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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白榆-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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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诉她:‘妈,你知道你喝的黑药面是什么吗?’”
真正值得高兴的事紧接着来了,罗小梅走到家门口,镇上的邮递员刚好停下草
绿色的自行车,冲她晃着一封信,“一百二十三号的罗小梅签字。”
揉搓得很脏的信封上写着罗小梅熟悉的大字,罗小梅把草药扔到地上,哆哆嗦
嗦地撕开信封,急不可耐地抽出了两张粗糙的红格稿纸。
陶小米的字迹极其潦草,并且词不达意。
“小梅,想念的小梅,思念的小梅,”陶小米这样开头,罗小梅心情立刻平静
了,泪水不自觉地溢出了眼眶。
“你知道我在那(哪)给你写信吗?你猜不到的,你怎么能猜到我会离你这么
远呢!我和他分手了,他没出息,害怕了。”
然后,笔锋一转,陶小米说起了另外一件事。“想不到吧?我在这看见你姑姑
了,没错,肯定是他(好)。他(她)怎么会在这呢?我去医院检查时在走狼(廊)
里看见了他(她)。他(她)的腿shuai(摔)坏了,大夫说她是一个捡破烂的。现
在你知道他(她)每年秋天出去干什么,怎么会有那么多钱了吧?他(她)捡破烂,
跑这么远捡破烂,攒下钱用来到红旗饭店喝杂碎汤。”
接下来更让罗小梅惊讶了,陶小米怎么说得出口呢?
“我怕我怀云(孕)了,就去检查,他妈的什么事也没有,白检查了。还告诉
你,我不后悔,我们把什么都干了!你dong(懂)吗?什么!”
罗小梅脸红了,鼻尖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下面几行写着永不变心和思念的句子,
罗小梅跳过那几行大字,寻找发信的地址。
情结尾了,陶小米根本没留下地址。
罗小梅抖抖信封,结果令她沮丧,信封里只有这两页纸。
罗小梅慌张地拾起地上的草药,草药已经被雪浸湿了。她硬着头皮走进屋子,
她知道等待她的肯定是徐立群的一顿臭骂。
这会儿,徐立群没功夫骂她,徐立群在和客人说话。罗小梅看见妈妈的脸很怪
地红着。
罗小梅进了屋,客人局促地站了起来。罗小梅认出他是专政路口住着的陆朝臣。
“回来啦,丫头。”陆朝臣亲热地打着招呼。
“咱家的鹅就是老陆送的。老陆,坐你的。老陆又养了一只鹅,问咱家要不要。”
罗小梅乘机把湿漉漉的纸撕开,将草药倒进药壶里。
“你出去玩吧,药下午再煎。”徐立群温和地说。
罗小梅看了陆朝臣一眼,胖老头笑眯眯的,拘谨地把两手放在胯骨那儿。走到
院子里,罗小梅听见屋子里传来一声响,好像是凳子倒了的声音。她没有回去,她
的心很乱,她想出去走走。
雪已经停了,好像比刚才冷了。罗小梅漫无目的地往前走,街边玩耍的小孩子
恶作剧,躲在白榆树后面,见人从树下过,猛地一摇树干,树上的浮雪落下来,落
在行人的脖子上,灌进衣服里,引起大人恐吓的叱骂。
没有人注意一个女孩忧郁狐独地行走,连最讨厌的男孩也不理她。她就那样走
着,雪在脚下咯吱咯吱响。
罗小梅一直走到镇医院前面的人工湖,湖的四周胡乱地堆着冬天的垃圾,湖面
被雪盖住了。这里的空气清新了许多,罗小梅没去那个水泥亭子,她远远地看着亭
子四周的栏杆,回忆着瓜子皮在湖水里荡漾的情形。
回家的路上,罗小梅听到了唐焕义的歌声。唐焕义由她母亲扶着走去公共汽车
站,唐焕义脸色苍白,毫无血色,不停地歌唱毁坏了他的身体,但他的脸上仍然洋
溢着亢奋。唐焕义没有把罗成仁送到新城的精神病院,现在他自己却要被送往那里
了。
罗小梅想起了罗成仁,他在汽车里表现得那样无助和怯懦,泪水溢出了眼眶,
她抬起冰凉的小手拭去冰冷的泪水。
罗小梅转过身,她的身后站着一个瘦削的青年,也在目送着远去的唐焕义。陈
章没认出罗小梅,罗小梅认出了他就是送父亲去医院的另一个叔叔,当时他轻挑地
坐在车上,打着口哨。
陈章站了一小会儿,低头走开了。罗小梅清晰地看见了他的泪水。四年后,陈
章在南方的一所大学里因为失恋投湖自杀,消息在榆树镇传开的时候,罗小梅怎么
也想不起他的模样了,她记得的只有一个模糊的形象。一个小伙子轻佻地坐在客车
的座位上,嘬着嘴打口哨。因为从此以后她再也没遇见过他。她只在某个夏天看见
过黄小英,她围着一条土黄色围巾,挺着难看的脖子。她提着包袱上了一辆长途贩
运木材的卡车,她的身边坐着一个满脸胡子的中年人,显得喜气洋洋。
陈章和黄小英的关系永远成了一个谜,因为唐焕义出事后,人们没见过他们在
一起,甚至黄小英在医院住院,陈章也没去看她。或许那只是唐焕义的幻觉。
现在罗小梅不愿回到阴晦的家里去,她在木器厂又磨蹭了一会儿,那里有一些
小孩子在打雪仗,他们恶毒地把雪球故意掷偏了,看看散落在脚边的雪球,看看亢
奋的小孩子们,他们怎么这么小啊!她的目光奇怪地产生了怜爱,这是绝不应该在
她这个年龄产生的长辈的心情。
罗小梅走回家,推开门的一瞬,她重又听见了歌声。粗砺沙哑的歌声毁坏了遥
远的、模模糊糊的,却是希冀的闪光。歌声阻隔了她对于明天的向往。
罗小梅没有回头,她沉重地推开笨重的木门。
一个声音在她的耳边不停地回响:
“我们把什么都干了!”
“什么都干了!”
“都干了!”
第一章
“这是好兆头,丫头,别放下,我再仔细看看。没错,看看你手里拿起了什么?”
“瓶子,装荤油的瓶子呀!”
“你没叫它猪油,你管它叫荤油,这还用说吗?”
“姑姑,就为了这个你笑我?”
“这屋子里还有别人吗?你看吧,她们迟早要出事的,我早就看到那一步了,
哼,总有那么一天,不信你就走着瞧吧!”
“我还是不明白,我拿荤油瓶子是什么好兆头。”
“这可是年三十晚上啊,你拿荤油瓶子,你要动婚(荤)了!”
罗小梅脸红了,把瓶子放在锅台上,看着姑姑罗云一本正经的模样,她不好意
思地说:“姑姑,别瞎扯了,照顾好你自己的伤腿吧!”
“你不用不好意思,这又不是丢人事,徐立群那样才叫真不要脸呢!不看你们
几个,我早赶她走了。我拿一把苕帚,像撵狗一样地撵她,我会对她说:出去骚吧,
你脏了我的眼了。这是我的房子。”
罗小梅不自在起来,“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话吗?她得着你什么了,你这么咒
她?”
“说这话你真不知道害臊。要在十年前,她早就给挂上两只破鞋率到街上去了,
真那样,她就得自己说‘看一看哪,你们不要学我。我是一个破鞋匠!’我看你这
当闺女的脸往哪儿搁。你找对象的时候,人家就会说:‘我知道她,她妈是个破鞋
匠嘛!’看看,破鞋匠,多难听。”
“那你不说点好听的。”
“好听的留到过年说呢!”
“这不就是过年吗?”
她们笑了起来。街上的鞭炮声由稀疏变得密集,中间夹着孩子们的呼唤,彩明
珠一串串升上天空,红红绿绿地闪亮。吱吱的啸声,是一种叫钻天猴的炮仗发出的,
啸声过后是一声响亮的爆竹。
她们边说话边走进里屋,地中间的饭桌上摆着两盖帘儿饺子。罗小梅收拾好面
盆,换了件乳白色罩衫。走到镜子跟前,用手拢着头发。
镜子里出现了一个头发发黄的姑娘,好看的鼻子青春一样翘着,翕动着生气。
她的眼窝不好看,有点凶,小时候很明显的雀斑浅了,嘴角还是微微下沉,稍往后
一些,可以看见扁平的胸部。她努努嘴,不满意地离开,准备去涂点口红。侧身功
夫,她从镜子里看到罗云一边盯着她的后脑勺,一边拆着挂在床头的一挂鞭炮,往
口袋里装。罗小梅转回身。
“我什么也没干”罗云慌乱地缩回手,尴尬的时候,她还没忘记讨好侄女:
“丫头,你越长越俊了,就像我们师卫生队的严护士。”
罗小梅不忍心再责备她,因为她被好奇心吸引了,她很惊奇,这还是她第一次
听罗云提她参军时的事呢!“姑姑,严护士是谁?她长得真俊?”她有意提起这个
话头。
“俊,她在师卫生队就算俊的了,再俊一点的,都去文工团了。那些受伤的小
伙子都愿意让她包扎,打针。第一次看见男的把她吓哭了,那个湖南人大腿根受伤
了。领导把她好顿批评。一来二去她和那个小伙子对上象了,小伙子伤还没好,她
就劝他上前线。小伙子哭着走了,结果上去第二天就炸死了。”
“后来呢?”罗小梅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故事。
“没有后来了。”罗云情绪坏起来。显然回忆伤了她的心。她不安地捻碎了口
袋里的鞭炮。
空气里飘荡起一股硫磺的味道。
“你从来没跟我说过当兵的事,镇上的人说你的军功章是捡来的。”
罗云没有申辩,她说:“随他们怎么说,我早就不戴它们了,七九年红旗饭店
一扒,我就不戴了。听蝼蝼蛄叫,就不用种黄豆了。你什么也不用听,愿意听好的
可没有那么多秧歌那么多戏,要讲编派人嘛,你听吧!张口就来。这就是咱们住的
镇子,就这样过吧,八二年我没想八三年的事,这不,八三年也来了。”
罗云侧耳听听,神色慌张地说:“她们回来了,我听见脚步声了。我得回自己
屋去了。”
罗小梅听听,窗外鞭炮声此起彼伏,她没听见院子里有脚步声。她打趣说:
“姑姑,不用跑那么快,你还没给我讲你的伤腿是怎么回事呢,我的好朋友在一个
地方的医院看见过你。”
罗云拖着伤腿笨拙地跨过门槛,一股凉风送回她的话,“你说十年前吗?哪天
我再讲给你听。”
门上春联没有贴好,风一扯便碎了,哗哗啦啦地响。罗小梅对着镜子慢慢地涂
着口红。
这时,院子里真的传来脚步声,两个妹妹为电视里的一句歌词争论不休,走到
门口,罗小敏大声问道:“大姐,饺子包好了吗?”
罗小梅拿起一叠烧纸,她想,快到“发纸”的时间了。一想到回来过年的死人
闻到烟味便会挤进屋子,她鼻尖冒出了细汗。还好,屋子里换了一百瓦的灯泡,没
有照不亮的墙角。
随后,徐立群吐着瓜子皮进了屋,一进门,她就说:“丫头,准备点零钱,一
会儿送财神的就到了。”
话音未落,一个黑袄黑裤的高个子老头出现在院子里,他扎着一条红腰带,穿
着笨重的棉鞋,保持着快跑的姿势,挥着一张彩纸,纸上拓着水印木刻的粗陋的财
神像。
“财神爷到家,越过越发。”
午夜的鞭炮声连成一片了。
一九七四年的春天,罗云回到专政路的时候,没有出现罗小梅想象中的情形——
一瘸一拐地拄着木棍,或者一条腿绑着石膏,罗小梅怀疑陶小米是不是认错了人,
把谎信告诉了她。看上去罗云只是一条胳膊在火车上擦伤了,涂着红药水,嘴唇上
还有紫药水的痕迹。她背着一个拉练队伍中的女兵那样的行李,疲惫地走进了红旗
饭店。
这时候红旗饭店的主食刚刚由玉米面变成白面,猪杂碎汤仍然是主要的特色。
来饭店就餐的大多是外地人,悄悄地做投机生意的买卖人,为羽绒加工厂收鹅毛的
小贩,还有面包厂从河北聘来的技师,他们面前都搁着一碗热气腾腾,香味四溢的
汤,两张白面卷饼,一小碟香肠拼盘,再加上二两散装白酒,这足以使榆树镇人艳
羡不已。镇上的人很小来开荤,他们习惯于在家里打牙祭,把每月定量供应的猪肉
票换成一堆骨头。屠宰场的工人们工作极其认真,拿到副食店出售的骨头总是剔得
很干净,即使这样,镇上的人也要让孩子喝口汤解解馋。家里谁的生日或者来了极
尊贵的客人,他们偶而也会光顾一下,走进饭店时他们总是穿得整整齐齐。因为除
了几家大众化的食堂,红旗饭店是唯一讲究的地方。结果就惯坏了这饭店的服务员,
客人露出一点穷酸样,一进饭店的门,就会从服务员的脸上看出端倪,不是带答不
理,就是给你白眼,要不你就等吧。“怎么还役好?”“着急了吗?着急回家吃去,
你急,我还急呢,没耐心烦就别下馆子。”
“我找你们领导,你这是什么态度,你不要看人下菜碟。”
“就下了,谁愿意侍候你咋的,愿找谁找谁,你找去呀!用不用我去给你叫。”
饭店的年青人都是这两年刚从乡下回来的知青,憋了一肚子火没处泄,什么都
无所谓。再者说,“一看就不像个有本事的人,你看那副德行,就态度不好了,又
能把我咋的?”
风尘仆仆的罗云偏巧赶上一个心情不好的姑娘。她落座开始,姑娘就和一个外
地人怄气,外地人到底被她气走了,她面色绯红地坐在罗云对面的凳子上。
罗云敲敲桌子,“眼务员,我要一碗汤,一碟……”
“敲什么敲,我又不是聋子,这样的主怎么都让我遇上了。”姑娘摔掉手里的
抹布,站起身,冲后台喊道:“一碗汤。”
“丫头,”罗云定定地看着姑娘翕动的鼻翼,那两边各有一个冒了头的粉刺,
她真想替她挤一挤。她说:“你说我是哪样的主?我来这吃饭,不是吃气,你不能
态度好一点吗?”
“你喊谁丫头,这是你叫的吗?你来教训我,教训我的人还没出生呢!”
“好吧,丫头,”罗云解开背包,伸手掏了一下。“我就治治你,看你还嘴硬。”
罗云拍在桌子上的是一枚奖章。姑娘轻蔑的笑笑,“我当是什么玩艺儿!不定
在那儿捡的呢!”
罗云就那样掏下去,等她拿出第六枚军功章的时候,姑娘的脸色已经惨白,粉
刺下面冒出了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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