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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1].1-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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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三次,表示达诺已经从疾病和死亡线上挣脱出来,从此以后再也不会夭折,再也不会遇到恶魔和野鬼的侵害。但是,说真的,那时我们做梦也想不到,那么美好的家庭已因我们的到来而蒙上了可怕的阴影。达诺的命运开始急速下转,她的名字不再表示自己是个“虎口余生”之人,而成了一个污秽、恐怖和可耻的“琵琶鬼”,这相当于汉人所说的“蛊婆”“放蛊女”。我们后来才知道,在寨中人的观念里,如果有人要养蛊,那么她首先要把客厅打扫干净,把实物清洗得一尘不染,全家老老少少,都要沐浴斋戒,在祖先神位前焚香跪拜。而后在正厅中央挖一个大坑,将一个瓦罐埋入坑中。然后在瓦罐里养蛊,养蛊之人就成了“蛊婆”。人们认为蛊婆与灾星、恶煞和魔鬼是一样的,蛊婆就是蛊,蛊就是蛊婆。因此,达诺理所当然地受到了人们的怀疑和仇视,甚至有为数不少的人扬言要惩罚她,要把她撵出寨子,要把她捆绑起来,连同竹楼一起烧死。 
  在这里,我不得不从文字学的角度,对“蛊”做一点诠释。“蛊”有多种涵义,主要的一种涵义是“腹中之虫”的意思,从虫,有皿。“皿”是一种器物,饭盒、饭碗或盛其他食物和饮料的器具都可称之为“皿”。“虫”字象征好几只虫。“腹中虫”就是人的肚子里侵入了很多虫,也就是中了一种自外入内的毒。众多的虫侵入人的肠胃发生了蠹蚀的作用就叫做蛊,又叫中蛊。在我们现实的日常生活中,人们常以成语“蛊惑人心”来比喻居心险恶的坏人,以鼓动、诱惑、欺骗的手段,来达到搞乱人心、迷惑人臆的目的。这个成语的关键词是“蛊”,现在的一些工具书,如《辞海》等谈到“蛊”及这个成语时,都说“蛊”是传说中的动物,并不存在于现实世界,仅仅存在于人们的传说之中。也就是说,“蛊”是子虚乌有的东西,是无法求证的。 
  但是,现在回想起来,我们在白心寨的日子,真是错综复杂,每天都似乎充满了悬念和荒诞气息。不是吗?当我和苏克林正为达诺竭力辩护,以减轻人们对她的仇视情绪的时候,却发生了这样一件让我们目瞪口呆的事情。 
  一天中午,有个好事者悄悄潜伏在达诺家,趁达诺不注意的时候,从她家搬出了一只大瓦缸,里面只有一条怪物。说它像蜈蚣,但它的身子比蜈蚣大,又粗又圆,皮肤上撒满了金色的花纹;说它像蛇,但它的体形又有点像传说中的龙,而且龙爪正不停地向前划动,如若要腾飞一般;说它像龙,那就更荒唐,一是它的躯体太小,与一条大黄鳝相差不多,二是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龙,有谁见过真龙?有谁能把这个怪物与真龙的区别说出来? 
  那个好事者的神态就像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惊讶、兴奋、喜悦与发狂交织在一起。他大约50多岁,外貌没有多少特点,只有眼睛有点异常,又小又红,好像充满了可怕的细菌。也正因为如此,我一开始就觉得他的目光有毒,所以与他保持着必要的距离,并且尽量不与他的目光正面对视。可是,这样一个好事者竟然几次威逼我回答瓦缸里的怪物如果不是益虫,那是什么? 
  我说,我的学识浅陋,我之前的确没有见过这种动物。不过,请你相信,总有一天我们会认识它的,现在有了这种动物,我们看得见,摸得着,就一定能认识它的本质属性。那个好事者打断了我的话,姜教授,你不能包庇坏人,它就是蛊,它证明达诺是个可怕的琵琶鬼,这是明摆着的事实,我们要按寨规办事,请你不要横加干涉。 
  有几个胆大的村民前来观看,但更多的人家已闻风而逃,远远地离开了白心寨,就像躲避瘟疫一样,唯恐落后于别人。那个好事者在地上点燃了一堆柴火,准备把那条奇怪的动物烧掉。那时,我也觉得那条奇怪的动物太可憎了,让人望一眼就会心惊肉跳,把它烧了也好。于是,我说,快烧吧,我来帮助你。但就在那时,达诺的大女儿玉罕从竹楼上冲下来,她拼命不让我们烧死那条奇怪的动物,她把瓦缸抱了回去。那个好事者几次冲进竹楼,想把瓦缸夺回,但都被玉罕赶了出来。看样子,如果谁要烧死那条奇怪的动物,玉罕就要与他拼个你死我活。就在那时,达诺的三个儿子岩稳、岩醒、岩相已站在达诺身边,像三个不可战胜的勇士,保护着他们的母亲。那个好事者见势不妙,悄悄溜走了。 
  但事情并没有结束,或者说才刚刚开始。我听寨民说,达诺养的蛊是蛇蛊。她怎么养呢?寨民讲得很详细,说达诺每年五月初五,都要把大大小小的几十种毒蛇、蝎、蜈蚣、蜘蛛、蝴蝶、蟾蜍、鼠与蜜蜂,趁其阳气极盛时,放在瓦缸里。这些动物在缸中彼此厮咬拼杀,那完全是毒性的比试,谁的毒性大,谁就能置对方于死地,最后仅存一种,即变为蛇蛊。据说毒蛊分为蛇蛊、石头蛊、泥鳅蛊、马蜂蛊……虽然各具特色与形态,但其中的蛇蛊毒性最大,并且数量最多。这种蛇蛊已不是真正的动物,而是毒性猛烈的神灵,见人即可隐形或变成花草树木,然后随风侵入人的毛孔,此人即为中蛊。中蛊之后,皮肉肿起,长两三寸,像蛇一样在里面爬动、厮咬,把人的内脏吃光。真是无法救治,只有死路一条。 
  有的人说得更具体,说达诺养蛊是为了谋财。她已看准了一家有钱的邻居,她计划将蛇蛊放入那家人的楼上,让那家人全部中蛊而死,死人的财产就会随之移入达诺家里。我还听说,蛊婆养了这种杀人的毒蛊之后,必须用毒蛊连续杀人,每年杀一个,如果间隔三五年不用毒蛊杀人,蛊婆本人也会中蛊而死。另外,只要烧死了蛊婆的益虫,蛊婆也会随之而死去。为了证明这种说法的真实可信,有人举例说,附近有个寨子,曾发生过这样一件事,有人在某蛊婆家的园子里发现了一条金蛇,那人不知是蛇蛊,看见就打,结果打瞎了蛇的右眼,而那个蛊婆的右眼也在那一天莫名其妙地瞎了。 
  关于达诺养蛊的消息,被那个好事者和那些逃避出寨的人传播得很远很远,周围十里的人几乎都知道白心寨有个名叫达诺的蛊女。从那天开始,达诺家的竹楼就被四面八方飞来的无形的仇恨包围着,许多人回到寨中,都在想方设法地消除达诺一家人,似乎只要达诺一家人存在一天,白心寨和周围十几个寨子就一刻不得安宁。 
  为了防止出现意外事故,我把达诺家发生的事,报告了当地的土司衙门,请求土司老爷给予保护。我们的请求是有效的,土司老爷当即派团丁到白心寨,为我们保驾助威,并在寨中宣扬,谁敢说达诺是蛊女,就请谁拿出证据来,否则罚牛一头。 
  那个好事者一听,再也不敢开口了,因为他家穷得连一只鸡也没有,更不用说一头牛了。其他人也反过来附和着我们,说那天在达诺家发现的怪物根本不是蛇蛊,而是大蜈蚣。即便如此,我们渐渐发现,白心寨的人对我们已失去了当初的热情和信任,对我们避而远之,我们成了两个不受欢迎的人,似乎已陷入了不属于自己的世界之中。因此,我无法完全埋头于自己的调查工作,开始对巫蛊这个问题分散一些时间和精力,毕竟我们碰上了它,它神秘地存在于我们身边。每当早晨和夜晚,我的心常常被蛇蛊的魔幻阴影笼罩着。那种空虚之物,如同万花筒一样,在我的眼里创造出许多具有迷惑力的形象,恐吓着我们,也吸引着我们。我们在调查其他内容的同时,也曾努力接近达诺和当地那些被传为有益术的人家,请求她们在我和苏克林身上使用蛊术,让我们以身试法,以便找到巫蛊的真实答案。但每次请求都被我们眼中的“巫蛊人家”无情地拒绝了。我并不因此灰心丧气,即便我很脆弱,我也不会放弃对这个选题的调查。紧接着,我在白心寨听到了这么一个故事,说是有人亲眼见到达诺养蛊。那年正月十五日,一位外地客人来到达诺家,达诺用好酒好菜招待客人,客人非常感激,说了许多赞美达诺的话。达诺那天晚上也很高兴,就把客人留宿楼上。客人半醉而眠。到了半夜,客人被楼下的声音和火光弄醒了,就好奇地下楼偷看,见到达诺正在梳洗打扮,还与身边的一条大蛇交谈。达诺说,你别急,我很快就会放你出去害人了。蛇蛊一听,非常高兴,满意地向她点头致谢。接下来,更奇怪的事发生了。客人又看到达诺再次摆出一桌酒席,比招待客人时更丰盛,更诱人。随后,达诺招呼大蛇前来品尝,但大蛇只走近菜肴轻轻一嗅,就满足地回去睡觉了。客人见状,惊呆了,想了半天,这才想起每逢正月、五月和七月的十五日,养蛊人都会洗身梳妆,与益虫会面,并向益虫进奉美味佳肴的传说。客人吓得连连后退,缩回被窝,一夜未眠。 
  我再三追问那位客人是谁?我说,我想见那位客人一面,向他进一步核实故事的真实性。有人笑着回答,那是你们自己的故事,是真是假,只需你们自己问自己。我糊涂了,怎么可能在我们身上发生那种奇闻异事呢?那人又笑了笑说,这个故事不是发生在你身上,而是发生在你的助手苏克林身上。具体地说,故事中的那位客人就是苏克林。这个故事不是我们瞎编的,而是苏克林自己讲出来的。否则,我们要被土司老爷罚牛一头的。 
  我找到苏克林,开口就问,你是不是亲眼见到达诺养蛊? 
  苏克林大吃一惊,反问我,你说我亲眼见到达诺养蛊?是不是? 
  我说,不是我说,而是寨中人说,寨中人此时都在传扬你亲眼见到达诺养蛊的故事。 
  苏克林向后退一步,对我说,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我问,你真的见过? 
  苏克林说,你想想,我能见到吗? 
  我说,看来,无风也会起浪。不过,克林兄弟,你好好想想,你看见达诺做了些什么?你向寨中人讲过些什么? 
  苏克林说,我没看见达诺做了些什么,也没向寨中人讲过什么。我很平凡,天天跟着你跑,怎么有时间与寨中人闲聊?再说,我怎么忍心对达诺造谣中伤呢? 
  我说,我也只是随便问问而已,你别在意! 
  沉思片刻,我又说,奇怪的是,为什么总有人说达诺养蛊?难道达诺真是一个蛊女?难道蛇蛊这种东西真的存在? 
  苏克林说,是啊,我也感到很奇怪,除了那天见到她家瓦缸里的怪物之后,我还看见她家楼下有蛇,金色的,夜里出来。恰恰那天晚上我尿急,就想下楼解决,刚好被我遇上了,仅仅一次,以后再也没有看见。 
  我说,原来如此,这件事你对别人讲过吗? 
  苏克林回答,讲过了。可是这事已经过了很长时间,如果现在不提起,我几乎把它忘了。 
  我说,就这么一件小事,传出去就变成了神话。你能说这个地方没有意思吗?是不是? 
  苏克林回答,在我们进入这里之前,不是有许多亲朋好友提醒我们,可能会遇上什么夷女下药、夷人变形的奇事吗? 
  我说,是啊,这些奇事现在都被我们碰上了。我感到居住在这里的人,都好像具有种种不可告人的魔幻和蛊惑别人的神奇力量,我们两人总有一天恐怕要中蛊而亡,客死他乡。 
  话虽这么说,那些奇事在我心里并没有什么地位,我把它们当作“姑妄言之姑听之”的《聊斋》故事。我们的调查工作并未受到过多的影响。当我的病情基本痊愈而且好像已经适应了当地的风水之后,我们离开了白心寨,每天仍按部就班地进行自己的调查工作,并最终取得了比较丰硕的成果,顺利地返回了学校,受到了学校的嘉奖,获得了国内外学术界的赞誉。 
  现在,我老了,我一次又一次地回想起那些奇事,想起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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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0:42
  
寨,想起达诺,想起达诺一家人的悲惨命运…… 
  那个时候,我和苏克林太年轻、太单纯了。现在想想,我那时才23岁,而苏克林刚满20岁,怎么有能力去碰触那些关于人类心灵深处的阴暗和灾难呢?我们不太成熟的手臂怎能扭转达诺一家人的命运呢?我现在意识到了自己的责任,我还能思考,我还能回忆。60多年前的每一件事、每一个细节,都还完整地保留在我的大脑里。因此,我命令自己,开始吧,开始整理那些发黄变脆的老资料,开始研究达诺一家人的命运与巫蛊的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一课题恐怕是我人生的最后一个研究项目了,我没有退路,我没有理由让别人替代我去完成它,尽管困难重重,但我必须把它做好。 
   
  二、保密申明 
   
  我的研究工作在不久以后的一天下午开始了。那天,我的书房里有一种葬礼般的喧嚣和肃穆。我慢慢打开一包积满灰尘的资料。过去的60余年,每分每秒都一去不复返了,而时间的灰烬却压在这包破纸上。我的手指轻轻放在上面,我对它们有一种挚爱之情。我吹了一口气,一股尘灰不服气地飘散开了。与此同时,一只蟋蟀从窗口跳进来,落在我的笔记本上。蟋蟀不大,但色彩很特别,紫红色的,所以立即吸引了我的目光。蟋蟀用它的前足,死死抓住那个老式笔记本,不准我打开,似乎里面记录的全是它的隐私。咯哩……呓呓呓,咯哩……呓呓呓,蟋蟀发出一种略带鬼气的叫声,颤抖着,但并不畏惧我,它一直用黑黑的眼珠仰望着我,意思是恳求我不要再惊动那些隐匿在故纸里的亡灵。 
  小小蟋蟀是无法阻挡我的行动的,况且我对这些资料具有无可辩驳的所有权。60多年前,我在里面一笔一笔地记录了古驿站的行程、河流的走向、土著民族的迁徙与发展,民族的语言文字、个人与家庭、服饰与民俗、生命与死亡等等,这些内容早已被我写成了多部专著,在学术界曾经产生过较大影响。我现在要翻阅的是其中关于“佛与魔”的那些零散记录,当然,这部分内容主要是记录达诺一家人的精神与物质生活,特别是他们在巫蛊文化笼罩下的阴影、憧憬和死亡。 
  蟋蟀跳走了,它从哪里来就回到哪里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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