孟德已舞了好一会儿剑了。
  “主公,该喝莲子汤了!”侍女先递过手巾。
  大汗涔涔的曹孟德将那碗蒸腾着热气的莲子汤仰头灌进喉咙,很是惬意地舒一口气。
  “主公,好长时间没见你睡得这般香甜了。”秋娘偎在曹孟德的肩上。
  “有你在我身边。”曹孟德抚着秋娘的纤纤素手,软语温存道。
  “往日我也在你身边,你怎么……”秋娘很是乖巧娇媚,这是丁氏浑身不具备的。曹孟德怎么也爱不起丁氏来。尽管他在兖州有自己的府邸,但已是好久不曾光顾了。
  “你真聪明。”曹孟德在秋娘粉嫩的脸蛋上吻了一下。口气严肃道:“男人自有男人的事,女人心中只要装得下一个男人就够了,男人心中要装天下事,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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