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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第二十九辑)-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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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老太太推他来这里不过是一厢情愿,是一种白头偕老的象征罢了。如果那个老头
有一分钟的时间可以自由活动,我希望他能够自杀,他这样下去只不过是在玷污他
的生命——这是刘颖最爱说的话。不过我猜那一分钟他一定会用来犹豫不决。那个
老头子我认识,他是我们系里的教授,在患病以前一直是那种神气活现的坐在主席
台上的人物,现在弄成这样按我们教研室的人的话讲就是“现世报”。我趴在窗台
上看他时感到分外凄凉,同时也为我自己感到凄凉:天天下午无事可干,趴在这里
看他。他那种病是由脑血管堵塞引起的,通常情况下会引起脾气和智力的改变,我
不知道他会朝着哪一个方向变化。如果是我,每一天都躺在床上或者被塞到简易轮
椅里,我的脾气一定会变坏。但同时我的脑袋会变得聪明起来,就像霍金博士,他
的脑袋应该就是在残废以后聪明起来的。
我昏迷了大约五分钟,醒来时一种伤感在我的心里油然而生,一开始极为浓烈,
简直喘不过气来,然后变得稀薄,笼罩在我的周围,恐怕也侵入到了芝麻的梦里面
去了。我想这种感觉像是什么,始终没有想出来。
在我五岁以后,我经常可以感觉到这种伤感,找到了它也就找到了我的童年。
在这场洪水里很少有时间感受它,我现在陷入孤独已经无法自拔,我又想起了那棵
大树。
那是一棵柳树,长在我家的门外边,他不是那种南方常见的柳树,他浑身漆黑,
到处都是虫子眼儿。树身上全是粘液,除了我没人愿意爬上去。现在家里人回忆起
我的童年时都会想到我爬在树上的情景,他们都小心地注意隐瞒一点:就是不管是
那时候还是现在他们都不曾爱过我,不管是现在还是那时候我都清楚地知道。那时
候我在树上而他们在底下,他们休想骗我,我光着脚,露着肚脐眼儿,神气活现地
骑在一棵粘糊糊的大树上哭。脸又肿又脏,抹的一道一道的。一面哭一面挪动着屁
股,我的屁股上一点肉也没长,被那棵树硌得生疼,哭起来非常专著,决不左顾右
盼。我的声音缥缈,忽大忽小,听上去像是一场雨。
一挨完打我就爬到大树上去哭,要是有人走近那棵树我就往更高的地方爬。我
小时候完全不知道害怕,也可能是因为我更害怕地面上的人。我妈靠着院门的门框
盯着我,等我一掉下来好把我送到医院去。
我小时候是一只丑小鸭,因为我长大以后是一只鸭子。我又瘦又小,一脑袋黄
毛,像是七十年代的其它孩子一样营养不良。那条街上的坏小子们是实心实意地憎
恨丑姑娘,他们经常会从后面把我绊倒,像揍一个男孩一样地揍我,因为我骂起人
来也和一个男孩一样粗野。被他们合伙打了以后我就爬到树上去用砖头打他们的脑
袋,在树上的时候谁也抓不住我,那棵树又高又滑,撇石头也撇不了那么高。我使
用的是半块半块的砖头,砸起人来能砸死,我也差不多就是想把他们砸死。像那时
候演得抗日的电影里的一样我双手高高举起砖头,瞄准了使劲儿摔下去。
在我打破了其中一个脑袋最大的孩子的头以后,他们就再也不欺负我了实际
上是再也不理我了。女孩们也跟着不理我了,她们的妈妈不许她们和一个乱打别人
脑袋的孩子一起玩,何况她们都嫉妒我妈长得好看。她们说我妈是破鞋,我知道这
是在说我妈好看。
我打破了邻居的头,我爸爸动手狠狠揍了我一顿,他的巴掌打在我的的屁股上
时连他自己都被硌得够呛,一面打一面觉得有那么点儿尴尬,这种疼痛令我一下子
想起了那棵大树,于是我跳起来一溜烟的跑去找它,我跑的非常之快,以至于我爸
爸连着打在板凳上两巴掌以后才发现我已经跑了。我爬到树上去以后大声发誓说除
非我爸爸死了,否则我就再也不下来了。说完以后就开始吃一个上树之前顺手从厨
房里偷来的馒头,不一会儿我就被那个馒头给噎哭了。我妈在树下说你先下来,喝
口水再上去。我下来喝水的时候我爸爸和我哥都试图抓住我,但是我事先有防备,
从我爸爸的跨下钻了过去,嘴里含了一口水喷在了堵在门口我哥的脸上。我又重新
爬回到了树上去。从那以后,白天我就一直呆在树上,防备着孩子们和我爸,我一
叶一叶的观察那些树叶,我这辈子再也没像了解那棵树一样了解过什么东西了。
我一个人呆着无聊,高兴了就哭一会儿。当我骑在树上时,在我小小的胸腔里
油然而生就是这种伤感,我感觉实际上土地和土地上我家的房子、房子里的人和猫
都很陌生,现在只有我和与我结为一体的树是真实的。这种伤感进到脑子里就变成
了爱情,我抱紧夹紧了光秃秃的大树,浑身的骨头都感觉到了那位沉默的伙伴,这
种疼痛叫我再一次放声大哭。我当时发誓要趁着这种伤感占据我的时候松开手摔下
去,让我的肋条刺进我的心脏、我的肺,那棵树爬满红蚂蚁的根和伤感将是我最后
看到和感觉到的东西。
如果说,刘颖跳进窗外的洪水时所感觉到的也是这些的话,那么我就是领悟到
了她的心情。
九岁以后,我妈就再也不许我爬树了,她认为女孩劈着腿是不文雅的。直到二
十二岁我还是喜欢抱着靠背倒着坐椅子,即使是考试时我也尽量这样做,我向监考
老师解释说我有胃溃疡。我在高中时候写过这么一篇作文:“我的情人是一棵光滑
柔软的树。他不在意我在长大,在衰老,因为它比我还要老,我不在乎它比我还要
老,因为我还很小呢,而且它在我认识她的时候就已经死了。我的情人是世界上最
完美的一具尸体。”我的老师找到了我妈,说我在追求我们班上的体委,应该及时
制止我;我们班上的女生把它拿到校报去投稿,还问我那个男生是不是我们班上的
体委,我想了一下,还是说:“是啊。”
直到那棵树在动迁的时候被砍掉,我才改掉了爬树的毛病,爬别的树是对他的
不忠诚。我曾经试着骑在我小学操场上的条石上,但是太凉了。我不再爬树了以后
就再也没哭过。在此以后的十几年里谁也没在见过我掉眼泪,包括我爸爸死的那回。
窗外也有很多树,它们长时间地泡在水里不知道会不会烂掉。也许这场水永远
都不会退去,那么这些树会像饼干一样越来越大,上边儿还缠着一些长春藤。最后
等你看到这个故事的时候,我们非常可能都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或者,或者这
个世界不再象你想象中的那样了。也许等到这场洪水退去的时候我们已经死了,但
愿是这样——我就不用再见我妈了。在和谁一起死这个问题上我费了一番脑筋,无
论是芝麻还是郑杨都不够叫人满意。
“女生死起来就像逛商店一样,还得要有个人陪着。”郑杨说,他的意思是他
不想陪我死,他要是想死的话就会爬到百货大楼五楼家具商场头朝下跳下去,摔到
一楼化妆品商场的大厅里——那里水只有二尺深,凭他的运气一定是可以摔死的。
他一直在为做自由落体的时候要不要喊两句口号伤脑筋。
“你可以学学刘颖。”芝麻谨慎地说。
操,不愿意就说不愿意,要是有第三个人我也不带问你的。我赌气说。我只不
过是希望有个人鼓励鼓励我,刘颖不需要有人鼓励是因为她有心理疾病。这种鼓励
就是:当我站在悬崖边上的时候,我希望有人一把把我推下去。你走到悬崖边上是
自己选择的,这才是最重要的。芝麻准是以为我让他和我一起死,如果和他一起死
我还要考虑死后有没有另外一个世界:和他一起死是很丢人的。其实和一个人睡觉
不代表就会想和他一起死,这两者之间是有很大差别的。今天晚上芝麻趴在我的边
儿上悟出来这样做是不好的。他真不愧是个聪明人,不仅知道这是不好的,而且知
道的还真是时候。他说尽管很可笑,但他还是介意我们是不是相爱这件事儿。咱们
学校家属区里有一头鹿,我问他,你知道到了冬天它到哪里去了吗?
十七岁那年寒假,每天早上一爬起来我就会骑着单车去他家,我要穿过半座城。
我注意到这座七百年的古城被分成了截然不同的两部分:在我家所在的新城区,是
堕落的城市,井井有条的堆着外地人和我们所住的那种高层公寓;在他家所在的老
城区,低下而细致生活还像我五岁那一年在树上所看到的一样。她家的门口总有几
个老头或者老太太,就好像是石头砌的门墩儿,我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单车扛进了他
家的院子,那辆车差不多就把那个巴掌大的小院子填满了。他总在他的阁楼上睡觉,
被窝里露出来的皮肤像桂花鸭,在当时我认为他的肤色非常性感,我穿着鞋跳到他
的床上,从背后抱住他,贴在他的背后让我觉得自己回到了五岁那年,一个孩子就
可以欺侮我。就这样我们度过了很多个上午。“叫我说什么好呢,”叫我说什么好
呢?那一年我只有十七岁。
我对他说我要住到他那里去,住在石板桥的边上,他很坚决地拒绝了。他坐在
桌子上说你知道那不行,我们家有很多人,这街上也有很多人,从床上一跳就可以
跳到别人床上,从这扇窗子一跳就可以跳进别人家的窗子里,我们差不多就是为了
生活在别人周围才活着的。而且,他说,而且别人正在给我介绍对象呢,我以后得
结婚,这是势在必行的,你还是只不过一个孩子。那年冬天我在街上看到的景色让
我感到我骑车经过了两个时代。在我们家二十二层的阳台上向河边看,通过猜测可
以看到他家的院子,他还在那个阁楼里睡觉。咱们不相爱,我对芝麻说,我知道你
个兔崽子就是想听这个。然后我就趴在他的背后丢人的哭了起来。可能我们应该到
高的地方去了,他结巴着说。他真是聪明人,他一点儿没动过要带着我跑到什么地
方去的念头。你一辈子也找不到一个真愿意为你做傻事的人,我十七岁那年没做成
的傻事,现在也不会做了。
一天早上,我一觉醒来发现院子里站着一头鹿。那头鹿直勾勾地盯着我,它的
眼神给了我很大刺激。我还以为是我一觉醒错了地方呢。那是一只鹿吧,我摇醒了
我下铺的女孩。是啊,你想下楼摸摸他吗?它不踢人的。她说。我结巴着回答说算
了吧,它以前不踢人不代表它不会拿我开张。你倒不傻,她笑了一下,就又翻身睡
觉了。其实谁都没有摸过那头鹿,那家伙一见人就跑,速度当然快的不用说了。据
说东北还有一种见人不跑的鹿,叫狍子。那个女孩说狍子的肉非常好吃,她讲的时
候吃吃地笑; 还示范着咽着吐沫。那头鹿是只公鹿,一跑起来那东西就象是戏弄人
一样在两腿间甩来甩去,女孩们见了都吃吃地笑,倒是没有咽吐沫。它经常在校园
里偷吃管理员晒在院子里的大葱和咸菜,吃完就到喷泉那儿去喝水。没人试着去抓
它,因为谁也不知道该拿它怎么办,是送到动物园还是送到派出所。我很想知道到
了冬天它跑到什么地方去睡觉、吃饭。今天早上,我一觉醒来发现睡在芝麻旁边。
他的眼神像极了那头红颜色的鹿,我使劲儿的亲了他一口,说你很可爱呀。
发大水的那天早上我背着一只大书包溜到图书馆里,“我以后就住这儿了,”
我对郑杨说,“但是你别和我讨论关于你手淫的问题。”他告诉我手淫的问题他会
自己解决,我完全没必要担心。图书馆很大,可我还是摆出一副和他争夺地盘的架
势,很快地,我占领了前厅、电子阅览室、社科部和所有的自动售货机,气焰比洪
水还要嚣张。和所有的侵略者一样,我的策略后来也发生了变化:开始用利诱代替
了强取豪夺,我用一条烟从他那里换了一张冬暖夏凉上好的桌子。他那条烟抽完以
后对这个交易追悔莫及,他不停的念叨说全图书馆最好的一张桌子只换了一条劣等
烟,他妈的点着了直冒黑烟。后来我再想换那个从收发室弄来的煤气炉他就死活不
干了。那天早上郑杨坐在地上和自己下棋,他的棋子儿胡乱的摆在棋盘上,有一些
还是扣着放的。他在愁眉苦脸的盯着自己的脚丫子一刻钟之后开始飞快地移动两面
的棋子,棋子在棋盘上挪动时没有声音,彼此一碰上就有一个被拿到一旁,看起来
像是一个彬彬有礼的party。和棋,他最后说。这种棋好像很伤身体,他每下
完一局都要苦着脸揉着胸口念念有词一番,他会不时的偷看我一眼,我知道他这一
眼的意思:他搔首弄姿了半天算是对牛弹琴了。我光着身子走来走去是他对我的态
度也是一样。
我蹲在窗台上,下边儿水的波纹让我有点儿发晕,它们看起来无穷无尽。他们
看起来什么样全靠你怎么看。
(完)
今晚露脸
赵德发
这些日子,麻岭乡农民通讯员小金一直被恋爱问题苦恼着。
小金原是个诗歌爱好者,高考落榜后一边种地一边写,足足写了六大本子,多
是歌颂脚下那块黄土地的,说黄土地多么迷人多么可爱。但歌颂了几年,也没见那
黄土地给他多少好处,就失却了歌颂的热情转而写黄土地是狗日的。骂又骂了几年,
黄土地依然拴着他的两条罗圈腿。小金万般无奈,便去县文化馆找他久仰的宋诗人
指点迷津。宋诗人说:小金你个傻×。到啥时候了你还让那狗日的诗迷着? 快写新
闻稿去! 你看我那老同事刘胖子,当年写诗一首没成,改行搞了新闻,就噌噌地往
上蹿,眼下都是宣传部副部长啦!小金于是改写新闻稿,猛吹乡党委猛写好人好事。
写了就向县报投,半年下去有十来篇变成铅字。这时党委齐秘书寻上门来,说乡里
正缺搞报道的,发现他是个人才,让他去当农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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