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12-大冒险家-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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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德士正坐在前廊上，含着一根雪茄。他抬头看见从屋里出来的葆琳：“睡得好吗？”　　　　
　　　　她扫过原野，眺望着远山说：“很好，这里真安静，这些山像唱着催眠曲一样。”　　　　
　　　　他欣慰地看着她，才过两天，她眼睑下的黑圈就完全不见了，双颊恢复了红润，人也不再紧张和倦怠。“我说过回家来比较好吧？”　　　　
　　　　她回身对他说：“假如我们能定居下来就更好了。”他没有应声。　　　　
　　　　肥猫已端了咖啡出来，她在他对面坐下，问他：“愿意再喝一杯吗？”　　　　
　　　　他摇摇头。“不了，我已经喝过了。”　　　　
　　　　葆琳啜了一口，咖啡又浓又热，觉得浑身都暖和起来。“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你说吧。”　　　　
　　　　“你在国外多年，才回来就发现自己订了亲，一定觉得很不习惯。”她停下来，似乎等他说话，他不响，她只好继续再说下去，“我就不会，我心里早有准备，我知道我若结婚，一定是父亲替我安排，由不得我有任何主张。”　　　　
　　　　“你一点都不愿意反抗？”　　　　
　　　　“不。你看，我一直很有责任感，从小我就立志不让我父亲对我失望。我只希望他能多给你一点时间，让我们不需要他的帮助就能找到对双方最好的适应方法，像我们小时候一样。”　　　　
　　　　他把雪茄拿在手中反复地看着。“当然，如果能够这样自然最好。不过——”　　　　
　　　　她觉得有点讶异。“你也和我有一样的感觉？”　　　　
　　　　“我不知道，”他坦承道，“他讲起这件事时，我其实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震惊。”他微微露出一个笑容。“对不起，我可能没有像你想要的那么浪漫。”　　　　
　　　　她也笑着说：“或许我们两人都没有。”然后蓦地一羞。“但是我很高兴他选上的是你。”　　　　
　　　　他首次伸手碰她。她凝视了他一会，再倾前让他亲吻。她感觉到他的轻触，除了徘徊在他嘴边那股淡淡的烟味外，还有些非常纯真的东西。突然一阵悲哀袭上心头，眼泪情不自禁地涌出来。　　　　
　　　　“怎么啦？”　　　　
　　　　她用力地摇着，却摇不掉那些眼泪，于是猛地站起身朝屋内奔去。　　　　
　　　　几分钟后，她又出来了。垂着眼低声地说：“对不起，德士。”　　　　
　　　　“不要道歉。”　　　　
　　　　“我想你最好还是送我回家吧。”　　　　
　　　　他不解地看着她。　　　　
　　　　“我不该来的，别人会说闲话。”　　　　
　　　　“这不是理由。”　　　　
　　　　“不管什么理由，我就是要回家。”她突然生起气来，“你送我，还是我自己走？”　　　　
　　　　他站起来。“我送你回去。”一直到他们步上归途，他才再度和她说话。“迟早你一定要把困扰着你的事说出来。我有个感觉，我觉得你若早一天说，对我们两人可能都比较好。”他说。　　　　
　　　　她偷偷地打量他，不知他已知道或猜到多少，可是他的表情高深莫测。而她实在说不出口，至少还不是时候。　　　　
　　　　埃森图全市都弥漫着大节日的气氛，街上张灯结彩，科多圭的国旗到处飘扬，每一扇窗户都挂着总理的照片。　　　　
　　　　德士站在一家小旅馆的前廊上，看群众列队等待欢迎总理的到来。到处都是兴奋的人群，呼叫的小贩满街奔跑，小孩们污黑的手抓着国旗钻来钻去。道路尽头的那一边突然冒出一阵欢呼，原来是总理的先头部队已经进入市中心。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气宇轩昂的骑士队，四骑并列走上狭窄的街道，红蓝相间的制服在阳光下显得更鲜艳且喜气洋洋。然后第一辆汽车出现了，穿着简单卡其布制服的总理坐在两个军官的中间。那份单纯使他显得格外突出，群众开始放声大叫：“总理万岁！总理万岁！”　　　　
　　　　总理抬起头，露出雪白的牙齿微笑着。他举起帽子向大家打招呼，欢呼声再度雷动。第二辆汽车跟着出现，这一次坐在两个军官中间的是金发随风飘扬的葆琳。当她对群众展开笑颜时，活泼的脸上充满焕然的生气。他们的欢呼中带着衷心的喜爱。“公主万岁！公主万岁！”　　　　
　　　　德士侧脸对肥猫说：“这个欢迎会真是盛大。”


《大冒险家》　第二部分第三章　金钱·婚姻（10）

　　　　肥猫为避阳光而眯着眼睛。“我不喜欢，军人太多，不大对劲。”　　　　
　　　　“你总不能要总理单刀赴会呀。”　　　　
　　　　“不错，但他也没有必要把整支军队都带过来。”　　　　
　　　　汽车在广场上停定，市长等人忙由市政厅奔下台阶迎接总理。骑士队也在队长的一声令下变换了队形，并立正致敬。总理慢条斯理地下了车，走过去扶葆琳下来，然后双双走向地方官员等候的地方。　　　　
　　　　市长用全广场都听得见的声音说：“本人十分谦卑，也很荣耀地代表骄傲的埃森图市，欢迎总理阁下与他可爱的女儿莅临本市。”　　　　
　　　　德士转身对肥猫说：“进来吧，我们去喝一杯。”　　　　
　　　　他们坐在幽暗而清凉的酒吧内啜饮冰凉的啤酒。“我想他不会来。”肥猫突然说。　　　　
　　　　德士不解地瞪着他。　　　　
　　　　“兀鹰不是傻瓜，现在他一定知道总理到底带了多少人马前来。”　　　　
　　　　“兀鹰说话算话，他会来的。”　　　　
　　　　肥猫无言地啜着他的啤酒。　　　　
　　　　“我觉得，你好像希望他不要来。”　　　　
　　　　肥猫看着他，忧郁地摇了摇头。“假如他真聪明，就不要来。”他端起啤酒，像要透视那个杯子似的。“记住我的话，他若来了，一定会发生流血事件。”　　　　
　　　　有脚步声从门口传来，抬头就看到那个在山里找到他们的小士兵欧第斯进来。他干净俐落地敬了个礼。“芮先生？”　　　　
　　　　德士点点头。“什么事，欧第斯？”　　　　
　　　　“总理阁下希望你到市政府的花园去。”德士把杯中的酒喝光了站起身，低头对肥猫说：“要不要一起去？”肥猫摇摇头。“不了，我留在这里喝啤酒比较凉快。”　　　　
　　　　德士看看表，再对坐在他身边的葆琳说：“时间快到了。”　　　　
　　　　葆琳说：“四点了？”　　　　
　　　　他点点头，总理和许多人已经坐不住，跟着市长走到对面广场的前廊去观望。总理对葆琳招一下手，她亦起身走到栏杆旁。“你也来吧，孩子。”他又对德士说。德士站在葆琳的另一边。广场上的士兵已排成两列，留下一条巷道直通他们所站的前廊。士兵身后的群众突然一下子静了下来，德士看到广场对面的肥猫也步出了旅馆。　　　　
　　　　有一个高亢的童音兴奋地喊道：“他们来了！他们来了！”　　　　
　　　　群众自然地扭头张望，德士偷窥了总理的脸色，除了庄严肃穆外没有其他的表情。然后他也和别人一样，朝着兀鹰可能出现的方向张望。　　　　
　　　　兀鹰骑着一匹高大的黑马领头而行，他静静地前进，既不左顾也不右盼，头上的宽边帽遮住他的眼睛。跟随在他背后的人相继出现，兀鹰的儿子也在其中，这孩子旁若无人地前进，瞪着每一个好奇看他的人。　　　　
　　　　围观的群众静悄悄地看着一行人穿过士兵围出的巷道，然后老人把手一举，众人跟着止步。　　　　
　　　　他摘下帽子，浓密的黑发几乎垂到肩上。他直视着总理，清晰而大声地说：“我应您阁下的请求来到此地，我接受您的大赧。让我们之间的和平永远维持下去。”总理和他对视良久，才快步走下台阶。兀鹰也僵硬地下了马，身后的士兵对他立正致敬。　　　　
　　　　“以我们挚爱的国家之名，欢迎你，”总理严肃地说，“我们被分开太久了。”然后他走上前去，伸臂与老兀鹰拥抱为礼。　　　　
　　　　群众爆出一阵由衷的欢呼，这表示多年恐惧与不敢睡觉的夜晚到此结束，再也不会有土匪或军队来把他们心爱的家乡变成屠场。恶梦终于结束了。德士的眼光越过群众头上，肥猫已不见了，也许因为预期的冲突场面没有实现，又回酒吧去了。　　　　
　　　　总理领兀鹰走上台阶，两个记者来回奔跑忙着照相。德士看看葆琳：“你父亲应该感到骄傲，他完成了一件伟大的工作。”一丝奇怪的神色闪过她的脸，他来不及问清楚，已有一只手在拉他的袖子，原来是兀鹰。　　　　
　　　　“我遵守了我的诺言，”老人说，“今天我把孩子也带来了，今后我就把他交给你照顾。你会依你的诺言送他去上学？”　　　　
　　　　“我会的。”　　　　
　　　　老人手一动，男孩即来到他身边。“今后你就跟随芮先生，定要像服从我一样服从他。”男孩静静地点点头。　　　　
　　　　“做个乖孩子，去学习能使你将来永远自由的知识与学问，再回到山里来。”他伸手轻轻摩挲男孩的面颊，“不要做会令我替你感到羞耻的事。”　　　　
　　　　然后他几乎是粗鲁地将孩子朝德士一推。“他叫荷西，假若做错了，你尽管打他。”总理来到老人的身边对他说：“进来里面喝一杯冰凉的酒吧，我们还有很多话要谈呢。”兀鹰放声大笑：“喝喝谈谈，你倒是还和当年一样呢！”　　　　
　　　　8　　　　
　　　　“回古拉都要一整夜，到我家只有几小时，何不先到我家，明天才回去？”德士对葆琳说。　　　　
　　　　葆琳询问地看看父亲。　　　　
　　　　总理点点头。“好主意，那样就舒服多了。我们明天在古拉都见面。”　　　　
　　　　“好，我去找肥猫来。”　　　　
　　　　可是他到处都找不到肥猫，酒吧里的人说，他和一个士兵在兀鹰到达后的几分钟一起出去，那个士兵已经回来了，而肥猫却不见人影。德士走到角落，看见欧第斯醉醺醺地伏在桌上睡觉。他也不记得在哪里和肥猫分手的，只记得有人唱歌跳舞，还有不少漂亮的小姐。　　　　
　　　　德士耸耸肩，肥猫也许看上哪个小姐，要鬼混到明天才回去。他对自己笑笑，有些事是永远不变的。他回到停车场，葆琳和两位驾驶兵已经等在那里。　　　　
　　　　“山里只有马车走的小路，汽车上不去的，要开车的话可能有一半路要走路了。”葆琳一时似乎取决不下。　　　　
　　　　“你真的变了那么多？从前你总是等不及要上马呢！”德士取笑她。　　　　
　　　　她步出车子。“去替我牵一匹马来，”她有点生气地说，“我换了衣服马上就来。”　　　　
　　　　德士绕到马厩牵出肥猫和他自己的马。肥猫会生气的，但这可是他自己的错呀。　　　　
　　　　时间已是傍晚，他领了马来到前院时，却见荷西牵了自己的马静候着。他差点把他忘了。　　　　
　　　　“您要走了吗，先生？”男孩轻声问他。


《大冒险家》　第二部分第三章　金钱·婚姻（11）

　　　　“是的。”　　　　
　　　　他们一起上马来到市长家门前，德士低头问男孩说：“你要跟父亲说再见吗？”　　　　
　　　　荷西的黑眼珠深不可测。“我已经说过了。”　　　　
　　　　夜宁静而清亮，月光使山径像白天一样容易行走。他们排成一路前进，葆琳居中，男孩垫后。走到山脊上时，德士回马去看刚离开的村落。明亮的灯光如繁星闪烁，还有音乐飘上来。　　　　
　　　　德士哈哈一笑。“在埃森图的人今晚不必睡了。”　　　　
　　　　“说的也是。”　　　　
　　　　村子的北部有一堆火光引起了他的注意。“不知道那些火是什么？”　　　　
　　　　葆琳没有应声。　　　　
　　　　“那是军队的营火。”荷西说。　　　　
　　　　德士讶异地看着他问：“你怎么知道？”　　　　
　　　　“我们来时就看到了，所以我父亲才叫大部分的人回山里去。”　　　　
　　　　德士看着他想了一会，转头问葆琳：“你知道为什么吗？”　　　　
　　　　葆琳不置可否地耸耸肩。“父亲出门总是带着他的私人卫队。”　　　　
　　　　“私人卫队为什么不随他进城？”　　　　
　　　　“父亲说他们是顾特烈的游击队。”　　　　
　　　　德士一听，整个人都转了过来。　　　　
　　　　葆琳突然说：“我累了，能不能快点走呢？”说着就回马径自沿小路而去。　　　　
　　　　德士又看了埃森图一会，才对一直面无表情观察着他的荷西说：“走吧。”　　　　
　　　　荷西一语不发地跟随他追上葆琳，跨过山谷和草原来到芮家山庄的时候，已经接近午夜。德士送葆琳到她的房间，看看她苍白的脸上透出掩不住的倦怠，不由泛起一分同情。一国总理之女并不是世界上最轻松的工作。　　　　
　　　　他把荷西安置在自己小时候的房间，然后下楼来点根细雪茄，慢慢地抽着。有些问题深深地困扰着他，他觉得葆琳似乎有什么事瞒着他。转念又想明天还有时间问，忙碌的今天到此应该结束。其实他错了。　　　　
　　　　他才睡几个小时，就被惊天动地的马蹄声惊醒，起初只是恍惚地责怪肥猫真吵。然后他猛地从床上跳起来，跑到窗口，正看到两匹马奔过园门而来。一马当先的胖子是肥猫，后面的人他认不出来。不管他是谁，他好像只挂在鞍上，几乎都坐不住地快要滑下地来。德士以最快的动作套上长裤，跑到前廊时，肥猫已下了马，正巧那人抬起头来。苍白的脸上眉头紧紧地锁着，满是干了的血迹。德士看着兀鹰，心中那份惊讶震撼了他。　　　　
　　　　“帮我把他架到屋里去，”肥猫急吼吼地说，“后面的军队可能马上就追到了。”德士不加思索地伸手去扶他，发觉老人竟变得那样脆弱与瘦小。“发生了什么事？”　　　　
　　　　“我老就早告诉你了，军人太多了，”肥猫答道，“谁知道埃森图市外还有更多。”　　　　
　　　　老人猛地大声咳嗽，一口血从嘴里喷出来。他们忙让他躺在楼梯旁的长椅上。一个女佣人从厨房后面的房间跑出来。　　　　
　　　　“拿热水和毛巾来……”德士对她叫道，再对肥猫说：“要他们派个人去找医生来。”　　　　
　　　　肥猫转身跑出屋子。　　　　
　　　　兀鹰张口想说话却咳嗽不已，脸上因痛苦而扭曲。德士用女仆拿来的湿毛巾揩掉他脸上的血迹。“不要说话，我们已经去请医生了。”　　　　
　　　　兀鹰苦笑着。“不用了，”他挣扎着小声说，“我已经是个死人了。”　　　　
　　　　“你不会死的。”　　　　
　　　　“我警告过你，顾特烈会把我们全都害死的。”　　　　
　　　　“那不是顾特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