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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痒-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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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真想跳起来,冲她喊:我是你的丈夫!

  可是你没有。当然。你只是说道:因为,我自己就这样对待我的妻子。我猜疑她,猜疑她有婚外恋。其实她根本没有婚外恋。我也知道没有婚外恋。其实我猜疑,只因为我太爱她。太在乎她了。你说。我在乎她吗?爱她吗?你问自己。是的。至少从今往后,我要爱她,在乎她,不让她受委屈。可是我打了她!你说。我也把她打得离家出走了。其实全是我自己胡思乱想。我想你也一定是的。

  是什么?

  婚外恋呀。你说。你丈夫也怀疑你婚外恋吗?

  是的。她承认。

  你瞧,男人都一个样。爱猜疑。其实完全没有影子的事。

  你怎么知道?她忽然问。

  你一愣。不可能。难道你遇到的那男人很优秀?

  不优秀。

  那么为什么要?不可能嘛。你说。一半是在安慰自己。难道她真有其事?荒唐!单凭老张那个样子,那种社会地位,她怎么可能要他?他那么差劲,你为什么要跟他?你说。完全只是你丈夫的无端猜测。男人就是疑心重,喜欢冤枉人……

  要是并非冤枉呢?她说。

  什么?

  要是真有其事呢?

  你僵住了。

  ……乐果走进老张的家。她蓦然有一种冒险的感觉。她进入了危险之地。

  这是她第一次进入老张的家。老张的床乱极了。整个房间都乱极了。像一只凌乱的大床。她的毛孔竖了起来。她很久没有这么害怕了。

  果然,老张从后面抱住了她。

  她想挣脱。可是挣脱不了。老张的力气可真大。老张可真野蛮!野蛮得让你无法抗拒。只能任其摆布。

  一切的格局混乱了。她不再是媒人,他不再是被介绍的对象。彼此的关系变得很陌生。这是怎么了?

  她感觉到老张的手毛毛地抄进了她的衣服里。她无力逃脱,无力逃避。任由着他。她要崩溃。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她已经守不住。这个身体,已经太久没人碰过了。除了自己洗澡的时候。有时候会禁不住在敏感部位停留久一点。可是那只是自己的手。不是男人的手。或者更到位地说,不是使她心惊肉跳的男人的手。现在是了。一个男人的手。那手似乎要离她而去。或许只是卡得她不够紧。她禁不住依偎了过去……她需要。她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反应。

  不要这样子嘛。最后她说。

  居然真有这事!你愣了。

  但是你仍然不愿意相信。

  也许是因为你丈夫打了你。你说。

  你别弄错了,是事发在先,他打在后。她说。

  这样。

  他打得对。她又说。

  你一直以为自己是强者,是阴谋家,是暴徒(你多愿意)。可不料自己还真是无辜。

  自己什么也不懂。你看到了这世界的空洞。

  那些传说中的男女诽闻,只要你查下去,往往还真的有。你能说得清?那些走在街上的男男女女,你以为他们只是擦肩而过,你怎么知道,他们其实有关系。

  他们匆匆忙忙奔向哪里?他们吭瀣一汽在做什么?我不知道。

  这世界上,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东西?

  这是个谜一样的世界。你知道距离我们并不算远的火星上,存在水和生命吗? 你知道外星人确实拜访过地球吗?你能说清那些超自然的神秘现象背后的原因吗?有些人突然会神秘失踪,甚至还会失而复现。

  你能上天,入地,但是上天入地的结果是,你发现,自己更是什么也不懂了。

  你知道了什么?

  我以事见法。我知道这是什么“事”,但是他们的说法与此并不相同,就像天上的鸱枭,他们说它是在寻找腐烂的食物,只有我知道它在代替死神巡视晚年的人世。我目睹它的黝黑的翅膀是个摆设,像一个谎言之上纯金的天平,即使两边锡纸包裹的砝码相等,即使它卖力地摇动着,仿佛描花折扇吹来阵阵的春风,但它下面飞翔的的确是只有我才能描绘出的幽冥的马车——马蹄笃笃一直消逝在银河牛奶一样腥甜的波光中。

  日影刚刚移到篮球架斑驳的篮板,这就是说我还有时间回顾自己颓废的人生,我写得一手锦绣文章,至于诗歌,更是我的囊中之物。

  我还博得了响亮的名声,这从淑女赠送的绢帕的数量就可以测出,我的温柔比水还重。

  但这不是主要的,我交了几个臭味相投的友人他们自我培养的优秀的怪癖让我心动。

  而我也有得意的动作——我热爱打铁,胜过了弹琴,琴声在炉火中仿佛一棵未曾发育的山东大葱。

  但是现在我却想要一把琴,即使是商场里卖的那种也行,对于品牌和质量不再挑剔,决不是因我藏身鸟笼,而是我知道我的技艺已使缪斯的喉咙气得红肿,凑合着打发最后的日常生活吧,又何必那么认真?这就是我嵇叔夜诚恳的态度。有位观众认为我比较做作——多少有点儿,但是静静等着开场总不如让一群少女跳跳健美操,活跃一下紧张的神经。我的琴声算不上悠扬,但是很有些独特的内容:炉火渐渐熄灭,一块毛铁在水池中升起袅袅的青烟。子期兄在旁边轻轻吟诵——看那炉火烧得正红……

  铁的幻影在琴声里翻腾,火的呻吟在隐形琴弓的抽动下让人心惊。如果有时间,我会记下这段旷世的曲谱,只是我的兄弟们早已离开这沙暴狂卷的豫南京城。哪里是豫南,分明是遇难——这个问题我为什么不能直面、挺胸?

  我灵魂仓库的深处早已储满命运的寒冰。

  当日影移到罚球弧,我的使命就要完成。

  这是早晚的事情,每个人都将看到我看到的那辆双轮马车幽蓝的前灯,驭者轻轻敲打着手中的棋子,仿佛那是解放的丧钟。

  那个毒药又给我发邮件了。是我十年前写的诗《嵇康之歌》。我自己都忘记了。亏他还记着。他?或者她?是谁?

  乐果把手伸进裤子里,从自己的阴处撩过去。那被老张动过的地方。起初她装作不是故意的。她告诉自己这只是在整理,里面什么东西硌得她不舒服了。然而,她颤栗了。

  她一次次这样。她已经不可能欺骗自己了。

  她在确认自己的快感。是的,快感。有时候那感觉不是太强烈。那是因为触及的部位不对。或者有时候,撩过去的方向不正确。或者是太重。太重的时候,反而不舒服。有时候甚至不触及要害部位,更有快感。

  快感越强烈,她越觉得自己的存在。她就是奔着着感觉来的。她所以要给老芳介绍老张,就是为了跟老张,为了有这种感觉。原来如此。

  好像自己很久没有存在着了。从很小的时候起。我干了坏事了!她对自己说。

  她总是说自己干了坏事。其实有时候只是犯了不足齿的小错,小缺点,她也这样说。她喜欢这样说。有时候显得骄情,好像在说,我没有缺点。

  她从来都以好的形象出现在人家面前的。在小时候,她是个好孩子;上学了,她是个好学生,她一直都是班干部;后来当上了老师了,她又是个好老师;结婚了,是个好妻子。好像理所当然地,她没有理由不成为好教师、好妻子。好,这个词一直紧跟着她。简直是盯着她。一直被一个东西盯着,那感觉简直受不了。像被缠住了。谁能受得了永远的盯梢?永远的逼迫? 你是个好人嘛,当然你要这样喽;总是说。你是个好教师呀,你怎么能这样呢?即使全世界都能这样,你也不能这样。

  这世界已他妈的没人要操守了,可是你还得给我守着。做个好人冤不冤?我为什么不能对自己好一点?

  她一直警惕自己会干坏事。很小的时候,有一个下午,她不小心把脏脚踏进了母亲拖得干干净净的地板。地板马上现出了她的脏脚印。她怕极了。母亲没有立刻发现。晚饭时,母亲忽然指着她说:你干坏事了!

  她几乎要吓死。

  干坏事,就是不得了。她很小就明白这个道理:人不能干坏事。她小心翼翼地不干坏事,做个好孩子。这种情况直到她上了初中。有一天,还是出了事。

  她觉得阴处感觉敏锐起来。那个地方从来都是沉睡着的。她赶忙跑到厕所,拉下裤子一看,裤子上有血。浓得发黑的血不仅流到了她的短裤,而且还污到了她的外裤。她简直不知道怎么收拾。她吓坏了,哭了。

  她所以哭,未必是因为被血所吓。在她长期的战战兢兢的压抑的生活中,血腥的感觉已经不算什么了。她是觉得自己把裤子弄脏了,干了坏事了。

  也许还因为那种感觉?那部位的觉醒。她隐约觉得有点痒,想去抓抓。那淌下来的东西替她做了,穿过她的阴道,挠了她的痒痒。她又想去制止它这么做,这么流淌。可是她又无力战胜自己。她只得任它像洪水一样滚了下来。我干了坏事了!她想。

  那感觉太奇妙了。那以后她好几次渴望再出现这样的感觉,甚至,在擦洗的时候有意无意去磕磕挤挤那地方。她有一次拿了镜子从下面照自己的生殖器,她从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样。但她让自己相信她所以这样做,只是因为看看那地方有没有发炎什么的。学习没有心思了。她的学习马上退步了。父母马上发觉了,找她谈话。

  她家的家境不好,父母亲都是普通的工人。工厂摇摇欲倒。报纸上又天天在吹风企业破产。他们更没有能力提供特权。那些高干子女后代,就是书读得很一般也能够进北大、清华,好像这些大学是他们的御花园。就是实在进不了,也能混个生意做做。他们的生意很好做,到处都是他们的网。北京是个皇城,要么是皇帝,要么就是乞丐,就这么对比强烈。他父亲说:咱们这种人,只能靠读书。别的甭指望了,读书,出头。

  有多少没权势的子女在仕途道路上挤啊!都说这是条独木桥。谁愿意走这独木桥?但是不走,又有别的什么路?

  她哭了。我做了坏事了!那以后我绝对不了。

  从此重新努力读书。只读书,全力,拼搏。那年代多少中国人民在这样全力拼搏啊!嘴巴都干干了,干臭了。一对惨淡经营的夫妻凑得再近也不觉得对方嘴巴干臭。总想着如何挣钱,让生活富裕起来。以为只要富裕起来,就什么问题都解决啦。你在大学时候就开始在外创业,和人家一块搞文化传播公司。她总是抱着两层饭盒,下面是两人的饭,上面是两人的菜,冬天用手绢裹着,在男生宿舍楼前等你,等你一块吃。你很瘦,她想生活好起来后会胖起来的;你邋遢没有样子,她想以后成了富翁什么好样子没有?可是你没有成为富翁。到毕业了你也没有成为富翁(他们本来以为他会的)。你们要毕业了。她的父母不同意这桩亲事,你们只能铤而走险。她做了很久以来没有做的坏事,一件大坏事——私奔了。(也许她心理就潜伏着这么一种疯狂?)想着将来事业成功了,再回来负荆请罪。拼命干,拼命干。你们果然成功了。给了父母一笔钱,当作孝敬或是谢罪。父母原谅了她。好像一切都完美了。可是她发现,并不是这样。

  难道我盼来的就只是这?什么都得到了,任何流行的新上市的,都能不费吹灰之力得到了。伸手就来。好像爬到了山顶,看到了空虚。

  她一直被当作楷模,被聚光灯照着。一个好教师,一个好妻子,还被期待着成为一个好母亲。改革开放的标本。中国人生活的楷模。强烈的照亮,让她感到空虚。假如没有如此强烈的照亮,她还不会感觉得到这种空虚,就像现在活着的许多人。晦暗总给人充实一样。她简直受不了了。

  有时候会生出怨恨,恨不得去干一件毁灭自己的坏事。她走上毁灭之路了。她爱上了老张。那个苦心经营的家,马上就要毁了。

  早晨,她躺在老张的怀里。我不再是好教师好妻子了。以往这时候,她都必须起来了,做家务,或者锻炼,或者准备上班。现在,就让我苟且一回吧。睡个懒觉。就一次。她想。

  凭心而论,她真的只是想一次。放松一次。但是一旦破了口,就会有无数次,像崩溃。崩溃的感觉就是睡懒觉的感觉,慢想后果,骨头酥酥的。何况还有理由的支撑?一面是无理由的累,一面是有理由的舒服,你选择哪一个呢?我就做婚外恋者了吧!我就是婚外恋者了!我他妈的就是婚外恋者了,又怎么样?

  按理说,老张绝对比不上自己的丈夫。既没有自己丈夫年轻,也没有自己丈夫有钱。所谓将来会有大前途,只是一个未知数。但这未知数反而增加了他的魅力。停留在永远未实现中,就像永远停留在恋爱状态中。

  她喜欢老张猝不及防地从后面把她抱住,然后对她做什么意想不到的动作。她喜欢抱个一个新鲜男人的身体,闻新鲜男人身上的味道,烟味。她喜欢他用满是这味道的嘴吻她。她并不忌讳肮脏。亲吻是人类最不卫生的举动之一,但是在亲吻的人中,没有人感觉到它的不卫生。

  彼此寻找着对方的嘴唇,对方的舌头。不再说话了。也不再笑了。沉着脸,专心做着。他的舌头从她的嘴里,游到了嘴外,游到了她的全身。游到了她的伤口。她浑身是伤。这是她的丈夫打的。疼!她叫了一声。

  老张一看,大吃一惊。

  是他打的。她说。

  他怎么这么做?老张说。

  单这句话,就让她无限欣慰了。她找到了彼岸。

  她脱光了自己。展示着自己的伤口。好像举着旗帜。你可不能辜负了我。她说。

  我不欺负你。老张说。

  她扑向老张。老张蓦然退却了。她扑了个空,几乎摔倒。她愣住了。

  不要这样。老张说。

  她似乎不相信。或是还没有明白过来。她又转过来看着老张。

  她脱得光光的。那肉体,连同那伤疤,让老张恐惧。好像是他把她剥下来的,把她打成这样的。不要这么壮烈嘛……他企图显出俏皮的样子,用俏皮来消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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