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态书-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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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劉氏赴廣枺�，老友為他餞行，他寫實地記錄該夜飯局熱簦�情景，活龍活現。
年來不大出外交際，偶一為之，盡興之餘，必定憶及這首一剪梅。
友人中性格豪邁，才氣縱橫，喜大說大笑，大吃大喝者眾，酒過數巡，趁著言論自由，妙語如珠，令人拍案叫絕。
幾次三番被旁觀者認出是城內名人，皺眉且笑地指為疏狂。
可是，疏又何妨，狂又何妨。
一位年輕人說得好：“原木我們可以這樣樂到七十歲。”
弦外之音，不提也罷。
速速備下好酒好菜，廣請好友，擬一個討論睿�目，像作文時是否應心理及生理描述並重之類，樂它一樂。

47失感情
人生幾件大事裏邊，讀書最容易。
至懶惰的方法是攤開書本，讀它百來兩百次，背得滾瓜爛熟，考試時搬字過紙，不求甚解，敷衍了事。
工作就比較慘，一大堆人擠同一行業競爭，僧多粥少，傾軋難免，有人邭馓貏e好，又有人最擅長拍馬屁，更有人偷偷開了後門，並非做妥本份便可達到目的。
但若不計較酬勞，工作也絕對可以是一種樂趣。
誰會介意寫稿，洠в信d趣，也不會踏足這一行，原來生活中最痛苦的是講數。
一說到錢，果真感情大失，咀裏如塞著一大把�｝，不是味道，這樣兇悍了，也還覺得是個苦差，倘若榮休，再也不是為著別人。
家庭主婦日常工作繁眩�瑣碎吃力，但因洠в袪可娴接憙r還價，諏倜赓M服務，所以性伲�高貴偉大。
每到年終，疲態畢露，電話撥通，老總們在另一頭更加勞累：“又是你”，“是，我又來了”，“咱們真耗上了”，誰說不是。
永不超生。

48愚見
傳說血降是降頭中最厲害的一種，巫師祭起法寶，與對頭拚過你死我活，倘若降不住敌人，他自己也就得完蛋，實在非同小可，一生用一次已經太多了。
許只是愚見，老覺得文藝工作者走黃色路線，亦諏傺�降。
讀者觀眾聽眾開始簡直受不住如此有力一擊，深覺提神醒胃，追住來看，可惜但凡麻醉剂統統有一個毛病，就是假以時日，非得加重分量不能解癮，而生理名詞，生理现象，来来去去，不過是那幾道板斧，要推陳出新，比登天還難。
怎麼辦？
降不到人，巫師便得轉行。
日後一定無以為繼，倒不如不開始的好。
還洠в斜匾獓L試這一招吧，與同文戲言，倘若讀者已非生理衛生不歡了，那么，心甘情愿摘下招牌休息。
況且，這一部分之難寫，好比登天，要寫得賞心悅目，筆下功力，非同小可。
一枝筆既然已經到這種境界，寫別的睿�目，想必更加細膩出色。
還是不寫的好？

49懷念
不住的懷念。
尤其是寫女飛俠黃鶯的小平。寫紫薇園秋天的鄭慧。寫冒險獵奇小說的枺�方儀。
請問你們到底在哪裏？
大狠心了，把讀者撇在一角，有空便猜測下閣下們的近況。
少年時不知多少夜晚，由你們的作品相伴渡過，看到動人處淚盈於睫，緊張刺激時雙目圓睜，恐怖處一身冷汗。
開頭來來回回跑租書檔，經濟稍有允可，即自置新書，如珠如寶，秘密收藏，絕不出借。
讀完一次又一次，翻覆研究，背誦對白，那是一個洠в胁噬�電視、影帶租售、電子撸�戲中心、唱片夜總會、午夜場、海洋公園、枺�南亞旅撸А⒏魇街芸�。。。。。。的時代。
洠в心銈兲峁┚�神糧食，真正苦不堪言。
之後才有金庸，又之後之後才有衛斯理。
前輩文人一退出江湖便絲毫洠в芯鞈伲�一點消息都不露。
更叫讀者思念不已。

50變伲�
真是很討厭的一件事，接受過訪問尚可說咎由自取，最無辜是吃完一頓飯，席間笑談便被热心人士傳開去，且完全變伲�。
“大家真的要打算打算，經濟實惠些，退不退休不相干，老來切莫為生活操作，為興趣則不要緊，你說是不是老李”，一經刪改節錄，往往變成“李某臨老經濟不妥”。
還有“海外銷書量至高不過千兒八百，還是本市讀者人數較多”，一下子變為“某君小書才銷數百本”。
幾個老朋友混得爛熟，講過甚麼都不打緊，一見陌生人在座，頓覺尷尬。
將來說起來，他在場，目擊、耳聞，還真是一手資料，可惜總是把話傳错。
也許當事人也有責任，表達能力差，面孔表情不夠豐富，以及給人一種先入為主的印象。
小圈子就是這樣形成的吧，熟人見怪不見怪，不計較，被得罪，或是失言，都被友情吸收，不會計較。
街外人就洠в羞@種權益，辛棄疾一首記詞內稱該等人為尖新底。
不可靠。
51書人
商務印書館刊登中英合璧廣告，標睿�曰：湊在一塊兒我們是書人，又裕п屨f，
Bookpeople。
1n．authors作者，　editors编辑，　publishers出版家，　booksellers贩书人，　readers读者　，book　reviewers　书评家；
2n．book　lovers爱书人；
3n．　people　with　book　sense对书敏感，具备图书意识的人。
這麼些環節，缺一不可，造就了這一個行業。
從交出原稿，幾經轉折，才到讀者之手，對“一些洠в袀鹘y文化包袱的作者來說，一本書同一件成衣、一件工藝品無甚分別，最終要標上價目出售，且希望貨如輪轉。
整個行業養活許多書人，統統豐衣足食，協助推進社會繁榮，十分重要。
九十年代，傳統書局也採取新策略，廣告佔顯著篇幅，且中西並用，大抵是要吸引新讀者。
經營手法漸漸改變，寫作態度也許最好亦步亦趨。
時移世易。
商務印書館歷史悠久，據大人說，抗戰時日本人燒上海商務印書館時，焦紙吹遍全市，飛揚數日才止，很難忘記。

52賴做不出
最常聽的話：這樣的事，我們做不出來。
一派非不能也，乃不為也的高貴氣度。
正等於某君說：一聽從俗兩字，立刻想到人盡可夫。
但是兄弟，有一件事，或許會令閣下詫異，等到閣下真正思想搞通，願意寬衣解帶的時候，往往會發覺，那可恨的群眾，一如無心之神女，不要說是青睞，白眼都不給一個。
不是一肯，人家就會歡欣若狂，趨之若颉�
俗的招數也有數儯�萬個，高手雲集，百駿競走，那個市場人才濟濟，並非真空境界，大眾並洠в星蟛湃艨剩�等待誰誰誰，誰誰誰來紆尊降貴。
不會做、不想做，再好不過，大抵洠в斜匾獢＇出一副不屑做的樣子來。
成功帶領潮流最最本事，成功迎合潮流亦非同小可，是兩門絕然不同的頂尖工夫。
如果認為帶領失敗退一步則迎合必定成功，只是不知己不知彼不知市場的說法。
每個圈子裏都有冷板橋，一處轉到一處，只有更加冰凍。

53追數
比講數還要悲哀痛苦的事，叫追數，堪稱慘絕人寰。
所以有人發明相金先惠，否則情願不做交易。
有些客打著哈哈便來了：“不是這樣小小數目都信不過吧”，偏偏只得兩個結局：你信他你死，你不信他他死，絕對未試過大團圓。
酬勞一餘數月至數十年均有，動用到中間人及長途電話等窮追，精神的消耗困惑，非筆墨可以形容。
工夫已經做妥交出，如遇壞帳，血本無歸。
講數講不成至多是失望，追數追不到要蒙受實際損失。
除笨有精，斬腳趾．避沙蟲，不再做新生意，熟客稍有延铡�尚可包涵，過去經驗積聚：他不會賴帳，他是個正經人。
小本買賣，又不是收二分息的大耳窿，還追數呢，一次吃虧，終身學乖，那種人，那個圈子，以致那整行業，都離得遠遠，只此一回，下不為例。
生活中苦頭多多，忽然同友人說，不如回學校重新讀書，做好功課真如吃蛋糕。

54先知
災難發生之後，總有人把事情分析得頭頭是道，馬後炮太多，人們渴望有先知。
不由人不想起挪亞與他的方舟來。
上帝同挪亞說，將有大洪水，命他蓋一隻方舟，叫所有人躲進去。
挪老亞是個殷實好人，逐家逐戶去拍門，叫人避洪，誰睬他，還不是照樣吃喝嫁娶，把先知當十三點，結局如何，路人皆知。
洠в腥藭�相信的，泰半人都認為災難大抵不會發生在可愛拢凉嵉乃麄冾^上，儘管真有那樣的事，也許不過是報紙電視新聞組的遭遇。
有些人的賭性重，獨愛與命哐阂蛔ⅰ�
太聰明了，不如笨一點的好，看不通，就會略為考懀�他人的意見。
生活過得太順境，買大開大，買小開小，數十年來，毫無波折，漸漸自信心過堅，哪裏還會聽從勸告，況且，那洪水能有多大，至多浸濕腳罷了，有人就是喜歡妖言惑眾，夸大其詞。
先知不好当，挪亞那樣招恼意，結果上方舟的，不過是他自己一家人。

55文摘
大作家有一套書，都叫甚麼甚麼的信，寫在雲裏霧裏夢裏風裏，有些寄出，有些洠Ъ模�全部是信，言語間感慨良多，可觀性甚甚甚甚強，每篇散文，都給一句點睿�，另用克體排出，十分醒目。
隨便舉一個例子，像“尊重所有在正行工作崗位上的女孩子”與“不可輕視所有在偏門中討生活的女孩子”，怎麼樣，發人深省吧，自問是這方面同志，平生結交若干傳奇女性，從無偏見，自然举雙手贊成。
還有“趨炎附勢，本就是人的天性”，“別考驗交情，十分之經不起考驗”，“覺得周圍全是壞人，會很痛苦”，“有是非也當洠�是非，自然就洠�是非”……都是勸人處世超脫，對朋友要求不必太高，一定快活得多。
已臻化境的理論有“糊塗比清醒精明快樂得多”，“本來甚麼也洠в校�所以任何損失都不必難過”，“醉生夢死，大是快活”等等。
點睿�之後，用湴滓酌髦�體裁解釋他為甚麼有此觀點。
別看他這樣聰明伶俐，智慧過人，一發表男女關係的觀點，許多都使女讀者不敢苟同，像“好女人鼓勵男人做他想做的事”，甚麼話！

56聰明笨伯
人，真是要聰明到很聰明的一個地步，才會發覺自己笨得可以。
要承認自己笨！
多麼困難，這樣吃虧事如何甘心，於是通江湖都是拍著胸膛認天份十足的天才兒童。
大作家於是評論曰：“當人自認聰明時，就是他最易受騙時”，還有，“人若是常自誇，他的智力，必然有限”。
千萬不能覺得人家笨，同行或同事相處，必有人嘲弄有人笨，那麼笨，仍同閣下平起平坐，可見閣下亦屬同類。
“自誇這種行為，傷害他人機會，微之又微！對自誇者本身殺傷力之強，卻無以復加，甚至可以致命。”
甚麼命？職業壽命。
笨人安分守己，不作非份之想，不挑戰，不迎戰，笨人懂得說，人家那麼聰明，尚且戰戰兢兢，鄭重其事，然則，焉可輕佻輕敵。
天外有天，人上有人，洠в凶灾�之明的人最最討厭。
一直以為自己絕頂聰明的人，聰明有限，是個聰明笨伯。

57大減價
大百貨公司減起價來，真是買家天堂，現款才是皇帝，四層樓之內所有貨品均半價出售，減至最後一天，最常見的尺碼仍然齊備，由此可見，零售市道的確大不如前。
衣服鞋襪堆山積海，陳列一如雜架攤，更像跳虱市場，都是流行款式，已經淪為跳樓貨，一度最著名高貴的大公司，此刻像旺角女人街，使顧客懷疑，何必爭先在原價時花冤枉錢。
那邊廂是男裝凱斯米長大衣，那一角是女裝鳎�魚皮手袋，三克拉鑽戒一減便廿萬，皮裘低至四折，洋洋大觀。
過了最後一天，揀剩的貨色，又怎麼辦，綾羅綢緞早已團得稀皺，如何恢復原狀原價？
銷售量仍欠理想，貨品至最後一小時仍一綑一綑堆在那裏，下一季又作何打算，減至一折？
近十年顧客漸轉往光顧精品店，款式集中，服務親切，大公司已告式微。
名牌代理權也一張張旁落，逛百貨公司當消遣的女士一日減似一日，新女性都有正當職業，且忙得透不過氣來。

58真假聰明
真聰明的人，哪裏看得出來。
聰明人天賦異稟，事事看透，自幼長愛克斯光眼，習以為常，才不會炫耀聰明。
又因為真正聰明，早已知道聰明同名牌衣飾一樣，拿來用最好不過，拿來驕之同儕，則最膚湡o聊。
有時候會聽到大家讚一個人冰雪聰明，是，那杖皇堑诰偶壜斆鳎瑪＇出來看得見數得到的聰明。
大智若愚並非虛偽，考懀У墓爣�一廣，便有後顧之憂，反應比起粗心人，反而慢一兩拍，看上去便鈍鈍的，愚是觀眾的感覺，不是他裝出來的形象。
真正的聰明無色無嗅，俗語說真人不露相，又笑云，把我們賣了，我們還幫他數鈔票呢。
不過不怕，真正聰明人的聰明好比練武精萃，只用來防身燒體，而不是挑釁生事。
聰明不露，大伙又怎麼辨別聰明人與笨人？
有一個辦法：不要把任何人當笨人，不要把自己當聰明人。
做好日常工作，其實毋須十分天才，十分聰明，況且，將勤可以補拙。

59說故事
聽說枺�南亞某都會治安不太好，舞小姐自備手鎗藏小手袋，用來自衛。
感覺浪漫。
事實上，在本市正式買槍過程十分眩�雜，先要接受警方詳細眨�查，並要在家中安裝一隻固定位置的鋼箱，放置鎗械，箱子鎖匙只准持牌人保管。
如果要携鎗出家門半步，即要向警方鎗械牌照枓申請一張行街紙，否則的話，摺�犯法例，會得遭受檢控。
循規蹈矩，立刻變成刻板文章，寫故事，來龍去茫�有時不便交待得太清楚，並非資料不足，懀�空捏造，奈何理性大過，便失卻感性。
就讓那撈偏門女郎織綿手袋中永遠藏著一把小手鎗好了，從洠Ь氝^鎗法，卻百發百中，又有用不完的子彈。
不一定都是假的，但，她求生本能，卻真得不能再真，不止為生活交出身體，且願付出生命。
那樣的人，臁�魂放在何處，簡直是一個秘密。
大都會中，難保洠в羞@樣的女性，一日會頷首，終於說到我的故事了。

60時限
一份即將出版的新周刊，試版試了一個月未成。
如此樣版，即使做到一百分，周刊已不是周刊，宜改作月刊出版。
無論辦甚麼事，一定要遵守時間規限。
限期之內，能做得多好，便做得多好，不夠完美，也洠в修k法，必須定期交貨。
第一篇九十九分固然好，長期抗戰，要維持劃一水準，否則第二三四五篇即淪為五六十分，於事何補，不篇篇八十分，讀者有信心，作者亦幸不辱命。
商業社會做事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