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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叟曝言-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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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氏关好房门,呼唤璇姑不应,伸手去替他把被头盖好,脱了鞋脚,要上床去,忽转过念头,想起一桩事来。正是:
欲向璞中求美玉,好从胎里探真珠。
总评:
此回前半合之前一回,将《金瓶梅》中叙述家常琐碎周密全副精神倾倒尽情,后半回李四嫂之蜜嘴蛇心、绰风糊日,则又王婆等之领袖也。作者之大本领大文章绝不在此,而略一调笑已擅胜场。视《全瓶》之全力为之者,何如何如?
凤姨丧事较春红丧事件件从杀,独镇宅一事权力铺张,最为入情。非文无以达情,非情无以起文,惟有至情乃成至文,吾读斯回而益信。
才毕春红丧事,接手即写凤姨丧事,何其力量!而笔笔反对,便无一笔犯重,此又特犯中之一法。
凤姨入木一段,连下无数“了”字。有大珠小珠错落玉盘、猛风急雨消散春花之势,读之悄然以悲,欣然而喜。
公子淫人兼没意智,亦知以交媾时意兴走,其妻之非激烈女子。敬告天下后世贤达闺媛,勿稍纵肆以受斯侮。
因丫头引路接入大怜,因欲捉大怜“怕搅臭水缸”拍合璇姑,文心细曲,真有剥蕉抽丝之妙。夫璇姑于两丧事中已处处穿插、笔笔牵串,无难一语拍合而必委折如此,总欲使花香凝露一片融洽,无些子渣滓故耳,视《水浒》等书不在话下。却说且重叠起炉作灶者,其死活灵蠢相去何如?
聂道划策较凤姨更进一筹,非此无以表璇姑也。坚不磨,不知其坚;白不涅,不知其白,愈磨而愈知其坚,愈涅而愈知其白。然则聂道之表章璇姑者至矣。
公子自为璇姑着急,大奶奶屡屡错会。前有春红,后有凤姨,皆以影罩璇姑,最有花色。中秋日,公子几如木头,致大奶奶等各无情兴,岂知木头乃热于火炭。奇情妙情,奇文妙文。
李四艘一席风话真是引动邪心,而璇姑乃酣然入梦。坚至此,方是真坚;白至此,方是真白。
第三十一回 小姑嫂看淫书津津讲学 老夫妻吃热药狠狠团春
石氏暗想:姑娘前日说尚是闺女,我毕竟有些疑影,休说文相公儒雅风流,姑娘与他同床三夜,不能无情。只看姑娘这一种窈窕身材,妖娆容貌,透骨风流,此时病中蹙额而眠,如烟中杨柳,雨内芙蓉,兀自令人销魂。何况笑口初开,欢情乍畅,感恩报德,惜貌怜才,宛转于腰股之间,浃洽于肌肤之际,文相公当此,有不心醉神怡,探珠点玉者乎?姑娘,姑娘,只怕知心如我,犹未能全信耳。因将手悄向被里,从裤管中伸进,把一指轻探入璇姑玉户,只见葳蕤紧锁,菡萏娇含。璇姑睡中一惊,身子直翻过来,石氏吓得粉脸凝羞,姣容失色。幸喜璇姑疲乏已极,翻转身来,仍睡了去。石氏方才放心,上床而睡,满心欢喜道:“我姑娘如此幽贞,真是人间少有。文相公恁般方正,果然世上无双。我丈夫有这等妹子,嫁得这等妹夫,真好侥幸也。”
这里石氏自思自喜,那边李四娘回家,因说不动璇姑,和衣倒在床上,闷闷不乐。又因是中秋佳节,多吃了几杯酒。又嘈了那许多风话,倒引得自己欲火上升,翻来覆去那里睡得安稳?只得伸手下去把阴户尽力揉了一会,出了些火气,爬起来,吃了两碗冷水,心上凉了一凉。觉道好些。然后把璇姑之事,打算起来道:“方才那种光景,直头毫无门路,公子这银米如何消释?明日且去探着他所想之人,给公子一信,也就算不得无功食禄了。但那后手一个元宝,如何得滚讲来?”直想到四更天,忽然想着道:“是呀,那不识风情的女子原有四着仙棋。如今我止下得一着,怎就退悔起来呢?当初我母亲替人设谋定计,不知破了多少闺女的真身。改了许多寡妇的节操,怎么生下我这不肖女儿。一个人就弄他他不倒!我曾记得《传授心法》说是一切妇女只怕他情窦未开,便心正无邪,凛然难犯。我有四着棋子是专开情窦的,对锁钥匙,任你千贞万烈都走不穿跳不过的,到得情窦开时,便如黄河水决。闸他不住,我不引他,他自会来寻。这四着棋子是叫他耳听着淫语淫声,眼看着淫书淫画。我如今才说得几句淫话,没曾打动,那里便有决绝回音?明日须把那三首棋子,一齐都下,自然便有效验。”想定了主意,满心欢喜,便觉疲倦起来,睡了一觉,已是天明。急急爬起,取些冷水洗了脸,就走进来。
公子早在廊下伺候,慌忙领至东宅。四嫂把自己的说话述了一遍,公子手舞足蹈的喜道:“说得好,说得好!就是泥神也要动心了。”四嫂道:“那知他竟是沉沉睡去,弄得小媳妇情兴索然,只得回家安置。”公子大惊道:“有这等怪事!便怎么处呢?”四嫂道:“我到家,一夜不睡,又想了三条妙计在此。”因把祖传秘诀述了一遍。公子想了一会赞道:“这真是仙着,但是怎样行法?”四嫂道:“淫画是不便拿给他看,老爷可有绣像淫书画得出色的,待小媳妇拿两本去,只算送他解闷,等他自去翻看,这不是两着棋子并做一着下了么。至那淫声一事,须要张老娘做将出来,老爷自去吩咐他方妥。”公子道:“前面两着棋子,别人家未必现成,我家却无所不有。我嫌那淫书上绣像呆板,叫名手画师另画,真个面目娇艳,情态妖淫,比着平常的春宫册页还胜几倍。只消拿两部去就是。独有末后一着,我却难于出口,要你替我转达的了。”因急去取了书并三两银子交与四嫂道:“这银子给与张妈,须要妆龙像龙,妆虎像虎方好。”
四嫂应诺出来,悄向张妈说知。张妈胀红了脸说道:“我这样一把年纪,怎好妆这鬼脸,到日里边如何见他面呢?”四嫂道:“你须晓得公子性儿,我昨日那些风话又是肯的吗?也只为银子面上。你只消到晚来吃几杯酒,盖了面孔,他便认你酒醉。就不也是正经夫妻子的事,又不偷了别人家的汉子,怕甚么丑呢?我们小户人家,隔着板席就有人睡,若像你这样面重,也过不得日子了。我记得那年与你四叔做事,兴发起来,我性命都不顾了,嘴里边心肝乖肉亲爷老子流水的喊出来,把一张床咿咿哑哑的响个不住,闹得那隔壁钱老爹半夜不曾合眼。明日看着我,扯开嘴只顾嘻嘻笑,被我弹着囗子说道:”你笑我么?我家夫妻两个干事,又不开着门养汉,有啥仔好笑?那家子不是这样来?那哑着声不发出来,妆腔儿怕人听见的,敢倒是虚心病走邪路的。老娘是正经直头子人,干得快活就喊两句,却是拳头上立得人起的。你敢扯着屄嘴笑我么?‘那钱老爹被我一顿数落,老大没趣,我脸上红也没红一红,有啥仔害羞呢?“张妈道:”这也罢了。只是我家的东西是棉条样软的,怎的兴发?“四嫂道:”这银子就是你我的兴了。你一面想着银子的好处,一面思量少年时干事那样的高兴,把张老爹紧紧拿住了,把身子乱颠乱凸,摇那床咭咭咯咯的响,把银子当了张老爹,嘴里心肝老子的浪叫。他们在隔壁听了,那里知道是假的,自然认你快活到极处了,听动了火,怕他不心里发起痒来吗?“
张妈点点头,接了银子。四嫂道:“我还有句话问你,你这大姑娘许了人家没有?我看他出神光景,定是想着甚人,你可知道是那里人,甚名甚姓,家道如何,可有才貌,是怎样订约的,细细说给我听。”张妈道:“自从过了七月半,他们通不和我说甚话了,我也虚心病,没再去问他。从前刘婶子说过,他有个恩人姓文,住在吴江,是个秀才,祖父都做过官,却没提起名字。刘大叔把璇姑娘许给他做小,那姓文的留一床褥子,要了璇姑娘一个手帕去,原说半月内就来娶的,过后不见他来,刘大叔才去寻的。只不知他的穷富,那相貌据刘婶子说,与璇姑娘正好做一对儿。”四嫂道:“我便疑心大姑娘睡着那条褥子,怎这样富丽?配不上那帐子被头,原来是姓文的留的表记。他有这床褥子,家里定然豪富;又是个秀才,想必也有才学与大姑娘正好做一对;这相貌不消说是标致不过的了,怪道我的说词说不进去。如今且去与公子商议则个。”于是别了张妈,急向公子说知,公子跌脚叹气,急去通知聂元。四嫂出来,做饭吃了,来看璇姑。这日璇姑身子略好,正在勉强梳头,四嫂嘻着嘴儿道:“昨日我也吃不多酒,怎么就吃醉了?在这里不知说了许多痴话,敢怕笑坏了你们哩!”璇姑道:“酒在肚里,事在心头,那里是痴话,也没人敢笑你。”四嫂道:“只要你们不笑就是了。老实和你说罢,你就是笑我,我也要说。我是这样见识,人在世上不多的日子,每日扯开嘴只是笑,才不枉了为人一世;若是终日蹙着眉头,淹淹闷闷,便与阴山背后愁神怨鬼无二。里边大奶奶姨娘们,心里有甚烦恼就来寻着我了,我走进去,连屄带膫一阵乱嚼,把一屋子人都哈哈的笑了,大奶奶好不欢喜,说道:”李四嫂,你是真个佛见笑哩!‘大奶奶不过口头言语,被这些姨娘姐儿们一传,就传出了名,后来我走进去,不要等我开口,他们就先笑做一堆,说是’佛见笑‘来了呢!我说道:“佛见笑还不足为奇,我是石见笑哩!’大奶奶道:”怎么是石见笑?‘我说:’那佛最会笑的,你看那弥勒佛,成日扯开一张阔嘴呵呵的,是个极会讨快活的人,不消我去对着他耍子。只有那石头是个笨东西,再不会笑的,不等我开出口来,他就乱滚着笑做一堆,这不是石见笑么?‘大奶奶笑道:“好婆子,倒被你骂了去,把我们都当做顽石点头哩。”
四嫂正在随口乱嘈,只听外边有人叫唤,张老实接应出来道:“我说是谁,原来是胡朝奉。朝奉回家有四五年光景了,是几时来的,宝货可是在断桥么?”胡朝奉道:“我是本等不出来的了,被一个朋友拉出来,说我的主顾多,要领他认识认识,只得又来走一遭。下是下在断桥,却带不多货来,一来与你是老主顾,要会你一会;二来有个口信,还有些银子,要亲手交你,所以造府的。”老实道:“是甚口信,怎又有甚银子?”朝奉道:“还是十月里,在镇江饭店里遇着一个贵处人,姓刘,说是你的亲戚。”那人说到姓刘,璇姑便侧耳细听,石氏慌忙在门缝中去张看。只见那老客人在兜肚里挖出一封银子,说道:“他病在饭店里,奄奄一息,我便不认得他,他却认得我,知道我与你熟识。我要到杭州,他说有剩的几两盘费托我带来,要亲手交与你的。”老实吃了一惊,接了银子,忙问道:“他叫甚名字,与我是甚亲戚,如今病可好些?”只见那老客面上惨然不乐,答道:“不要说起,到第二日日平西时,就没了。他的名字忘记问他了,他原住在湖上,五月里才搬的,他叫你表兄。”
张老实满眼挂出泪来,璇姑也觉两眼酸酸的,汪着眼泪,这石氏如万箭攒心,一阵乱跳,早已晕死在地。璇姑吓得魂出,与四嫂连忙扶救。张妈也顾不得客人在外,飞奔进来,大家救醒。那朝奉便要出门,被老实一把捺住,说道:“这事还有可疑,正要问个明白哩。”这里璇姑劝石氏道:“也还未见的实,又没啥仔凭据,未可全信。即使果有此事,也须问明了地方及店主姓名,好去收拾骸骨,埋葬祖坟,到那时从容殉节,才是道理。”石氏只得咽住哭声,听着张老实问道:“我一个表弟姓刘,虽系出外,但他并不要到镇江去,如何朝奉说在镇江店里遇着他?就是病了,也该胡乱写个草信,怎么字也没有一个?至于行李衣物,也该拿一两件回来做个凭信,因何一件俱无?只怕还另有其人,不是我这舍亲姓刘的。”朝奉道:“你说的这位令亲就是我遇着的,是不是我却不知,我只管寄银信就是了。至于床铺等物,说也可怜,你说他还有甚么信物寄来吗?我记得是七月初头,大气虽热,他却是赤身睡在门上,连单被裤子都是没一条,如何得有寄回呢?”老实道:“他出门时带有行李,到那里必定带着,若说缺了盘费,典卖掉了,就不该剩这银子了。”朝奉道:“我也曾问过,他说是原到吴江找他一个姓文的亲戚,因那姓文的已往安庆拜什么年伯,他就慌忙赶到安庆,找着了姓文的,同着吴江两个朋友合坐一只江船下来,一路在长江安然无事,岂知船到镇江正要收口,忽起大风,打在金山脚下,船在石上撞破,一船的人都落下水去,江边许多救生船只赶去,捞了一个不识姓名的船家,合你这刘令亲,还有姓文的一个家人,其像都随流水流到大江里去了。你令亲说到那里还想着那姓文的,只顾淌泪,倒是我再三劝住了。”石氏扯着璇姑痛哭道:“姑娘,我和你一般苦命了。”璇姑收了眼泪,低低劝道:“嫂嫂不要急坏了,此信大都是假,晚间和你计较。就是真的,我和你安心就死,正好结泉下夫妻,亦不必徒作楚囚之泣。”石氏也没心肠去听下文的话,呆坐在椅上出了神去。
直到客人去了,老实哭将起来,把一封银子放在桌上,说道:“我看表弟也不像个短命的人,那知道遭此横祸。我方才细细问明,原来表弟救起来时只穿得一条裤子,因船里暑热把衣服袜子都脱掉的,鞋子也撩在江里,到岸上才买一双草鞋穿着。这银子亏得放在身边没有失落,说是还有姓文的银子在内。棺材是隔日前已托店家买就的,寄银之时已经垂毙写不动字了,那店家住在镇江西门大马头上,姓王叫做王三道。若要收拾尸棺,早晚我替你去罢,休要苦坏身子。四婶子,你替我劝劝,这也总是前世事了。”老实哭了出去,四嫂和张妈都含着眼泪劝了一会,也自去了。
石氏问璇姑道:“我想起来,这信竟是真的呢!吴江一水之地,文相公来不来俱该回家,怎就担搁到三四个月?这寄信客人怎肯把自己银钱来哄骗人家?你方才说此信是假,是怎么缘故?”政姑道:“我也因哥哥出去,杳无消耗,日日忧虑,方才一闻凶信,原是惊惶,只因没有确据,尚未深信。到后来,说出翻船之事,我便猜破九分,知道这是是假的了。”石氏道:“江中遇风翻船,这是常事,怎么就不信呢?”璇姑道:“哥哥相貌,将来正有际遇;至文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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