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忏悔录(节选)-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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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眩,什么也看不明白了。但是,即使连续不断地研究不同的问题,我也无须间歇,能够轻松地思考下去,因为一个问题可以消除另一个问题所带来的疲劳。我把这一发现用在了自己的学习计划上,交替地研究着各种问题,以致整天在研究却从未觉得累。的确,田园和家务活儿是有益的消遣,但是,由于我学习的积极性在增高,我很快便找到挤出时间学习的办法,可以同时做两件事,没考虑哪一件会做得不好。
在这么多使我陶醉而使读者常常觉得厌烦的琐碎的事中,我还留了一手,如果我无意向读者说出来的话,那他们是猜想不到的。例如,我现在非常快活地回想起,为了既轻松愉快又尽可能充分得益,我在时间的分配上做了各种尝试。可以说,在我隐居的那段日子里,尽管我总是病病歪歪的,但却是我一生中最不闲散无聊、最不厌倦烦闷的时期。在转瞬即逝的两三个月里,我既是在摸索自己的思维轨迹,又是在一年中最美好的季节里,在这个季节使之生机勃勃的某地,享受着我深感其宝贵的人生乐趣,享受着既无拘无束又温馨甜蜜的伴侣的乐趣——如果能对如此美满的结合称之为伴侣的话,——享受着我一心想着获取的美好知识的乐趣,因为对我来说,仿佛是我已经拥有了这些知识,或者说是更胜于此,既然学习的乐趣在我的幸福中占有很大比重。
这些尝试是不值一提的,但它们对于我来说全都是一种享受,只是太普通了,没什么好说的。再说,真正的幸福是描绘不出的,只能意会不能言传,而且越是体会得深就越是描写不出,因为它不是出于一些事实的总汇,而是一种永久的状态。我常这么说,而且如果这同样的事浮现在脑海里时,我还要千遍万遍地更加去这么说。当我那经常变化的生活最终有了一个不变的规律时,我的时间大致就像下面那样分配了。
我每天早上日出前起床,从邻近的一个果园,在葡萄园上方的一条很美丽的小道上,沿着山坡一直往上走到尚贝里。一路上,我一边散步,一边默祷,并不是嘴巴随便地嘟囔几句,而是心诚意定地向往着创造出我眼前这片美丽可爱的大自然的造物主。我从来就不喜欢在室内祈祷,我觉得墙壁和人造物件把我和上帝隔开了。我在其创造物中瞻仰他,而我的心则向他飞去。我可以说我的祈祷是诚挚的,因此上帝应该满足我的心愿。我只是为我自己和我永远为她祝福的女人祈求一种纯洁的、平静的生活,没有邪恶,没有痛苦,没有生活所迫,祈求虽死犹荣,并在未来命运如同正直的人的命运。另外,这种行动更多的是赞美和瞻仰,而不是祈求,而且,我知道,在福祉的施与者面前,获得我们所必需的真正幸福的最好办法不是祈求,而是在于受之无愧。返回时,我常常绕上一大圈,着回来,饶有兴味地、贪婪地饱览周围的田间作物,那是我的眼睛和心灵永不感到厌烦的惟一的东西。我老远望去,看看妈妈起床了没有。看到她的外窗板已经打开,我便高兴得发颤,跑步回去。如果外窗板没有打开,我便走进园子去等着她醒来,一边以复习头一天学到的东西来自娱,或者侍弄一下园子。外窗板打开了,我便跑到她床前去拥抱她,那时她还似醒非醒,而这种拥抱既纯洁又温情,就在其天真无邪之中,有着一种从不与肉欲有关的魅力。
第二部分:谈判中取胜的必备才能野蛮成性的人才会欺骗它们
我们早餐一般是喝点牛奶咖啡。这是我俩一天中最平静的时刻,我们最无拘无束地闲聊着。这种闲谈通常很长,使我对早餐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兴趣,因此,我非常地喜欢英国和瑞士的习惯,早餐是正经的一顿饭,大家都坐在一起,而不喜欢法国的习惯,各自在自己的卧室里用早餐,而且经常是根本不吃早餐。闲谈一两个小时之后,我便去看书,一直看到吃午饭。我开始看的是哲学书籍,诸如波尔…洛雅勒修道院出的《逻辑学》、洛克的评论,以及马勒伯朗士、莱布尼茨、笛卡尔等的书籍。我很快便发现,这些作者的著作几乎总是互相矛盾,我妄想着将他们的学说统一起来,这可把我累得够呛,而且浪费了我许多的时间。我弄得头昏脑胀,一无所获。最后,我还是放弃了这个办法,换了一种好得不能再好的方法,尽管我能力很差,但我却能取得进步,原因盖因为如此,因为可以肯定的是我很少有做学问的能力。我在读一个作者的著作的时候,便自行规定,接受和遵从其全部思想,不掺杂自己或他人的观点,也从不与之争论。我寻思:“先在我脑子里存下一些观点,不管它们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只要明确就行,等到脑子里装得差不多了,再进行比较和选择。”我知道,这个方法并不是非常完美无缺的,但它使我成功地获取了知识。有几年工夫,我一直是完全照着别人那样去想的,可以说不加思考,而且几乎是不去推理。但这之后,我便有了相当深厚的知识基础,可以独立思考而用不着求教他人。这样,当我因旅行和办事而无法看书的时候,我便饶有兴味地把自己看到的东西加以复习和比较,用理智的天平去衡量每一件事,有时也对自己的老师们进行评判。尽管我很晚才开始运用自己的判断能力,但我并没有觉得它已失去了其敏锐性。当我发表自己的见解时,人们并没指责我是一个盲目的门徒,只会人云亦云。
在这之后,我又学了初级几何。因为我一心想要克服自己记忆力差的毛病,老是翻来覆去地不断地从头学起,所以始终长进不大。我不欣赏欧几米得的几何学,他偏重一连串的证明而不是概念联系。我更喜欢拉密神甫的几何学,从那时起,他就成了我所喜爱的作者之一了,我重读他的著作时仍旧兴趣盎然。然后,我学起代数来,仍旧是以拉密神甫的著作为指导。当我学得较深一些的时候,我便学习雷诺神甫的《计算学》,然后,还随手翻翻他的《题解》。我的水平一直不高,不知如何把代数用到几何学上去。我根本不喜欢这种看不到目的的运算方法,我觉得用方程式来解几何题,犹如用手摇风琴演奏乐曲。我头一次通过计算发现二项式的平方等于二项式数字的各个平方加上两数的乘积的二倍。尽管我的计算很正确,但我仍不愿相信,直到我画出图形为止。我并不是因为认为代数只求不名数而对它没多大兴趣的,而是因为我想根据图形看出运用在面积上的计算,否则我就搞不明白了。
后来,我又学起了拉丁文。这是我最困难的课程,从未有过多大的进步。我先运用的是波尔…洛雅勒的《拉丁文入门》,但毫不见效。那些怪癖的诗句让我讨厌至极,怎么记也记不住。那一大堆规则把我搞得稀里糊涂,前学后忘。研究文字学对一个记忆力很差的人来说是不可能的事,而我正是想增强记忆力才这么干的。最后,我不得不放弃了。我对句型比较明白了,借助字典,可以读简易读物。我就照这样做下去,感觉挺好。我致力于翻译,不是笔译,而是心译,也仅仅如此而已。由于长期的练习,我终于能较顺畅地读拉丁文著作了,但却始终不能用这种语言说或写。当我糊里糊涂地卷进文人堆中时,这常常弄得我狼狈不堪。这种学习方法造成的另一个缺陷是,我始终不懂拉丁文的韵律学,更不懂其诗词格律。但是,我却想品味这种语言在诗句和散文上的韵味,我花了很大的力气想弄通它,但我深信,无师自通几乎是不可能的。我学过作所有诗体中最容易的那种六音节诗,便极有耐心地把几乎全部维吉尔的作品都给标出格律,注上音节和音长。然后,当我对某个音节的长短分不清楚时,便去查维吉尔的著作。大家可以看到,由于诗词格律中允许有一些特殊,所以这使我常常错误百出。自学虽有它的长处,但也有一些很大的缺点,特别是非常费劲。对此,我比任何人体会都深。
我中午前放下书本,如果午饭尚未准备好,我便去看望我的朋友——鸽子们,或者去侍弄一下园子,等着开饭。
一听见叫我,我便非常地高兴,食欲旺盛地跑去。这也是一件值得一提的事,因为不论我病得如何,食欲却从未减退过。我们非常愉快地边吃边聊我们的事,以便妈妈能吃点东西。每星期有两三次,当天气晴和时,我们去宅后的一个凉亭里喝咖啡。凉亭周围草木茂盛,我种了一些忽布,天热时,来这儿乘凉特别舒服。我们在那儿呆上大约一个小时,欣赏我们的疏菜、花木,谈谈我们的生活情况,越谈越觉得生活的美好。我在园子顶头还有一个小家庭:蜜蜂。我不会忘了去看望它们,妈妈也经常陪我一起去。我很喜欢看蜜蜂们忙忙碌碌,看着它们采蜜归来时,腿上沾得满满的,几乎飞不动了,我觉得开心极了。头几天,出于好奇,不小心,挨蜇了几回,后来,我们彼此很熟了,即使靠得再近,它们也不蜇我了,不管蜂房里蜜蜂多得必须分群,弄得我有时手上脸上都沾满蜂蜜,但从没有一只蜜蜂来蜇我。所有的动物都提防着人,而且这样做没错儿,但是,当它们一旦相信你不会伤害它们时,它们对你就非常信赖,只有野蛮成性的人才会欺骗它们。
第二部分:谈判中取胜的必备才能使他们觉得我在施魔法
下午,我继续看书,但却不能说是在工作或学习,只能称作休息和娱乐。午饭后,我从来就没能习惯闭门读书,而且,一般来说,白天天热时,干什么我都觉得累,但我却无拘无束地,几乎是毫无一定之规地随便看点书。我最认真读的是历史和地理,由于它们不必集中精力,所以凭着我那点记忆力却记住不少。我想研究佩托神甫的著作,因而陷入纪年学的迷宫中去。我讨厌深不见底、远不着边的批判部分,而偏爱准确的计时和天体的运行。如果我有仪器的话,我甚至会对天文学产生兴趣的,但是我只能满足于从一些书本中得到的一点知识以及只是为了了解天空的一般情况而用望远镜进行的一些粗浅的观察,因为我的近视眼使我无法用肉眼较清楚地辨别星辰。谈到这一问题,我记起一件使我一想起来就好笑的事。我买了一幅平面天体图,以便研究星座。我把它放进一个框架里,天气晴朗的夜晚,我到园子里去,把框架置于四根同我一样高的木桩上。天体图是冲下的,为了照亮它而又不让风把蜡烛吹灭,我便把它放在四根木桩中间的一只着地的桶上。然后,我交替地用眼睛看图和用望远镜看天,练习识别星星和星座。我想我已经说过,诺厄莱先生的花园是在高台上的,从路上可以看见在那上面干的所有一切。一天晚上,很晚才收工回来的几个农民,看见我正用一大堆装备在聚精会神地观察。他们并不知道照在天体图上的是烛光,因为被桶边给挡住了,再加上那四根木桩,那画满图形的一张大纸,那只框架,那移来移去的望远镜,使他们觉得我在施魔法,他们给吓坏了。我的那身打扮也把他们给吓住了:我头上的便帽上又套了一顶帽檐下垂的帽子,身上穿着妈妈非要我穿上的她的一件齐腰短棉睡衣。他们见了确实认为我是个真正的巫师,而且又是将近午夜时分,他们毫不怀疑这是巫魔夜会中世纪传说的巫师、巫婆在魔鬼主持下的会议。的开始。他们不敢再看,怆惶地逃走,赶快叫醒众乡邻,把所见到的事向大家叙述一遍,这事便不胫而走,第二天,附近的人全都知道巫魔会议在诺厄莱家举行了。要不是目睹我施魔法的农民中有人当天便去向来看我们的两位耶稣会士抱怨的话,还不知道最后要闹成什么样子呢。两位耶稣会士也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好言安慰了他们一番。他俩把这事告诉了我们,我便把情况说了一遍,大家不禁哈哈大笑。不过,我害怕旧事重演,便决定今后观天象时不再点蜡烛,而是回屋查阅天体图。我相信,凡是读过《山中来信》中那段威尼斯幻术的人,会以为我早就具有当巫师的巨大天赋了。
没有任何田间劳动的时候,我在沙尔麦特就是这么生活的。我一向很喜欢田间劳动,只要是力所能及,我就像个农民似的干活,但是,由于身体极其虚弱,我常心有余而力不足。再说,我想同时干两种工作,因而哪一样也干不好。我认为死记硬背就能记牢,便拼命地去背很多东西,为此,我总是随身带着几本书,以难以置信的毅力去边干活边研究边复习。我不知道这些无谓的、不间断的顽强努力怎么最后竟没把我弄成个傻瓜。我不得不一遍又一遍地反复学习维吉尔的田园诗,可一句也没记住。我因习惯于到处随身带着书,不论是去鸽笼、菜园,还是去果园、葡萄园,所以书不是丢了,便是弄破了。一干别的活儿,我便把书放在一棵树下,或者篱笆上;到处都有我落下的书,而且,经常是半个月之后,我又发现了它,但已经霉烂不堪,或是被蚂蚁或蜗牛咬烂了。这种学习热情变成了一种怪癖,使我像傻瓜似的,一边干活还一边嘴里不停地嘟哝点什么。
我经常读点波尔…洛雅勒修道院和奥拉托利会的著作,这使我成了半个冉森派信徒,尽管我非常自信,但是他们那严酷的神学有时还是让我惶恐,在这之前,我不以为然地对地狱的恐怖也渐渐地弄得我心慌神乱了,要不是妈妈在安慰我的心灵,那可怕的学说最后一定会让我完全不得安宁的。我的忏悔师也是她的忏悔师,他也在尽力地安慰我。他就是埃迈神甫,一位耶稣会士,敦厚睿智的老者,一想起他来我总是肃然起敬。他尽管是个耶稣会士,但童贞未灭,而他的道德观不是宽容而是温情,这正是我为了减轻对冉森教派的阴森印象所必需的。这位善良长者及其同伴科皮埃神甫常来沙尔麦特看我们,尽管对他们这么大年纪的人来说,那条路很不好走,又比较地远。他们的来访使我受益匪浅:但愿上帝使他们的灵魂也得到这种回报,因为他们当时年龄已经很大了,我猜想他们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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