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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花香 俗部 清 纪晓岚抄本-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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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一旦挥其财物,弃之如遗,谁知情郎背盟,惨丧官刑,岂非欲之为害乎?袁公以堂堂刺史,不能修身以齐家,惟剥民脂以蓄色,究竟玉人何在,声势已玷,岂非欲之为害乎?更恨甫臣,不崇实敦本,丧失良心,致同惨死。予犹谓其死有余辜,又何非欲之为害乎?奈世之碌碌者,尚堕于欲中而莫之省,深可悲叹也夫。

  甫臣三虑,却有见识,予特恨其前之失操,后之背盟。尤可恨者,置赛西施于惨死。读之泪下,真狗彘之不如也。此负义之毒,更胜于王魁,不必阴报,后亦照样杖毙,岂不大快人心!

  绿林中每有仗义疏财者,甫臣之负心丧德,若非有此牵报,其赛西施之惨枉,孰得而超雪哉?予读之大快。袁公用金免盗于死,是亦以义报义,予读之又大快。筚门不敢行秽,恐旁属耳目也。偏是深闺大厦,恣意宣淫,罔知顾忌,前人以富贵之家多淫,嗣信然矣。然亦每多主人好淫之报也。

  富贵人知有妻妒,便不该勉强娶妾,坑害他人儿女,非惟丧德,又自取丑污,看袁公事可省。

  府东太平桥有个少年,姓唐,名甫臣。这人年方二十岁,生得面如冠玉,唇若涂朱,标致胜过美女。因往淮安贺一至亲年节,适值淮府迎春,遂随众立于东门大街,看各官鼓乐旗彩,络绎而过。

  正看之际,忽见一小婢挨至身旁,低声道:“我家主母多拜上相公,今晚在此处有要话面说。”随送上汗巾一方,包里物件。甫臣将汗巾开看,乃是金扇一柄,小金如意一技。甫臣又惊又喜,满口应允。

  至晚仍到原处,果见日间小婢立候,引甫巨入高门,转弯几层进内室。只见一美貌妇人,艳妆整齐,笑语先施。

  原来,这妇人有名叫做“赛西施”,十分颜色。只是幼年娇养,不曾裹脚,却是一双大脚,乃袁府二夫人。这袁公先曾做过一任同知,极其贪财,因用多金娶此妇来署,所得多半奉与“赛西施”,以买其欢心。无奈正夫人甚妒,袁公升任某府,离淮千里,正夫人不容带妾同往。云俟到任后,再着人迎接,只留老仆同嫡亲老叔在家同居。这日看春,一见甫臣,如渴得浆,如鱼得水,是以私约佳期。相会时,假认为同胞姐弟,寂密来往,十分绸缪。

  约有两个月余,妇与甫臣计仪道:“妾颇有私蓄,今既同心合意,愿罄囊奉赠,郎君须在此立业。或置田房取利,或做本分生涯,以便长久来往。”甫臣满口依从,却心中暗想道:“此妇虽然美貌,但其性甚淫,倘再厚他人,前交自然冷落,此一可虑也;妇足太大,且寿过三十,年纪太长,配不相当,此二可虑也;其夫现任黄堂,倘回来识破机关,身命难保,此三可虑也。不若用甜言骗他多金,逃回扬州,自创事业,另娶少女,岂不万妥。”

  主意定了,外面假说:“回扬州料理家务,不到月余即来淮立业。”妇人大喜,罄囊捧交,约有四百余金。又将双龙白玉佩一枚,乃祖传稀世至实,交与甫臣,以为联心合壁。因悲泣叮咛道:“见此玉佩,如见妾身,不可遗忘。”两人洒泪哭别。

  甫臣脱骗多金,即星回扬州。其时,武刑厅衙门吏书,十分锋利,最有钱赚。因用百多金谋充刑厅柬书,又用百多金另娶十七岁女儿为妻,十分和合,全不思念“赛西施”的恩爱,终日在厅署服役,甚是得意。武刑厅看见甫臣少年美貌,极其喜爱,竟成后庭至好。

  这“赛西施”盼望半年,杳无音信,只得修书,寄至扬州。寻至甫臣家内。甫臣只推并不相认,寄书人回复,“赛西施”忧恼成病。又过了两月,筹想无法,只得自己改换女服,将袁公衣帽装扮男人,却好脚大,穿履甚便。带一小童,驾船至扬州太平街唐甫臣家内,两人相会。甫巨看见妇人,因病黄瘦,不似当日容颜,愈觉不喜,只推并不相认,这妇人情急争闹,甫臣惟向人众谎说:“此妇乃有名娼妓,惯会赖人。自淮来扬,知我诚实,平空掯诈,情理难容。”妇人指面大骂:“忘恩负义,鬼神不容。”

  这妇人不改男装,竟到刑厅衙门前,意欲遍告此负义脱骗苦情。甫臣知晓,即时诬此妇无端掯诈情由,预禀武刑厅。这刑厅上堂,惟以甫臣之言为实,即签拿女扮男人,见面不由分说,重责三十板。妇既病后,气恼填胸,又遭重刑,抬出衙门气绝。是日,来看审的人有几千百。厅官吩咐皂头,即时买席卷埋郊外。甫臣见淮妇已死,十分欢喜。

  过了半年,忽有淮扬道投公文一角,内系大盗劫杀案,内有伙党唐甫臣,现充刑厅柬书,即时锁拿解道审讯。原来是有淮上大盗,由扬经过,在刑厅前看审,“赛西施”打死,尽知屈害,切齿痛恨。后因事犯,就在淮道案下坚攀甫臣窝藏赃物玉佩等件,是以有此行提。

  厅官难以徇庇,即日具文起解。另用禀启,辩其冤枉。不两日,道官审甫臣道:“盗伙或是诬害,但寄有蟠龙玉佩。若是三日内献出来,本道看验,便可以做主超豁了。”甫臣满口甫臣连夜到扬。将玉佩赍淮当面投上。

  道官见有玉佩,即大怒道:“如此赃真罪当,还敢强赖!”喝叫皂隶,重责三十板,寄狱定罪。抬出衙门,喘急身死。道官就吩咐家丁,即用席卷埋于郊外,照庆“赛西施”一样惨死,丝毫不错。道官又行牌到江都县,追比家属贼赃四百两,以为赈饥之用。

  时袁公因贪财削职回家,才知妾私扮男打死,盗义攀报情由,羞愧几死,因用重贿情嘱道官,将此盗免死改流,以报其义。道官探知袁公根源,因受其重赀,玉佩是袁妾故物,遂赠还回答。可叹甫臣,貌美必坏,遂至惨死,业绝妻嫁,报应好不惊畏! 

第二十七种 乩仙渴
 
 
  念佛贵乎念念无间,纯一不杂,自能作主。譬如狮子哮吼,象王蹴踏,有何妖狐怪兽,能当其声势而不消灭乎?人若不为妄想所迁,则神纯臻化,自然速成三昧矣。我佛设教多方,或小大始终,渐顿偏圆之不同。独此念佛,不涉地位,不落阶梯,一起直入如来实相法门,所谓“销我亿劫颠倒想,不历僧只护法身”也。

  禅宗云:余门学道,如蝼蚁上於高山;念佛往生,如风帆行於顺水。要知妄想起时,不须别作除灭。但举阿弥陀佛一句,尽力挨拶便是摄心妙法。时节到来,自然忽悟。昔永明寿禅师初出家,不知从何法修行。因写三阄,一参禅,一念佛,一焚修,乃焚香拜佛祈祷。“弟子愚昧,何门修持,求佛明示。”

  以三阄入香筒内,三拈三得念佛,因而专心念佛,果成正果。觉道人有鉴於此,所以信之不疑,力行而得大功也。扬州有一个觉道人。这道人言行敦厚,虽生於尘凡,却时时有出世之志。虽茹荤腥,每月到有二十馀日斋蔬。虽好饮酒,奈酒量甚小,只三、四杯便自酣然。有妻、有子孙,薄田数亩,耕读营生,治家勤俭,安分乐道。日常专喜念佛,手持数珠,时刻不懈。

  康熙某年,同两个朋友往苏州有事,顺便到虎丘山游玩。是时夏末秋初,进得山门,至千人石、可中亭、剑池、大殿前后,各处玩赏。又到山顶,登宝塔向太湖一望,茫茫白亮,真是奇观。

  续又到后天门,但见松阴树色,蔽日张空,幽辟至境。有一静室,进内观看,上供吕祖圣像。屋梁正中,钉有铁圈,用线悬挂木笔一技,乃是木条刻成,不是兔毫制造的。下边方几上,列有沙盘一面。旁有老翁,蒲团坐功,与之行礼茶毕。因问:“设此木笔何为?”翁曰:“世人但有疑事,只虔诚焚香跪拜,心内默祷。我用符咒代为启请,祖师即降乩,亲自判断。”

  道人听说,甚是惊异,欲试其奇,奈心中并无一事。乃暗想:“何不以念佛请示?”因向翁道:“我是行路人,偶来游山,不曾多带银钱,只有银六分,奉为香赀,乞代召请。”

  于是,点烛焚香,翁烧符持咒,道人虔诚叩首,心中默祝:“弟子愚昧,时常喜欢念佛,不知有无功效。特求大仙明白指示。”祷祝完,同去两个朋友并代请老翁,总不知心中所问何事。少顷一刻,只见悬空木笔,不用人扶,果然自己运动。先在沙盘内三个大圈,随即判八句,云:

  念佛虔诚便是丹,念珠百八转循环。
  念成舍利超生死,念结菩提了圣凡。
  念意不随流水去,念心常伴白云闲。
  念开妙窍通灵慧,念偈今留与汝参。

  乩笔写完,末后又写:“纯阳子赠与扬州某人佩悟。”但见木笔迅运不停,顷刻而就。八句律诗,各以念字起首,语语深通禅理,且竟知觉道人姓名心事,尤为神奇。信是真仙幸遇,孰谓释、道二教,授各不同也耶?乃敬拜服,叩谢祖师之后,复谢老翁。回至寓所,道人同两友将抄偈细读,共加珍爱,不忍释手。后来回到扬州,愈加信心,昼夜虔诚念佛,惟恐世人执着,因撰十条:

  何必胡思乱想,只要一心念佛。
  何必高声朗诵。只要微和念佛。
  何必成群做会,只要闭门念佛。
  何必谈禅说偈,只要老实念佛。
  何必奇异神通,只要正信念佛。
  何必弃业离俗,只要止观念佛。
  何必知书识字,只要虔诚念佛。
  何必许愿祈祷,只要悔过念佛。
  何必寺院披剃,只要坐家念佛。
  何必敲鱼击鼓,只要安静念佛。

  又述念佛要法,云:

  一句弥陀无别念,不须弹指到西方。
  渐渐鸡皮鹤发,看看行步龙钟。
  任你富贵荣华,难免生老病死。
  惟有径路修行,但念阿弥陀佛。
  一句阿弥陀佛,真是宗门功券。
  不拘大众人等,信持都有奇验。
  行住坐卧莫离,直要不念自念。
  若能念念不空,管取念成一片。
  当念认得念人,弥陀与我同现。
  从此永出娑婆,圆成极乐心愿。

  觉道人又将“十何必”、“同念佛”要法,刊成斗方,印刷数十万张,遍於城乡各处送人,普劝念佛。

  这道人生於万历,经崇祯、顺治、康熙,至雍正年。此人已百余岁,尚康健犹壮,不欲人知姓名,真当代之奇人也。

  往生奇逝传志诚念佛,确定往生极乐。历有明验,亦未有予妻周氏之奇逝而速应也。昔年,乡里遍传,以笃周翁之女,生而敏异。六岁入塾师,过目成诵。及至十三、四岁,有类成人,谈笑不苟。女红之外,经文书算,无不精通。出口佳句,人俱以“才女”称许。

  予闻而聘之,十六岁于归予门,果与传闻不异。香奁唱和,诗歌现在,予深自幸喜。且事公婆至孝,生二子三女,治家宽严互用,眷属二十余人,内外从无问言。予有小庄数处,凡夏秋麦稻收支,以及钱粮费纳,统掌无讹。予因得闲逸,怡然乐道,乃著书九十二部,不啻数十万言,流传天下。而其间凡涉闺阃女训,俱与氏讲论评定,予深服从。

  氏之生性崇信佛法,若见闻经典禅语,如同轻车熟路,每每跪讽《金刚尊经》,时常念佛,不离于其口,数珠不离于其手,乃在家而有出家之行也。惟是最奇者,於雍正十年五月十四日午飧之余,在架上偶撤唐朝纲鉴,执书坐向诸媳女,讲论明皇事典两三张。忽以手自抹眼云:“我时常虔诚念佛,今日果有西天童幡来迎接,我当随去。”

  说完,即抛书闭目坐逝。予急奔至,和手掩儿口鼻,孰知已屏气不息矣。要知氏之专信佛法,其坚固不二之志,以及其聪慧过人之才,非一世之偶然,由多生厚植善根,而始得天地毓灵所致。因是临去之时,毫无病苦,亦不受恶境缠累,怡然自在,了无愁惨之容,非其平昔笃信笃行之力,何能如是乎?

  氏今年五十九岁,与予夫妇四十余年。虽云确定往生极乐,但氏倏尔长离,令予顿少内助而兼失良伴,时刻悲恸惨伤,何能已也。惟予年已衰老,虽同氏有念佛之诚,氏之念珠,现存予手,因失此佳偶,诸病丛生,棺衾齐备,不久当会氏于极乐莲世,永住净士,遂我心愿而矣。

  凡予此述,皆乡里亲族,人所共知,并无妄褒假饰。今刻此以告十方,普劝世人,专心念佛,同臻至善,共乐莲域云尔。 

第二十八种 亦佛歌
 
  世人贪恋妻财子禄,不肯舍离。殊不知死期倏忽而至,丝毫难带,岂非痴耶?世人只以岁月尚多,不妨姑待。殊不知死期倏忽而至,懊悔何及,岂非痴耶?渤师大加惊醒,许公得以证果,诚有来由也。

  出家原为脱离挂碍,予每见有等僧人,贪恋之心仍在,名虽出家,实则与在家之人无异,如此出家,反不如在家而有出家之行者,转为上等。试看古今在家之人得悟菩提者甚多,如傅大士、庞居士诸公,俱有尘累,于道无碍,但恐满眼邪魔,心不坚定,则事大坏矣。

  扬州大东门有个开当铺的许长年,娶妻张氏,生了两子。这张氏治家、教子,极有能干。这许长年虽有几万之富,为人最贪、最吝,性情却与汪铁菱一样鄙啬。若看着钱财,便如性命一般。每日想道:“我的两个儿子尚小,我年还强健,可以料理支持,须等得儿子长大婚配,便好教他生意坐柜,自己就清闲快活了。”

  他是个挣家之人,时时照看着,但见戥头上讨得他人厘毫便宜,也是满怀欢喜。凡来求布施抄化的,休想他破例开手。世上也有一般财主,不肯施舍与人,单图自家受用。这许长年连自己用一文钱,也要打几遍草稿。遇着万不得已破费些银子,就是割他身上肉一般,好不疼痛,整十来夜想起,兀自心痛睡不着。家中逐日三餐,真个是数米而炊,秤柴而爨。

  有这刻苦,所以积下家私,如水浸黄豆,一日大似一日。正是:

  生意如春长,财源似水来。
  不将辛苦意,怎得世间财。

  许长年正当五十寿诞,亲友邻里素知他悭吝,大家商议,要敛个小小份子,与他祝寿,要他设个戏席答礼。他那里肯收,推来推去,只是不纳。妻子看见,到不过意,说道:“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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