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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夜魔-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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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惨叫着醒来,好半天都不敢确定自己的头是不是还在肩膀上。
房间里昏暗一片,只在窗帘的缝隙透进几道月光,如利刃般投在地上。
我的头昏沉沉的,出了一身冷汗,半天才完全清醒。
楼下一个姓高的老太太又在吵架,这回不知道是为了什么。高老太是二婚,第一个丈夫也是这楼上的,性格过于温厚,每次吵架都让着高老太,几十年下来终于给高老太活活骂死了。丈夫死后高老太很快就有了新的目标,同样是这楼上的住户,一位单身的大爷,两个人眉来眼去没烦什么事就结婚了。婚后高老太故态复萌,但这位大爷也不是吃素的,二人三天两头对骂,甚至动家伙,不分白天黑夜,吵起来没个四五小时停不了。
我拉开窗帘开窗,叫骂声更清楚的传进来,高老太吼要砍了大爷,大爷吼就你那二百斤,高老太吼孙子才躲,大爷愤怒的吼你丫还真砍,然后两人厮杀开来,不断有物品从楼下窗户飞出,下面看热闹的外来务工人员纷纷散开,几个好占便宜的顶着桌子冒险去捡漏,高老太不忘对窗外怒吼一句:“那是我的!”
关上窗,我长出一口气,今晚又没法睡了。
二咪在枕头上望了我一眼,又专心的舔起纯白色的爪子。回到床上躺下,开灯看书。随意的翻开一页,也不写了些什么,只是些文字在眼界里跳动。我想这本《癌症楼》大概是不会有看完的一天了。二咪翻了个身滑下枕头,它伸了个懒腰,跳下床到猫爬架那去玩耍。我放下书看过去,二咪总这么无忧无虑,即使天天跟我吃素也依旧快乐,如果人类都能像猫一样,世间大概就不会有贪婪了吧。
已经一点半多,高老太开始拔高音调,到G大调了,再两个小时就要结束了。我关灯重又躺下,试图在骂声中小睡一会。就在这时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是同事钱宇,跑社会新闻的,他是我在报社唯一能说上话来的人。
“重宙,吃饭没有?”
“不是吧你,都这个点了。”
“少废话,吃了没有?”
“当然吃了。”
“什么?吃了?真的吃了?”
“嗯,吃了。”
“我这刚和几个朋友唱完卡拉OK,在家家乐吃夜宵,刚点了锅香肉,还想叫上你喝一杯。你昨天不是一天都吃不下东西吗?今天居然能吃得下了,这转变也太快了。说,是不是有艳遇?”
“哪有……我说钱宇,你这么晚还在外面,要小心月夜魔,今天可是阴历十六,月亮最圆的时候。”
“没事,我是公的!”
“我有一个感觉,月夜魔不止杀女性,应该还有男性受害者……”
“行了行了,我这还要吃香肉,你就别说了。浪费是可耻的,我挂了。”
不等我说完,钱宇就挂了电话。
闭上眼不自觉的又想起陈小亦,她的身体那样完美,不知道凶手是出于什么目的要杀死她。书中线索的事情没有报告警方,我想这大概不会惹上什么麻烦,但我私自堪验尸体的事可能就没那么幸运。我到现在都没想明白当时为什么要那样做,我已经不是警察,再说私自移动死者遗体是犯法行为,可我为什么却像着了魔一样的去触摸陈小亦的尸体呢?是因为她的美吗?还是潜意识里我还认为自己是一名人民警察?再或者真的只是猥亵的人性做怪?
杂念纷起,头隐隐痛了起来。
明早九点还有约会,一定要睡会,不然在电影院里睡着了就太尴尬了。
我强迫自己什么都不想,但耳朵却始终被高老太的咏叹调包围,憎恶之情油然而生。
我买下这所房子时前房主就和我打过招呼,除楼下有个母夜叉外,其他邻居都很好。前房主因为要移民新西兰,所以低价卖房,前几个买家比较走运,来看房时正遇到高老太发威,都知趣的没敢买,我来看房时高老太难得的安静,结果造成不过如此的假相,我甚至怀疑前房主有些过分了,一个老太太能有什么可怕的。现在知道利害了,想卖掉房子也不可能了,为买房我贷了二十万,还借了十几万,背了一身债连肉都不敢多吃,现在要把房卖了都知能住哪里。
最近不知怎么的常想起过去的事情,那些以为忘却的人和事重又浮现。
我的童年是在鱼东市度过,父亲是一名刑警,母亲是银行会计。父亲在当警察前曾是部队的侦察连连长,有着敏锐的观察力。小时候我和父亲间的游戏是比观察力,通常是我在父亲回家前移动家里的一件摆设,有时只是改动微弱的角度,但都被父亲一眼扫穿。父亲也时常让我观察他移动了什么摆件,我大多数时候都能答上来,不过有时不论如何也找不出不同。父亲说:集中注意力,不要被外表所迷惑。但我却始终猜不到父亲移动了什么。那时我深为有一个警察父亲而自豪,他除了脾气暴躁外,其他一切都好。然而在我小时三年级那年,发生了一些事情,从此改变了我的看法。
那年发生过一起银行劫案,有个孤胆劫匪闯入银行抢劫,结果正遇上市里组织银行安全演习,于是警匪双方在银行内发生枪战,死了三个银行职员,两名警察,最后劫匪饮弹自杀,那三名银行职员就是在他逃跑无望的情况下杀害的,而其中就有我的母亲。那时父亲刚升任公安局长,演习由他指挥,他为了救出银行里的各级领导甚至答应劫匪用我来交换,我至今都不愿相信他竟然答应了。母亲紧紧的搂住我,绝望的战栗,我感觉到比死还可怕的气息。那些领导一出去就命令强攻,混战中我看见父亲冲在最前边,我以为自己会得救,但却看见子弹击穿父亲的额头,那么多的血在他倒下的地方涌出,而他的眼睛始终望着我这边,那么绝望的眼神。枪战结束时母亲紧紧把我压在身下,有温热的液体流到眼睛里,我被人抱起时才发现是血,母亲躺在地上圆睁着双眼,血从她的长发里淌出,我一下子就知道,自己再也不会有爸爸妈妈了。我没有哭,而只是不停的抖。大概是因为眼睛里浸了血的原因,我看见两个看不清脸的黑影从外面飘进来,他们抓走了父母,还有其他刚刚死去的人们。只有那么一会的功夫,他们都消失了。
我惧怕血,惧怕那两个黑影带我到未知的地方,这恐怖压来使我窒息。
钟声响过三下,楼下高老太的叫骂声嘎然而止。二咪跳上床,凑近过来舔我眼角的泪水,它的小舌头涩涩的有些粗糙,可我不想避开,泪水无法抑制的流淌。我伸手抚摸二咪的身子,它眯眼惬意的叫着。月光洒在屋内,如同秋霜满地。
不知何时我睡着了,又做梦了。这一回梦到自己还是个学生,在鱼东市第七中学,大家都很友善,可是我却活在阴影中,在逃避着什么,仿佛青春从未光临。是父亲的同事收养了我,他也是我们家的邻居,他要我考公安大学,但我却只想着画画,这让大家很失望,可是他们不知道我的恐惧,不知道我为什么夜里总要开灯睡觉,他们根本不知道黑暗里隐藏的魔鬼。我感到压抑,每一节课都在走神,我听到遥远的呼唤,为此我吓的小便失禁。可是仍有光明,我回过头去,孔凡红刚好抬起头,笑容散发着光芒,轻声的问:你还好吗?
我深一口气,忽的醒来,天已大亮,擦拭去泪痕才发现已经八点五十多,我要迟到了。
匆忙洗漱,给二咪换了水,添了些猫粮,出门时已经八点五十九,只得给许兰打电话,说要迟到一会。许兰在电话那头银铃般的笑,说没关系的,她也是刚出门。
阳光很好,我的心情也和很好。可是刚到楼下就被高老太拦住,她正在和一个外来务工人员争夺一部小灵通,那可能是她昨晚丢出窗外的。高老太要我给她做证,那个小灵通是她的。而外来务工人员也不甘示弱,说不是高老太的,那么高的地方丢下来肯定会摔碎,而这个完好无损,根本就是他前几天刚买的。
两个人各自拔高声调,如两只凶狠的斗鸡。
“小耿,你是记者,你给评个理,他一个乡下民工出苦力的,要什么小灵通?你看看他这身行头,加起来都不够三十块钱,还吹牛用得起小灵通,这不跟放屁一样吗?”
“这位大姐你这就不讲理了,乡下人怎么了?乡下人就用不起小灵通了吗?看不起人,我这还有买小灵通的发票……”
“呀?!还有假发票?小耿,你得调查他一下,是不是专卖假发票的团伙,看这长相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位小同志是记者?那你都听见了,是她不讲理,歧视我们农村人,我们农村人怎么了?老老实实干活赚钱,怎么着她了?买个小灵通是为了找活联系方便,这东西也不贵……”
“不贵你抢别人的?瞅你那穷酸相,眼睛都没长一条线上,九世乞丐命!要不是看你是个民工挺可怜不跟你计较,你还上劲了啊,再不松手我报警啦!”
我急着赴约,高老太却挡在面前,一手抓着小灵通的挂绳,一手抓着我的胳膊,想脱身可没那么容易。被高老太纠缠的民工大约五十岁左右,衣服口袋已经撕裂,他拼命撰紧小灵通,另一只手捏着几张十元的钞票,地上还有几个一元的硬币。周围聚了一圈人,有邻居也有民工,个个都跟高老太保持安全距离,脸上挂着麻木不仁的笑容。
“老阿姨您先松手……”
“干什么要我松手?要松也是他松!”
“我的小灵通为什么要我松?”
“都闭嘴!老阿姨你先松手,这么多人他跑不了。咱们打个电话不就知道是谁的小灵通了吗?”
周围的人立即一片附合声,高老太的丈夫也钻出人群。
“就是嘛,我也这么说的你偏不听……”
大爷头上裹着纱布,看样子昨晚的混战打输了。
“放你娘的狗屁!是老娘的东西还用验证?我劈了你个乡巴佬!”
高老太突然暴起,松开抓我的手,五指插向民工的脸,民工挡的不及时,脸上顿时被抓出五道血痕,他似乎被这突出其来的袭击弄傻了,愣在那里任高老太狂抓,好一会才惨叫一声抱着脸蹲下。我连退两步,感到天旋地转,胃里一阵痉挛,却吐不出什么来。高老太还要继续发狂,我强忍着晕眩在她身后猛踢一脚,把她踹倒在地。
“就算他偷了你小灵通,老太太,也没你这样欺负人的!”
“记者打人啦!老娘我不活啦!”
“妈的,报警!”
我扶着墙掏出手机报警,高老太见状做势要冲过来,却被她丈夫拦住,邻居们像看到好戏的高潮部分,群情激愤,口舌如簧的议论起来。在警察赶来前,我又给许兰打去电话,告诉她这的情况,电影大概是看不成了。许兰一听我出了事,立即说要过来,我刚想说不用,她却已经挂断电话。
高老太被人群隔在另一端,目光如电的盯着我。我狠狠的瞪回去,高老太立即跳起叫骂,一块砖头飞来,我一闪身躲开,砖头砸进一楼住户的厨房,那户人家顿时急了,和高老太理论,又动了手。派出所的民警赶来制止斗殴扩大,把我和高老太还有民工和一楼住户全带回所里,一查小灵通还真是民工的,高老太的丈夫从停车棚顶找到摔碎的小灵通残骸,不停向民警求情。民工的脸被包了一圈又一圈,高老太拒不认错,她丈夫答应赔医药费,还有补修一楼住户的琉璃。而我则被民警批评教育一番,高老太再怎么不对也不能动手,她是一老人家,人家有倚老卖老的资本。民警的话里话外全在挖苦高老太,因为这片管区没谁不认识高老太。最后民警要我给高老太道歉,然后就可以离开了。
“老阿姨,对不起我错了。”
我说,高老太用恶毒的眼神扫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如同我憎恶高老太的心情一样,我想此刻她也在同样的憎恶着我,令人厌恶的邻居。
是的,憎恶是相互的。
一个电话,无处可避的命运
许兰在楼下路口等我,见我没事才绽露微笑。
正午的阳光洒在街道间,风也是热的,像刚从火炉中喷出。路口背阴处有两桌麻将,巷子里还有一圈人在打扑克牌,吆三喝四,六饼七条,让人难以想像早晨这里曾发生过什么事情。
“等很久了吧?”
我感到些许歉意,许兰抿嘴一笑,摇摇头。
“没什么,只要你没事就好。”
许兰的话使我莫名感动,甚至感到了爱情的成份,那种一见钟情,生死相许的传说中的爱情。
但这有些奢望了,大概只是我的幻想。
“来吧,上来坐坐,这里太吵。”
我伸过手去,许兰很自然的握住,柔嫩仿若无骨。我一下子就出汗了,心跳加速。转头四顾,发现楼主蔡阿姨正在看我们,眼中有善意的笑,一脸理解的表情。
“你在看什么?”
“噢,没什么,咱们走吧。五楼,有点高。”
“才五楼啊,不高,我住十二楼,都是走楼梯,减肥。”
“让我看看,你又不胖,减什么肥啊?”
“呵呵,你真会安慰人。”
到四楼时就听到十六和弦的电话铃声,像是我卧室的那部。奇怪的是没听到二咪叫,往常我刚到三楼就能听到二咪在门口叫,小家伙耳朵灵敏的让人惊人,以至于邻居开玩笑问我养的究竟是猫还是狗。
二咪是纯种山东狮子猫,天生鸳鸯眼,据说有着看透生死的奇怪能力。不过在我看来,二咪只是一只需要人爱的胆小的猫,仅此而已。
到五楼时我终于确定,那真的是我的电话,这幢楼上没谁会喜欢听’黑色星期五’,更不会把它设成座机铃声。
“那该不会是你的电话吧?”
许兰见我匆忙开门的模样问,我扭头尴尬的一笑。
“嗯 ,就是我的电话。”
“你可真是特立独行啊!呵呵。”
许兰边笑边望着我,而我感到脸上发热,心底莫名兴奋。虽然设这铃声的目的就是让别人吃一惊,但真的实现时却让我感到有些突然,来的太过不经意,毫无心理准备,有些不好意思了。然而打开门时铃声却停止了,我让进许兰后,径直到卧室查看来电显示,是陌生的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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