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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第二十九辑)-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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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一晾--完啦。”
安菲迪恍然大悟,信服已极,说:“霍沧,你真是我的好老师。谢谢。”
霍沧暗暗冷笑。
而且灵机一动:就以烹调打入七号院。
于是细细地给她讲了几样中菜的做法及特点,说得安菲迪口水直流,叫道:“馋死啦!
馋死啦!”
“我想,安菲迪总不会为了吃中国菜而在这里呆一辈子吧?”
“当然。”
“如果能学会几样中菜,回到美国,除了自己可以饱口福,还可以让亲友大开眼界
呢!”
“真的!这样太好了!”
“霍沧虽不是专职厨师,但自小喜欢烹调,又是来自四川,所以大众化的正宗中菜还是
会做的。”
“那么,完全可以由霍沧来任教练。”
“说教练倒不敢当,一起交流中西菜的做法倒是可以的。只是没有条件。”
“什么条件?”
“厨房啊!学生宿舍连煤油炉都要收缴的。”
“你真蠢,霍沧!就在我的宿舍不是挺好吗?”
“我是学生,七号院进不去。”
“唔,”安菲迪默默神,说,“我就说,你是我的厨师,噢不,是烹饪教师。”一边扭
头来看他像不像个厨师。她的样子有点滑稽。按说呢这小妞长得还不坏,他想。
“你只能说是厨师。”他说,“因为在中国,教授烹饪的名厨都是老头儿。我的年龄够
不上。”
“那么,只好委屈你了!”安菲迪温柔地说。
“并不委屈呀,”他说,“厨师,在中国话里,就是厨房里的老师嘛!”
一切进行得很顺利。
顺利到--后来即使没有安菲迪陪同解释,霍沧粟也能独自进入七号院。
顺利到--安菲迪不再叫上那两位美国同事:男教师史蒂夫和女教师施洛克尔。起初,
安菲迪因为兴奋,叫上他俩也来观摩,然后一起吃。霍沧粟暗暗叫苦。后来便开玩笑似的对
她说,有一种奇怪的感恩觉,“教一个人,是厨师,教一些人的,就成了厨子。”
在弄懂“厨师”与“厨子”的本质区别后,安菲迪甜甜地笑起来,调皮而又意味深长地
道了歉。
顺利到--两人很快就随便了。戏谑疯打自不消说,安菲迪知道了学生大浴室里的情形
后,便叫他以后“就在这里洗澡好了”。还给他买了雪白的新衬衣。
似乎她在……勾引他。这可是他不情愿的。
但他想这很可能出自美国式的务实精神。有本书上说,若将苏联人的信仰热忱同美国人
的务实精神结合起来,这世界将如何如何。
洗就洗。的确比在学生浴室里舒服多了。
顺利到……
或许就是因为太顺利,所以导致失败。这事说来很奇怪:失败是因为成功。
他将她摔倒在床上时,她眼里闪出惊讶。这一瞬使他痛快;一种舞刀的,屠宰的痛快。
但跟着她就嗤地一笑,万种风情地说我还以为中国人很文雅。
这使他楞了一下。有种“搞错了”的感觉在心里一闪。但他还是扑上去,撕开她的衣
服。
她咯咯地笑(笑得像个中国人,这又使他一楞),喃喃地说“是上帝派你来的吧……”
似乎上帝念她在异乡孤寂难耐,就在当地暗嘱了一人来解除这些个。月光呀,骑车呀,
出游呀,烧菜呀……还有这个,这个……“想得美!”他咬牙切齿地骂将起来。
但他感到不能让她错误地快活地说下去了。他用嘴去封她的嘴。她以为这是来接吻了,
便更加兴奋,嗷嗷叫着,张开大口来旋转般的啃咬,而且将她那食肉动物的舌头(他感到那
上面有毛刺)捅进他的口腔。
他撕开她的胸罩。她倒主动地将那发了水似的乳房挤拢,迫不及待地奉上。
这一切--她因自己需要而表示的一切--他都竭力去无视,去否定。他骂着“管球你
怎样,老子要干你”,粗暴地在她白肉上乳头上乱抓乱掐。灯光虽是微弱,他也看见了道道
血痕。他又用拳头揍得她哼起来。
这使他解恨。解了一半的恨。他想她可能会因疼痛而感到不对劲,会反抗。
来吧!反抗吧!
但是,岂但没有反抗,她反而大大地摊开,似乎说这还差不多!这样正好!
他一时不知所措,狂怒地用膝盖猛顶她的下身……
万万没料到她说出几个字来,使他终于土崩瓦。
“中国人真是善解人意……”
一切戛然而止。他将她扔到床的那边,就像一个屠户将已死的猪交给他的下手。
他唏里哗啦穿好衣服,对她大惑不解的急切询问一言不发。
然后不知怎样地就到了外面。
他想到头来我竟成了她的面首。
或者说是某一类仆人。
这夜没有月亮,黑处很黑,亮处很亮。有稀薄的雾气在亮处聚拢来。一切声音都没有
了。
他突然有一种身处荒野之感。
而且第一次感到了--被欺凌和嘲弄。
泪水不知啥时候流了出来。
三部曲:“轮回”施鲁德
一段更长的时间过去了。
这是一九九一年六月里的一个星期天,两天小雨之后一个蓝色的晴日,霍沧粟家准备待
客。
阳台上,盆花正当鼎盛期。栀子和茉莉同时开放,香气儿吹进客厅,来来去去。牵牛爬
满墙壁。朱顶红浓艳如血。石榴花下已孕出羞答答的小果……就连一向当在九月一现的昙
花,今年也破例早早挂起弯弯有如烟斗的花蕾。
来客是女儿霍小丽供职的“得瑞兰”医药公司的老板,被她笑嘻嘻地称做“戴先生”、
“戴老板”的。
这些年,霍沧粟家发生了一些变化。
家居,从市内搬到了近郊,是新开发的居民小区。一切设施布局较现代化,人口不那么
稠密,空气也比较好。
他本人,从一个木模小工人,变成一个化工高级工程师。多次设计获奖。出了专著三
本。是令人钦羡的“政府津贴领取者”。曾获去北戴河疗养的殊荣。曾数次赴欧洲访问考
察。
妻子姚云梅的变化也不小:在他考上大学的次年,已是三十出头的“老”团委书记的
她,神不知鬼不觉地不举考取西南师范大学教育系的研究生。将刚上小学的女儿扔给了父
母,自己做学问去了。有人说她“在讲革命的年代当书记,在讲知识的年代上大学--什么
吃香她就是什么”,她笑一笑,不予理睬。
研究生毕业,她分到教育学院。
变化最大的当然得数小丽了--说这话时她即将大学毕业,却已在“得瑞兰”公司工作
了大半年。就是说,名义上还是等着领取毕业证和分配工作的在校生,实际上已是一家外资
企业的高级秘书了。所以有时说起这一点,小丽总是滑稽地笑道,对父母称自己“有一种双
重间谍的感觉”。
霍小丽本在重庆大学学电机,本专业成绩平平,英语却特别好,自言“有遗传”。给
“得瑞兰”看中,这个可能是重要原因之一。
她并没有欺骗公司,即妄称已经毕业。但美国人似乎不大在乎形式--你能干就行。说
来她与这个公司似乎有点缘份。
那是去年秋天,所谓小阳春天气里,小丽与几位同学专程来看看国道。其时二一○国道
(连接市内与江北新国际机场)通车尚不太久。国道宽阔坦畅,这在山城重庆自是一景。加
上两侧尚未开发,田园风光煞是诱人。几位大学生顺一条亲亲的小巧水泥公路往深处走。就
这样看见了一面星条旗,再就看见了雪白如宫殿的“得瑞兰”医药公司。
大家面面相觑。这里与世隔绝似的(后来当然也明白了:生产临床用药的嘛)里外不见
一个人影,安静得神秘莫测。那面美国国旗在带一点胭脂色的阳光下在微风中轻摆,更加强
了这种效果。
霍小丽说管他的,我们溜进去看看摘几朵菊花出来。
几个姑娘忍住笑,掩着嘴蹑手蹑脚往里走。霍小丽想起有一个说法不假:美国人不喜欢
围墙。
但是,突然不知从哪里冒出两个保安,穿一身淡蓝,人不人鬼不鬼的,手中还有电警
棍。一个问:“干啥子?”另一个问“要进去嗦?”
在霍小丽看来一个很傲慢另一个很下流,就用英语说:“看家狗。”她料定这两个家伙
不懂英语。
一个说:“嗯?”另一个也说:“嗯?”
后面却突然响起爽朗的笑声。
一个货真价实的洋人从小车里出来。
原来是老板戴维·施鲁德从外归来。
小丽与戴维就此相识。
戴维略带惊讶地,认真地打量小丽。美国人看女性的那种直截了当的劲头使她有点紧
张,但是并不怕。
霍小丽长得很美丽,鹅蛋脸,丹凤眼,高鼻梁,长发有如一绺乌云。室友都说她眼有妖
媚之气,是“聊斋人物”。另一部分人则说她是“红楼梦人物”,大概是晴雯--这使她不
情愿:晴雯无论多么美,终是一名丫环。聊斋也罢,红楼也罢,说明了霍小丽典型的东方风
韵。
而在小丽看来,眼前这位美国大老板完全是个孩子:胖乎乎的,笑嘻嘻的,一身牛仔服
脏兮兮的,一双什么皮鞋皱巴巴的(都说美国人穿着随便,这次算是领教了)。他哪里是来
办公,完全是来打球的。
后来的后来,当两人进入热恋后,戴维不止一次地对小丽说:“我见你的第一眼就爱上
了你。我无法解释。我只能说这是冥冥之中的天意。”
小丽曾满怀幸福地将这话告诉父母。愤怒与痛心极了的霍沧粟全力克制住,冷冷地说这
是老套子,“美国人都会这一套;就象中国人会奉承上司一样。骗人的。”
小丽立即大睁双眼,激愤地抗议:“爸爸你不要想当然!美国人简单,没有中国人善做
假!”
霍沧粟即不再开口了。
当然这些是后话了。事实是在戴维来霍家做客前霍沧粟夫妇根本不知“戴老板”是纯种
撒克逊人。
因为近年来在大陆投资的美国公司老板多为美籍华人,重庆尤甚。
所以当戴维拎着一大包礼物,随着小丽舌嘻嘻地进来时,霍沧粟像见了妖怪一样。
这倒使戴维奇怪了。他以美国式的坦率当即问道:“怎么回事?你没有把我的情况告诉
父母?”
小丽笑起来,说了“戴老板”三字的中国人感觉,然后说:“按你们的说法是,我想让
他们大吃一惊。”
霍沧粟冷静下来,恢复子常态,邀请戴维在客厅坐下,但他无意作陪。他叫云梅去陪,
自己去厨房张罗。
他进了厨房,第一个念头地:小丽被惯坏了。
当初小丽要去“得瑞兰”打工,他并不同意。小丽说:“不是为了挣钱,而是为了开阔
视野,锻炼自己。”
现在看来,问题不这么简单了。小丽同老板的关系,恐已非同一般,不是什么“打
的”,恐是老板派车相送。
心想这一代人,比我们醒事早,小小年纪,就知这般周旋……
一边想,一边找菜刀来磨。霍沧粟真还有烹饪的爱好--不说别的,菜刀就有三把:砍
骨头的、片肉的和切菜的。
要做一个糖醋排骨。本该磨磨砍骨刀,却不知怎的拿起最大的那把切菜刀霍霍霍地磨起
来。
而且莫名其妙地就想起了安菲迪。这十多年间几乎将她忘干净了。
刀磨好了。他将刀洗净,揩干。刀锋利无比。但这时他想起要磨的并不是这一把。
他不停地以手试锋,沙沙沙;他想象着刀锋切入“戴老板”的脖子,鲜血喷上屋顶。
嗯,美国人的血压高些,肯定会喷上屋顶……这样他明白了自己何以磨起了这一把刀。他将
这刀放在一旁,重新拿起砍骨刀。
吃饭时,他希望“戴老板”被鸭骨头刺破喉管一命呜呼。他知道西菜都是去骨的,不像
中国菜边吃边啃。或者某一种菜会因这家伙的特殊生理而令其中毒。
当然这一切都没有发生。临了霍沧粟还用纯正的美式英语说“想来就来”。
然后就同女儿谈话。他希望她同“得瑞兰”的交道到此为止,“因为,”他小心地说,
“你还没有毕业。”
“现在已经没有上实质性的课程了。”女儿说。
“这个我知道。何况我并不反对逃课。但是,如果让学校知道一个在校生擅自在外资企
业任职,对你的今后大有影响。”
“学校怎么会知道呢?”
“在外资企业供职的中国人,必须经有关部门审核,批准,备案。”
“问题是,我并非‘得瑞兰’的正式职工。”
“就连临时工也要申报。”
“我连临时工也不是。”女儿狡黠地笑起来。
“那你凭什么在那里支薪?”霍沧粟迷糊了。
“你凭什么说我支了薪?”女儿继续笑着,“拿证据来!”
霍沧粟明白了,女儿是作为老板的“朋友”进出“得瑞兰”。任何文件都不可能禁止外
国老板交本地朋友,也不能禁止他将自己的钱“馈赠”给谁。
没有漏洞的政策是不存在的。
几天后,霍小丽回家,愤愤地说有人告她的密。
原来学校找她谈了话,希望她中止这种违反校规和有关政策的行为。
“你不是说,是朋友吗?”霍沧粟小心地问。
“说了。但学校说,如同存在着事实婚姻一样,也存在着‘事实上的雇佣关系’,不管
你是否有公开手续。他妈的!”女儿很难得地骂起了粗话。“是哪个去告的密?”
“是我告的密,孩子。”霍沧粟在心里说,“我要保护你,亲爱的女儿!岂止告密,连
‘事实上的雇佣关系’一说,也是我提供的。”
原来他以市“体改办外资监察局”名义给重庆大学学生部打了电话。
女儿只顾嘀咕,可能是某某,某某或者某某,“人家没有聘她,她就嫉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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