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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驹 作者:冯苓植-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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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我童年的目光又是那么狭窄。
在我看来,世界就是茫茫无垠的草原。除此而外,还是草原!草原!我的家乡名字
叫温都尔草原,它大概就是世界的中心了。而温都尔草原上那座巍峨的王爷府,也就理
所当然是中心的中心了。
这是多么幼稚和荒唐的逻辑啊!
更可悲的是,童年时的我,还认为我们草原的王爷是王中之王。温都尔,在蒙语里
是高的意思。温都尔王,高高在上,名副其实,这还会有错吗?我当时尚未有幸见到过
王爷,只见过王爷的左膀右臂——东协理和西协理。好大的官儿,牧人们只把他们简称
为:大玛力嘎和小玛力嘎。大玛力嘎老声老气,小玛力嘎恶声恶气,但天天都这样不断
重复着向我们讲王爷的恩德,我稚嫩的心灵上能不留下一道深深的烙印吗?
高高在上的温都尔王啊!
云里雾里一般。只听爷爷生前对我说过:世代的温都尔王爷都肥硕无比,粗壮过人,
难挪难动,只能威坐在深深的王府内。后来似一代不如一代了!当今的王爷虽仍一顿能
吃半只羊,却体态大不如前了。老王爷肥胖惊人,竟伸手难摸到自己的屁股。而当今王
爷虽重量仍超常人,但已经可以举步挪出王府了。坐不稳当,不祥之兆!多亏了有王府
家庙的乃登喇嘛妙语连珠,笑话不断,才总算免了当今王爷许多躁动不安。难怪牧人们
总很感谢这位瘦小枯干的喇嘛爷。须知,王爷每次出巡,奴隶就得执一层皮。
但王府的王法却仍森严地笼罩着整个草原!
奴隶,当是王爷天生会说话的工具。忠诚,驯服,只能匍匐在地思罪。意外造成王
府牲畜的死亡,罪无赦!小的鞭答,大的戴枷,心爱的直至以命偿命!即使你再把温都
尔王虔诚地奉为王中之王,也很难幸免于祸。而眼前暴风雪中就死去一匹王爷的母马,
至今仍冰雕一般冻硬在雪谷里。虽然阿妈舍弃生命托出了一匹银色的小马驹,但看来还
是难逃王府王法的。罪无赦!大祸就要临头了。失去了母亲之后,我又面临着丢掉父亲
的灾难。
我诅咒梦中那条飘落的哈达……
我几乎忘了失母的巨大悲痛,只顾战战兢兢地等待着。要知道,关于那灰色母马的
神奇传说,早就在温都尔大草原上沸沸扬扬地传开了。当然,其间更多的还是对阿妈奋
不顾身的赞颂,但王爷最关心的肯定还是他那匹带有传奇色彩的母马。大小玛力嘎经常
巡视在各畜群点之间,消息会不胜而走很快传进王府的。厄运难逃,我开始仇视那匹同
样也失掉母亲的银色小马驹。
而它竟置若罔闻……
有索布妲姨妈给它从畜群上讨来的乳汁,小马驹竟似乎不知道自己有过母亲。典型
的有奶就是娘,竟在姨妈的面前撒起娇来。一双眼珠子清澈如水,似溢满了欢欣的调皮
神情。浑身上下洁白如银,柔软的小马鬃就像飘动的轻云。四只小腿已经能够站直了,
小马耳朵好像也能够不时抖动一下捕捉声音。渐渐地它好像不安于在蒙古包里了,小脑
袋一顶竟把木门顶开了。眼望着外面的茫茫雪野好不兴奋,出人意料地还“咴咴”叫了
起来。实在是可爱极了,小珊丹也不由得跟着笑个不停。
望着,望着,我又恨不起来了……
本能,一种牧人天生的本能,使我又猛地把小马驹抱在怀里了。索布妲姨妈落泪了,
还对我说:亲亲它!它身上有你阿妈的爱……我哭了,小马驹也在咴咴地叫着。一种难
以言喻的交融,刹那间便在我的心头涌现了。
我能感觉到小马驹也和我一样……
但是明天将面临什么呢?
森严的王爷府……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这一天终于到了,在战战兢兢的等待中终于到了。一开头,是王府的亲丁先把阿爸
从马群上抓走了。随之便传下话来,命我也带着小马驹前去王爷府。索布妲姨妈当即惊
叫了:祸及子孙!难道要祸及子孙?
六岁!我便可能成为罪犯……
我完全被吓蒙了,不会哭,不会叫,只是在王府的亲丁押解下木然走着。恐惧充满
了心头,完全不知道随后他们是怎么把小马驹搞去的。为什么还要带去这无辜的小牲灵?
神秘莫测。我只感到昨天的仇视是那么多余,原来我俩是同病相怜的。
这是我第一次走进王爷府……
巍峨,森严,高墙环绕,大门外还镇着一对巨大的狰狞的石狮子。遥想当年,飞檐
斗拱,雕梁画栋,很可能也曾金碧辉煌一时。但现在它却好像老了,阴沉沉的,仿佛只
剩下了一片灰暗。只有后院内的家庙香火旺盛,不时传来众喇嘛的嗡嗡颂经声。
我终于跌跪在温都尔王面前了……
从未经历过的场面,使我吓得只剩下发蒙了。我不敢抬头,只顾得匍匐在地抖抖瑟
瑟。但我内心却还有个不屈的声音:我没罪!我阿爸也没罪!是暴风雪杀死了那匹母马!
是老天爷要了它的命!一种本能的驱使,驱使着我想喊,想叫,想说!
“抬起头来!”一声威严的大喝。
我还来不及反应过来,我已被亲丁抓着头发只能仰视了。天哪!爷爷说过王爷一代
不如一代了,但在我看来他的肥硕胖大已足够惊人了。肥下巴颏耷拉在胸脯子上,胸脯
肉又耷拉在大肚子上,而大肚子沉甸甸地耷拉下干脆把盘坐的腿这严了,只剩下一双小
小的王靴尖儿,颇为滑稽地露在肥肉外面。
“啊——嚏!”猛地一个喷嚏。
惊心动魄,声势浩大!我看清了,这是王爷在吸鼻烟,喷嚏打得令他颇为畅快。再
看两旁,右手站着东协理——大玛力嘎——一个满脸长满褐斑的瘦高挑儿老头儿。左手
站着乃登老喇嘛——一位既能给王爷说笑话又常给穷人施医施药的矮小老头儿。啊!没
有小玛力嘎?我早听爷爷生前说过,只要凶如虎狼的小玛力嘎不在场,王爷往往还是不
乏仁慈的。现在这位壮年气盛的西协理不在眼前,或许正是我为阿爸喊冤叫屈的时候。
“冤枉啊!”我挣扎着大叫一声。
“嗯?”王爷当即努力瞪大着那双小黑豆似的眼睛。
“不是我阿爸!”我不顾一切了,“是老天爷……风,还有雪……怪叫,恶吼,还
冷!冷!冷!冻裂了石头,冻崩了山崖…”
“嗯?”大玛力嘎也伸长了细瘦的脖子。
“可!”我一咬牙完全豁出去了,“可我阿爸,是个最好最好的牧马人……最好最
好的,人人都这么说……为了马群,七天七夜没有回家……还把阿妈叫了去……阿妈!
我要我的阿妈……”
“别哭!别哭!”只有喇嘛爷的声音是柔和的。
“阿妈!”我干脆嚎啕不止了,“没了、永远没了……别、别再杀阿爸,别、别再
给他戴枷……”
“啊——嚏!”王爷又是一个喷嚏。
“听着!”谁料大玛力嘎竟如闻圣旨,制止住我的嚎啕便当即宣示道,“王爷深深
体察子民苦情,一切差错概免于追究。查牧马人夫妇格尽职守,其妻竟为王爷群畜舍其
性命。为此,特传见其子敖特纳森觐见王爷,以示王恩浩荡!”
王恩浩荡?这的确是极为罕见的!
天哪!阿爸可以不死,我还成了草原上第一个得以觐见王爷的奴隶的儿子?
深感意外,大为激动……
过了好多年后我才知道,在这场暴风雪后冻死的牲畜太多了。如何对待放牧的奴隶?
因此便有了大小玛力嘎之争。小玛力嘎坚持:从祖制。大玛力嘎却认为:恐怕逃亡的奴
隶太多了。王爷要乃登喇嘛占卜决断,遂才有了这次觐见之举。当时我并不懂得,竟只
顾得深感满足了。
“王爷!”好像乃登喇嘛并不满足。
“嗯!”胖王爷仍然是简单地哼了一声。
“嘛!”下头的却好像早已明白了,蓦地我的眼前便闪现出了那匹银色的小马驹。
亲丁们推着拉着,把它呈现在温都尔王的座下。
“好马!”大玛力嘎失声惊叫了。
“嗯?”王爷也在瞪大黑豆眼睛。
这实在让我在激动之余又惊讶不已了,他们这是在又想干什么?
但小马驹却似没这么多问题……
它还小,更没有人那么复杂的思维。乍然出生在草原上,当然会对一切都感到新鲜。
即使在王府阴森的殿堂上,它也敢于无拘无束地咴咴嘶叫。像一团洁白的轻云一样,竟
自由自在地踢动着小蹄子走动起来。
“王爷!”乃登喇嘛又像在提示着什么。
“嗯?”但王爷仍目不转睛。
我早听爷爷说过,历代的温都尔王都酷爱好马、好弓、出色的摔跤手!这关系着王
府的地位和荣誉,为的就是每年在那达慕盛会上和各路王爷一决高低!看来,当今的温
都尔王是爱上这匹银色的小马驹了。这对我无所谓,因为我早忘了那个洁白哈达飘来的
梦。
“好马!”大玛力嘎又在自语。
“好马?”乃登喇嘛只像对着他说,“您忘了吗?它的降生不但引来了一场百年不
遇的暴风雪,还克死了母马,妨死了为它接生的女主人!”
“嗯?”但王爷仍似犹疑不决。
“达力嘎!”乃登喇嘛还似只顾着和大玛力嘎说话。达力嘎,对官员尊敬的通称,
足见喇嘛爷下面话语的分量了,“要是办不到,小玛力嘎会怎样看您呢?嘻嘻……”
“王爷……!”果然大玛力嘎也提示起王爷了。
“嗯……”王爷还在沉吟。
我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更没想到这会决定着我的未来。
多亏了小马驹及时拉出几颗马粪蛋儿!
这简直是蔑视温都尔王的至高无上,自在得实在没了边儿。
“天哪!”乃登喇嘛惊呼了,“果然是个不祥之物!不但克主,竟然敢用污王府,
秽及王爷!还不快……”
“来人哪!”王爷终于在惶恐中难得地开口了,“赏给他!”
“给我?”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给你!”大玛力嘎说,“为了奖赏你母亲对王爷的效忠,特示恩宠!”
“还不谢恩!”乃登喇嘛催促我说。
我匍匐在地了……
我不知道,这是王爷让更多牧人为他卖命早就策划好的。更不知道乃登喇嘛果然有
颗佛子般的心。当然,王爷的几乎变卦也就一无所知,而只有被摁倒在地谢恩了。
我很快就被逐出了王府……
绝处逢生!我不但没有失掉阿爸,而且成了草原上第一个有了自己马匹的奴隶。
这意味着什么?小马驹咴咴地叫着。
我想起那洁白哈达飘落的梦。
这到底是祸?是福?
啊!马背上的明天……
第二章
歌者说,从此,你成了个有马的奴隶。
我回答,是的!随着也有了个新的梦。
歌者说,当个传奇般的骑手?
我回答,这是每个奴隶儿子的梦寐所求。只要能为自己的草原争得第一,或者王爷
一高兴就能还你全家自由!
歌者说,希望寄托在马背上……
我回答,是的!只不该当时我是那么的幼稚,天真的眼睛里似乎只剩下了我的马。
要知道,随着那场暴风雪的席卷,日本鬼子随之便出现在草原上了。表面上仍把王爷高
高捧在王位之上,实际上却是想利用这个傀儡让牧民忘记自己是中国人。为此,整整六
年过去了,小马驹也已经长成了一匹矫健的骏马,我却仍浑浑噩噩地把希望放在马背
上……
歌者说,这是一首悲哀的歌……
我回答,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在唱。我早就听说,在远山深处活动着一支特殊的
“响马”——一群颇具传奇色彩的丛莽好汉。神出鬼没,来去无踪,越战越强,经常打
得鬼子首尾难顾。只有我在眷恋我的小马,仍在孩子气地迷惘唱着。并且为了对母亲的
深深怀念,我还给我的小马起了个意味深长的名字:雪驹!
歌者说,雪驹?
我回答,名副其实!洁白如银,浑然似雪,奔腾起来就像那当空飞舞的哈达!虽然
尚流传着一些有关它污秽的私语,但我坚信佛爷是保佑着我的!雪驹只会当着王爷面拉
屎蛋子,而绝不会祸及为救它而失去母亲的小主人!
歌者说,梦不醒的孩子……
我回答,是的!如果没有那一天!
歌者说,那你就再从这天说起吧。
我回答,是时候了……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早上。
倒场的马群在新的牧场上安顿住了,我便匆忙骑着马来看索布妲姨妈。我长大了,
雪驹也长大了,索布妲姨妈家的破毡包也仿佛使我们更依恋了。
须知,小珊丹也长大了……
姨妈对我和雪驹的慈爱是温馨的,但对我来说更有吸引力的还似乎是这个小丫头。
说来也奇怪,男孩子快十三岁了似仍很难摆脱孩子的阴影,女孩子快十三岁竟出脱得像
个苗苗条条的小大人儿了。阵子似水洗过一般,脸庞透出淡淡的红晕。更让人感到惊讶
的是,原先平平板板的身子上竟隐隐闪现出一些迷人的线条儿。
我跨着雪驹急匆匆地赶着路……
没有什么不祥的预感,心头只有这从小一起长大的小伙伴。一种说不出的诱惑力,
使我总想天天和她在一起。小时候有多好呀!我俩常常过家家玩。她当新娘,我当新郎,
还唱着喜歌学大人一样迎过亲昵!玩足了,闹够了,就挤在一件大皮袄下叽叽喳喳个不
停。索布妲姨妈常为此发出甜甜的叹息,小雪驹也因此嫉妒得在毡包外咴咴直叫。
怎么会长大一切就变得复杂了呢?
现在她也好像渴切地盼望我去。一见到我,她会眼睛骤然发亮,长长的睫毛也会骤
然抖动起来。面颊上的红晕会更动人,只不该再不像小时候那样欢呼雀跃了。挺文静的,
再不和我嬉笑玩闹,还让我要像个大人似的。当时我真不明白,难道我还不够大吗?要
不然就是她也准备和姨妈一样嫁根套马杆!
真是少小不知愁滋味儿……
要知道,这是对人性极端残酷的一种摧残。王府为了不让女奴外嫁或其他原因,常
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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