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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第十八辑)-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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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尽日无人到。松风响翠涛,槲叶烧丹灶,先生醉眠春自老。”
歌声细腻柔软,却又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
他们在一扇木门前停了下来,门上雕了许多大小不一的鹤。
那道士道:“徒弟郝劲道拜见师父。”
歌声戛然而止。里面有人道:“小沙弥呢?”声音沙哑而苍老。
郝劲道道:“在这里。”
里面又道:“带进来。”
门“吱呀”一声开了。房内弥漫着竹叶的清香,仿佛这不是在船上,而是在
月光下的竹林里。
一个老道,静静地坐在一张古色古香的七弦琴的后面。刚才那个唱歌的女子,
却已不知到哪里去了。
老道看着智空,微微一笑,右手小指轻轻拔了一下琴弦,“叮”的一声,琴
音清澈而嘹亮。
老道道:“小和尚,好好听着,这可是我花了五百年时间,才琢磨出来的曲
子。”
说罢,他便自顾自地“叮叮咚咚”弹起来,弹到得意处,还随着曲子的节拍
摇头晃脑。
智空对音乐一无所知,看着那老道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心中颇有些好笑。
郝劲道似乎也对师父的曲子不怎么感兴趣,但又不敢表现出不耐烦的样子,
在智空后面垂手而立,险些把呵欠也打出来了。
忽然“啪”的一声,琴弦断了一根。
老道摇摇头,叹了口气,道:“意犹未尽,意犹未尽。”
他看了看智空,一丝狡黠的笑容闪过他的面颊,仿佛一个小孩突然又想出了
一个很好玩的捉弄人的法子。
“你过来,你过来。”老道向智空招手道。
智空也不知他要搞什么鬼,便向前走了两步。
老道伸出一只瘦骨嶙峋的,指节间全是老茧的手,握住了智空的左臂,轻轻
地揉搓着。
智空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自己的手臂在逐渐变细,变长。然而很快
他就知道这绝不仅仅是感觉而已。他看着自己的手臂慢慢地从袖子中伸出来,像
一棵藤蔓一般,只是藤蔓是越长越粗,而智空的手却是越来越细,越来越长。
智空终于忍受不住,尖叫起来。他尖叫并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恐惧。
老道轻轻摇了摇头,并不理会智空的尖叫,继续揉搓着智空的手臂,看他那
认真的样子,就像一个待字闺中的少女在绣自己出嫁时要穿的衣裳。
智空也不知自己究竟叫了多久,终于,他的嗓子哑了,他再也叫不出来了。
他轻轻地啜泣着,他毕竟还只是一个孩子。
老道把那根断了的琴弦从七弦琴上取下来,然后,把智空的已经被揉搓得极
长极细的左臂安在了琴上。他朝智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便继续弹起琴来。
一开始,智空还能感觉到自己手臂的颤动,这颤动是如此的迅速,令智空想
到蜜蜂翅膀的扇动。渐渐地,智空的手臂麻木了,他的感觉和心智也麻木了,他
不再抽泣,他完全陷入了虚空之中。
这是恐惧带来的虚空。疼痛能使人喊叫,使人哭泣,使人晕厥;而恐惧,却
使人陷入虚空,当一个人的恐惧达到了极致,他也将落入虚空的底部,那是另一
个世界,一个虚幻而快乐的世界。
琴声停止了。智空朝老道笑了笑,自己把手臂从琴上取了下来,他仔细地的
把这根又细又长的左手缠在自己的腰上,仿佛他已这样做过千百次一般熟练。
老道似乎已对这一切颇为厌倦。他朝郝劲道挥了挥手,道:“带他下去吧!”
郝劲道牵着满脸微笑的智空,退了下去。
一位气度雍容的女道士从屏风后转了出来,手中握着一管玉箫。
老道道:“图不在他身上。”
女道士道:“我们不过迟来了两个时辰,他能把图藏在哪儿呢?”
老道道:“不如把他杀了,我们拿不到图,也绝不能让佛教的人拿到。”
女道士若有所思地看着手中的玉箫,并不言语。
这是一间小小的舱室,波涛之声透过薄薄的船板传入智空的耳中。
没有灯光,更没有月光,舱室里一片漆黑。
智空从恐惧中苏醒过来,但这并不意味着恐惧已离他而去,不,恐惧依然包
围着他,他不由自主地发抖,啜泣,断断续续地回忆着与婆婆在一起的日子。
他睡着了。
又从恶梦中惊醒,再一次入睡。
他忘了吗?忘了吗?他下意识地要把那段记忆忘却,他究竟把图藏在了哪儿
呢?他忘了吗?如果人能够想忘掉什么就忘掉什么该多好啊!那么人生将不再是
一场无法逃脱的苦役,而是一次无休无止的极乐之旅。
智空被人摇醒了。他迷迷蒙蒙地睁开眼睛,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道士,细细
长长的丹凤眼,威严,神秘,又带着一丝淫邪。
智空把头转过另一边,紧抿着嘴唇。
女道士把她白腻而修长的手伸到智空的眼前,她的手中不知握着什么东西,
那东西发出了柔和而温暖的光芒,女道士把手慢慢张开,一个朱红色的夜明珠在
她的掌心中转动着,仿佛是一团拥有生命的火焰。
智空伸出右手,握住夜明珠,用大拇指轻轻地抚摸着夜明珠光滑的表面。
“喜欢吗?送给你。”女道士说。
智空把夜明珠贴在面颊上,细心地体味着它的温暖。
然后,他把夜明珠还给了女道士。“我不要你们的东西。”他说。
女道士笑了。
她站起来,转身离去。
脚步声逐渐逝去。
智空突然从地上爬起来,拼命地敲着舱壁。
“有事吗?”女道士的声音,似乎就在耳边。
“告诉我,那老道是谁?”
“叶法善。”
“我要告诉婆婆!”
“你忘了,你的婆婆已经死了。”
智空紧紧捏着拳头,无声地哭了。
2001/11/26
第三章 功德尼寺
水,水,水,全是水。
铁锚冷冷地贴着智空的背。
透过水面,智空看到郝劲道扭曲的身体。他一只手提着缆绳,另一只手上下
挥舞着,嘴巴一张一合,也不知在喊些什么。
智空被野蛮地拉起,阳光突然打在智空的身上。“说,快说,图在哪里?”
水花溅起,阳光消失了。
水,水,水,全是水。
智空从未想到过水会变得这样可怕。以前,在瓯江的浅滩,智空常常和小伙
伴们比赛谁憋气憋得久,他总是最后一个从水里伸头出来。
可这一次完全不同。
智空觉得天空越来越暗,黑夜提前将他包围了。
模模糊糊地,他听到一个稚嫩的女声喊道:“叶法恶,郝弱道,快把小和尚
交出来!”
智空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他睡在一张软软的,散发着阳光的香味的床上。
智空心满意足地翻了个身,又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从窗口冲进来的阳光惊醒了。他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
看见一张小姑娘的脸。“姐姐,姐姐!”小姑娘兴奋地冲了出去,边跑边喊,
“他醒了,那个小和尚醒了。我就说那药有用嘛,你还说什么死马活马的,……”
声音越来越小,也不知她究竟是跑去哪里找她的姐姐。
智空第三次醒来,已是黄昏。
两个女孩在窗外低声地说着话。
“前几日在兜率天听弥勒佛说法,那个目连罗汉,两眼直愣愣地盯着姐姐,
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不许胡说。”
“我不是胡说,我说的是大实话。其实目连罗汉长得也还行,和姐姐站在一
起,还不至于丢姐姐的脸。”
“你怎么越说越难听。”
“这就叫难听吗?还有更难听的呢。你还没听到泰山那个老虔婆说的话,听
到了,非把姐姐气晕不可。”
“碧霞元君说什么?”
“她说,咱们功德尼寺已经被叶法善拉拢过去了,而且姐姐也已经和叶法善
……”
“不许说了!”
“我就说姐姐听了非气晕的嘛。其实那个叶法善人老不说,还整天捧着一张
八弦琴到处招摇,看到了都恶心。那天他拿着一颗避水珠,就想让姐姐把功德尼
寺搬到鹤川去,根本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要说一颗避水珠,就是十颗,一
百颗,又能怎样?……”
智空轻轻地从床上爬起来,赤着脚,向门外走去。
两个穿着灰色僧衣的尼姑,并排坐在屋外的草地上。一个只有十六、七岁左
右,另一个稍大些,但也不到二十岁。
一只鹦鹉,在她们的身边一摇一摆地散步。
那个小一些的尼姑看见了智空。她忽地从地上跳起来,指着智空,顿着脚道:
“姐姐,姐姐,你看,那个小和尚偷听我们说话,真讨厌,我说的话全被他听去
了。”
这是怎样一个小尼姑啊!智空像被钉子钉住了一样,定定地站在门边,看着
她的眼睛,她的脸,她的薄薄的嘴唇,还有她左耳垂上那只银质耳环,在那一刻,
智空只想着,自己如果有一天,能变成一只耳环,戴在她的左耳垂上,那该多好
啊!
“姐姐,姐姐,你看,他——他还色迷迷地看着我。”
她姐姐一阵急碎步走过来,牵着智空的手,把他拉回了房里,道:“你刚复
元,不要到屋外去,被风一吹,就不好了。”
智空恍恍惚惚地上了床,躺下,任由别人给他盖上被子。心里只是想着,世
上怎么会有这么美的小姑娘?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美的小姑娘?
“你的手还难受么?”
智空抬起自己的右手,摇摇头,又抬起自己的左手。
我的手好了?他想,可是,她会生我的气么?她还会来看我么?
“你在干嘛?”
……
“你是不是叫圆瑛?”
……
“你为什么不理我?”
……
一阵清风吹过竹林,竹叶相触碰,发出清脆的声音。
“逍遥子,你快回来。”
鹦鹉在空中绕了个圈,重又落在圆瑛的肩上,歪着头看着智空,道:“傻瓜,
傻瓜!”
“这些草晒干了就像一只鹤。”
“是呀,它就叫鹤子草。帮我把它贴到这儿好吗?”
智空很小心很小心地捏起一片鹤子草,把它贴在了圆瑛的额头上。
“这种草还有一个名字。”
“叫什么?”
“媚草。女孩子的脸上贴了这种草,就能让男人神魂颠倒。”
“是吗?”
“你看。”圆瑛从腰间摸出一只浅紫色的香囊,用食指和大拇指,小心翼翼
地拈出一只赤黄色的蝴蝶。“这是媚蝶,是吃媚草的叶子长大的,漂亮吗?”
圆瑛重又把蝴蝶放回了香囊里。
“带你去个地方。”
圆瑛牵着智空的手,向山上走去。他们一直走到了山顶,四周是茫茫的云海。
“莲花儿,莲花儿!”圆瑛喊道。
两朵巨大的白莲从天边飘来,不偏不倚地,落在了智空和圆瑛的面前。
圆瑛道:“上去。”
莲花悠悠乎乎地升起来。智空有些紧张,他蹲在莲花的中央,两手紧紧地抓
住花瓣。
鹦鹉绕着智空飞着,不停地喊:“傻瓜,傻瓜!”
他们越飞越高。阳光像用清水洗过的一般纯净,向下面望去,一些蓝色的湖
泊在群山间沉默着。
“我们会飞上三十三天吗?”智空问道。
圆瑛笑了。她道:“不,我们现在正在去找阎罗王。”
他们降落在一个漂浮在空中的平台上。圆瑛牵着智空,来到平台的中央,那
儿立着一堵巨大的气墙。
圆瑛道:“你伸头出去看看。”
智空把头伸进气墙里。他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其实他一开始根本就弄不清
楚自己究竟看到了什么——无底的深渊,深渊里有个大得无法想象的老尼姑,在
老尼姑旁边,立着一个同样大得无法想象的香炉,香炉里的香,每根都粗得像一
座山。
智空把头缩了回来。惊道:“天上的神仙都是这么大么?”
圆瑛捧着肚子笑起来。
她笑够了,道:“我们回去罢。”
他们又坐上莲花,向下飞去。
智空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天上的神仙都是这么大么?”他再一次问道。
圆瑛又笑了,她笑得连坐都坐不住了,她趴在莲花上,一边笑,一边不停地
抹着眼泪。
“讨厌。”她道,“不准再逗我笑了。”
然后,她又笑了起来。
智空和圆瑛肩并肩地坐在一块巨石上,在他们的脚下,崇山峻岭如千军万马
般向天边涌去。
一只凤凰在半山腰的梧桐树林上滑翔。
逍遥子站在一棵松树上,冲着智空喊:“傻瓜,傻瓜!”
圆瑛拾起一块石头,用力向逍遥子扔去。
逍遥子“呱呱”叫着,飞到树丛后去了。
圆瑛喊道:“你等着,看你能躲多久,我就不信你肚子饿了不出来。”
逍遥子在树丛后瓮声瓮气地喊:“傻瓜,傻瓜!”
“你想飞吗?”圆瑛突然转过头对智空道。
智空茫然道:“为什么要飞呢?”
“你婆婆不是让你亲手把图交给长安兴福寺的道宣律师吗?”
“你怎么知道?”
“我是神仙,怎么会不知道?”
“我不想飞。”
“为什么?”
“现在不好吗?”
“等你把图交给道宣律师了,再飞回来,不也一样。”
“……”
圆瑛从石头上站起来,猫着腰,在地上找着什么。
“你干嘛?”
“嘘——,别出声。”
圆瑛捡起一块石头,看了看,扔了。她又捡起一块,摇了摇头,又扔了。她
越找越远,智空跟在她的后面,看一眼她,又看一眼那只色彩绚丽的凤凰,心想,
要是婆婆还在,多好。
圆瑛总共找到了五块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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