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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叟曝言-第1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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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候至天黑,即盘上树身,却不能跳落,从绳扯放而下。收起钩绳,取出夜光,忽见披发之虎,领着黄马,站在身边。素臣问那披发虎:“莫非接我回家吗?”那虎点头。素臣便想腾上虎背,那虎却扑开,这马便凑将拢来。素臣因跨上马背,手扯领鬃,用腿夹紧。那虎就跳过石涧,这马随着一跃而过,素臣看那石涧,有三丈多阔,却如过小沟缺一般。那虎在前领路,便逢山过山;这马在后追尘,亦逢岭过岭;耳畔呼呼的风声,眼内慌慌的树影,真个是山从人面落,云向马头开!不顿饭时,已至引五家后门冈上。引五刚拿火出来,点着柴片,便见虎下山岗,喊道:“妹子们快来,今日老太怎来的恁早?”玉儿提着一壶酒,藏氏掇着一箕豆,忙赶出来,看见素臣骑着黄马,蹿下冈子,玉儿惊喊:“怎老太又接爷回来,没有着跌么?”素臣跳下马来道:“并没吃跌。”因见玉儿及引五夫妻,俱向虎磕头,素臣亦上前作揖,致谢道:“前日若非神虎相救,性命几于不保,此恩不知何日得报?”那虎前足伏地,连连点头,似不敢当。素臣进内。引五将壶斟酒敬虎,藏氏将豆拌草饲马,玉儿取起梳匣出去,替虎梳篦头发,藏氏复替搔痒。引五进过豆腐,复去饮马,溜马。玉儿梳过头发,复为修爪剔泥,周身捶打。到三更天,那虎把马,从头至股舔拭一遍,在马耳边吼了两声,似有嘱咐之意。这马点头扬鬣,似有听受之形。那虎复向玉儿等吼了两声,一个虎跳,腾空而去。引五向这马道:“老太去了,你怎不随去?”这马将头摇洒,仍立不动。引五不解其故。玉儿进去,与素臣说知。素臣出来,问这马道:“你莫非与我有缘,该我乘坐吗?若果如此,可将蹄连叩两下。”这马果然连叩两下。素臣大喜。细看这马,头尾一丈有余,身高五尺,浑身俱是斑斓虎纹,四足亦如虎蹄,与凡马迥异。用力按之,毫不挫屈,项短毛旋,的是虎种。素臣拂拭夸奖一会,进房安寝。暗忖:千里马已至,吾当去矣!俟玉儿上床,说知不日将归之意:“只是你哥嫂为人何如?可好与他直说?”玉儿道:“哥哥是老实人,只有爱财是他的毛病;嫂嫂也是一般,都不是坏人。”素臣起来,便把前事告诉引五,复夸说天阙山洞中豪富,夫妻可同去受享。引五大喜道:“干珠我很知道,妹子好大造化!我夫妻两个也不想受享,只坐着吃碗现成饭,不干那吃力营生,就尽够了!只是我们怎得出这峒去?山峰上的铁,不白丢了?就有藏银,还好来掘哩!”素臣笑道:“藏银的话是假;那铁是替干家镇风水的,并未白丢。你今日就向众邻舍说知,要同你嫂子向何处探亲,一两日就回。邻舍们见我与你令妹在此,断不疑你逃走。待你去后,我却乘夜带你妹子,从后门山冈而去。你妹子有马骑着;我是爬山越岭惯的;奚勤又被毒蟒收用,没处根查。我便写字与开星,你们去奔他便了。”引五道:“我女人娘家在大鹏峒,有几年不回,只说回娘家去,是再没疑心的。”于是欢天喜地,向各邻舍家通知。吃饱了饭,收拾行李。素臣给与书信,夫妻二人,竟奔辟邪峒而去。素臣候至人静,收拾铺盖,装在马上,用钩绳连玉儿缚于马背。把货担药箱,并做一担,自己挑着,跟在马后。取出宵光,正在耀着,那马便蹿上冈,不走转正路,竟在荒山之上,如腾云驾雾一般,风驰电掣而去。素臣发狠,赶去了一二里,知赶不上,只得落后。路既难走,心复着慌,懊悔不已!正是:
马岂无情驮姊去,虎如有约送芝来。
总评:
素臣何故吃跌?为玉儿而跌也。素臣不跌,岂能久羁孔雀,每夜为玉儿摩运?不能每夜摩运,纯阳之气有一处不到,即纯阴这气有一处结滞,牝户何由得露?经水何由得通?二十八宿从何处生?由此一跌,平氏祖宗实式凭之矣。
发虎拱救已奇,更奇在牝等皆呼为老太,尤出人意想外也。回应邻舍俱怕老太一语,方知已伏笔在前,此处并非突然而出。事奇法密,真属传世之文!
有素臣赘玉儿,即有奚勤赘根氏以陪,方不单薄。而素臣则假作圈套,奚勤则真做夫妻;玉儿则石户难开,根氏则江鳌无底。绝无一笔雷同,此又文章家特犯之法。
奚勤亦赘,非但待犯见长,为破赤身峒而赘也。毒蟒浑身肉鳞,刀枪不入,如何破败?其所恶忌,虽亲军不知,非奚勤何由得其底里?是奚勤一特,而毒蟒之命,已悬于素臣之手矣。宁第以特犯见长?
毒蟒向阴阳二道焚香点烛,磕头如捣,亦地老天荒、宇宙所无之事。开山凿石,才子所有之文。有项羽、必有鸟骓;有吕布,必有赤兔。非此马何能载此人?素臣虽神勇,不能徒手缚贼,故先予以宝刀;不能徒步追贼,故复予以神马。“用力按之,毫不挫屈”,此何等力量。“逢山过山,……逢岭过岭;耳边呼呼的风声,眼里慌慌的树影”,非此神骏,奚以成破贼救储之力?唐诗云:“欲作池西廊,先理池东树。”不其然欹?
第九十八回 神虎神猿种出太平珠玉 奇芝奇鹿衔来百岁春秋
忽见那只神虎,从刺斜里赶来,口中衔一小鹿,鹿口衔一大芝,如一把掌扇相似,走到素臣身边,便伏在地。素臣大喜,跨上虎背,亦如腾云驾雾一般,追上黄马。不到四更,已至辟邪峒外。素臣跨落虎背,那虎放下口中小鹿,向素臣跪而点首。起来,复向玉儿,黄马吼了几声,飞跳而去。玉儿悲哭,马亦长嘶。素臣不胜感叹。将玉儿解放,在鹿口取出灵芝,五色俱备,神采奕奕;看那小鹿,浑身梅花,双眸炯炯,甚是可爱,却不知那虎衔来何意。
一会,东方发白,素臣挑起箱担,抱着小鹿,玉儿手捧灵芝,黄马随后,竟至开家。开星率领妻妾子媳,接进厅堂。相见后,即令妻妾领玉儿入内。自己陪素臣至密室口,素臣备述前事。开星道:“如此痴虫,岂能成事?龙脉又已受伤,尊使可为内应,干珠更效腹心,大人此行,功成强半矣!但应何时举事,何处起手,尚祈垂示?”素臣道:“我回去即往弥峒,察看后,与关、锁等四大户商议定了,即来通知,此时尚在未定。”开星唯唯,即摆便饭。素臣饭后出厅,见那马昂首嘶鸣。一个苗丁说:“小的拉进去上料,却近身不得,只得掇了叵罗来就它。”开星道:“有马必有鞍;草民家祖遗一逼鞍辔,相传为邓国公之物,洪武年间,收服四十八峒时遗存下的;其重数倍常鞍,家中劣马,无一能胜之者,不知可称此马之力否?”因着人扛抬出来。素臣看时,鞍鞒辔镫,笼勒环衔,俱饰宝装金;光彩夺目,俨如新制。暗忖;非此鞍配不上此马!因亲驾备。那马如得了新衣华服一般,嘶鸣喜跃,昂首奋鬣,快意非常。素臣向开星作揖致谢,牵出大门,跨上雕鞍,不须鞭策,竟望后山而去。不一会,已至洞口。素臣下马,连叩三下,干珠躬自出迎,拉马后随,到了草堂。神猿已在拱候,领着干珠一齐叩拜道:“为着老婢家事,累相公月余辛苦,感激无地!”素臣略述前事,复极赞玉儿之贤道::此女不贪财,不慕色,情重而不涉邪,性灵而不露巧,端凝自重,婉娩顺从,真足为令郎佳偶!”神猿道:“诚如相公尊谕。然非相公纯阳之体,断不能暖其纯阴之质;非相公至正之心,断不能却此感恩之色;相公乃平氏大恩人,上自祖先,下及子孙,皆感德不朽者也!相公所得芝草,是千年神芝;鹿虽小,将来亦是千年神鹿。寿考福禄之徵,胜黄雀所衔玉环远矣!可付老婢,代为保护,日后当仍归相公也!”素臣道:“芝鹿原系神虎衔来,赠与其女,自当归之令郎。至老妪之前知,何以历历如见若此?前承指示,物久则灵,请问灵于心乎?灵于术乎?”神猿道:“物久而灵,心有所触,一切风动云飞,鸟鸣叶落,均可推测;亦如《梅花六壬》等数,稍为变通,益加灵警耳虽负于心,小灵于术也。相公神物何尝不灵,但凭理不凭物,知之而不习用之耳。若时加推测,熟极生巧,亦岂不能前知耶?素臣上首,问玉儿婚期,神猿道:“此女为平氏发祥之女比,仪可不备,意不可不诚。老婢于明日与小儿洁心斋戒三日,告知祖先,即来行聘。此月十五,团圆吉日,当亲迎过门,十六日便送相公起程也。”说罢,命于珠陪饭,自己拉马进去,口里说道:“金姐,老身引导了。”饭后,仍牵马出来,送素臣出厅道:“三日后,遣小儿至开家亲自致聘。大家手中不足,一切回仪,俱不必备,只求恕小儿荒略之罪。”素臣应诺回来,与开星说知。取出二百两银子及绸缎花粉等物,交付开星,略备妆奁回贺之物。开星连夜赶办,并为引五夫妇,各做一身新衣。初五这日,正值素臣生日,清早起来,望东遥拜,流了一会子眼泪。干珠已经到门,只带来两个庄户,挑着两担十二色的水礼,两盒绸缎首饰,一百两黄金作聘金。干珠捧着聘金,置放桌上,恭恭敬敬的,拜了四拜后,与素臣等见礼。开星令引五收礼入内,大排筵宴,款待干珠,席散回盘。至十五日,干珠复来亲迎。苗礼,新人俱不坐轿,素臣令玉儿手执灵芝,如掌扇一般,自蔽其面,骑着黄马,随干珠出门。素臣及引五夫妻,各骑开家马匹,在后送亲。把那只小鹿,披挂全幅红绸,令苗丁抱着,导引新郎、新娘,取福禄寿俱全之意。到了峒中,结亲以后,神猿请素臣进新娘房,同着讨喜。素臣不肯。神猿道:“小媳天荒已破,曾与相公同床,休说别人不能信是处子,即太氏亲家亲母,亦有所疑;故须相公同老婢进房,当面讨出喜来,方可释疑,即老婢家中僮婢家户,亦无后言也!”这几句话,把引五夫妻都说得满面通红。素臣方知其故,因同进房,讨出喜帕。神猿遍示在房诸人,说道:“这喜不特是真喜,是全喜,兼是福德俱隆之喜,非鸡冠血所能假也!”引五夫妻羞惭满面,连连称贺。然后出房,大排筵宴。外边款待素臣,引五、干珠陪坐;里边款待玉儿、藏氏,神猿陪坐。席散,送新郎、新娘再归洞房,共效于飞。
次日清晨,神猿命干珠夫妇,拜认素臣为恩父,即陪素臣早膳。
饭毕,亲自出来,送至大门,叮嘱:“此去尚未能如相公尊意;辟暑神珠,真宝物也!切记,切记!”素臣唯唯。亦嘱干珠预积柴炭好醋,神猿连声应诺。玉儿哭别,谆嘱后期。素臣将聘金赠与玉儿,引五、干珠送至后山,再拜别去。素臣回至开家,即行告辞。开星苦留,欲尽敬意。素臣道:“今日乃神猿代择行期,必非无故;饭已饱餐,只此就行了。”开星知不能留,牵马送出,说道:“大人前回所带封亲家的书札,札中欲把他次女配与虎儿,恳求大人为媒;大人回去,伏祈即为撮合!”素臣暗忖:怪是临行,令其女叩见云北。
因一口应允。亦嘱咐预积柴炭好醋。开星沉吟道:“谨遵大人之命!”
素臣上马,把担挂放马背,不到下午,已至弥峒外。则下马来,见一人飞奔至前,跪地磕头。素臣看时,却是金砚,忙问其进峒之故。金砚道:“小的是去岁别爷,到了东阿,蒙奚、叶二位,因爷面上,把小的也派在弟兄数内。六月内,到济宁,跟着粮船,把靳家银子都偷完了。山庄打听着广西元抚台及镇守太监冒神功,都是勒直乾儿,每年有数万金进献,因山东、河南被劫,竟送浙江。便拨人到永州府零陵县地方,结连苗、摇,专截这宗财帛。碧莲姐妹因想哥子,就和元哥,宦哥讨了这差,去岁今春,也得了一二万金。到了八月初头,碧莲、翠莲来见他哥子,知道爷进峒去,惟恐有甚意外,碧莲回去,换了宦哥来,夫妻两个,扮着打花鼓的,进峒接应。元哥不放心,又打发小的,随后探听。探到这峒,才知道被主唤进宫去。小的进宫探了几次,只见宦哥,不见翠莲。要救宦哥,说宫外巡逻严密,峒城高固,料逃不脱,怕反伤了翠莲的命,叫小的来寻爷设法。今日恰好遇着,想是他夫妻二人命该有救,只求爷的主意了!”素臣沉吟一会道:“我须进峒相机行事,此时也没甚主意。你把这马带回神狴峒,交给大户封斗,说我现在弥峒,不日就回。你交马之后,再来寻我。”金砚领命自去。素臣竟入峒中,走到十字路口,恰好遇着岑,曲盖龙旌,金麾玉节,居然王者,但乘马而不坐辇耳。
素臣闪在人家檐下,定睛细看。果然满脸横肉,一颈逆毛,是个杀相。正思封斗之言不谬,去被岑一眼看见,吩咐侍从,请那医生便殿相见。几个苗将便来传请,苗丁便来挑担。素臣不知凶吉,只得随行。须臾,已到一所偏殿之中,只见岑南面高坐,待从盈庭,苗将指令素臣朝拜。素臣假称骈膝,苗将用力拗折,不能屈转。岑道:“那里是骈膝,不过恃有本领,不肯屈膝故耳!但孤家非比别峒之主,止于雄长一方,不日便当逐鹿中原。良禽择木而栖,正应于此时,即定主臣之分。你不见殿上匾额吗?孤方求贤若渴?你若果有淮阴之谋略,即当筑台拜将,共与大业;但恐外才有余,内才不足;空有陈平之貌耳!”素臣看那扁额,是“吐哺握发,”正待置答。只见一少年将军,飞马直入,报说:“仙长已至神狴峒,吾主可速出城迎接。”岑忙起身更衣,令内监送素臣至兴贤馆暂住。这馆内分十二院,每院三间正房,七八间从房。正房内床帐卧具,一切需用家伙,无不具备。馆内僮仆,便来献茶,内监将箱担交割,自去回复。素臣暗忖:这厮欲网罗豪杰,遂彼逆谋,可诡辞以动之!送上夜膳,看极丰腆,酒味醇浓,羹汤鲜美,三盘茶食,香甜酥软,可口非常;问那执壶童子,说是吕将军夫人亲手制造。素臣惊问:“吕将军何人?其夫人怎为馆中制造饮食?”童子道:“吕将军与峒主一人之交,夫人与峒妃也是一人之交。这馆中客到,如有相貌魁梧,身材雄壮的,要飞报吕夫人知道。方才吕夫人亲来看过,故特送这茶食酒肴。平常馆中供应,岂能如此丰盛?”素臣愈疑,问:“馆中客到,何以报知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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