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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白榆-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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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上流出淫淫的汗水,浸透了薄衫。这时阳光忽然暗淡下去,天气骤然转冷。女尼
挥动的锄头锄在地上,只锄出一个自印,她冻得手足僵硬,嘴唇青紫,可她始终没
有停手,也没有向屋里看他一眼。后来她在平整好的地里栽下了嫩嫩的竹子。竹子
刚刚招摇了一小会儿,天气又依旧炽热或寒冷起来,竹子迅速折了。女尼背对着窗
口,一动不动,但看得出她在流泪,她的双肩在抖动。坐了那么长时间,以至长出
了如墨的黑发。
    袁敬亚醒来时双手仍在不时抽搐,持续两天的高烧,使他头晕目眩,四肢无力。
睁开眼,他看见校长坐在他的床边。
    “你总算醒来了,”校长白光长出一口气,“你说了两天的胡话,把我们吓坏
了。”
    袁敬亚麻木地看着校长,他想自己一定在梦里把自已的担心和恐惧完全泄露了。
    校长笑了笑,他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轻轻地摇摇头,校长说:“公安局的韩
奇来过了,看你昏迷不醒还坐在这陪了你一会儿。”
    袁敬亚绝望地问:“我都说了些什么?”
    校长白光看着可怜的小伙子,他想如果自己把听到的说出去,那他就完了。他
想不清楚是否要告发这个可怜的青年,这个念头弄得他疲惫不堪,他敷衍说:“你
说话含含糊糊,没人听得清楚。”
    “小伙子,你说的是胡话,知道吗?”
    袁敬亚长出了一口气,重新躺倒,像刚刚从水里爬出来一样,他的全身湿漉漉
的,衬衫能拧出水来。
    这时,一个女学生提着一包糕点出现在门口,她没想到校长会在屋里。一愣,
她怯生生地打招呼:“校长,我来看看袁老师。”
    “哦,哦,好,好,”校长忙站起身,“你来得正好,我还有点事,袁老师,
韩静云同学来看你了。”
    袁敬亚没有睁眼,他重又昏迷了。校长白光叹了口气,他知道袁敬亚一定醒着,
不过又遇上新麻烦了。
    一个星期以后,大病初愈的袁敬亚走进罗家大院,形销骨立的袁敬亚站在罗云
面前,她差点没认出他来。没有等她问候,袁敬亚急匆匆地说:“大姐,咱们离婚
吧!”

    夏天,花子胡同一百二十三号院子里长满了车前草和羊角秧,墙角的水篷棵和
节骨草也长疯了,石缝里的青苔几乎封严了路面。雨天,蟾蜍就蹲在窗台上鼓噪,
一种叫天老爷小舅子的叫蛙把水桶当成了家,优哉游哉地坐桶观天。天气就像苦了
肥的豆角叶一样阴晦,有些腐烂的光景。有好几次,罗云都拿起锄头,她想院子应
该好好清理一下了,但她站在阳光下就觉得腰酸背痛。她被时好时坏的肾炎磨得意
志消沉,除了弄点吃的,她几乎什么也不干。一堆需要缝合的线手套落了一层灰,
鼻涕虫在上面爬出了道道。有一天夜晚,那里面竟然传出了蟋蟀的鸣叫。
    负责送活的姑娘有两个月没来了,三天前,一个结巴老头敲响了院门。在他不
连贯的叙述中,罗云得知了一个不幸的消息,辫子姑娘再也不会来了,她投河自尽
了。辫子姑娘在某一天夜里被她的叔叔糟蹋了。该死的豆腐匠送她鸭蛋圆的小镜子。
送她廉价的胭脂,送她碎花的衬衫,最后把灾难也一古脑地送给了她,那个一听见
别人说为她介绍对象就脸红,喜欢偷偷打量男人的乡下姑娘就这样给毁掉了。结巴
老头还准备唠叨下去,他忽然看到对面的罗云弯下腰干呕起来,罗云呕了好一阵,
只吐出一口绿水。罗云说:“你最近不用来了,我想向厂里请一段时间病假,我想
好好休息休息。”
    就在这天,罗云看见了徘徊在家门口的警察王守仁,她不知道他已在她的门外
等候一个月了,她已经把这个小个子警察给忘掉了。看见小警察灼人的目光和窘态,
罗云吃了一惊,王守仁心跳加速,冲动的血液弄抖了双腿,他迎着罗云走去。
    罗云看见小个子警察莫名其妙的激动着,她关心地问:“你病了吗?”
    王守仁立刻热泪盈眶,他相信她早就注意到他了,并且也知道他爱她,她终于
打开门问候他了。他颤抖着回答:一我没病,我……”
    罗云冲他笑了笑。他没有得到抒发感情的机会,罗云已经将大门关严了。王守
仁听着渐渐弱下去的脚步声,手心和脚心涌起寒气,牙齿痛苦地不由自主地磕打着。
    一旦想清了小个子警察的用意,罗云的大门关得更严了。自从和袁敬亚分手之
后,婚姻生活就如消散的烟一样离她远去了,压抑的欲望有时在夜里也会从某一个
缥缈而遥远的地方走来,光顾她的床榻,却无法把她带到那令人快乐的地方去。有
一天夜里,她似乎听到了来自自己体内涨潮的声音,欢乐和血液一起向两腿之间奔
流而来。这时她的眼前出现了袁敬亚惊恐羞愧的表情,(袁敬亚的手握着那儿,他
宁肯那样也不要她!)对那个夜晚的回忆同抖动富纸的风声、虫蛀的房梁飘洒的粉
末一起弄糟了她的心情。她烦闷地推开窗户,如水的月光和清凉的南风使她的泪水
糊了双颊。第二天早晨,她感觉腰酸背痛,肾炎在她裸身而睡的这个晚上进入了她
的身体。病痛使她再提不起任何兴趣。况且小警察和袁敬亚一样,在她眼里,差不
多还是孩子,一个袁敬亚已经够她受了。
    那个小警察固执地坚持着,他因此还养成了散步的习惯。除了公务,下了班他
就走去花子胡同。秋天,他曾经在罗云的门前守了一整夜。早晨,罗云看见了蹲在
门口的小伙子,他的衣服被夜露打湿了,脸色憔悴,只有熬红的眼睛闪着期待的光
芒。罗云破例把他请进了院子,她用了一个小时试图打消小伙子不切实际的念头。
王守仁定定地看着自己的心上人。他还是头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她呢。看了两眼他
就羞红脸低下头。
    “你不要再干傻事了,”罗云怜悯地看着小警察,“这件事不值得你费这么大
力气。再说我也不想嫁人了。”
    王守仁哀怨地抬起头,他说:“不要跟我说这些,我难受死了,我只要你答应
我,别的话我什么也不想听。”
    最后,罗云变了脸色,恼怒地说:“你不要再来纠缠我,我不需要警察天天看
着我。”
    小伙子涨红了脸,汗水流淌下来,他惶恐地站直。很快他又镇定下来。他说:
“你不要以为这样就可以把我打发掉,我只要你答应我”
    罗云几乎被他弄疯了,她问道:“我哪儿好?值得你这么干?你让我答应你什
么?”
    小伙子立刻手足无措,他想关键时刻到了,可他却找不到什么动听的话来倾述
自己的感情。他什么也说不出,只是低着脑袋坐在那里。
    “孩子,你有十八岁吗?”
    “什么,你叫我孩子?没到十八岁又怎么样?告诉你,我十九了。”小伙子坚
定地说,“不管你怎样,我会在门前站下去,直到你答应为止。”
    罗云想,只好用最后一个办法来了结这件事了,她对小警察说:“来吧,跟我
到里屋去。”
    王守仁愣了一愣,跟她进了屋。进了屋,罗云让他坐在床头,她对这个十九岁
的小警察说:“你听好了,你不就想得到我吗?我今天让你要我一次,以后你不要
再来打扰我。”说完,她开始动手脱衣服,她解开内衣的扣子,露出饱满的两只乳
房。
    小伙子明白过来,他瞪大了眼睛,喉咙嚅动着,激动地战栗。他愤怒地说了一
句:“你污辱我,我没想这样,我只要你答应我。”
    小警察跌跌撞撞地向门外跑去,边跑边说:“我只要你答应我。”
    罗云猜想小警察再也不会来找她了,一连几天她都想着这件事,眼前总是出现
小伙子的窘态,她有些怅然若失。几天后的一个傍晚,王守仁又出现在她的大门口,
罗云首先是惊喜,随后她才烦恼起来。小警察看她向自己走来,立刻低下头,红着
脸走开了。街上,傍晚的炊烟弥成薄雾,粮食的香味使秋天非常和煦温暖。罗云站
在门口望着,王守仁又站住,回头看看,然后快步走开了。街两边的白榆树唰唰地
响起来,罗云被随风而至的寂寞淹没了。

    看起来那小个警察并不想退缩,冬季下雪的天气,他也会自觉不自觉地走进花
子胡同。头场雪的早晨,罗云推开大门,发现大门口头一天夜里的雪已被铲除了。
罗云决定离开镇子一段时间,以便让莫名其妙地痴着情的小伙子有足够的时间冷却
下来。
    立冬的早晨,王守仁又来到罗云的门前,他看见大门口冰冷地挂着一把永固牌
大锁。大锁锁住了阴晦的院落,也锁住了昏矇的天气。一连数日,榆树镇大雪纷纷
扬扬。
    镇博物馆在一九五六年春天落成了,但是落成典礼不得不一拖再拖。
    馆藏文物的缺乏使镇政府的领导们大伤脑筋。还好,中心小学在修建厕所时挖
出了原竹林庵的几箱佛经典籍,才解了尴尬。最后他们决定把全镇的户籍卡片也搬
了进去。等这一切准备就绪,买来的喜庆鞭炮在阴雨天气的潮湿中发霉了,火药的
臭味熏昏了看收发室的老头。博物馆的工程质量也经受了考验,出现了许多漏洞,
没有平整的院落几乎成了泽国,青蛙爬上了展览室的台阶,书写标语的粉墙墙皮脱
落了,字迹变得模糊不清。还出现了一件怪异的事,馆长办公室的房梁上长出了一
根树枝,竟还生出了青绿的树叶,一位工作人员抬着梯子上去修剪,梯子的横档断
了,工作人员摔坏了左腿。这期间,榆树镇发生了一件和博物馆落成典礼同样热闹
的事。一天中午,几个在街头和尿泥放纸船的孩子看见驼背弓腰的饱学先生出现在
花子胡同。
    饱学先生手里提着一条木凳,三尺白绫,直奔罗家大院,饱学先生的莽撞行为
很快传开了,孩子们扔掉挡雨的向日葵叶子,和大人们一起跟着他学先生走去。大
人们交头结耳表情严肃,他们说:“老饱学找罗云算帐去了。”
    “他拿绳子干什么,要去上吊吗?”
    “没错,王长溪为了他儿子要和罗云拼命了。”
    刚退奶牙,说话含糊不清的小孩子表情极度兴奋,他们高兴得像过年,他们互
相招呼着:“上药(吊)了,上药(吊)了。老长屎(溪)要上药(吊)了。”
    人们看见饱学先生把凳子放好,笨拙地站上去,在罗云的大门上方挽好了绫子。
然后他叩响了门环。
    午睡的罗云被一阵紧似一阵的叩门声惊醒了,她趿拉着一双凉鞋走出来开门。
她想一定是厂里取活的老头来了,结巴老头有点耳聋,总怕别人听不清他的话,干
什么都粗声大嗓。
    罗云打开大门,她残存的睡意一扫而空。门外大人孩子有几十个,前面站着一
个留山羊胡子的老头。
    “姑奶奶,我给你下跪了。”饱学先生跪在泥水里。
    罗云惊愕地倚住门框。
    饱学先生说:“你饶了我儿子吧!你行行好,他不懂事。”
    “你儿子是谁?我不认识你儿子。你不要在这胡闹,没事我要关门了。”
    饱学先生说:“姑奶奶,我给你磕头了。你要不答应,我就在这门口吊死。”
    “要我答应什么?”罗云有点明白了。
    人群中有人说:“他是王守仁的爹。”
    一旦弄明白原委,罗云立刻冷笑起来,屈辱使她咬紧了下嘴唇,满面绯红,继
而变得发白,发青了。她说:“现在我告诉你,是他自己要来,我从没给他开过门。
正好你来了,你那个儿子有娘养没娘教,你让他别来缠我,我没功夫答理一个毛孩
子。没事我要关门了。”
    饱学先生没想到自己听到的却是这样一番话,敢情没有人家的事,他倒有些下
不来台了,他尴尬地站起,身后哄笑起来。他回头说:“有什么好笑?这有什么好
笑?”
    罗云关门的一瞬,抬头看见了挂在门楣上的白绫子。她重又把门推开,一个念
头同时涌上心头,她要惩罚这个敢来污辱她的老东西。
    罗云指指挂着的白绫子,饱学先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罗云说:“回去告诉
你那个宝贝儿子,因为他爹爹来求我,我答应他了。”说完,罗云重重地把门关严。
    饱学先生满身泥水,狼狈地站在那儿,这一会儿他真想上吊了。
    当罗云敞开大门的时候,王守仁却好像失踪了。半夜,罗云听到了敲门声,推
开窗户,她发现自己听到的不过是天边的雷声,闪电艰难地撕开一道亮缝,倏忽弥
合,夜依旧沉沉。再过一会儿,风从镇外大河的方向吹来,树叶喧响。这声音很快
被雨声淹没了。
    天明,罗云打着伞,趟过街上哗哗响的雨水走去镇公安局。镇公安局正忙碌着,
他们捆扎着各种文件,废弃物堆满了过道。“我们准备搬家了。”打字员说。他告
诉罗云,小王警察几天前离开镇子,被局里派往南方去执行任务了。
    “他什么时候回来?”
    “这我可说不好,正好我们韩科长来了,你问他吧。”
    “你就是罗云吧?”科长韩奇伸出了手,“你可是咱们榆树镇的英雄啊!你找
王守仁?”科长韩奇的神情庄重起来,咳一咳,“这几天我正想去看你,登门谢罪。
我们的工作做的不够,不过,王守仁还是一个好同志,对英雄很崇敬,前几天我们
开会帮助了他,他态度很好,他保证以后不会去打扰您了。”
    科长韩奇又说了很多,罗云只听见了一句,她的心凉到了极点,“他保证以后
不会去打扰您了。”
    “你不舒服吗?”科长韩奇发现了罗云表情的变化,关心地问。
    “没什么,真的没什么,天太凉了,我的肾炎犯了。”
    罗云神色惊惶地走出门,她忘了带上自己的伞,自顾走进雨里。
    “罗云同志的伞忘了,你追上去送给她。”科长韩奇招呼打字员。
    看着窗前倒挂的雨帘,和雨水中静穆的有些凉意的街道,科长韩奇点燃一棵烟,
他想王守仁已经走在南方的街道上了。他去过那座城市,沿街种着法国梧桐,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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