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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小说 第十辑-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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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长长的睫毛轻微抖动,仿若蝴蝶翅膀。
  灯光眩目,音乐让我想要飞翔。欸,这离谱的一切是怎么会发生得如此顺畅的呢:“你找我也是为了回到法埃东星球吗?”
  “不。我只想找到你。只是你!小鸟。因为命运把你放到我手心,我们注定要在一起!”
  舞蹈结束后,我被工作人员带到化妆室。一台小电视机正在播放纪实频道的“神奇的地球”节目。这一期播的是“交配游戏”。
  “为了博得雌性动物的青睐,雄性动物往往要展开一轮轮擂台赛,最后的赢家才能获得同雌性动物交配的权利。无论是灵长类的狒狒、猿猴,哺乳类的狮子、海象,还是昆虫、鱼类都是如此……有时,交配后的雄性还要付出生命的代价……啊!这只宽尾螳螂把自己送进母螳螂口中,但这是它的计策,它依然在把精子注入母螳螂腹部……它们要做的,就是付出全部力量,繁殖下一代……”
  我皱着眉头观看种种动物交配的场面——还真有人拍摄并制作这样的节目啊!
  进食——不至于饿死,休憩——不至于累死,繁殖——不至于绝种。动物本能真是既简单又强大啊。想想作为高等动物的人类呢?
  爱情那种东西,真的存在吗?还是动物本能的文明反射呢?
  看到美的事物,就想接触、渴望越来越近、最后拥有、占据。看到美的、强大的人,就想和他/她生下子嗣,这不是本能么?
  传说人原是四手四脚的怪物,其力无穷,上帝看了也怕,于是用雷电将人劈成两半儿。后来的人挥舞着残缺的手脚寻找着自己的另一半,直到遇见、恋爱、结合——在无名指上戴上婚戒,紧紧牵扯住对方心脏的末端神经——在神的面前起誓永不离弃。到那一刻,两个人又合为一体,人生从此完美……够了够了,这样愚蠢的传说拼命想让我们认定爱情的“唯一性”。
  但事实是,通过电脑这样的现代科技来排算,综合了生理健康、信仰政治、经济地位等种种因素,在这地球上,至少有2000人可以作为你繁殖下一代的适合对象。
  就好象亚马逊热带丛林里的漂亮凤尾蝴蝶或是红马哈鱼。关键是你先遇到了哪一个。脑神经抽搐时选择了哪一个。在迈向繁殖的过程中是十分顺利还是阻碍重重。这只是个概率和选择的问题。
  科学地来讲,爱情并不具有神圣性。
  “我只想找到你。只是你!我们注定要在一起!”
  可那个花里胡哨的男人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要知道来自单亲家庭的孩子可没那么容易被欺骗。
  “你是猪啊?!这么容易上当,简直笨得可怜!竟然还呆在这里等人宰杀!”
  门“哐当”一声被踢开,一个乐队工作人员软软地倒在地上。出现在门口的是满脸杀气的次帅男卓一鹏。他冲过来就捏住我的耳朵大声喝骂,要害被挟,我无力反击,不然真想凌空一脚抽射把他踢回外太空去。
  “我我我……我怎么笨了我?!”
  “你们跳舞时翎对你窃窃私语了!你信他一成就死定了!快跟我走!最近我发现想杀你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你人缘真差……好了,给你30秒换好衣服跟我走!”他蛮横地甩上门。
  我难道是唐僧吗?妖魔鬼怪都要吃我的肉?活成这样也真是太失败了。最失败的是,唐僧至少有佛祖这个上级给他落实好了保镖和跟班儿,而我根本分不清谁是白骨精谁是孙猴子……
  鬼拦杀鬼,佛阻杀佛。原本是某个变态的日本广告公司的企业精神“十训”中的第一条,如今应用在卓一鹏身上倒也合适。一路上但凡有乐团的人貌似来问话拦路的,都被他一脚踹倒。
  我闭着眼睛摇头。罪过罪过,阿弥陀佛。悟空啊,就算他是妖,你也可以念念经然后感化他嘛,有没有这个必要……
  已经走出大礼堂,在昏暗的路灯底下,他又“甩尾”撩翻一个中年的秃顶男子,然后拉着我没入夜色绝尘而去,我用眼角的余光扫到,那分明是正旦大学专抓风纪的教导主任。罪过了,施主……
  大街上车水马龙,灯火辉煌。卓一鹏从裤兜里摸出包烟,抽出一棵给自己点上。对我很拽地一扬下巴:“我去停车场开车,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我笑得甜甜蜜蜜,心想:你一转屁股我就逃走。
  “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坐下来谈谈。你妈妈有可能还活着。”
  飘落的烟灰带着火星湮灭在我脚边。他迈开两条长腿穿越马路而去。背后的我大张着嘴,脚仿佛在水泥地上牢牢生了根,一步都动不了。
  我妈妈……有可能还活着?……还活着?!
  努力从记忆里拼凑起这10年来父亲曾告诉我的关于车祸的零星细节——
  她随一支摄影队深入西藏无人区,某天的中午在一个小寺庙里休憩停留,他们5个人合抱着院子里一棵千年古树拍了些照片,后来有人说庙里的树如同神灵,不可围抱不可摄像。也许只是胡言乱语罢了,他们笑笑。喝了些青稞酒,吃了些粑粑又上路。
  车是租来的越野旅行车。五人中有两个有驾照。一个技术较好的有点发烧,替补队员接手驾驶。前往的地方是嘎古拉山麓旁冰火崖,必须经过蜿蜒盘旋的小山路,山路一侧就是几百米深的月亮谷。曾有人劝他们过一周再走,因为天气变暖,冰川融化引发泥石流滑坡。也许不严重,但路上可能会有些石块阻碍到通行。一周等不及。他们想,有石块,搬开就好。
  车行到小山路脚下,遇到一个藏族娃儿要步行翻山,他们让他上了车,挤在后排靠近车门。那孩子没有系保险带。一路上唱着藏族民歌格桑拉。
  天空那么蓝,月亮谷里一片苍翠,沿途壮阔的美景令人目绚神迷。当石块出现在转弯角时,开车的队员惊慌失措向外打了方向盘。只是些微的偏差,车轮就滚出了路面,翻滚着滑下很陡的山坡,好几分钟后,车辆的残骸才坠落到谷底。
  奇迹是那个藏族孩子因为没有系保险带,当车门撞开时被弹出了车厢。刚好挂到一棵横生的老树上,昏厥过去。难道是布达拉宫里的神佛暗暗保佑藏娃,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竟然风云突变,降下大雨。雨水把孩子冻醒,他拉扯着藤蔓攀爬上小山路。然后拖着受伤的腿,花了四个小时慢慢走回最近的祖玛村。
  当救援人员到达车祸地点时,天色已晚,月亮谷犹如魔鬼咧开的大嘴,胆子再大的人也不敢往里跳。第二天,从市里连夜赶来的消防、武警在小山路上排开阵势。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们分成四路,拉着登山缆绳向谷底爬落。每隔数十米就放下一瓶烈性烧酒。一为御寒,二为辟邪。
  谷底的状况惨不忍睹。
  爸爸从来没有提起过。我是在成年以后,才从一些新闻里找到的描述:“遭遇车祸的人的尸体零散不堪,几乎是用篮子一筐筐提拉上来的……”
  虽然事隔八年,看到这样的描述,还是令人崩溃。
  我真不知道爸爸当初是怎么领回妈妈的遗体,一个人处理完后事的。
  妈妈笑起来时,左边的嘴角有酒窝。
  妈妈唱歌的声音很好听,尾音总是微微上翘。
  妈妈会揉乱我的头发,没鼻子没眼地亲我的额头、眉毛、面颊。
  妈妈说,妈妈说过要一直一直一直一直一直一直一直一直和毛毛在一起。
  事实是妈妈违约了。
  但现在突然有个只见过三面的陌生男人告诉我:你妈妈可能还活着。
  他以为单亲家庭的孩子这么容易被欺骗吗?!
  我不能走!我一定要查问个水落石出!
  正在愣神,耳畔隐约传来尖利的叫喊声:“抓住他!抓住他!那个戴帽子的小孩!”
  一个戴着棒球帽的十二三岁的孩子加紧了步伐从我身边擦过,往西走去。
  喊叫声是从马路上一辆停着的公交车上传来的。一个20多岁的女孩子扒着车窗指着那孩子:“小偷!刚才偷了人家的钱包!抓住他!……穿黄羽绒服的大婶!你东西被偷啦!”
  我转头看东面,30米开外有个穿黄衣服的人正渐行渐远,她显然没发现自己遭窃了。
  身边两个中年男子在议论:“现在这种小鬼太多了!就算抓住也马上放出来,警察也管不了……”
  卓一鹏的悍马连个影子也看不到。棒球帽不慌不忙地继续前进,转眼就拐进小弄堂了。
  我叹了口气,拔腿追去。
  短跑向来是我强项,100米成绩是14秒2。就论格斗,12岁小鬼哪里是我对手?就让16岁的大姐姐来教教你做人的道理,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昏黄的路灯下,弄堂里的小青石路面泛出清冷的光,空无一人。这里正在拆迁,已没有什么人居住了,除非是最牛钉子户。弄堂末头还有一条狭窄的小道,侧身可以通过。我提了提气,急速奔到小道旁,只见棒球帽出了小道晃身而过。
  我一声不响挤过小道,紧跟在他背后。阴影里,眼看我的手要够上他的脑袋给他个爆栗。
  突然从阴影里唰唰唰蹿出三条大汉,吓我一大跳。棒球帽小子把一个咖啡色钱包递给其中一条汉子,那汉子满意地拍拍他的脑袋,还不忘朝我瞪了一眼说:“小丫头,少管闲事,小心挨揍。”然后四个人大摇大摆地朝弄堂外走去。
  我一半是愤怒,一半是惊惧,郁闷不堪,血气上涌。
  突然感到浑身发热,有种强大的能量从小腹深处潮水般一波一波翻涌上来。我感觉不到痛,只听到后背衣服层层撕裂的声音。
  一片羽毛飘落在我面前的青石板地上,在灯光下隐隐泛出婴儿蓝。我弯下腰想去拣,却吃惊地发现够不到。因为我整个人悬浮着,离地面大概有一米的高度。
  我张望自己的两肩,一双淡蓝羽翼气势饱满地展开着,比我伸展的两臂更宽,似乎每一根羽毛纤维中都充满了氦气,就算不扇动,也能把我架在空中。
  羽……羽人?!
  对了对了,如果我是法埃东星球的公主,是长翅膀的羽人,那么妈妈一定也是了!对了对了,她完全有理由在翻车的瞬间长出翅膀飞出窗外!可是为什么她没有飞回家来呢?
  那伙小偷还在往前走,先解决了他们再说。我尝试着扇动翅膀,啊,还不行,它们不受我控制,纹丝不动。一转眼看到架在门梁外一根被遗弃的竹竿。我顺手抄过来,象撑船那样一杆子一杆子推动自己往前飘去。
  才几杆子就悄无声息地移动到了小偷们的背后。我伸出竹竿戳戳其中一条汉子的屁股。
  他们接二连三地转过身来。两个人眼睛瞪得有(又鸟)蛋那么大,嘴边叼的烟都掉了下来,一个人吓得摔到在地,棒球帽小子更是没出息地拉开嗓门哭叫起来。
  “把钱包拿出来!”我说,掩饰不住话音里的得意。
  小偷们颤抖着手从口袋里掏出六七个钱包丢到地上,随后抱着脑袋一窝蜂逃走了。
  我也不去追赶,只是十分威严地大叫道:“偷吧偷吧以后再偷吧!我一定会再出现的!随时随地!”
  吓唬人的话随时随地都能说说。但收起翅膀落到地上拣钱包这样的事就很难做到。
  我的翅膀岿然不动。我悲哀地想,也许妈妈她老人家现在还挂在月亮谷的半空中移动不得?
  移动不得也就罢了,更糟糕的是那几个小偷在弄堂口探头探脑窥视情况。
  “她动不了!就那样呆在空中!”棒球帽小子缩着脖子小声叫道。
  长得象成奎安的一条汉子接口道:“不是女鬼!好象是用钢丝吊起来的!我以前做过《神雕侠侣》的群众演员!肯定是在吊‘威亚’!”
  “他奶奶个腿!想黑吃黑!还有没有江湖规矩?有没有王法!哪个在拉‘威亚’?给老子现形!”
  完了完了。他们气势汹汹地杀回来了!我连转身都困难,只能用竹竿撑着往后“倒车”。一直倒退到弄堂底,翅膀靠到了高墙,没有退路了!
  我掏出手机和卓一鹏的名片,想赶紧打电话求救。突然眼前人影晃动,“成奎安”跳起来一巴掌打飞了我的手机。我两腿在空中乱踢,他们一时也近不了身。另外两条汉子干脆也找了竹竿来捅我的翅膀。我带着哭腔大声呼救,场面一片混乱,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
  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有人走进弄堂,我居高临下,看到来的至少有10个人。一个个黑衣黑裤,身材高挑,走路的姿势拿腔拿调,养眼的很。有几个手中还提着武器,哦不,是乐器。
  吉他手一拳揍晕了“成奎安”,架子鼓手一脚踢得另两条汉子扑倒在地。
  翎对贝斯手吩咐道:“打电话,把他们交给警察叔叔。”随后拍拍棒球帽小子的脑袋,笑道:“你先跟着我混吧。偷抢不算好汉,要让人心甘情愿付你钱才是王道。”
  他笑(被禁止)地站到我跟前,抱臂歪头看着我:“你真搞笑……”
  我灰溜溜地问:“演出结束啦?哥哥?”
  “还没有,但是小鸟飞离我的手心,我还怎么演啊?”他一脸柔情蜜意。
  我陪着笑脸无奈道:“拜托赶紧把我弄下来吧,过会警察要来了。”
  翎弯腰从地上拣起卓一鹏的名片,捏成一团丢进臭水沟。我忍不住“啊”了一声。那是寻找妈妈的线索!卓一鹏呢?他的臭悍马死哪里去啦?
  翎握住我两只手腕,命令道:“看着我。”
  那一蓝一绿两只眸子里眼波荡漾,似乎月光闪动的粼粼湖面。突然他额头中间裂开一条缝,慢慢扩大,不,不是扩大,是睁开!他的额头中间睁开了一只竖起来的眼睛!额滴神呀!
  第三只眼里的瞳仁金光闪烁,散发出一种令人晕眩的力量。我感觉到能量从翅膀末梢朝体内回流,背部肌肉逐渐柔软松弛,羽翼雨伞般慢慢收拢起来。意识开始模糊,恍惚中感到体重又回来了,我“扑嗵”一声从墙上掉下来,刚好被翎接住……
  曾经在网站上、电话里和人讨论过宇宙大爆炸、生命起源之类的神奇问题。一个跟着妈妈参加过沈昌人体科技演讲会的家伙曾经问我:“林羽儿,你知道自己几岁了吗?”
  真好笑,我15岁呀(当年)。
  对方得意地呵斥道:“错!人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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