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乳房的历史-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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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个节庆每年7月底在雅典住家的屋顶举行,以纪念爱芙罗黛蒂命运多舛的情郎阿多尼斯(Adonis),成群的女人在屋顶上歌唱、跳舞、聊天,直到天亮,居高临下,还可以看到谁在窥视她们!
    亚里斯托芬(Aristophane,公元前450年到公元前388年)曾在《利西斯塔》(Lysistrata,公元前411年)中,以纯男性观点描绘这两个节庆,他说当某位自大傲慢的议员在议会里滔滔不绝时,“他的老婆却在屋顶上喝得微醺,高喊着‘为阿多尼斯捶胸’!”
    早在亚里斯托芬之前,希腊女诗人莎芙(Sappho,公元前610年到公元前580年)便曾描写过爱芙罗黛蒂节,观点完全不同,深具同情心:“温柔的阿多尼斯死了,西塞拉,我们该如何是好?女士们,捶打你们的胸膛,割裂你们的长衣。”
    就这样,在古希腊文明里持续了数千年的“乳房文化”,继续成为屋顶上、屋子内甚至地下女人团体表达自我的方式。它以神话的形式透过口述代代相传,即便人们不再公开崇拜女性的神秘,这些神话依然勾起女性力量的回忆。当希腊社会转向崇拜男性生殖器官,残存的传说依然表彰着乳房的超自然力量。
    比如银河诞生的神话故事便和希拉的乳房有关。根据这则神话,希拉是众女神之后,凡人只要吸吮了希拉的乳汁,便能长生不死。宙斯与凡间女子爱克米娜(Alcmena)偷情,生下了赫克力士(Hercules),宙斯希望赫克力士能获得永生,便趁希拉睡着时偷偷将赫克力士放在她的胸前吸奶,但是赫克力士吸得太用力,惊醒了希拉,她赫然发现胸前躺的不是自己的孩子,震怒之下,用力将乳头自赫克力士的嘴中扯出,乳汁喷到天上,成为今日的银河(Milky Way),而赫克力士喝了希拉的乳汁,获得不朽,成为诸神之一。文艺复兴时期,丁特利多(Iacopo Tintoretto,1518-1594)与鲁本斯(Peter Paul Rubens,1577-1640)都曾将这则神话变成伟大的画作。
    两性战争的原型
    我们也不能忘了亚马逊女战士的传说,她们是战神艾瑞斯(Ares)的后裔,崇拜狩猎女神阿蒂米丝,居住在小亚细亚的卡帕多西亚(Cappadocia)区域,举国上下都是女人,由女王统治。每年一度,亚马逊女战士为了繁衍后代,会和外面的男人交欢,生下的如是男孩,便被送走,或者弄成残废做奴隶;如果是女孩,就抚养长大成为女战士。
    亚马逊女战士究竟是神话还是历史真实,已经不可考,当她们第一次出现在史诗《伊里亚德》中时,作者荷马便说这是数百年的传说,他虽赋予亚马逊女王潘席希丽亚(Penthesilea)男性英雄特质,但最后她还是死在阿奇里斯(Achilies)的手上。公元前5世纪的希腊古典文学里,亚马逊女战士被认为是女性特质的“反转”:她们拒绝结婚、不要儿子,和男人一样上战场厮杀。亚马逊女战士剽悍、独立,不仅远离男人,更视男人为敌!她们也在乳房的历史里占有一席之地,传说中她们割除右乳以方便拉弓。语源学上,亚马逊(Amazon)一字便源自这个传说,希腊语里,a指缺少,mazo指乳房。公元前5世纪末,一篇著名的医学论文《空气、水与地方》便说,亚马逊女战士一定是在婴幼儿时期,便用烧灼法腐蚀掉右乳房,以便长大后全部力气能集中在右肩与右臂。现在看来,这种说法当然很好笑。
    在以战争为题材的艺术创作里,亚马逊女战士一定是裸露完好的乳房,用衣服遮蔽割除过的乳房。在古希腊人的意识里,她们代表了女人一旦放弃哺育男人、拥有男性特质后,就会释放出摧毁的力量。学者柯优丝认为她们的故事是“两性战争的原型”、古雅典社会的原创神话之一,希腊艺术里800幅有关亚马逊女战士的画作,正是男性“恐惧女性(gynophobia)的淋漓表现”。柯优丝说5世纪时,雅典男人只要抬头一望,“随处可见各式肖像绘画,勾勒他传说中的祖先一刀刺死或乱棍打死亚马逊女战士。”在这些艺术作品里,有时亚马逊女战士被刺杀的部位正是乳头旁,一如男人殴打怀孕老婆会挑她最脆弱的部位,重拳挥向怀有胎儿、高高隆起的腹部,希腊人打杀亚马逊女战士也是指向乳房,因为它既是女人力量的象征,也是脆弱的部位。
    如果我们分别站在两性的角度分析这则神话,它还有更深的心理意义。以男人的角度观之,它泄漏了居主宰地位的男人忧惧女性潜藏的报复力量,不仅担心女人的乳房不再哺乳他们,更害怕没有了乳房的女人所显现的敌意侵略。亚马逊女战士被视为是怪物、泼妇、违逆自然、错误扮演了男战士角色。少了一个乳房更形成恐怖的不平衡:一个乳房依旧哺育女婴,另一个乳房却予以割除,以增进对付男人的力量。
    对女人来说,亚马逊女战士代表了心理学家荣格所谓的“阴影自我”(shadow self),意指不为社会接受、暗自压抑的行为。亚马逊女战士就像女性破茧而出的阴影自我,昂首阔步于阳光下,她们刻意割除乳房以强大力量,让男人畏惧敬佩。割除乳房加上男性特质,显示神话中的亚马逊女战士渴欲成为双性人,既是哺育孩子的女人,也是侵略战斗的男人;她们的哺育特质针对同一性别,侵略特质却针对男人。这种意象对男人来说,实在难以下咽,成为他们恐惧女性的最大梦魔。整个西方历史里,只要女人企图逾越传统性别角色,便再度唤醒亚马逊女战士的幽灵,刺激男人群起挞伐女人的逾矩,也鼓舞了女性转身背弃传统的性别角色。
    传说中亚马逊女战士存在的年代,也正是繁生女神被男神取代的时候,或许她们的故事还残留着早期女神的遗绪,但是她们的身体伤残了,用以配合烘托男神统治的文化。亚马逊女战士完好的那只乳房,依然连结着母性与哺育的神圣意义,“坏的”那只乳房却被严重地“去神圣化”了。在西方文明的想像世界里,亚马逊女战士的形象始终不坠,传达出乳房的双重意义,它是赐予、哺育生命的器官,被高度崇拜;同时也是脆弱的,有可能被自然力量毁损,更可能被畏惧女性力量的男人所伤。对女人而言,亚马逊女战士的乳房就像一面镜子,反照出女性乳房的神圣力量与去神圣性。我们小心珍视自己的乳房,深深记住亚马逊女战士的命运,因为它很可能就是我们的命运。
    当古典世界的中心由希腊转到罗马,希腊女神与男神不再叫做宙斯、艾瑞斯、希拉、爱芙罗黛蒂、阿蒂米丝、雅典娜,而换上拉丁名字朱比特、玛斯(Mars)、朱诺(Juno)、维纳斯、黛安娜、米纳娃(Minerva)。除此之外,希腊神祇也有了基本改变,他们必须和罗马建国英雄罗穆勒斯(Romulus)与瑞摩斯(Remus)竞争。根据罗马神话,罗穆勒斯与瑞摩斯兄弟是战神玛斯与凡间女子所生,出生后被丢弃到台伯河中,后被母狼救起,吸吮它的乳汁长大。这则动物哺育人类的故事和罗马建国息息相关,暗示罗马的建国者在凶残的掠食动物身上吸收到战斗的特质,后来才能成为国王。直至今日,罗马的象征都是多乳头的母狼哺育建国英雄的画面。
    罗马还有一则喂奶传说,主角不是神祇、神话动物与国王战士,而是凡人,不过它同样大幅改变了哺育形式,反映出罗马人对家庭及公民责任的重视。这则故事俗称“罗马善举”(Roman Charity),最早是由公元1世纪的罗马历史学者马希莫思(Valerius Maximus)所述,后来再由长者皮尼(Pliny the Elder,公元23一79,译注:皮尼本名Qalus Plinius Secundus,是罗马重要的历史学者,也写过许多科学书籍)转述,描绘一个平民女子到狱中反哺母亲:
    世上的孝行感人故事之多罄竹难书,但全都无法与罗马这则故事相比。一名地位低微的平民女子刚刚生下小孩,获准探望因罪系狱的母亲,狱卒搜她的身,不准她携带食物入内,后来赫然发现她以自己的乳汁喂食母亲。因为她的惑人孝行,不仅母亲因此获释,两人还得到政府终身奉养,监狱也被改建成庙宇,用来崇敬女神、表彰孝行。
    这则母女角色反转(不是哺乳儿女而是反哺老母)的故事被大肆表扬,罗马人还盖了一间特别的庙,用来表彰孝行。数个世纪之后的文艺复兴时期,这则故事又与基督徒的慈悲美德连结,以戏剧性手法出现在无数的艺术作品里。引人注目的是主角性别变了,吸吮乳汁者从母亲变成父亲,让这个故事染上跨性别、乱伦暗示的色彩。
    长者皮尼转述“罗马善举”故事的年代,罗马富裕人家的主母已经不流行亲自授乳,皮尼显然相当怀念早期的罗马小孩不是送到奶妈处,而是吸收母亲的养分长大。他和历史学者泰西塔斯(Tacitus,公元56-120)都奉劝罗马帝国的女人要恢复往昔传统:“那时,男人的后代不是交给买来的奶妈,在奶妈的房间里长大,而是在母亲的胸膛与怀抱里长大。”皮尼与泰西塔斯的劝告显然是耳边风,罗马母亲还是将孩子交给保姆与佣人照顾,早年的授乳民风最后只留下母狼喂奶与孝行女儿两则传说。
上帝拥有乳房,她是男人也是女人
    希伯来文明比古希腊与罗马文明更早,由于耶和华律法严禁崇拜偶像,探索古希伯来世界无法仰赖神坛,只能靠文字书写的圣经。圣经《创世记》第一章说亚当与夏娃原本在伊甸园里都赤身露体,然而他们“并不羞耻”(创世记2:25)。直到他们打破上帝的禁止,偷吃了知识之树的果实,他们两人的“眼就明亮了,才知道自己是赤身露体”(创世记3:7)。亚当与夏娃因此编织无花果树的叶子来遮掩身体。不过,圣经里并没有特别指出夏娃是否遮掩了乳房。
    旧约圣经里,女人的主要价值是生育。上帝选召了族长亚伯拉罕作为以色列人的祖先后,女人的主要责任就是生育后代;虽然圣经中也有以美丽、忠心、头脑清晰甚至勇气著称的女人,但是整体来说,生儿育女还是女人的主要价值。直到今日,许多信奉犹太正教与伊斯兰教的家庭,为人妻者依然要生下儿子后,才算是真正的女人。
    常见的犹太祝福语是“多子多孙”,显示这个民族对繁育子孙的关切。希伯来学者拜勒(David Biale)认为圣经《创世记》里对乳房与子宫的祝福,和毗邻以色列的迦南文明里的繁生崇拜有关,怀疑迦南女神雅须华、阿娜特对《创世记》的写作有影响,他说:“雅须华与阿娜特的偶像都有巍然的胸部……在迦南的文献里被称为众神的奶妈,也有文献形容雅须华与拉罕(Raham)的乳房是‘神圣的乳房’。”
    早期的犹太教里,上帝本身便和神圣乳房有所连结。上帝的希伯来语名字叫El Shaddai,原意是“有着乳房的神(El)”或者是“哺乳的神”,虽然这种说法只是比喻,但显然上帝原本是个拥有女性特质的男神,它是男人也是女人,超越人类的性别限制。
    早期的犹太教也和异教一样,以繁生为中心思想,公开崇拜乳房与子宫。亚伯拉罕的妻子撒拉(希伯来人之母)在年纪很大的时候才生下儿子以撤,快乐地笑着说:“谁能预先对亚伯拉罕说撒拉要乳养婴孩呢?”(创世记21:7)。以色列士师撒母耳的母亲哈拿拒绝跟着家人去向上帝献年祭,因为她的儿子尚未断奶,那时的孩子两到三岁才断奶(撒母耳记上1:21
-22)。后来犹太法典规定妇女:“新生儿必须哺乳24个月……不得提前断奶,以免婴儿饿死。”不得已的状况下,奶妈可以替代生母,或者使用动物的乳汁,主要是羊奶与牛奶。
    圣经中,男人受命享受妻子的乳房:“要喜悦你幼年所娶的妻……愿她的胸怀使你时时知足。”相对的,他不可“抱外女的胸怀”(箴言5:19-20)。遵守箴言教诲、奉行一夫一妻的人,上帝便会赐予他多子多孙。
    干涸的乳房就像不育的子宫一样,都被视为是诅咒。以色列的上帝掌握这两者的大权,决定谁可以获得“肥沃的子宫”,或者“胎坠、乳干。”(何西阿书9:11,14)。乳房干涸是一种诅咒,报应在不服从上帝意旨的女人身上,圣经中的先知尤其热爱口出这种诅咒。
    公元前6世纪,先知以西结将耶路撒冷城与撒玛利亚城的罪恶与乳房连结,他用娼妓姊妹比喻这两座城,以充满恨意与报复的口吻攻击她们的乳房:“她们在埃及行淫邪,在幼年时行淫邪。她们在那里做处女的时候,有人拥抱她们的怀,抚摸她们的乳。”(以西结书23:3)。她们迷恋亚述与巴比伦的军官,最后都被上述的异教徒情人杀死。
    以西结宣布上帝的讯息,警告耶路撒冷城的下场会和她的姊妹城撒玛利亚一样:“你必喝你姊姊所喝的,那杯又深又广,盛的甚多,使你被人嗤笑讥刺,……就是令人惊骇凄凉的杯。你必喝这杯,以致喝尽。杯破又龈杯片。撕裂自己的乳。”(以西结书23:32-34),这样的报复场面真是残忍、虐待,想到圣经评注者必须捍卫这样的情节,真是叫人为他们感到可怜,尤其是以西结的预言虽然实现了,却是巴比伦国王尼布甲尼撒(Nebuchadnezzar)摧毁了耶路撒冷,将希伯来人俘虏至巴比伦。
不一样的圣经,歌颂男欢女爱的触感
    圣经《雅歌》一章却对乳房有完全不同的态度。《雅歌》是部情诗集,传说由所罗门王撰写,实际上应当是由数个作者合撰而成,写作年代也比传说中长。《雅歌》的最新译者芙克(Marcia Falk)认为,女人在这部情诗集的口述创作历程扮演了重要角色,她说::《雅歌》中的诗至少有一半是出自女人之口(这在圣经中是个特例);更惊人的是,她们似乎未经父权意识眼光的过滤,用自己的语言述说自己的经验与幻想。”
    较之于圣经大部分章节对爱欲的缺乏兴趣,《雅歌》不但对肉体有极大兴趣,也真心认同肉欲。比如下面这首描绘女郎呼唤情人的诗,乳房便是叙述的关键:
巴不得你是我的兄弟
像吃我母亲奶的兄弟。
当我在外头遇见你,
就与你亲嘴,
谁也不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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