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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门-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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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像半截鞋底子。一件褪了色的三只兜蓝学生服下摆箍着他的胯,眉眉还是从
他那稍显宽大的胯上对他的性别作了最后的肯定。
她是个女人,是个不算年轻的女人。
这女人只是靠着门框不动,茫然地看着她们吃饭、收碗。饭桌被竹西收拾一
空了,她才走到桌前坐下,以抱怨的口气冲所有人,冲整个南屋说:“来了人也
不说一声。我就知道来了人。”
她的嗓音既干又扁,像那么一种站在黑板前吃着粉笔末,整天冲学生发火的
小学老师。
“我不是外人。”她对眉眉解释道。
眉眉疑惑地看着大家,似乎在问:这是谁,为什么不是外人。
“不用问她们。”女人看出了眉眉的疑惑,“她们不会告诉你。等着吧。等
会儿我一高兴就告诉你。要不你去问你妈吧,你妈叫庄晨,比她们可敬重我。”
这女人说着,又从桌前站起来走向眉眉。眉眉虽然一再后退,但还是被她挤
在床前。她一手抓住眉眉的肩膀,一手揪起她的头发说:“这回我得好好看看你。
从前你来过,头一次还小,记不清了。第二次你和你妈来,我正在东城二表叔家
伺候月子,对,必须得跟你说清楚,是给猫伺候月子,一只女猫,猫可不能说公
母,得像人一样说男女。一只女猫,难产,可怜见!整整伺候了个把月,我回来,
你走了。”
这女人一手提着眉眉的头发,一手托住她的下巴,狠狠观察她的脸庞五官,
好像一定要从她脸上发现点什么。可她说的偏偏是猫,是猫的男女。
眉眉的脑袋就像马上要被打开盖子一样。她觉得头顶上这个俯视她的女人一
定有掀开人的脑盖的欲望和能力,而她那被提起的头发就像是盖子的把柄是供人
用力的依靠,她惊慌地紧闭起双眼就等着揭盖儿了。
“都不够意思!”那女人突然发起火来,她吼道:“都是自家人,为什么不
郑重其事地把我作一番介绍?把孩子吓成这样,嗯!”
还是没有人答话。眉眉的眼闭得更紧了,她的头盖骨已经开了缝儿。
“猗纹!”那女人喊道,嗓门更高了,沙哑的嗓子像要撕裂,“这是为什么?
怎么,你也哑巴啦!”
猗纹是婆婆的名字,猗纹姓司,婆婆叫司猗纹。
眉眉睁眼看了一眼猗纹,猗纹又靠上了床,把脸狠狠背过去,给了那女人一
个脊背一个胯。
女人对眉眉的“折磨”终于引来了竹西。她在厨房收拾完碗筷,听见屋里的
山呼海啸就赶紧回了屋。她走到那女人跟前先扒开了她的手,把眉眉拉到自己身
边,然后对那女人说:“您先坐下,您还没吃饭吧。”
“你少打岔。我是问你们我是谁!”女人说。
“您先消消气,我这就给您介绍。”竹西说,“眉眉,这是姑爸,是咱们家
的姑爸。”竹西的脸色和语气都很郑重。
姑爸,这是眉眉从未听说过的一种称谓。是姑又是爸,是姑还是爸?而舅妈
还专门指出这是咱们家的。现在她没有办法去尽快弄清一切,也许弄清反倒成了
大家的不方便。那么她只需记住这是咱们家的姑爸就可以了。
经过竹西的郑重介绍,这姑爸才安静下来。她重新坐回原处,在学生服口袋
里摸索一阵,摸出一小串丁当作响的小铜器——这是一串小铜棍。她挑出一根,
开始剔牙。
“我吃饭了。连明天的早点都提前吃了。”她剔着牙,开始回答竹西那个早
已成为过去的询问。
好像她的剔牙就是为了证明她的吃饭,她并不是个要饭吃的。她的声音突然
变得异常平和,平和里还有几分优越。
“我主要是来瞧瞧你们吃了没有,有客人。”她把眉眉说成客人,“要说也
不是客人。你妈叫我姑爸,和我在一个锅里吃了十几年饭;你也要叫我姑爸,虽
则差着辈儿数,可也没关系。大人不把小人怪。可,你得叫。你怎么不叫?”姑
爸又要恼怒。
“叫——吧。”说话的是庄坦。庄坦在里屋半天没说话,现在突然出来拖着
长声对眉眉说“叫吧”,使眉眉觉得舅舅的语调不尽善意,像是在她和姑爸之间
制造一种挑拨离间。你若不叫,他一定更会幸灾乐祸。
舅舅的挑拨,在眉眉看来不如说是婆婆的唆使。半天,婆婆那背过去的脸好
像就是为着鼓励起舅舅这挑拨。这使眉眉觉得刚才让她受到惊吓的姑爸倒有几分
可怜了。她觉得现在才是她应该叫的时候。她向前迈了一小步,正式叫了声:
“姑爸。”她叫得虽然别扭,但她确信叫得不含糊。
果然,姑爸眉开眼笑了。她剔着牙,笑着,忽然用另一种眼光观察起眉眉。
那眼光里没有了刚才的那种凶狠和不满,那是一种欣赏,像在说:还是我说得对,
到底是我们家的孩子。她笑着,很快就把眉眉忘在一边了。
姑爸忘掉了眉眉,把注意力转向司猗纹。她快步走到床前伏下身子,她的瘪
肚子差不多贴住了司猗纹的胯,她悄悄地、带着几分侥幸的口气说:“猗纹,你
瞧,我把那套银的换了,换了这套铜的。眼下小心为好,我不能拿着咱家的祖传
往外扔。”
姑爸一边说,一边举着她那套小铜器在司猗纹的脸前摇,小铜器发出阵阵喑
哑的丁冬声。眉眉看清了那东西,那是一些小勺、小棍和小铲。眉眉知道它们的
用处:掏耳朵。
这套挖耳器的丁冬声使司猗纹转过了身,仿佛某一类只认响声的动物。人嘴
里“咕咕”一叫鸡就会冲你奔来;一敲碗盆就会引来你的猫狗;耍猴艺人的小锣
一响,猴就戴上了鬼脸儿。
司猗纹认这种喑哑的丁冬声。
她急转过身并且坐起来,以极关切的口气对姑爸说:“那套银的哪?”这时
她的声音比姑爸还低还哑。
“叫我给藏了。”姑爸答道。
“依我看不如交了。”司猗纹说,声音便低了。
“有什么可交的,值不了仨瓜俩枣。”
“银器。那是银器。”司猗纹提醒她。
“还顶不了一副镯子哪。”姑爸说。
“那你还藏?”司猗纹追问道。
“它沾银不是?”姑爸答。
“怕的也是你,说不值仨瓜俩枣的也是你。跟你没个纠缠清。”司猗纹抢白
着姑爸。
“不是赶上这时候了么。”姑爸作了一个连自己也不清楚的结论,显出自己
的没趣儿。
这没趣儿使她撂下司猗纹又冲眉眉走来,眉眉正坐在饭桌前听得出神。姑爸
走到眉眉身边,突如其来地又扳住眉眉的头说:“别动!让我看看你的耳朵。”
说着,她已经提起了眉眉的下耳垂儿。她把她提到灯下让她站定,眉眉想躲开想
挣脱,想逃出姑爸这份夸张的热烈,这热烈使她强烈地觉出自己正被绑架被抢劫,
但是一根耳挖勺早已伸进了她的耳道。
没有胆敢面对一根小小的耳挖勺挣扎的人吧。
很快,姑爸便对眉眉这只粉嫩的、乳毛尚未褪尽的小耳朵倾注了全部的热情。
一种全新的刺激、一种不可替代的恐惧、一种渴望着的被试探、一种心惊胆寒的
灾难一股脑向眉眉袭来,接着便是一种山崩地裂的轰鸣。
姑爸对眉眉耳朵的探测越来越深了。她眯起左眼,只凭着右眼的聪慧操纵着
耳挖勺向眉眉耳道里的猎物猛击。她击中了,她的猎获是丰足的,只有这时她才
觉得世界已不复存在,只有耳朵和她从耳朵中的猎获才是一切。或者她自己就是
走进耳道的那个小东西,人的耳道才是她永远摸不透、探不尽的一个奇境。你在
里边可以横冲直撞也可以信步漫游,你跑着走着享受着人间那最超然最忘我的愉
快。那时你的猎获物倒成了一个微不足道,那不过是你探测的一个纪念罢了。
当一块绿豆般大小的耳髓从眉眉的耳道里滚落出来,姑爸为了证实她这次探
测的成功,还是要把它托起来展览给全家的。她无须任何语言再向你说明,只把
手掌亮在你面前停顿片刻,让你在那片刻的停顿中和她一起品味、一起分享她这
欲望之后的满足。
眉眉捂住火辣辣的耳朵也总要为姑爸作些捧场的,想到舅舅庄坦那拖着长声
的挑拨离间她就更该再作一次捧场。其实她早已不自觉地忍痛助了姑爸一臂之力,
她早已献出了自己。她以牺牲自己之后的兴奋向姑爸看去。姑爸正从腰间抻出一
个花荷包,从荷包里掏出一只小玻璃瓶,把她的猎获放人瓶内。然后她很快就把
兴趣又一次转向婆婆了。
原来床上的婆婆早巳准备下姿势等待着姑爸。她一改今晚对姑爸的冷漠,脸
上流露出难忍的期待。她分明正用眼神向姑爸作着示意,那示意眉眉虽然不懂,
但她相信她们之间是有着默契的,她确信婆婆现在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急不可待,
为了这急不可待她摆出了和她年龄极不相称的姿势。姑爸受着那姿势的诱惑一步
步向她走去,当她那干瘪的胸脯又贴近婆婆那胯时,当姑爸那根小东西又伸向它
熟悉的那个地方去骚扰时,床上同时传出了婆婆和姑爸的呻吟……
眉眉听见婆婆对姑爸说着“跟你没个纠缠清”,这次不是抢白。
舅舅跨着里外屋在走。舅妈的大奶又在宝妹眼前跳跃,奶头又大又紫。
我守着你已经很久很久了眉眉,好像有一百年了。我一直想和你说些什么,
告诉你你不知道的一切或者让你把我不知道的一切说出来。你沉默着就使我永远
生发着追随你的欲望,我无法说清我是否曾经追上过你。
你知道我是苏眉,你的问句你的声音明媚而又清亮使人毫不怀疑你歌唱的天
赋。当你唱着“我是公社的好儿童”的时候怎么也不会想到你将变成我这样的嗓
音,这么低虽然还算宽亮。我好久没有唱歌了我几乎不会唱了,因为婆婆说我五
音不全,她说得太肯定致使我从那以后一直为自己的嗓子害羞,使人一张嘴就首
先在心里嘲笑我自己这些你都知道。于是我真的五音不全了,我的歌声让人难受,
我的歌声的最大长处就是能叫一切错落有致的东西错位包括人的五官。其实这是
不真实的,有一次旅行在火车上我和一位声乐教授睡上下铺,她听见我下意识地
在嗓子眼里哼歌就要我唱出声来,结果我唱了并且声明了我的五音不全。她告诉
我我不是五音不全我只是唱得没有信心。她这貌似有理的道理使我感到虚伪,那
是对我的奉承因为我们是不相干的路人。为了她这种虚伪我憎恶她直到又有内行
说我的问题不在于有没有信心,在于自我感觉的不真实。世上的很多事情并不像
人们认可的那么真实。那些人为规定出的流行的真实沉重地将我们层层覆盖着。
我想起你推过妈的肚子。你说是因为那个肚子太难看其实那是不真实的,这么多
年来我一直想告诉你那是不真实的。
你追随我可我常常觉得你对我更多的是窥测,苏眉。我想我恨那个肚子是真
实的,要是它不难看为什么我会恨它?我推妈的时候也只是想把它推倒推走推掉。
我一直惊奇你在五岁时就能给自己找出这么真实完美的道理眉眉。你滑过了
那最重要的关节重要的不是肚子难看而是你恨它,因为你恨它所以它才难看了。
你滑过了最重要的环节你知道那肚子里生长的是什么,你知道那里有个将与你共
同存在的生命……假如你成功了你也不会担负法律责任——自然,你五岁时还不
知什么是法律法律对人类又有什么意义。你灵魂深处的恶劣利用了你的年龄,你
不谙世事虽然你无所不知。这使我常常觉得世上所有的眉眉们原本都是无所不知
的,她们使苏眉们执拗而又浅薄的追随显得无力显得可笑。
你爱小玮说不定正是因为你恨她,只有深切的恨才能转化为疯狂的爱。我寻
找那人眼所不见的隐秘动机你不告诉我。为了我的安静你逃遁了,什么也不能改
变你对你自己有条不紊的专制和捍卫。你比我更恶劣我比你更狡猾,但你终究比
我勇敢因为你想推的时候伸手就推了,你敢把你的粗野暴露给众人。
我和你的关系不是奉承也不是相互忏悔苏眉。我表现出粗野并不是我的故意,
要是我事先知道别人看见会觉得粗野我肯定就不去推肚子我不去。我的粗野动作
不是因为勇敢是因为我的不周到。人类的成熟就表现出他们逐渐的周到上那种令
人恐惧的周到掩饰了卑劣也扼杀了创造我不能不远远地逃跑我逃离着你。
我相信你的话相信你逃遁的理由。这种隐匿的本能是与生俱来的吧你甚至对
你的灵魂隐匿,虽然你还不明悉什么是隐匿,你不明悉眉眉。青草茂盛着白云在
天空恣肆汪洋,绿色的鲜血在植物的血管里汩汩流淌。果实为什么会压弯枝头?
因为它们不懂昨保留。熟透的苹果羞涩而又坦然地扑向富有弹性的土地,我听见
它落地时那单纯的活生生的声音,我看见泥土开放着迎候着它的袭击和冲撞那景
象是彻底的苹果景象。苹果的景象使人产生要做一回苹果的愿望也许这是一种粗
糙的幼稚一种真实的假意。你怎么才能看穿你的底细?你怎么才能沟通你自己就
像姑爸对耳道的那一份热烈的辛劳。
曾经有这样的时刻你与你的某一方面形成了沟通,你的底细就将她的一片羽
翼呈现给你那时你并不快乐,你会被你的底细吓得出声你远不如你的底细强悍,
不如你的底细能经得起岁月和生死的颠沛流离。
我和你面对面地徘徊着,我们手挽着手我不能追上你。
姑爸是司猗纹的小姑子,住着这院的西屋。
早晨,姑爸是院里醒得最早的人。
姑爸醒了不下床,披着衣服坐在床上叫大黄。大黄是她的猫,按姑爸对猫性
别的解释,大黄是男的。那年她在东城二表叔家伺候月子,伺候的就是大黄的妈
——老黄。伺候完月子她抱回了老黄的儿子大黄。
那次她为老黄的月子很耽误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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