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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荒凉相留醉 作者荒凉-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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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脸刷得血红了,幸亏天暗看不见。
他把我往怀里一按,闷声闷气道:“睡了。”
眼前一杯酒,谁论身后名
说来奇得很,我向来是好睡到天明,一般是连起夜也极少有的,今日却时睡时醒,不知道合眼多少时间,又悠悠转转醒来。
睁眼见那窗外月头一如既往,若即搂着我,小心翼翼的,生怕圈着了,生怕压着了,又生怕我跑了似的。不知是见着了什么,睡梦里把嘴一撇。
我一笑:总不能梦里还跟我别着呢罢。凑上去在他嘴上亲了一口,又收收手脚往他怀里蜷,闭上眼睛睡过去。
迷迷糊糊不知道多久,被魇醒了,都不记得梦见什么,只有一身冷汗涔涔的,心跳得耳朵里都是嗵嗵嗵的声音。
我往他怀里躲了躲,他似是觉着了什么,一收手把我箍住,头埋在我脖颈处,一丝丝的呼吸挠得人心里发痒。
蹭了蹭他的脸,他皱着眉头哼了一声,像是要醒来了。我赶紧收手收脚缩着不动了,继续睡罢。
再是一次,却是热醒的,浑身是汗,粘搭搭地睁开眼来,发现自己整个被死死地圈在他的怀里,难怪这般热了。
将衾被掀开一点,透了些凉气进来,却还是不够,身后人的身子跟火炉似的。
我小心地掀开他的手脚,想要探一点身子出去,他却眉一皱,伸手伸脚又将我拉回怀里圈住。
刚要再动,却听得他在耳边轻轻一声喃喃:“小若……”瞬时心就化成一滩水了,也不再动,圈就任他圈着。
自然是睡不着的,这时候月头已经沉了,我在黑里什么都瞧不见,左右无聊,抚着他环在我腰上的手,贴着十指交叉,细细扣在一起,心里便忽地安稳许多了。
这般小夫妻的日子,甜蜜地让人不敢细想,不敢回味,不敢再对将来有什么奢望。
有你在这里,就够了。
什么都不要了,我什么都不要了。
什么过去,什么将来,什么恩怨情仇,什么是是非非,我都不要了,纵一把火烧得冲天,烧得他们连灰也不要剩下。
一道罢若即,醉生梦死,我们一道罢。
口中喃喃,竟是将这话说出口来,身后人搂在腰间的手一紧,凑到耳根边说:“日日不都是醉生,作什么要梦死,夜夜都梦见我才不是更好?”
我气他装睡。拉起他的手就是一口,含混不清道:“夜夜不都在床榻边呢,睁眼就见了,还要梦什么。”
他只是笑,若即只是笑。
我心下奇怪,却听得他问:“你可觉得今晚睡不安稳?”
不等我回答,他便说道:“有人下了药。”
我奇了:“只听说过下迷药的,还有人下药让人睡不着的?”
他笑道:“本是迷药的,但你现在这个身子,再是什么毒药都派不上用场,反倒让你一夜不眠了。”
我这才惊觉重点:“有人下药!”后面半句还没出来:晋子安那厮不是嚣张得很自称用药天下第二无人敢称第一怎么让人欺负到家门口来了?若即不知道点了我身上哪里,印在脸上的唇吐出两个模糊不清的字:“睡吧。”
意识模糊之前,觉着身后的温度骤然撤去,瞬得一片刀剑声,有人冷笑着在说什么,都听不清了。
我慢慢睡过去,什么都模糊了。
醒过来的时候,是在马背上,模糊地觉得要命的颠簸,初冬的风像刀子一样利,从四面八方来似是刮穿我的血肉,一直冷到骨子里去。
意识混沌地一半模糊,我似是被绑在了马鞍上,身后人压着身子控着缰绳,只听到一声一声鞭子破空的利响,却没有半句言语。
我知道那不是若即,疾风从前面呼啸而来,听不清身后的动静,像是有兵器交接的声音,又像是没有。
怎么回事,我的头脑混混沌沌,想不清个头绪,经不住那颠簸,竟又径自昏过去了。
往复几次醒来又昏过去,终于经受不住,胸口闷得好似给人压了块砖,鼓鼓胀胀地疼,喉头哽得我都喘不上来气,终于一个大颠簸,实在没忍住,张口便吐起来。
迷糊之间也未看清吐出来的是什么东西,倒觉得人一阵轻快,只是头晕晕的,就想睡了。
后面人抓着我的头发,还拿着马鞭的手在我脸上连连地拍:“喂,喂!”
我心想你就是拿鞭子抽我也不指定能醒过来,然后又想着声音倒是熟悉的,还没想出什么名堂来,就昏睡过去了。
迷迷糊糊就觉得冷,倒是不颠簸了,人舒服了好多。
有人给我灌什么东西,我渴得很,想也不想就凑上去喝,谁知一入口,却是一股重重的腥味,当即就要呕出来,那人一掐不知道哪里,就仰着我的脖子给我全灌了下去。
肚子里是融融地热了起来,嘴里的味道却还是难受,干呕几下也没什么名堂,倒是慢慢醒过来了。
睁眼看见的就是残破得有些凄惨的庙堂,一尊观音还好好地坐着,面前却是香火潦倒,那四扇开的庙门都关不上,风雪呼啸而入。
然后就听见个人欣喜的声音:“醒了?醒了便好,恶心归恶心,果然还只有这个法子有用。”
我有些僵硬地回过头去,果然,在那里一脸嘻嘻笑的,就是好久不见的糖饼兄。
恨心终不歇,红颜无复多
我坐在马鞍上看前面茫茫一片的山路,想不通阿想不通,这人明明就一点不是做绑匪的料,怎么能这么执着的。
已经被他毫无目的地绑过一次了,居然还有第二次。
我醒过来见他嘻嘻笑的模样,几近内伤。
他还一派热心地将脚下一只被割了脖子的鹿提到我面前:“以往师弟说鹿血补阳,给受了寒气的人最好不过,我还不信他呢,没想到却是真的有用,你看你一碗下去不就醒过来了。说起来你那倒是什么身子,这么些时候在晋子安那里他没给你调养么,怎么才两日的行程就受不了吐血了,啧啧真是,那一口血喷得我的马都傻了,差点跳到沟里去,还是幸亏得我机智灵敏,那么的一下就稳住了。唉,你怎么不听我说呢,阿,难道你又要睡?不要阿你都睡了两天了,你知不知道两天来我憋着不说话有多难受啊,分开这么长时间你就不想我,不想问问我都干了什么,喂!阿,不要睡阿,喂,喂!”
大哥,你不要再摇我了。我这个不叫睡,叫昏迷。你再大的嗓子都叫不醒的。
再醒来的时候又回到了马上,糖饼坐在我后面,马屁股上还驼着那只割了脖子的鹿。
醒过来第一件事情,就是向怀里摸到了药瓶,倒出一颗就咽了下去。
想起来晋子安倒是未雨绸缪,早给我备了两瓶药随身带,一瓶是平日里他给吃的,一瓶就还是九转玉露丹。
他那时说,先吃第一瓶,若吃光了还未回去的,就用第二瓶拖命。
这人说起话来……不说也罢。
糖饼好奇,探头探脑看着我:“怎么还在磕药?嗯,看上去倒是和上回的不一样,难道是晋子安给配的?真是好本事,能让的晋子安给你问诊,对了,上回那个在药店的公子是谁啊,你见过么,那幅相貌阿真是,啧啧,你说他长成那样真是祸害了阿,有哪家的姑娘他会看得上阿,不过就是他看上了,你说姑娘家成天看着长得比自己好得多的相公,这心里头倒是什么滋味了。所以说物极必反呢,长成那么个模样也不见得好,毕竟还是男人么,其实到我这样也就差不多了,玉树临风是有的,可是也不能过了不是,你说呢?嗯?”
他见我不搭话,居然拿那马鞭子来捅我的腰,我冷笑:“不劳你费心,那人是早有了一帮神仙美眷了,个个都比你俊得多。”
他又叹气:“唉,你看他那样子,也肯定是有头有脸的,一派富贵。你说怎么这世间的好事就尽让几个人占了,要什么有什么,样样比别人好,还让人怎么活啊。平常日子顺心的时候也就不提了,到这难过的光景,一想起他们那些人就愈加气闷,苍天不公啊,苍天不公啊。对了,那公子是做什么的,和你什么关系呀,看上去倒挺熟的。”
我听他说了半天,心里烦得很,加上原来的气闷,就一个后肘过去,听得他一声闷哼:“气闷就别去想,还一直挂在嘴上说,你自虐么?”
他自己捂着肚子,委委屈屈地说:“心虚的,不问就不问。”见我作势又要打,才赶紧转了话题,“你最近身子怎么的,可比原来好了?”
我奇道:“你怎么知道我原来身子不好?”
他马上一脸被戳穿的表情,匆匆忙忙一拉缰绳,惊叹:“前面有城镇,我们快些,今夜总算不要住破庙了。”
我都无力指出他拙劣的话题转换,任他抽着马一路小跑起来。
辛垣是么。
微冷的风贴着我的脸滑过去,冰凉得像泪水一样。
他又要携我做什么,方才关于皇上的话,他当真是无心的么?
若即呢,若即怎么样了?
问不出口,知道问了也不会有答案。
我闭上嘴,任风吹。
进了城里辛垣转手就把那头鹿卖了,然后兴冲冲说要请我一顿。
我一翻白眼:“大哥,我被你劫持呢,有劫持的不管饭的么?”
辛垣委委屈屈地绞着手指头:“不一样啊,人家难得自己赚了点银子请你吃,怎么能和平时吃饭一样呢。”
心思一转我立马指着前面的酒楼说:“嗯,那是,我要是不吃多扫你面子,就那里了。”
两人进去还没坐稳,我就冲着小二开始报菜单:“红烧肘子,卤鸡翅,水晶虾饺,回锅肉,我要扣了霉干菜的那种,切成片,跟你家厨子说油走干净点儿,恩,我再看看,要小笼馒头,蟹糊,你们还有什么招牌的?恩,爆炒腰花,红烧大肠。虾仁豆腐?不要,太清淡了。你们招牌?招牌也不要,我就是来捞油水的,噢,对了,南瓜饼,恩,就是油炸的那种,差不多了先吃了看。”
把表情诡异的小二打发走了,我心满意足喝口茶开始等菜。
辛垣缓过劲来,结结巴巴说了句:“你吃得口味好重。”
我挑了挑眉:“不和你口味?那我喊他再加一个虾仁豆腐。”
他还没来得及拦我,我大声一喊就把小二招呼过来,吩咐了,他就一溜烟跑到厨房里去了。
在晋子安山头上,先是啃了半个月的馒头咸菜,好不容易把寒心盼来了,还是被他管手管脚什么都不能吃,每天就清汤白菜豆腐地过日子,能不憋人么。
还好不是饭点上,菜来得快,我招呼也不招呼甩开膀子就吃,也没空管辛垣能在我筷子下面抢到多少吃的。
不知道是我吃得太投入,还是辛垣抢得太专注,一顿饭下来竟然没说几句话,最后我吃瘫在椅子上,看着盘子里剩的三块南瓜饼,比划了两下,实在吃不下了,就喊小二给我包起来带了走。
一回生二回熟,这次我是打定主意不跟这个老兄客气了,大大方方看他结了帐,就上楼洗漱睡觉去了。
第二天起来用了早膳,出门又拐到右边的南北货铺子里买了半斤松子糖半斤麦芽糖八两蝴蝶酥,揣在怀里心满意足地上路了。
辛垣憋了大概一个多时辰,憋得满脸阴郁愁眉不展老是偷着眼看我。
我悠哉游哉坐在马鞍上,含着松子糖吹着点小风,就不愁他不问。
果然,走出去还没二里路,他实在憋不住了,拿马鞭子捅了捅我的腰,郁闷地问:“你就不问我要带你去哪里?”
我勾着头小心翼翼地剥蝴蝶酥:“我问得出什么名堂来么?”
辛垣是有点二,但是他还不笨。
我是有点迟钝,但是我还不傻。
我一见着若即,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他身上了,忘了百里忘了辛垣忘了那块琉璃壁。
我当初猜错的,那不是若即的东西,辛垣在找人,或许是找我,但绝对不是被若即所托。
当时晋子安出来插了一脚,我只来得及对他比个口形,谁看得出来呢。
上次或许他是瞎猫碰死耗子碰上我,但是这次,肯定是预谋了的,认定了就是要劫我。
所以我也不逃,这江湖上是个人的身手就比我好。
这一步一步走下来,再看罢。
辛垣这会子更加郁闷了,一个人咕咕囔囔的:“你说问不出就不问呀,你都不问怎么知道我一定不会跟你说呢,真是的我都劫了你两次了你看你有一点样子没有,方才结帐的时候店家还跟我说你妹妹吃那么多糖对牙不好的。幸亏旁边没人你说这要是给知道的人听见了我这面子可往哪里放?哎你别光顾着吃啊,当心点儿这酥散得很,粉都掉我身上了。这做得还不错啊,糖浇得怎么样我尝尝。”
我一下把他的爪子打回去:“刚才问你不是说不吃么,不吃就别来凑合。”
辛垣又是一副委屈样子:“当着那么多人我这么一个大男人我好意思说要吃么,你没看见去买糖的都是牙还没长齐的。”
我翻了翻眼不理他,酥实在是散,我拿了两次没拿起来,就索性凑下去舔,这是很技术的活儿,气都不能大喘,要不就把那粉吹得自己满头满脸的。
舌头还没碰到那酥呢,前面突然来一声尖叫:“官人救我啊……”
不知辛垣是被吓着了还是什么,猛得把缰绳一拉,我顿时坐不稳手一扬,瞬时就把那酥抖得我们满身都是。
辛垣很识相地没有说话。
我抿着嘴抬起眼来,就看见个女人衣衫不整地奔来,一边跑一边尖叫,气都不岔个:“官人……有强盗要对妾身不礼……官人救命呐……”
枯木期填海,青山望断河
那个女人七手八脚地奔过来,抱着马腿就开始哭:“官人,你可要给妾身做主啊……”
这是标准的干打雷不下雨,那女人嚎得壮志凌云直逼孟姜女,可脸上一层层的彩妆一丁点儿都没花。
那马被她抱得羞涩不安,几次想把蹄子抽出来未遂,反而被她抓得更紧了。
辛垣难得不好意思起来,红着脸道:“姑……姑娘,你……别着我们马腿了……”
那女人开始抹眼泪:“小女子夫家临阳人氏,夫君福薄命浅,与妾身同好不过半年,便染急症去了。妾身的小叔子好逸恶劳,此时欠了一身赌债,劫妾身到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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