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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江春水向东流-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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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来。”
王丽珍没有理会他,坐到旁边的沙发里。“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白少魂:“来陪你过夜啊。”王丽珍:“适可而止吧,对这样的游戏我不感兴趣。”白少魂被搞糊涂了:“哎,你怎么啦?不对呀,怎么说变就变了?”王丽珍:“白少魂,话可要说清楚啊,我并没有承诺你什么,反而让你白占了便宜,难道你想没完没了啊?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白少魂一思索,脸上便有了释然的笑容:“我明白了。”王丽珍:“明白什么?”白少魂:“楼上有人,没猜错吧?”王丽珍也爽快:“算你说对了,来了一位客人。”
白少魂露出诡秘的笑容:“谁?庞浩公?崔经理?林老板?还是统税局的柯局长?”王丽珍脸一沉:“白少魂,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在你以前我有没有做过这种事情,你应该最清楚,我是那种乱搞的人吗?”白少魂:“对不起,算我胡说八道,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王丽珍:“告诉你吧,楼上的客人是张忠良,他落难了,找到我这里来,我不能见死不救。”白少魂一惊:“张忠良?他不是抗日抗出了名堂吗?”王丽珍:“国军节节败退,大局如此,你说他能好到哪里去?”白少魂点着头:“这倒也是。”王丽珍:“我不想让他看到我们有这种关系。”白少魂做出一种蹑手蹑脚的动作:“我们轻轻地、轻轻地走上去,他不会听到的。”王丽珍:“不是听得到听不到的问题,而是这样的关系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传出去不好听。”白少魂像泄了气的皮球,叹道:“好景不长,一点不假。”王丽珍:“你也该满足了。”白少魂站起来:“是啊,虽然只有一夜情,倒是很值得纪念,我不会忘记的。”王丽珍:“我看还是忘记的好。”白少魂还不死心:“我们真的就这么算了?”王丽珍:“你看我像开玩笑的样子吗?”白少魂:“那……我该走了吗?”王丽珍:“你说呢?”白少魂笑笑:“再见!”王丽珍:“我送你到门口。”两人往门口走。
张忠良从楼上窗口的一侧望着园子里白少魂和王丽珍的背影。
黄浦江上,素芬的小舢板从江心摇过来。
海军军官夹着公文包匆匆跑来,到岸边站定后抬起手腕看手表,一脸焦灼之状。
小舢板靠岸。船上两个流氓乘客准备下船。
素芬:“两位先生,你们还没有付摆渡钱。”流氓甲眼睛一瞪:“说什么?老子摆渡,还要付钱吗?”流氓乙禁不住笑出声来:“你也不看看我们是谁!”素芬:“不管是谁,都要付钱的。”流氓甲眉毛一拎:“你再说一句?”素芬:“老板,我挣的是辛苦钱,你不想付就算了。”流氓甲抬手就是一耳光:“他娘的!老子还不想算呢!”
这一巴掌,差点把素芬打到黄浦江里,幸亏她抓住船橹,晃了几晃才没有倒下。
两个流氓笑着欲下船,被海军军官挡住去路:“慢着,请二位把钱付了。”两个流氓抬起头来望着他。流氓甲一声冷笑:“嘿嘿!你他妈的什么东西?管起老子来了?快给我滚开。”海军军官挥起拳头,左右开弓,将两个流氓打进黄浦江,指着他们警告道:“下次再敢欺负她,我就给你们吃子弹。”
素芬急起来:“先生,他们会淹死的。”海军军官:“淹死了好。小姐,赶紧把我送到对岸的美国军舰上,我快来不及了。”说完,放下公文包,自己抓起竹篙,把船撑离码头。
两个流氓爬到岸上,一人抓起一块石头,举手欲砸。海军军官的动作比他们快了半拍,迅速出枪,对着他们。两个流氓扔下石头,落荒而逃。
小舢板摇向江心。素芬向军官道谢:“先生,谢谢你。”
“这没什么。”海军军官将手枪插到裤腰里,脆嘣嘣地问:“小姐,你还认识我吗?”素芬直起了眼睛,摇摇头:“对不起……”海军军官:“你在百乐门做过舞女对吗?”素芬点点头。“你陪我跳过舞,我们说过不少话。”素芬有了微笑:“啊,我想起来了,你说你是华裔美国人,给过我不少小费。”海军军官:“你怎么离开百乐门了?”素芬:“我不大喜欢做舞女。”海军军官:“该有丈夫了吧?”素芬:“有了,还有一个孩子。”海军军官:“摇摆渡是男人干的活,你应该呆在家里,让你丈夫摇船。”素芬:“他参加红十字救护队,跟部队走了。”海军军官:“啊,怪不得。现在的日子不好过吧?”素芬:“是的,和打仗之前比,差了很多。”海军军官:“问题是,这仗还有的打。”
素芬:“先生,你说日本人能被我们打败吗?”
海军军官:“能,但不是现在。眼下国际形势日趋紧张,驻沪英军已经撤走,美国总统罗斯福已下令撤退在华海军和美国侨民。看来,整个上海落入日本人之手,只是个时间问题。”
素芬摇船的手停下来:“你也要离开上海吗?”
海军军官:“大概吧!哦,到了。”
说时,船首向军舰撞去,素芬急忙调转船头。海军军官一伸手,抓住舷梯扶手,另一只手摸出一卷纸币,摆到素芬收钱的铁罐中:“再见!”素芬:“先生,你给得太多了。”海军军官往舷梯上跑:“你专程送我,应该有这么多。”
军舰鸣笛,随即响起沉闷的轮机声。军舰与小舢板拉开距离,向吴淞方向驶去。
素芬的目光从军舰收回来,忽然发现海军军官的公文包遗忘在船舱里。她迅速捡起公文包,向军舰挥舞:“嗨,等一等!等一等……”
军舰越开越远。素芬一脸焦急。
《一江春水向东流》第十四章(1)
晚上,破船舱内,抗儿已经入睡。油灯下,素芬拉开海军军官的公文包,抓出厚厚一叠美钞,骇得睁大了眼睛。
张母:“老天爷啊,这当兵的怎么这么粗心?现在肯定急死了。”
素芬把钱放回皮包,拉上拉链:“妈,他没说军舰要回国,过几天他肯定会来拿的,我
们把包藏好,到时还给他。”张母犯起愁来:“藏?这破船能往哪里藏呀?”素芬:“我把它藏在看不见的地方。”
吹来一阵风,灯火跳跃。雨点砸到船篷上,噼叭作响。
张母自言自语道:“又下雨了。”素芬:“秋天了,雨水又要多起来了。”张母劝素芬:“大风大浪的,明天摇船危险得很,你就听我这一回,不要去了。”素芬:“妈,你放心,不会有事的,我不是绑着绳子吗?”
风渐紧,雨渐密。
黄浦江上,风雨交加。素芬的小舢板好不容易靠到浦东岸上。
乘客下船。等在岸上的人欲上船,被素芬劝住:“对不起,风浪太大,很危险的,万一有个不测,我担当不起,还苦了你们家里人。谢谢你们多走几步路,多花几分钱,去乘轮渡吧。”她一边说,一边已经撑开舢板,空放回去。
风狂雨急,水浪盈天。小舢板在一江怒水中行驶,从浪尖抛向峰谷,又从谷底抛上来,随时有倾翻的可能。
一艘日本军舰故意对着素芬的小舢板冲来。素芬拼命摇船,还是闪避不及,被军舰撞上。舢板船被击成碎片,素芬落水。日舰上的海军扶着栏杆看热闹,龇牙咧嘴哈哈大笑。
素芬在水中挣扎着,系着绳子的木块在她身边漂动。素芬双手乱舞,终于抓住船板,抱住了不放。
四周的木船围拢来,船工们伸手拉起了她……
船工们把素芬抬到破船上,让她躺下。素芬剧烈咳嗽,吐出好几口江水。
张母为素芬盖上薄被:“素芬,你不要紧吧?”素芬忍着痛,皱紧眉头:“妈,我没事……”张母:“你看你,叫你不要去,不要去,差点连命都丢了。”素芬:“……妈……舢板船……撞碎了……”张母:“人活着就行了,别的都是小事情。”“小舢板不便宜,我们怕是赔不起的。”张母安慰她:“别担心,到时和船老板说说好话。”素芬又咳起来:“妈,我有点冷……”张母:“赶快换衣服,免得伤风感冒。”
这时,身穿黑色香云纱上装的船老板撑着雨伞匆匆走来,露在外面的怀表链条一晃一晃,闪着银光;外露的金牙似牙科展览,炫耀着一嘴豪华,他径直来到破船前,拍拍船板。“嗨,嗨,人呢?人呢?快出来!”
张母掀开布帘:“老板啊?素芬她……”船老板:“她人没死吧?让她出来。”张母欲挡驾:“素芬不大舒服……”
素芬扣着衣扣出来:“老板,你都知道了吧?真是对不住你……”船老板:“对得住也好,对不住也好,都要赔钱。”张母:“老板,我媳妇摇了几个月船,我们吃过用过,没剩下几个钱,请老板开开恩,少赔一点?”船老板:“什么?少赔?不行!”
素芬从船舱里拿出一个小布包,打开后放在船头,露出一叠皱巴巴的纸币和几块银元:“老板,我们只有这么多钱,不知还差多少?”
船老板扫了一眼,冷笑道:“你知道我这些船是谁的吗?我是花了大价钱向‘日清轮船株式会社’租来的,每条船还付了一大笔押金。这船只要损坏一点点,我就要赔修理费,现在整条船都撞没了,那就是全额赔偿。”
张母:“全额是多少啊?”船老板:“二百大洋,够不够还是个问题。”张母急了:“这许多钱,你就是打死我,我也拿不出来啊!”船老板眼睛一瞪:“怎么,你想赖钱是不是?”素芬:“不是的,老板。钱我们一定赔你,只是求你开开恩,让我们少赔一点。”船老板:“少赔?你少赔了,我就要多赔知道吗?”素芬:“老板,这些钱你先拿着,余下的请宽限几天。”船老板:“不行!一定要马上还清。你赶快去借钱,去偷去抢也行,立马把钱凑齐。”素芬:“老板,我们在上海无亲无眷,没处借钱,你就饶了我们吧!求求你……”
船老板抽了素芬两耳光,抓住她的头发,恶狠狠地骂:“他娘的!你想赖账是不是?说,你到底赔不赔?”他把素芬的头往船板上撞,素芬额角撞破流血。
张母扑上前:“老板,请你高抬贵手,放了她吧!”
船舱里的抗儿哇的一声哭起来。
船老板推开素芬,又打了张母一耳光:“臭老婆子!滚开!”
张母从船上滚到地下。素芬扑向张母:“妈!妈!”
邻船的人闻声围拢来,敢怒不敢言,横眉冷对船老板。
船老板一把拎起素芬:“臭女人!你胆敢不赔钱,老子把你扔进黄浦江喂鱼!你到底赔不赔?”素芬朝他跪下,哭诉道:“老板,我真的没有钱,我不骗你……我可以找个熟人作担保,半年之内一定把钱还清,我要是说话不算数,到时你再把我扔进黄浦江也不迟。老板,我求你了!”船老板知道已榨不出油水:“哼,熟人,哪个熟人?你带我去见他。”
百乐门舞厅门口。老木的目光从素芬脸上移向船老板,眼中喷火:“欠钱还钱,何必把人打成这样?”船老板双手撑腰:“不服气是不是?不服气老子再打几下给你看看。”老木倏地抓起一把钉锤:“你敢!”船老板一惊,并不示弱:“好啊,想给我来这一套?”
素芬急忙挡到他们中间:“木叔,别这样。老板,木叔脾气不大好,请别见怪。”船老板:“老子吃软不吃硬,别跟我来这一套。”老木:“一条破舢板,值那么多钱吗?”船老板:“那好啊,你赔我一条破舢板,这事就了了。”老木:“这么多钱半年还不清,要还,每个月还一点,一年还清。我姓木的作担保,还不了的话,到时找我算账。”船老板:“好,你爽快,我也爽快,一年还清,要是说话不算数,到时我把你装进麻袋,扔进黄浦江。”素芬:“老板放心,我一定会还你的。”
船老板的目光从他们脸上扫过,调头离去。
老木:“素芬,你们在破船里怎么住?还是回到岸上来吧。”素芬:“岸上房租那么贵,我们住不起。”老木:“我住的石库门里,还有一间楼台屋空着,住三个人正好。破是破了点,但租金便宜,比起你们的小破船,肯定强多了,再说,搬过来一起住,也好有个照应。”素芬:“那好啊,木叔帮我和房东说说价钱,便宜的话我们就搬过来。”老木:“价钱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晨雾尚未散尽。朦胧的雾霭中,上班的、买小菜的、吆喝着卖早点的、哗啦哗啦刷马桶的,人来人往,嘈杂热闹。两辆黄包车分别载着素芬祖孙和行囊,来到石库门前。
陈家姆妈朝门里叫:“老木,新房客搬来啦,你快出来。”
老木赶紧把素芬一家领到石库门楼上。上楼时,老木抱着一个大包袱直打招呼:“当心,当心,楼梯又陡又窄,不好走,两人交会要侧着身子。”素芬提着东西跟在后面,张母抱着抗儿跟随在后,走得小心翼翼。下楼的人憋着气,紧贴板壁让路:“搬来啦?欢迎,欢迎!”素芬客气地打招呼:“打扰你们了,请多多关照。”那人让过素芬:“不客气,不客气。”
石库门住家。
老木在敞开的房门上敲了敲:“王师傅、王师母,给你们介绍新房客来了,这是今天搬来的素芬。”素芬难为情地笑笑:“王师傅、王师母好!以后请你们多关照。”王师傅满脸堆笑:“一定的,一定的。”
老木的手又敲到另一家门上:“陈家姆妈在?陈家……”陈家姆妈应声走出:“唉,来了,来了。哦,是老木啊?”老木:“陈家姆妈,这是新来的房客,叫素芬,特意来看看你,认识认识。”陈家姆妈:“哦,素芬啊?早晨来的时候见过了。”素芬:“日后还望陈家姆妈多多照应。”陈家姆妈:“街坊邻居,相互有个照应是应该的,应该的。这里住的几户人家,大家都蛮好相处的。”
老木带素芬来到亭子间门口,刚想敲门,忽又打住。亭子间里传来男人和女人的床笫之声,而且,听上去那男人正在用力,女人憋着气呻吟着。老木一脸尴尬:“这一家就算了。”
素芬已明白了三分:“不要紧,改时间我再来问候他们。”
老木把素芬拉到过道转角处:“这个亭子间里没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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