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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都去海拉尔-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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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对，到了积水潭无非就是拍张X光片，再跟医生讲讲病情。医生高兴了会给我开药，如果不高兴就会说，吃那么多药没用，关键要在家休养，并适当锻炼。至于什么时候可以扔拐，则完全要凭病人自己的感觉。总之，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么一想，我就灰心了，索性接着大睡，等再醒来时，已过了下午三点。
我一看离音乐会还有一段时间，就跟李老鸭挺的商量去吃寿司。说到寿司还有一个典故，认识李老鸭挺的的人都知道她特瘦，所以每次跟李老鸭挺的吃寿司，我都会说跟瘦厮吃寿司。本来我们完全可以吃点儿更实在的，但我断定唐大粘糖他们听完音乐会还会找地方吃东西，所以只好吃几片生鱼垫垫。在一阵锣鼓声中，黄乐师和老头出现了。老头一头白发，脸红得厉害，像是晚饭喝了酒。黄乐师穿了一身藕荷色的长裙，外面罩着一件黑色的针织短衫。两人在台上四目相对，接着便开始操练。正在这时，陈柏树的柏松涛的涛和贝贝贝贝贝从前面摸过来，坐在我和李老鸭挺的旁边。陈柏树的柏松涛的涛说他没吃晚饭，饿坏了，问我有没有吃的。我说，早说给你带一份鳗鱼定时炸弹，把你丫炸死算了。贝贝贝贝贝是陈柏树的柏松涛的涛的女朋友，过去在民族歌舞团当舞蹈演员。因为精力过于充沛，表演时经常掉到乐池里面。跟陈柏树的柏松涛的涛好了不久后，便告别了舞台。后来陈柏树的柏松涛的涛为了他跟贝贝贝贝贝的事，专门去了一趟云南见贝贝贝贝贝的父母。当时正赶上泼水节，陈柏树的柏松涛的涛为了表示他对当地习俗的尊重，也去跟贝贝贝贝贝家人一块儿去玩，结果被泼了一盆开水。陈柏树的柏松涛的涛想发作，又不知道是谁干的，只好忍着剧痛回到北京。难怪那次我们去孔乙己吃饭，陈柏树的柏松涛的涛被服务员端的鸡汤烫了后会大发雷霆。看着台上的老头和黄乐师，我不禁设想要是陈柏树的柏松涛的涛贝贝贝贝贝和披着狼皮的老狼也上去该多好。
老头的中提琴，黄乐师的钢琴，陈柏树的柏松涛的涛的三弦，贝贝贝贝贝的舞蹈加上披着狼皮的老狼的假唱，这将使这场音乐会变成一次彻头彻尾的带有中外交流性质的哑剧表演。东方和西方，古典和现代。再到后来陈柏树的柏松涛的涛就睡着了，我想他肯定是饿昏了，就跟《列宁在十月》里的瓦西里一样。杨老颓独占杨葵也坐得七扭八歪的，刚开始他坐在那儿时挺有型，从后面一看就是个领导。唐大粘糖则在东张西望，秃瓢脑袋上扣着一顶希伯莱小帽，弄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一幅怪打扮。跟唐大粘糖相比，廖夹尾巴完全是花枝招展，我知道这么形容廖夹尾巴不太合适，但我实在找不出比花枝招展更贴切的词汇。他穿了一件大红毛衣，阿妈妮香水味伴着琴声阵阵飘散。有一次去一家高雅餐厅吃饭，廖夹尾巴就是因为身上的香水味太冲，影响周围的人进餐而被请了出去。但香水的味跟音乐却能掺和到一块儿。我注意到老头果然越拉越有激情，也许他已忘记了北京的风沙给他带来的不快，更可能因为十三陵的建筑年代跟他的琴是同一年生产的这个发现令他振奋。而黄乐师则明显表现出心不在焉，廖夹尾巴说黄乐师上次去欧洲参加钢琴比赛时就少弹一段，这相当于一个体操运动员在表演平衡木或高低杠时从上面掉下来。那么她在担心什么呢？难道她怕廖夹尾巴半截走了？
好在音乐会就要结束了，听众的脑袋将纷纷浮出水面。大家会拼命鼓掌，要求再来一个。我会鼓我的肘拐。那么我们坐在那儿都听了什么呢？开始是马里斯的五首法国古典舞曲。坐着听舞曲，这事听着都新鲜，陈柏树的柏松涛的涛和贝贝贝贝贝就是在这时候摸过来的。接着是巴格斯马的特里斯坦主题幻想变奏曲，瓦格纳歌剧主题改编的，杨老颓独占杨葵就是在这时开始七扭八歪，然后是贝多芬的七首变奏曲，根据莫扎特的《魔笛》改编。唐大粘糖这时候开始东张西望。接着是幕间休息，唐大粘糖、杨老颓独占杨葵和番西瓜过来试我的肘拐，唐大粘糖还拄了一根上了趟卫生间，好在他没拿我的拐当成搅屎棍子。
下半场是布拉赫为中提琴和钢琴而作的组曲。组曲共分四个乐章，第一乐章是开天辟地，上来就特神秘，继而又轰轰烈烈。当然这些我听不出来，我能写下这些是演奏之前听了专家的讲解。第二乐章是恐龙时代，相传恐龙是统治这个星球的惟一生物。演奏开始时，我看到廖夹尾巴站起来又坐下了。第三乐章是伊甸园，陈柏树的柏松涛的涛睡得正香，贝贝贝贝贝在旁边一个劲儿地捣乱，周围的听众使劲儿瞪她。第四乐章讲的是什么我没太听清楚，好像是古代的中国怎么怎么着。大家都打足精神，准备鼓掌后迅速离开。最后加演的是一首拉维尔的哈巴聂拉风格的小品和德彪西的美丽的夜晚，海非斯洗头水改编。
音乐会结束后大家果然去了一家叫老宁波的餐馆，除了老头、廖夹尾巴和黄乐师外，前面说过的这帮人都去了。这家餐馆是番西瓜推荐的。我们点了醉蟹，烩芦笋，蟹黄豆付和一道由鸡蛋、粉丝和绿豆芽炒的菜。主食是水煎包外加一份素菜汤以及一瓶五年的古越龙山。杨老颓独占杨葵坐在那儿心神不定，一问才知道才听音乐时因为关了手机，把一个特重要的电话错过了，再打过去对方已经关机。杨老颓独占杨葵说他不止一回因为听高雅音乐而耽误了俗事。唐大粘糖说他的情况也十分类似，不过他不会为听音乐会而关手机，而是把它调成震动。据唐大粘糖讲，刚开始还能觉出来，后来居然一点感觉也没有，他这才意识到应该减肥。服务员又从陈柏树的柏松涛的涛后面上汤，把陈柏树的柏松涛的涛吓得够呛，连说看这回再把我烫了。
音乐会结束时，陈柏树的柏松涛的涛主张去他的新居喝陆毅十三，招致大家的一致反对。理由是先吃晚饭。后来披着狼皮的老狼出现了，一问果然是假唱去了。看桌上全是素的，披着狼皮的老狼又加了一个东坡肉，刚夹一筷子，一滴油便掉在他的苹果绿色的饭思辙衬衫上。番西瓜看了连说罪过。我以为她心疼那件衬衫，番西瓜却说她是心疼那肉，她现在开始食素并痛恨杀生。唐大粘糖却在一旁接茬说，不杀生杀熟也不合适。但我还是觉得番西瓜心疼那件衬衫，是因为懒得洗它。谁知道番西瓜说她确实没时间，过几天她就要去参加两极之旅。我听了奇怪，平时看番西瓜外表挺憨厚的，至少属于那种贪图安逸享乐的，想不到居然会走极端。番西瓜反驳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她这次去两极，一是为了象征性地放生一只麻辣小龙虾，过去她吃它们吃得太厉害了，以至使她产生了一种负疚感；另外，她还想考察一下是否有可能在极地建一家哈根达斯分店，因为她太爱吃冰淇淋了。有趣的是，她此次乘坐的轮船就叫爱琴海之舟，是由草莓冰淇淋，巧克力冰淇淋及香草冰淇淋各一球，加以香蕉，巧克力酱，杏仁碎，核桃碎，船形设计配上华夫卷制成的。听了番西瓜的描述，一款小巧逸舟顿现在我们的眼前。
第四部分拄拐成了下意识
3月26日这天虽然不是星期六，我和李老鸭挺的仍然回了黄寺。我不想空着手去，便跟李老鸭挺的去百盛超市，买了桃、李子、面包、虾和武昌鱼。出门前，李老鸭挺的一通NFDA6饬，真把我急坏了。于是便批评她的动作比京剧演员还慢。周信芳一封信能拆半个小时，李老鸭挺的一上午迈不出门槛。为了让李老鸭挺的改掉磨蹭的毛病，我准备等她从山西回来后，给她报一个训练班。里面所有课程都是与培养人的迅速反应能力有关。从赶火车到上司紧急约见，从体育场看台突然坍塌到娱乐场所发生火灾，动作慢一点儿便立刻玩完。有人
认为我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挽救我的婚姻，但我觉得这跟婚姻无关。我反对动不动拿婚姻说事儿。比如夫妻俩有谁烦对方时，就觉得婚姻操蛋，彼此恩爱时又觉得婚姻妙不可言。其实操蛋和妙不可言的是那个人。婚姻是什么，不过是张纸，大家结了婚就在纸上过日子。
晚饭十分丰盛，菜多得吃不过来，因为除了我买的东西外，家里还准备了包子、小米粥、苦瓜炒鸡蛋和凉拌莴苣。可能是一粒花椒又塞进我的龋齿，我突然开始牙痛，我妈妈妈说这是脚伤的并发症，建议我吃几片新清宁片。我吃完药后，果然可以用门牙试着咀嚼，这使我看上去像个啮齿类动物。为了让大家高兴，我甚至扔了拐表演走路，我觉得自己是高水平发挥，可李老鸭挺的认为我不管是走路的姿势还是状态，都像是喝晕了。这时，唐大粘糖打来电话，说他跟披着狼皮的老狼和杨老颓独占杨葵他们在愚公移山打台球，问我一会儿过不过去。我真不明白他们打台球居然这么上瘾。要说它是绅士运动，可有些姿势实在太不雅了，前仰后撅的，而且连里面的花内裤都露出来了，还好意思拿根棍在那儿捅呀捅的。所以，他们每次打球时，我宁可呆在包间里喝酒或者玩牌，聊天，也不愿跟着掺和。
那天夜里，我跟李老鸭挺的进行了一次长谈。看我的脚恢复得差不多了，她决定还是回一趟山西。我们俩躺在床上东拉西扯，从风景名胜聊到婚外恋。我知道她在试探我，在她走了之后我会不会找别的女的，就不搭理她。李老鸭挺的只好又换了个话题。说她有个闺中密友，出去玩的时候看中了郊外的一条河，就在河边置了一套房子，闺中密友还特意给她留了一间，让她没事搬过去住。接着，她又说，她在丰联广场买了一双靴子得了五百元的美容院代金券。她想明天去美容院看看，免得从山西回来时作废。我说宁可让它废了，也别把疯牛病抹到脸上。可第二天醒来后，天下起了小雨，李老鸭挺的又懒得去美容院了，她说她不喜欢在雨天出门。我说那不如陪我去逛三联书店，反正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李老鸭挺的听我的话似乎有道理，便从床上爬起来梳妆打扮。本以为这么长时间没逛书店，会有什么好书。进去一看里面摆的基本上都是垃圾。但我又不愿意白跑一趟，便买了一套河北教育出版社出的周重新作人自编文集，一本考古方面的书，一本萝卜嗝（Robbe…Grillet）的《反复》，外加两本杂志。这是我骨折以来头一次爬到三联书店的二层，本来我想在二层的茶座喝杯饮料，但一上去便看到石老康有为在卖美术书籍的地方翻一本人体画册，便迅速转身走开了。
不少人认为我既然已恢复到这种程度，再拄拐是多余的。艾买提·丹在愚公移山就劝过我让我把拐扔了，大概他觉得我在装蒜，但有时我拄不拄拐完全是下意识。记得有一次我去吃肯德基，本来是拄着拐去的，吃完了出门时却健步如飞，把拐落在座位，感觉是在逃单，幸亏肯德基的保安拿着拐追了出来。我想，如果我有一天拄着拐要饭，肯定会露馅。还有一次老同学聚会，吃完晚饭，我、老林、大平和小左他们坐在三里臀飞翔酒吧的露天，看着嵌在酒吧外墙上的滑翔机模型，静静感受时光的流逝。我这才意识到，我们这帮大学同学已认识二十多年。他们不停地说当年我有多瘦多瘦，衣服穿在身上直晃荡，想不到现在发展成这样子。说到当年，他们用在我身上最多的词就是英气逼人。他们可能觉得这是在夸我，可我听了并不高兴，心想，你们丫才是逼人呢。我被学校开除的时候，你们没一个人站出来替我把校长杀了。说着说着大家又说到我的拐上，他们说我现在看上去拄拐纯属多余，补钙才是硬道理。再后来小左说掉点儿了，我刚伸出手试，一个巨大而冰冷的雨滴便掉在我的掌心。
第四部分愚人节
愚人节这天，天空飘满了柳絮。李老鸭挺的说，这说明给柳树的避孕还不太彻底。可这个玩笑开得也忒大了点儿。我突然想起有一年愚人节，姜大屁股给我打过一个电话，问今天是不是蠢人节，险些把我笑背过去。这个姜大屁股的确够蠢，本来姜戈这个名字叫得好好的，偏改名叫姜均阁。还说什么改名不是他的主意，他专门请教过算命先生。改完名字，他果然凭电视剧《离婚启示录》而一坐地炮走红。他又说他打电话，是想请我出来喝茶，当时他正坐在后海银锭桥头的一个茶馆。看着周围的雕栏玉砌画舫水榭，姜大屁股说他仿佛感觉自
己正呆在外地，又好像生活在古代，反正怎么着都不像在北京。我跟他说别说在后海岸上喝茶，我还在船上喝过酒。船太小没厕所，每次走肾我都是扎在水里头，尿干净了再爬回到船上。在岸上喝茶有啥大不了的。不过，愚人节跟撒泡尿赵赵有很大的关系。1545年，一位叫卢夫·利尔波的科学家试图揭开飞行的奥秘。他给国王亨利八世寄去一封信，恭请国王在4月1日驾临威斯敏斯特寺观看他所做的飞行表演。到了这天，国王的政界要员们站在寺外广场上，等待着利尔波先生从空中飞过。然而，他们什么也没有看到。利尔波不是存心开玩笑，他已经掌握了飞行的诀窍，而是他的飞行器出了故障，撞在一棵树上，才没能在国王面前显现，而他本人也不幸遇难。但国王当时并不知道这个情况，他只觉得他，连同那些王公大臣全被愚弄了。
不管怎么说，在所有的节日中，愚人节是最有意思的一个。过愚人节用不着访亲探友，也不必大吃大喝。表面上这一天你可以任意撒谎，其实是激发你的想象。而那些被愚人节消息愚弄的人，平时在生活里基本上就是傻瓜。所以每当听到有人告诉我一个艺术小组清洗《蒙娜丽莎》时发现这个女人皱着眉头，或小泉纯一郎将改变他狮子头的发形时，我便会觉得沉闷的日子一下被激活了。当然，我也有被愚弄的时候。这是因为我的善良以及遇事不爱动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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