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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卡因传奇-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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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上,自传作家们常常说他是福尔摩斯本人的性格背后的影响因素之一,至少影响了他的一些显著特点(对毒药着迷,天性一丝不苟,具有丰富的法医知识)。有些人甚至提出克里斯蒂森可能就是福尔摩斯的死对头莫里亚提的原型。科南道尔写作的时候第一轮可卡因上瘾的情况还没有出现,所以在他看来,福尔摩斯的业余爱好就算是有些古怪,也没多大坏处。福尔摩斯很无聊,可卡因似乎治疗起无聊来非常有效。长期服用可卡因有毒的消息当时并没有广泛公布出来;接下来的一年左右时间还是不会公开。在此之前,世界上最伟大的侦探继续服用可卡因。
夏洛克。福尔摩斯不是第一个在可卡因上找灵感的文学形象。1971年刊登在《美国医学协会杂志》的一篇文章让我们了解到另外一宗——也许还要更加出名——在文学作品中使用可卡因的例子,它把全世界的读者的魂儿都吓掉了,同时也令人难忘地记录下了可卡因的刺激作用以及带给人灵感的作用。事情发生在另一个英国作家,罗伯特。路易斯。史蒂文森身上。
第一部分 印加人的可乐第18节 人类第三大劫难(7)
史蒂文森小时候从母亲那里传染了肺结核,一生都在生病,可是到1884年的时候,他病得更厉害了。事实上,他的病重到医生命令他带着家人住到伯恩茅斯去,因为那里新鲜的海洋空气对他的肺有好处。他的新医生托马斯。斯科特对他的身体状况非常震惊,命令他卧床静养,绝对什么都不能做,连说话都不行,免得出现“肺部大出血”。可是史蒂文森需要钱,出版社也在等着他的下一本书。到1885年夏的时候,情况变得非常可怕。
长期以来,史蒂文森都想写一本有关人性两面性——人内心善与恶的交锋——的小说,但是他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叙述方式。现在他连话都说不成,躺在床上,一天比一天更灰心。一天夜里,妻子范妮忽然被他的声音吵醒,发现他在睡梦里呜咽:他作恶梦了。她唤醒他,他却因此对她大为光火:“为什么叫醒我?我刚有了个很棒的恐怖故事!”这个梦显然对史蒂文森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因为第二天早上醒来,他就开始了写作。他写啊写。他不睡觉,一步也不离开桌边。他写啊写。事实上,他写得非常快,三天里就写出了长达八十五页整部小说——平均一天写近三十页。这是项惊人的成就——尤其是对他这种身体状况的人而言。
三天过后,史蒂文森把小说手稿交给范妮,征求她的看法。她下午把手稿送到他那儿,告诉他说自己觉得应该再多点寓意。半个小说后她回到楼上,吃惊地发现他坐在床上,盯着壁炉里的一堆纸灰发呆。他把整部稿子烧掉了。他不理会妻子的抗议,又回过头来工作,又一次三天之内写完了小说。范妮谈到:
这本小说涉及的工作量令人瞠目结舌;一个像我丈夫这样的健康状况的病人竟然能在六天之内独自写下了60,000字,这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罗伯特。路易斯。史蒂文森的奇特病例”,《美国医学协会杂志》,1971年四月五日
这本书交给了出版社,第二稿就直接送去印刷。等到下一周斯科特医生来给史蒂文森例行检查的时候,发现上次还病得连话都说不了的这个人竟然在床上坐了起来,对着他傻笑:“我写了一本耸人听闻的通俗小说”。什么书?就是《化身博士》。
史蒂文森这样一个身体虚弱得连话都说不了的病人,怎么会写得这么多,这么快?他是如何做到六天六夜不合眼的?为什么《化身博士》的写作风格同他其他的作品截然不同?也许因为他写作的时候服用了可卡因。可卡因可以带给他精力,驱动力和连着熬上六个通宵的狂热劲儿。最重要的,是这本书的主题:哲基尔博士是个医生,他发现一种神奇的药物,可以把自己变成一个完全不同的邪恶的人——海德先生。哲基尔是个生活严谨的人,海德是个纯粹的坏蛋,胆大妄为,干尽哲基尔从来没有尝试过的一切坏事。海德最终把一个老人打死了,却一直都隐藏在受人尊敬的哲基尔博士的身体里。
奥斯卡。王尔德后来这样写道,“哲基尔博士的转变读起来让人感觉很危险,很像是《柳叶刀》上的试验”。他只说对了一部分:它不只是像《柳叶刀》上的试验,明说了吧,难道听起来不像是可卡因试验吗?
史蒂文森当然尝试过吗啡,因为斯科特医生曾经给他开过吗啡,但是我们并没有找到任何关于他服用可卡因的记录。《美国医学协会杂志》上的这篇文章的作者指出,有力的间接证据足以让人们有信心地认为是可卡因给了他写这个故事所必须的精力。但是不止如此。她在研究撰写这篇文章的过程中,曾经给范妮。史蒂文森的儿子写过信,问他这种情况实际上有没有可能。他知不知道自己的继父是否用过这类药?就在文章发表之前她收到了回信,没办法把这个内容加进文章里,不过还来得及加上个脚注。不,他不知道继父写《化身博士》的时候是不是服用了可卡因,不过他的确想起了一件事:他母亲一直极度关心史蒂文森的健康,所以总是喜欢读《柳叶刀》,想看看里面能不能找到对他有用的新的治疗方法。
“我妈妈简直就粘在了《柳叶刀》上…这是世界上她最不该读的东西,因为这本杂志是为任何想要愚蠢地试图涉足高技巧领域的外行准备的”,可是她还是一直在读它,“想要同医学发展保持一致,以便找到任何也许能够帮助史蒂文森的蛛丝马迹”。
《化身博士》写于1885年十月。那一年英国的医学报纸一整年都淹没在各种有关这种从一种已知的兴奋剂古柯中提炼出来的神奇的新药可卡因的报道中。那年的冬天光《柳叶刀》就刊登了22篇关于可卡因的报道。可卡因真的提供了《化身博士》背后的灵感和动力吗?也许我们永远也无法知道。不过这难道不是非常可能吗?
正如哲基尔的神秘药物最终夺去了他的生命,他同时代的夏洛克。福尔摩斯也很快发现自己陷入了可卡因的麻烦之中。华生有一次告诉我们说,福尔摩斯整整三个月每天注射三次可卡因,结果他的胳膊和手腕处“布满了数不清的针眼针疤”。他显然不赞成福尔摩斯服用可卡因,还提醒他戒掉药瘾,但是他除了说这也许会导致福尔摩斯“身体永久性虚弱”之外,也找不出什么非常有说服力的理由来。华生在1888年没有提醒福尔摩斯可卡因有上瘾的危险,或是提醒他可卡因有毒,这一点非常合理地说明科南道尔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过量服用可卡因的危险,或是对此不太在意。如果他对可卡因有这么多了解,那他就会认识到任何三个月来每天静脉注射三次可卡因的人都已经染上了极重的毒瘾。
尽管科南道尔没有这么说,许多福尔摩斯评论家还是从这位世界最伟大的侦探后来的冒险经历中找到数不清的蛛丝马迹,从而得出这样的结论。这样长期持续使用可卡因,再加上华生离开了他(结婚了),福尔摩斯显然陷入了绝望和——也是更危险的——无聊的泥沼之中。据说他服用可卡因达到了渐渐出现妄想症的程度。正如弗洛伊德的朋友弗莱舍尔马克索夫开始感觉到自己的皮肤下面有虫子,福尔摩斯也开始觉察到所有的事物中都有犯罪活动发生。可卡因让他坚信——如果大多数人用了足够的可卡因的话,都会相信——他周围有有关巨大的错综复杂的阴谋,但是只有他才能看到。根据评论家的说法,福尔摩斯1890年消失在莱辛巴赫瀑布前的最后一次冒险,《最后一案》,正是他的妄想症发展到很深程度的例子。
《最后一案》的故事围绕着一个罪犯头头展开,他狡猾得连福尔摩斯都无法跟踪他。当然,华生很幸福地对此一无所知。直到四月二十四日下午,他疯狂,激动——身体消瘦——的前同事兼朋友意外来访。福尔摩斯冲进房间,马上要求关上百叶窗,迅速在屋里飞奔了一圈,检查是不是都关好了。问他为什么这样,他承认说自己害怕有“气枪”袭击,也没有解释什么,就告诉华生说他不能走前门,必须从后面的花园翻墙走。接着他的妄想症露出了端倪:
“你也许从来没有听说过莫里亚提教授?”他问。
“从来没有”。
“唉,真是见了鬼了!”他叫了起来,“这个人渗透了伦敦的每一个角落,却竟然没有人听说过他”
福尔摩斯的幻觉同所有妄想症的阴谋理论一样,具有两个典型特征:阴谋复杂得可怕而且很重要;整个世界都很幸福地丝毫没有注意到它。福尔摩斯证实了这个看法:他妄想出了许多有关这个难以捉摸的幽灵般的莫里亚提的细节:
“多年以来里我一直都意识到这个犯罪分子后面隐藏着某种力量,某种深藏不露的组织力量,它永远挡着法律的道,庇护作奸犯科的人他是罪犯中的拿破仑,华生。他是这个伟大的城市里一半的邪恶和几乎所有未被发现的罪恶的始作俑者。他是个天才,哲学家,抽象思维思想家。他有第一流的大脑。他呆在那儿一动不动,就像个蜘蛛坐在它的网中间,但是这张网有一千条射线,每一条射线的每一次轻微的颤动他都了如指掌。”
《最后一案》,科南道尔
值得指出的是,除了福尔摩斯外从来没有人正经八百见过莫里亚提。在此基础之上,再加上我们已经知道福尔摩斯此前已经染上了可卡因瘾——还有他后来回来后不再使用这种药——便可以提出这种看法,即实际上莫里亚提并不存在,他只不过是这个让可卡因弄坏了脑子的侦探想象出来的人物。就像别的瘾君子从皮肤下面抓想象中的虫子一样,福尔摩斯在抓他凭空想象出来的敌人。
换个角度来看,这个故事还可以当成个寓言来读:瘾君子福尔摩斯被他阴森森的死对头莫里亚提追踪,而莫里亚提或是代表可卡因,或是代表毒瘾本身。福尔摩斯两年半后回来,他的身体健康得多,也不再服用可卡因,这就说明华生对他在瑞肯巴奇瀑布失踪的叙述是误传,是想要对公众隐藏真相:也就是说福尔摩斯是离开英国道瑞士的某个地方戒毒去了。人们无法确定到底是哪个疗养院(尽管一部新福尔摩斯小说《百分之七的溶液》中提到,福尔摩斯得到当时世界级的可卡因专家西哥蒙。弗洛伊德的亲自治疗)。这次失踪回来之后,华生还是很担心福尔摩斯的安全会受到这种药的威胁:
我开始害怕这种无所事事的时期,因为经验告诉我,我同伴的大脑异常地活跃,如果不给它什么东西琢磨是很危险的。我多年来渐渐让他远离了这种一度威胁到他杰出的职业生涯的疯狂的药物。现在我知道,正常情况下他不再渴望这种人为的刺激物,但是我也非常清楚,撒旦并没有死去,不过是睡着了
《失踪的中卫》
据推测福尔摩斯还是重新回到可卡因身边,致使他再一次被迫离开犯罪调查工作——就是著名的从1895年十一月到1896年冬天这“失踪的一年”,接着他故态复萌,于1897年三月到1898年夏天再次没有解释就失踪了,当时华生说带他去康沃尔进行“修养治疗”,但是没有提供更多的细节。福尔摩斯最终早早隐退,定居在撒希克斯,最终摆脱了可卡因,经常游游泳,拍拍照片。没有证据表明他后来是否旧病复发;也许这位世界上最伟大的侦探最终吸取了教训。
夏洛克。福尔摩斯并不是唯一一个理应明白是非不让自己冒可卡因之险的人。因为随着第一轮可卡因上瘾的浪潮席卷西方,吗啡瘾君子,医生和专业人士都幡然醒悟的时候,另一个人——完全熟悉这种药的种种危险的人——仍然同可卡因纠缠不清。这个人已经有了一次从可卡因那里死里逃生的经历,但是他早期的职业生涯似乎还是奇怪地与可卡因交织在一起。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就在可卡因给大多数医生制造了数不清的问题的时候,单就这个人的经历而言,它也许最终要对他最重要的发现,也是二十世纪科学中意义最重大的活动负责。这门科学就是精神分析学,这位科学家就是——还是——西哥蒙。弗洛伊德。
第一部分 印加人的可乐第19节 渴望弗洛伊德,害怕弗洛伊德(1)
依常理推测,经历了弗莱舍尔马克索夫可卡因上瘾的事情之后,弗洛伊德停止服用可卡因。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实际上,他对可卡因的依赖程度大大超过他自己所了解的危险限度,甚至在1891年弗莱舍尔马克索夫悲剧性的死亡之后还在继续服用。1885年七八月份的时候,他获得了去巴黎学习的奖学金,在著名的神经学家马丁。夏尔科门下求学。
十月份到巴黎后,他提出为夏尔科将医学论文翻译成德文,从而迅速打进了他的内部社交圈。从此他便可以参加这位伟大教授著名的聚会,巴黎城知识界的重要人物就聚集在这里进行社交活动,交换意见,公开展示自己的博学。弗洛伊德吓坏了——他给玛莎写信说他在这些场合靠服用可卡因来帮助自己放松。因此我们发现,他出去参加宴会之前的准备工作包括“打上白领结,戴上白手套,换件干净衬衣,小心地梳理一下我最后剩的那点头发等等。 再来点可卡因,好解开我打了结的舌头…”
但是弗洛伊德并不是只在这种场合才服用可卡因。平常感到情绪低落的时候,特别是觉得孤独,思念玛莎的时候他都服用可卡因。这种药可以使他变得饶舌,他似乎很喜欢这个症状,两个星期后写信告诉玛莎说:
刚才服的一点点可卡因让我变得非常健谈,我的小女人'两页后'我在这里傻乎乎地向你承认,亲爱的,真的是没有其他任何原因,只是因为可卡因我才说了这么多的话
《弗洛伊德致弗乐士的全部信件》,1886年二月二日,引自 马森(编),19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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