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渡寒潭-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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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杉微笑，说：“好啊，那就走得再远一些。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

　　　　明媚偷笑，说：“世上哪还有世外桃源啊。遗世独立好是好，万一有病有急就麻烦了。”

　　　　“嗯。人多有人多的好处，热闹。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春风。”

　　　　“咦，什么时候你都有话说。”

　　　　赵凌风找到他们，说：“原来你们在这儿。我们要回去了。明天还要早起。”众人一起回去。

　　　　李嘉从北京打来电话问：“小弦称职吗？”

　　　　青杉需要想一想，说：“很好。”

　　　　以李嘉的性格，得意之余又要多说几句，但由小弦转而想到那晚自己的醉态，便作罢。

　　　　本来要拍日出，谁知半夜开始下雨，天明未停，除了导演和制片人着急，大家乐得睡觉。雨连着下了几天，摄制组修改了计划，把有雨的镜头提前拍摄。

　　　　有一组镜头是男女主角定情，剧本上有一段吻戏，被李嘉强烈要求删掉。公司的艺员要保持亲和力和魅力，无论什么时候都要注意形象。他们认为拍摄接吻镜头会让青杉的歌迷伤心，坚决不同意。于是这段定情改以拥抱展现。

　　　　拍了三个小时，还没有达到导演要的效果。两个人拥抱得都木了。导演把两个人叫到面前说戏。“要再惊喜一点儿，先惊喜，然后表情冷静一些，有一种无奈，认可命运的安排，从此结束单身结束漂泊的那种幸福的无奈，最后笑，要笑得温暖，笑得幸福。这个时候，明媚出一小步，停住，青杉跑过来，抱住她，这样，”导演拉着副导演做示范，“这个镜头要一气呵成，所以中间每一个细节都要处理好。好，你们准备一下，再来。”

　　　　又拍了十几条，终于，导演说：“好。”所有人露出轻松表情。青杉接过毛巾擦脸，抬头见绮丽打着伞看着这边。他迎过去，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到。你先去换衣服吧。”绮丽说。

　　　　“还说我，你的头发也湿了。”青杉关切地说。

　　　　绮丽忽然低下头，一股温暖的辛酸在心中涌动。

　　　　各路记者时常拜访。青杉接受绮丽的建议，适当接受一些提问，虽然说得不多，以足够让媒体惊喜。

　　　　阴雨结束，天放晴了。烈日下，化的妆不一会儿就被汗冲花，要不停地补妆，还要在镜头前做出轻松惬意的表情。虽然辛苦，青杉很踏实。苦一些，累一些，反而让他觉得实在，梦想真真切切地在他身上实现，不像第一首歌那样，虽然成绩斐然，但是来得太快，总让他如履薄冰，觉得得来全不费功夫，失去也会毫无预兆。

　　　　拍完一组镜头，他到树荫下休息，一坐上椅子，凉爽无比，原来椅子上放了长一米五的冰沙袋，连椅背带椅子都铺满。他对素弦说：“怪不得咱们的行李那么多，原来带了它。”

　　　　素弦不说话，递给他水，他一摸，温的，看向她。她说：“盒饭已经对不起胃了，喝凉水更不好。”

　　　　他向来不在意这些小事，随她去，有沙袋已经够让人羡慕。

　　　　三分钟之后，沙袋交给绮丽和明媚享受，他继续坐热椅子。

　　　　次日还是酷热，当天的工作较多，而且都是在阳光下的。素弦每三个小时提醒他擦一次防晒霜。旧的用湿纸巾擦掉。那纸巾白色无味，擦在皮肤上，除了凉爽，还散发淡淡药味。他顺手递一张给明媚。明媚惊喜，问：“你还有这种秘密武器。”他一怔，原以为是剧组统一买的，再一看，是从旅行袋里拿出来的。拿过包装袋看，原来里面加了冰片和薄荷。好东西要与人分享。半天下来，所有人都知道了这种纸巾。

　　　　李嘉和他用电话联系工作。一听档期表青杉就开始头疼。

　　　　一个月后，这部戏杀青。这天晚上是他们待在云南的最后一天，大家到野外去玩，有人点起篝火，大家围着它野餐。有人提议每人演一个节目。导演唱了一首歌。制片人说了一个笑话。明媚跳了一段舞蹈。轮到绮丽，大家要她唱歌，她说：“我唱得不好，怕跑调，要有人和我一起唱才行。”赵凌风举起手说：“我，我！”众人叫好鼓掌。绮丽扬起眉毛，说：“好。”说完飞快地瞟了青杉一眼。青杉正在琢磨一个旋律，根本没注意，忽然听到有人在唱自己的歌，不禁抬起头。这首歌被选为这部电视剧的主题曲，是他专辑中唯一的对唱歌曲。他微笑着和众人一起用手给他们打拍子。

　　　　回到北京，早有歌迷和媒体在等候。青杉自己也有过狂热的追星的时候，因此特别理解歌迷，在不妨碍交通的情况下有求必应。媒体普遍慨叹事情到了青杉这里就颠倒：以往是艺人哄着媒体，他则躲着；以往歌迷向歌手要签名要碰机会，媒体出面相对容易，很多节目的赠品就用名人的签名物品，以此吸引观众，青杉则是对歌迷凡要必给，对媒体倒未必。媒体想借他的消息引人注目非常困难，他不吸烟，不喝酒，基本不过夜生活，基本不开车，偶尔传出点儿绯闻，还总是和他有工作关系的女子，不管宣传得多铺天盖地，最后都没有进一步的“证据”，只能相信他那句“我们是因为工作认识的，是很好的朋友”。

　　　　签名进行了一个多小时，他走出来。李嘉来机场接他，见面先报告接下来一个星期的工作。他的日程安排得满满的，没有一天空闲。当天先去拍个饮料广告，用了七个小时，半夜收工。

　　　　郁明的录音棚因为他的加盟而有了名气，两个人偶尔一起吃饭。郁明说：“青杉，你们公司是否发行音乐碟，我这里有个很好的二胡演奏者，想出张专辑，只要有公司给发行就可以。”

　　　　青杉很感兴趣，说：“给我听听。”

　　　　郁明给了他一张，他仔细地放进包里。

　　　　问起郁明的乐队，他挥挥手，说：“唉，往事不要再提，自从经营这个录音棚，接触了很多玩儿音乐的人，我看清楚了，我们乐队的水平只能算一般，往一流的队伍里面扎没戏。我也就落一个玩儿，自己舒服。”

　　　　青杉说：“灰心了？”

　　　　“灰？惭愧，我那颗心已经不扑腾了，现在我就专心做录音。”

　　　　“想不想学校？”

　　　　“你骂我是不是？出来了怎么还能再回去。”郁明说，“你是第一个问我这话的人，说真的，还真不想。来我这儿的人，不是没有水平高的，但是一个东西做出来，它需要是完整的，各方面都和谐才好听，光唱得好配乐不好，白搭。光有好音乐没有好嗓子，也不行。如果我还在学校，将来毕业，也就是钢琴弹得比别人好点儿。就算我在乐队里面，把键盘弹得特棒，这些最后都不能形成一个完整的作品。现在我把眼界提高，不再专攻一个永远到不了头的目标，而是帮别人把不协调的弄协调了，做出一个完整的好的东西。看着别人的作品我挺知足的，这里有我的心血。”

　　　　青杉端起饮料，说：“知足常乐。”

　　　　饭后，李嘉来接他，问：“某电视台要办义演，去边远山区，你看呢？”

　　　　“能安排时间吗？”

　　　　“在别的地方挤一下还可以。我担心你的身体吃不消。”

　　　　青杉做扩胸，说：“还可以，隔三天让我睡够八小时就行。”

　　　　李嘉说：“我看出来了。听说在云南你们一天拍摄十六个小时，你回来的时候我特地看了一下，你除了晒黑了没别的变化，天生身体素质好，再加上我选的好助理。”

　　　　青杉忽然想起来，说，“我吃得消，这小姑娘受得了吗？你看能不能把时间安排得宽裕点儿。”

　　　　李嘉撇嘴，说：“还小姑娘，人家不比你小多少。没事，我还能帮忙呢。”

　　　　媒体高度关注的绮丽和青杉的绯闻不久就冷却下来。李嘉说起此事颇为遗憾，“我还以为是真的呢，谁知现在又传出来她和赵凌风了，开始是说他们在你们那个剧组里就比较要好，还合唱过情歌。最近两个人又在同一个剧组里面分别担任男女主角，看，手拉手的照片都出来了。”

　　　　青杉失笑，说：“李嘉，有时候我真怀疑你到底是不是娱乐圈里的，这种事就是博看客一乐，你怎么也当真了。”

　　　　“你倒说我。当初是谁一个星期和绮丽见三次面……”

　　　　“你说少了，最多的时候是一周七次！”

　　　　李嘉翻眼睛，说：“我指的不是工作的时候。”

　　　　青杉莞尔，忽然叫停车。李嘉一看，路边一辆车抛锚了，一个女孩正靠着车打手机。青杉下车打招呼：“明媚，车坏了？”

　　　　明媚回眸，笑容荡漾开来，说：“青杉，好久不见。”

　　　　“好记性。前天还在为电视剧做后期录音，今天就说好久。”青杉指指车，“要帮忙吗？”

　　　　“不知为什么打不着火。我已经打了电话叫我的助理过来。等她到了我再走。”

　　　　青杉打开车门，说：“上车等吧，外面多热。”

　　　　李嘉与她打招呼，趁明媚回过头之际对青杉无声地说：“英雄救美。”青杉对他呲牙。

　　　　助理到了，明媚交待几句，青杉送她去公司。她走后，李嘉说：“好家伙，幸亏我在，要不又要起风波，你看刚才门口那两个记者，眼睛直盯着你们。”

　　　　青杉淡淡地说：“随他们去，时间证明一切。”

　　　　“哼，时间。”李嘉想：时间到了，人气低了，证明也没人看。想到这儿，他抬头，青杉含笑的眼睛仿佛洞察一切，让他有些不自在。

　　　　回到家，保姆徐大姐端来鲜榨果汁，他们正好又热又渴，喝下去，解暑又生津。李嘉啧啧道：“你还挺会享受，可惜是常温的，有没有凉的？”

　　　　“没有。苏小姐说冰镇的东西对胃不好，而且刺激嗓子，容易让人咳嗽，特地叮嘱我不让青杉喝凉的东西。”

　　　　“苏小姐？”李嘉怪叫，“青杉，怎么回事？”

　　　　青杉也纳闷。徐大姐说：“李先生，你忘了，就是你介绍苏小姐来的啊。”

　　　　两个人一听明白了，他们介绍的时候说是素弦，没有说姓，因此李大姐以为她姓苏。

　　　　青杉早就想问这是什么，因为忙，总是忘，这时正好问：“徐大姐，这是什么果汁？”

　　　　“枇杷汁。”

　　　　“枇杷？”他看一眼杯子，“很好喝。”

　　　　“苏小姐说这对你们唱歌的人嗓子很有好处，适合你喝。”

　　　　李嘉得意地看着他，问：“苏小姐呢？”

　　　　“刚才接到电话就出去了，说是去拿机票。”

　　　　“噢，对，明天去敦煌拍MV的外景。”李嘉说：“我不是他，不需要保护嗓子，给我来杯冰镇的吧。”

　　　　趁着有空，青杉给家里打电话。

　　　　不管多忙，每周他都要和父母通电话，至少一个小时。如果在北京，只要能抽出半天以上时间，就一定回家。但他清楚地感觉到父母还是不满足，虽然没有明说。他嘱咐素弦等电视剧制作完了先把影碟寄一份给他们。李嘉说用不着，影碟一般在电视台播完后才发行，不如等电视播出的时候一样能看见。素弦忽然插话：“大家都能看见的不稀奇。要是能把花絮收集来，自己剪辑一下，刻成盘给他们送去，那才最好。他们要看的是你的生活，不是电视剧里的角色。”青杉和李嘉眼睛都一亮，一致同意。这个工作就交给她，此盘只有一份，反正父母是爱护他的，不必担心花絮传出去闹八卦新闻。收到礼物，父母果然非常开心。

　　　　他的人气越来越高，每次回公司都是一箱子信和礼物。

　　　　他看信看到眼睛疼，后来由素弦拆开读给他听，只要素弦把信默默地给他，他就知道这封信的内容太暧昧，小女孩读不出口。遇到外出工作，他就带一些没看的信，工作之余选个没人的地方看。之所以选择没人的地方，是为了避免旁人看见说他装模作样或者说炫耀。

　　　　他让素弦建立了歌迷档案，登记每一封来信。对每一个歌迷，他都认真地回信。对同一个人，他只回复一次。即使如此，工作量也很大。李嘉劝他：“回几封就行了，哪有人真的认真看歌迷来信啊。歌迷都知道你忙，你不回信他们也不会失望。”他一笑置之，继续写。他的回信不用信纸，用签了名的照片或者海报。回复很简单，只有一句话。如果对方是学生，他就鼓励对方好好学习。如果对方是成人，他就祝他们工作顺利。他知道，即使只是简单的几个字，对于一颗期盼的心也是一种回应。有人说他作秀，有人说他哗众取宠，有人说他拉拢人心，他不在乎。事实证明一切。不用他动口，他的拥护者就把说这种话的人骂个贼死。

　　　　汽车行驶在去往敦煌的路上，一路扬尘。因为是合唱歌曲，同去的还有同公司的女歌手“贝贝巧巧”。

　　　　一上车，青杉就发现素弦带着一个很大的保温杯，看起来像个不锈钢的小暖壶，用黄色的布套套着。他笑问：“什么好东西？孔雀翎？”

　　　　她说：“保密。”

　　　　他好奇，说：“让我看看。”

　　　　“时候未到。”

　　　　“到底是什么？”

　　　　她笑：“暴雨梨花针！”

　　　　颠簸了一个小时，车上人都闭目养神。贝贝巧巧脸色蜡黄，人也昏昏沉沉。助理低声询问，她只是无力地摇摇手。青杉坐在后面，看在眼里，悄悄走过去，低声问她的助理：“生病了吗？”

　　　　一个如此英俊的人蹲在面前，殷殷询问，年轻的助理红了脸，说：“她晕车，出门的时候走得太急，我把晕车药落在酒店了。”

　　　　贝贝巧巧抬眼看他一眼，牵动嘴角，算是招呼和致谢，不敢张嘴说话。

　　　　青杉微微焦急，说：“你等等。”他从不晕车，因此不确定素弦是否带了药，走回来，低声试着问：“咱们有晕车药吗？”素弦从随身的旅行包里翻出药递给他。他忙叫贝贝巧巧吃下去。她吃完后轻声致谢，难受得嘴唇也苍白了。青杉说句别客气，她身后那排是空座，他就在那里坐下。慢慢地，她的脸色好转。

　　　　从头至尾，旁人没有察觉。

　　　　青杉忽然想起一件事，连忙走回来，问：“素弦，你晕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