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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笛无腔-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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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序    
    吴冠中圣母因灵感而受孕,那是神话,只为了掩饰耶稣私生子的身份。而艺术中确存在因灵感而怀孕的真实。似闪光,忽醒悟,一种异样的思绪突然从心底升腾,谁启示了我新的美感,我乐而发颤。这是我创作生涯中每每遇到的惊喜,怀孕的惊喜。我于是用绘画或文字捕捉这转瞬即逝的感受,捕获了,牢牢不放,剪之裁之,孵化而成自己的作品。    
    腔,是艺术结晶,腔各有其规范。无论绘画、文学,我都不愿就别家的规范,不入其腔。信口吹笛,吹的是牧童归去的怡然之情,无腔何妨。    
    这集文字大都是短篇,故比之短笛,且亦无腔。虽是短篇,均诞生于受孕之苦、乐,是自己的掌上明珠。真诚总会有知音,我愿“短笛无腔”有知音。    
    消逝    
    连自己的家门都找不到了!村人给我指出那简易的二层小楼,楼尚未粉刷,通体暴露着粗糙的土红砖。下乡后,一路上不都是这样彼此相仿的房屋吗,怎么它就是我的家呢?我童年的家墙面是灰白色的,大门两旁各有一个安放马灯的壁笼,就像两只眼睛,老远就盯着我,它认识我,我也认识它。    
    然而小红楼确实是我的老家了,苍老憔悴的弟弟正伏在门后的竹椅上,病痛折磨得他额头直冒汗珠。我因事到南方,绕道回乡来探望他的病。先听说是胃癌,后来情况一度好转,可能不是癌,也许诊断不确切。因为今天将见到病重的弟弟,昨夜在旅社里通宵睡不着,而且真的听到了乌鸦叫,我估计着他的病的最坏的情况。情况确是很坏,他阵痛不绝,见了我,汗珠和泪珠滚成了一片。我默默守着他,但挤不出几句话语。    
    就这样守了几个小时。趁他痛得稍缓和时,让他安静片刻,我溜出了后门,到我们童年常去的河畔。那里本来有一个圆顶的水车棚,父亲常让我们看守水牛拉戽水,我们赤着脚坐在水车上,被牛拉着团团转,加一鞭便转得更快,那比北京中山公园里坐假飞机兜圈子还好玩呢!现在,车棚不见了,旁边的杂树灌木丛也不见了,变了毫无遮掩而模样呆板的一片菜地,孩子们再到哪里去掏鸟窝?水面上依旧有浮萍与野菱,但河道似乎窄多了,两岸的杂草显得稀疏了,神秘消失了!    
    神秘消失了,关帝庙消失了,设在吴氏宗祠里的我的母校消失了!    
    我的母校里有好几个高墙深院,里面比百草园和三味书屋更有趣,尤其有两棵硕大的桂花树,树冠一直升过屋顶。一棵是银桂,乳白色的花,一棵是金桂,金黄色的花。秋天,人们在一里路外就说闻到吴家祠堂里的桂花香了。现在,两棵桂花一齐被砍掉了。又是秋天,遍野金黄,稻香扑鼻,怀念桂花香的老年人似乎不多了。桂花之被砍掉由于祠堂之被拆除,祠堂之被拆除由于改建新楼。正在建造中的新楼有着许多亮堂的教室,教室前有平整的操场,操场上正挤满了蹦蹦跳跳的儿童,孩子们全不怀念桂花树,更未见过关帝庙。50年后,他们也会感到童年的“神秘”的消逝吗?    
    我感到太孤独,便寻到当年一同拍皮球和踢毽子的一位老同学家去。别人说他还健在,果然他正在自己门前的石场上翻晒谷子。人老了,无论胖瘦,骨骼脸型不变,凭我对造形艺术的长期探索,一眼就认出他来了。白发、皱纹、驼背、缺牙……所有这一切,都不妨碍我立即看到了当年壮实活泼的小伙伴。    
    “你寻谁家?”他凝神注视我。    
    “我是冠中。”    
    他“啊”的一声丢掉了扫帚,紧紧地拉着我的双手拖进了他的家,他自己住在最小最简陋的屋子里,却高兴地领我看他家漂亮的房间。那是他儿子、儿媳和小孙孙住的,屋里有收音机,墙上贴满了大幅彩色美人画片。    
    “你是搭汽车来的吧?”    
    “是啊,想不到汽车一直能通到家乡了!”    
    “城里吃得好,你怎么这样瘦,太节省了吧?”他一面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了纸烟让我吸,我说不吸,他认为这又是太节省的证据。他自己点燃烟,吸了起来。于是我问他当年的同学和老师们的情况,他如数家珍地详尽地谈到他们各式各样的遭遇。如有司马迁的笔法,满可以写下一部小人物60年变迁史。人生60年,太短了!    
    我突然想起弟弟的阵痛大概又发作了,便匆匆告辞回家。当我走得离他家已相当远了,仍隐隐听到他在屋外高声地向邻居们描述:“我正在翻稻……还问他你寻谁家……”    
    毁画    
    20年前我住在前海北沿时,附近邻居生了一个瞎子婴儿,我看着这双目失明的孩子一天天成长,为他感到悲哀,他将度过怎样的一生!我想,如果这孩子是我自己,我决不愿来到人间,但父母总是珍惜自己的小生命,千方百计养育残疾的后代。作者对自己的作品,当会体会到父母对孩子的心情。学生时代撕毁过大量习作,那是寻常情况,未必总触动心弦。创作中也经常撕毁作品,用调色刀戳向画布,气愤,痛苦,发泄。有时毁掉了不满意的画反而感到舒畅些,因那无可救药的“成品”不断在啮咬作者的心魂。当我在深山老林或边远地处十分艰难的条件下画出了次、废品,真是颓丧之极,但仍用油布小心翼翼保护着丑陋的画面背回宿处,是病儿啊,即使是瞎子婴儿也不肯遗弃。    
    数十年风风雨雨中作了大批画,有心爱的、有带缺陷的、有很不满意但浸透苦劳的……任何一个探索者都走过弯路和歧途,都会留下许多失败之作,蹩脚货,暴露真实吧,何必遮丑,然而,换了人间,金钱控制了人,进而摧毁了良知和人性。作品于今有了市价,我以往送朋友、同学、学生、甚至报刊等等的画不少进入了市场,出现于拍卖行。50年代我作了一组井冈山风景画,当时应井冈山管理处的要求复制了一套赠送作为藏品陈列,后来我翻看手头原作,感到不满意,便连续烧毁,那都属于探索油画民族化的幼稚阶段,但赠管理处的那套复制品近来却一件接一件在佳士得拍卖行出现。书画赠友人,这本是我国传统人际关系的美德,往往不看金钱重友情。郑板桥赠友之作并不少,他那篇出色的润笔词我是当作讽刺人情虚伪的鲁迅式杂文来读的。    
    艺术作品最终成为商品,这是客观规律,无可非议。但在一时盛名之下,往往不够艺术价值的劣画也都招摇过市,欺蒙喜爱的收藏者,被市场上来回倒卖,互相欺骗。我早下决心要毁掉所有不满意的作品,不愿谬种流传。开始屠杀生灵了,屠杀自己的孩子。将有遗憾的次品一批批,一次次张挂起来审查,一次次淘汰,一次次刀下留人,一次次重新定案。一次次,一批批毁,画在纸上的,无论墨彩、水彩、水粉,可撕得粉碎。作在布上的油画只能用剪刀剪,剪成片片。作在三合板上的最不好办,需用油画颜料涂盖。儿媳和小孙孙陪我整理,他们帮我展开六尺以上的巨幅一同撕裂时也满怀惋惜之情,但惋惜不得啊!我往往教儿媳替我撕,自己确乎也有不忍下手的隐痛。画室里废纸成堆了,于是儿媳和阿姨抱下楼去用火烧,我在画室窗口俯视院里熊熊之火中飞起的作品的纸灰,也看到许多围观的孩子和邻居们在交谈,不知他们说些什么。画室里尚有一批覆盖了五颜六色的三合板,只能暂时堆到阳台上去,还不知能派什么用场,记得困难时期我的次品油画是用来盖鸡窝的。    
    生命末日之前,还将大量创作,大量毁灭,愿创作多于毁灭!北欧行北欧行    
    沉船    
    沉舟侧畔千帆过,过尽千帆,人们忘记了沉舟。然而终于有人想起了350年前瑞典的沉舟,用现代技术潜水钟打捞出62米长、50米高的庞大古船。    
    这是一艘战船,雄心勃勃的瑞典年轻国王古斯塔夫·瓦萨造这艘战船远征波兰。战船排水量1300吨,船上装有64门新式大炮。战船就以国王瓦萨命名,是国王和国家威力的象征,不仅船坚炮利,而且内、外雕镂装饰繁多,油漆彩绘,铭记着风物人情,歌舞演奏,是战争中不忘乐舞抑或只是为了显示国力之鼎盛。仿佛这也是一座教堂,高高的桅杆群勾勒出哥特式建筑的风貌。权力、财富、文艺都曾集中于中世纪的教堂,居然也同样集中在这艘远征侵略的战船上。1628年8月10日,这座豪华的教堂下水呈现在海面时,是怎样一种令万民欢呼的盛况啊!    
    然而,这艘瑞典皇家海军最大的瓦萨战船刚离岸200多米,便被风吹翻,渐渐下沉到35米深的海底,137名船员全部遇难。在水下埋藏了333年后,1961年4月24日这艘古船终于被打捞浮出了水面,并奉献出24000件古物。船体仍相当完整,为了防止其干枯和收缩,人们连续不断地对船身喷射防腐溶液。国家专门建造了瓦萨战船博物馆,博物馆外貌亦呈船形,这是斯德哥尔摩的旅游热点了,是瑞典的兵马俑坑。偌大的战船怎么不战而倾覆呢,头重脚轻根底浅,吃水线太浅。船底虽垫了许多石块以镇压,这些石块也展览给观众看,毕竟重量不够,显然缺乏科学计算,造船的艺术才华忽视了科学原理,科学颠覆了艺术。游人不仅欣赏了17世纪战船的雄姿,还可体验到当时船员的生活,战士都集体睡在甲板舱内,舱甚矮,说明当时人们的身高远不如今天。舵当然设在船尾,因船太大,在船尾的掌舵人根本无法看到前行的方向,人们估计那只能依靠中国的指南针,可惜未能找到指南针的残骸。今天人们慨叹国王的威力,欣赏精美的艺术,缅怀古代的生活,似乎忘记了这是震撼世界的悲剧。粉身碎骨,巨大的灾难却给历史留下了实证,直接沟通了古今中外的隔阂。    
    无独有偶,瓦萨船沉100余年后,瑞典东印度公司的大商船“哥德堡号”到我国广东等地贸易,满载着茶叶、香料、丝绸、瓷器及藤器等货物驶返哥德堡港口时,1745年9月12日晨,在距故乡港口不到一公里的海面触礁,船搁浅达两年之久,船舱顶部一直矗立于水面,后来渐渐从礁石上滑落,最终消失至海底。1984年,哥德堡市海洋考古协会的人员潜至船之残骸,发现了大量瓷器碎片和被泥沙掩埋的古代茶叶。1986年以来,东印度哥德堡号基金会每年派出一组海底打捞队,迄今已打捞出115种以上蓝白花瓷器,并有300多件仍完好无损。茶叶有三种不同类型,总量达370吨,有一种仍可饮用,工作人员用小小的玻璃杯沏了这古茶请我们品尝,色透明如红茶,略带咸味,仍可口,我们喝了250年前的茶,似乎增添了250年寿命。人间悲剧给人们造成极大的灾难,但悲剧永远是历史最有力的证人。鲁迅说:“悲剧是将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惨痛的史无前例的大悲剧永远在历史上闪亮红灯,启示后来人选择辉煌的前程。哥德堡市从沉船事故中更珍惜同中国的贸易史,决定重新建造仿古帆船新哥德堡号。我们来到约塔河畔负责建造新哥德堡号的拉瓦船厂,参加仿古新船的开工典礼。身着古代服饰的士兵列队成仪,欢迎正在该地访问的中国全国政协李瑞环主席点燃开工礼炮,礼炮轰鸣,掌声雷动,士兵鸣枪示意。人们等待着新船将于1999年2月由哥德堡启航,沿着当年的航线驶往广州。从现代化的交通网络中浮现250年前的帆船,东方和西方的人们将同样感到欢乐和骄傲。    
    


第一部分第二节 消逝

    宫闱内外    
    各国宫廷或议会大厦里,总张挂着皇亲国戚及历届首相们的油画肖像,仿佛是博物馆的画廊,也许有人会欣赏这些肖像艺术,其实这些画只是起了彩色照相的功能,画师虽竭力美化帝王将相们的风度,但在真正艺术家的眼里,全不重视这些作品。仅仅由于画了当政者的像就吹捧作者,必然引起后代或当代美术界的反感。但,如作品真是具有出色的艺术性,情况就不同,西班牙的戈雅不摇尾乞怜,笔下不留情面,偏偏刻画了帝后们凶狠的内在本质,虽冒犯了皇上,却留下了千古绝唱的杰作,帝皇也因画而流传了。这令人想起凌烟阁功臣像,将功臣们的画像陈列起来让后人瞻仰,属承前启后的兴邦之举。今天这些画像全消失了,画家亦已失传,幸画帝王之像的杰出画家阎立本兄弟及作品尚为后人熟知,他们的画成为美术史的瑰宝。不过当了高官的阎立本曾在众目睽睽下受命伏在池边画鸳鸯,感到十分羞耻,告诫子孙勿学绘事。照相机发明后,记录人像的需要与美术的审美功能有了分工,有利于美术的独立发展,有利于发扬人类的审美情致,展拓文化领域。    
    “不为良相,当为良医”,中国古训重视为民造福的良相,退一步,也应做为民除疾的良医。万世瞻仰的名相毕竟不多,古今世界的政治人物中,倒不少奸诈的政客,一味谋私,着力于权势之争,为人民所唾弃。真正的政治家是伟大的,永葆赤子之心,为国为民,献智慧,鞠躬尽瘁。中外历史上大部分首脑们政绩平平,那些宫闱里悬有肖像的帝王将相们大都已为人们忘怀。安徒生不是首相,议会里当然没有他的肖像,他的肖像出现在书店里,商店里,出现在全世界,全世界都有卖火柴的女孩。到哥本哈根的人们并不想去看议会大厦里历代首脑们的肖像,而大都愿渡海去寻安徒生那几间简陋的小屋。其实,旧居有什么可看呢,一样的平民或贫民生活,从曹雪芹、鲁迅、雨果、都德、莎士比亚、米勒、梵高等人的故居中,绝不见预示将出现伟人的圣光,圣光也许是有的,就是民间甘苦。一位同行的友人看了安徒生故居后说,他早年学英文时,有两篇文选给他留下最深刻的印象:《卖火柴的女孩》与《最后一课》。显然,国家贫穷又不断遭侵略,便是我们这一代人年轻时心理结构的基本因素。安徒生故居高悬着国旗,这是丹麦人的骄傲,如果遥远国度里有孩子说不清丹麦的位置,只需启示他:就在安徒生家里。    
    一首诗    
    在日程十分紧凑的访问中,我仍挤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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