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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白榆-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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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营方向和开张日期做着种种计划和打算,8和6这两个数字倍受青睐,数字从来没
有像今天这样深入人心。
    镇子里流传着各种信息,每天都会刷新一批广告,那些彩纸广告五花八门。一
张红纸广告上写着最新捕鸟法,介绍一种独特的捕鸟术,可将数百米之内的鸟类全
部捕捉到送进野味馆。而另一张绿纸写着的“黑白电视机改彩电”的广告,只要在
黑白电视里装上一只灯泡,就可以出现彩色图像。还有一些广告更加五花八门,
“如何制服女人”、“美女脱衣法”、“如何偷电”、“如何配制蒙汗药”,广告
被塞进居民的信箱,广为传播。商品狂潮席卷了榆树镇,就连乞丐也相信他们不久
就会变得富有。夜晚,他们躲在水泥柱子后面比赛焚烧零钱,和巡夜的联防队员捉
迷藏,让他们一次次扑空。
    当镇政府的官员们为进入招商引资办公室而煞费苦心的时候,专政路的居民们
正在为猜测那位到镇子里来的港商可能的身份绞尽脑汁。人们去询问镇政府的官员,
可他们大多数人对港商的身份同样说不清楚,“只有镇长他们几个知道,他们等着
这秘密下崽呢!”
    那些天一向絮叨得令人心烦的老年人大受欢迎,他们掰着手指历数当年从花子
胡同出走的人,但各种猜测不一。最后,有人一拍大腿,莫不是一百二十三号崔家
的后人要回来了?
    “崔平,肯定是他,崔平要回来了。”从记事开始,罗小梅还是第一次看见姑
姑流出了眼泪。
    “他会来接我的,他一定会来接我。”罗云一遍遍地拍着床板,“我等了他好
多年了。”一只老鼠受了惊吓,猝然窜出,从门槛下的猫道钻了出去。
    镇子里弥漫着新鲜的土腥,雨脚扫着长草的房脊和榆树的树梢。天空发黄,就
像旧照片的背景,罗云变戏法一样拿出一张旧照片,照片上的年青人面目模糊不清,
戴着一顶瓜皮小帽,胸前悬着怀表的银链。“我梦见他了,他骑着一匹白马。”罗
云将这张保存了几十年的照片撕成碎片,“他骑一匹白马,他干嘛要骑一匹白马呢?”
    罗云的目光迷乱起来,枯柴一样的手指颤抖着摸索被子的缝线,“他干嘛要骑
一匹白马呢!”
    罗小梅站起身,她知道姑姑今天又不可能讲什么正经话了。七年前,罗云的声
音就变得河水一样混浊不清——卷起河底长了绿藻的岁月久远的淤泥和卵石,河沙
的赭红色被稀释之后漂浮在水面之上——一这会儿,罗小梅终于失去了听罗云讲述
梦境的耐心。自从听见别人对崔家的议论,她就留在家里,试图从姑姑那里得到一
点什么消息。最初她还模模糊糊地升起了因此改变命运的渴望呢!想一想,真可笑,
就是那个姓崔的老头真的看顾她,她又会做什么呢?现在她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就
是尽快卖掉纸壳箱子里的几十根香肠。因为连日降雨,那些没有卖掉的香肠已经变
质了,中午时有一列火车将要穿过镇子,她得赶去招揽生意。
    罗小梅打着伞推着她的篷布货车走出家门。街道上的低洼处积着浊黄的雨水,
小孩子穿着雨靴用玻璃棒戏耍着赡蛛,有几个半大小子在两棵白榆树之间的阴沟里
大呼小叫地捉鱼。
    雨水打湿了树枝上的广告旗,卖豆腐的小贩穿着雨衣,下颏滴着水,表情沉重。
罗小梅走过酒厂的门口,酒厂的水泥门厅下面竟意外地聚着许多人,他们都是专政
路的老住户。“过来说会儿话吧!”他们谦卑地招呼说,“钱不是一天挣的,耽误
不了你多大工夫。”

    “你姑姑知道崔平要回来的信吗?”早已退休的幼儿园园长试探着询问罗小梅。
    “那还用说吗?”有人接茬儿说道,“这么大的事专政路谁不知道?你就直说
吧,别拐弯抹角的了,把大家的想法说出来。”
    “还是我来说吧,罗家的丫头,我是你妈的同事你总还认可吧?要认,你就得
帮这个忙。”当年的挡车工头发白了大半,罗小梅知道她的名字叫李艳。对一个上
了年纪的女人还直呼其名是一件滑稽的事,她点点头,表示记得她。她怎么会忘记
呢?十年前这个李艳可凶着呢!
    “我就说徐立群的闺女不是那种没良心的人嘛!你们看怎么样?”老挡车工的
脸上掠过惊喜和满脸的笑容,她讨好地说,“丫头,阿姨现在可要张口求你了。”
    “求我?你也要批发水果?”罗小梅想不出还有什么事人们会求到她。
    “当然了,你很快就要扔掉这水果摊子了,我倒是愿意兑过来,可现在有更重
要的事。罗云,就是你姑姑,她收到香港的来信了吗?”老挡车工直截了当地问道。
    “当年的事谁说得清呢?我们大家议论,崔平总会念点旧情吧,特别是上了年
纪的人,总愿意怀旧,像我就总想小时候的事,那时我们家门口有棵大柳树……”
幼儿园园长的声音尤为和顺,拉着长声,像她就要开讲的故事。
    “别听她提什么柳树,罗家的闺女,我那个不争气的儿子给你家带来了不幸,
谢天谢地,他已经遭到了政府的惩罚了。前几天政府才把他放回来,但他总不能什
么事也不干,总得出去找点事做,我寻思……”
    “我的意思和薛把门一样,”老挡车工抢着说,“今天我就卖一回老脸,罗家
的闺女,就看你买不买阿姨这个面子了。我那个不争气的闺女在家待业呢,她像一
只发情的女猫,我总不能看着她整日和那些种马一样的小子们胡混。”
    “别瞪那么大眼睛看着我们这些老不死的,但凡有一点门路,我们也不会这样
求你,我们已经在这候着你和你姑姑两天了。镇政府那些咱们求不动,就是提着猪
头也找不着庙门,要是能说上话,我的小儿子大学毕业就不会分配到乡下去当什么
上地测量员了。我得把他调回镇子里来,他学的是外语专业,你姑夫的公司总会用
得着啊!”幼儿园园长的脸羞得像秋天将落的树叶,其他几个人也七嘴八舌地说起
来,讲着恳求的话。
    罗小梅终于明白了,这些人是想求她给他们的子女安排工作,进那个有亿元资
产的香港老板还没建起来的什么公司。更可笑的是那个阔佬还是她的什么“姑夫”。
亏得二十年前没人想到她还有这么一位“姑夫”,要是想到,她可要沾大光了。去
他的什么“姑夫”吧,就是那位“姑夫”真的来看望罗云,相信也不会发生什么故
事,她可不想和这些饶舌的人纠缠下去,现在最要紧的是货箱子里的那些香肠。
    “你们说什么呀?我姑姑可是从崔家逃走的,我哪有什么姑夫,你们别开玩笑
了。”罗小梅推起她的货车,等着围着的人闪开。
    “可你姑姑总在崔家做过媳妇啊!”他们眼巴巴地看着罗小梅,说话的口气到
底有些心虚,他们说:“万一呢……”
    他们说:“你要是还记着十年前的事,那我们向你道歉,忙你总要帮啊!”
    他们说:“万一呢……”
    如果他们不提起十年前的事,罗小梅就走开了,十年前,啊,十年前,十年前
她是多么需要关怀啊,她先是失去了妹妹,接着好朋友又杀死了母亲徐立群,她被
一连串的打击弄懵了,可这些人做了什么呢?他们做的竟然是阻挠她和关心她帮助
她的人来往,觉得她应该悲伤下去,不应该那么快地从痛苦中解脱。还有那个爱着
她的小伙子,被推进酒糟池,鼻孔里都钻进了蚊蚋,眼眶发黑,眼泪也粘着虫子。
十年过去了,现在他们竟然好意思赔着小心来求她。
    现在她不想马上走开了,她要要耍他们,既然他们主动找上来触她的霉头,既
然他们主动找上来受她的奚落,她干嘛要放过这样的报复的机会呢?
    罗小梅故意沉吟了一下,说:“信现在还没有收到,不过,我姑姑倒是说崔平
会来找她,再说我们家现在住的还是崔家的老房子。可是……”
    “那还可是什么呀?”围着的人立刻喜出望外,抢着说,“这就是准信了,你
一定得把我的事讲给你姑姑,你姑姑可是个好人,当初她回到镇上的时候……”
    “她吧,”罗小梅说,“哪天我把你们大家的事都写下来,这么多人我也记不
住。”
    “别等哪天了,再等黄瓜菜都凉了,现在就记。你有什么事,记完我们帮你办。”
    “我货箱子里的几十根香肠卖不掉就要变质了,我得赶到车站去等一点钟的火
车。”罗小梅犹豫着说,边说边观察着这些人的脸色。
    这些人中间的一个说:“要单单是为了香肠你就不要去了,我们一人买几条问
题不就解决了?重要的是赶紧把我们的事记下来。”
    幼儿园园长为难地说:“我们家没人愿意吃香肠,要不我买几条也行。”
    薛把门捂住口袋,怯懦地说:“我身上没带钱。”
    罗小梅撇一下嘴角,笑笑说:“这些香肠快变质了,怎么能卖给你们呢?时间
不多了,我得赶紧走了。”
    “哎,不就是几条香肠吗?看你们这副模样,没钱的先从我这拿,不吃香肠的
买回去喂猫,不要的趁早走开,办事一点血不想出,空嘴说白话,怪不得你们什么
事也办不成。大侄女,先给我来五根。”老挡车工从口袋里抓出一把胜兮兮的零钱
递过来。
    罗小梅装做不情愿地说:“我可不是卖你们啊,这样吧,一根我少要二分钱,
你们谁有笔和纸,我得挨个写下来。”
    关上院门,罗小梅将那张写字的纸撕得粉碎,扔进了泔水坑。“见鬼去吧,”
她想,“当初你们是怎么对待姑奶奶的!”
    夜晚,躺在床上,罗小梅忽然想到,没准那个阔佬(姑夫?)真的会来这座院
子也说不定,如果真有翻身的那天,她会怎么做呢?她想象着自己穿着一件乔其纱
的紫红色上衣,下身套着一条高档的健美裤,脚下一双鞋跟高而又高的皮鞋(镇长
夫人韩静云走在街上的打扮,她实在想不出更好的穿法)。走在街上,那些人会是
什么表情呢?他们殷情地向她打招呼,争着帮她推货车,货车推到车站,她看也不
看地甩给他们一块钱,就像施舍给叫化子那样。不对,那时她就不卖货了,那她干
什么呢?她实在想不出更好的活法,总之心里溢满了报复的快感。这种感觉和血液
一起流出,她的身体开始发热,手不自觉按往了乳房。一只白鹅欢快的叫着落在窗
口,转眼间变成了一个人,虽然面目不清,但分明是一个男人,她害羞地拉过被子
蒙住眼睛,又忍不住从缝隙偷窥那男人的两脚之间,和他壮得发红的胸膛。那个男
人使劲掀开被子,把手伸进来,一直伸向她湿润润的小腹。早晨醒来,想起昨晚的
梦境她忍不住又脸红了一次。
    下了几天的雨停了,为运动会做准备的中学生在教师的哨声中跑过街道,麻雀
仿佛患了多动症,在院子里的白榆树树枝之间弹来跳去,不间歇地噪着。发馊的泔
水味和雨水冲刷的土味扑进窗口,罗小梅懒懒地起床,她来到院子,看见姑姑罗云
早已穿戴整齐坐在院子里。
    “他正在路边给马打掌呢,那个铁匠可真笨,连老婆冲别的男人飞媚眼都看不
见。”她转过头对侄女说,“还有四夭他就到了,丫头,你也得准备准备。”罗云
说完偷偷地笑了,像一个小孩子偷到妈妈藏起的糖果一样欣喜,但立刻她又皱起了
眉头。
    “你不知道他有多急,就像嘴急的孩子找娘的奶头一样,可找到了却用牙咬得
你疼。明明那奶头没抹猪苦胆,可他就是觉得有味。我那时才多大呀,他把我弄疼
了,我一叫他就烦了,把我一脚踹开。”
    罗云回过头询问莫名其妙的侄女:“一样东西要是得不到,怎么都得不到,你
应该怎么办?”
    “让我来告诉你吧,丫头,”罗云抬头看了看太阳,又猛地盯住侄女,“那就
连看也不要再看那东西一眼,于是,我就从崔家逃掉了。”老太太分明是在回味自
己做崔家团圆媳妇时的壮举,她笑着,眼睛里却有混浊的泪水成串地流下来。
    “他上马了,他又开始赶路了,我得收拾收拾东西了。”老太太哆哆嗦嗦地站
起来,向房间挪去。
    在她身后,罗小梅毛骨悚然。

    稀奇事层出不穷,为了迎接港商的到来,镇政府的招商引资办公室组织了首次
榆树镇礼仪小姐的评选活动。十二个评委除了镇长夫人清一色都是男人,后来又有
六个男人挤进了评委会,他们一致建议参选的小姐要穿泳装。这个提案遭到了大部
分参赛者的抵制,最后采取了折衷方案,小姐们要穿无领的汗衫和紧身的短裤以显
露曲线美,同时还要自选一首歌以显示音色和才华。为了表示公正,参赛的小姐还
可以表演一项拿手的节目,比如魔术、杂技、口技,随便哪一项活动,总之,她们
大显身手的机会来到了。优胜者将授予榆树镇礼仪小姐的称号。并优先向港商推荐
安排工作。
    评选活动的第二天上午发生了混乱,被第一批淘汰的参赛者联合起来指责评委
会办事不公,评委会只是想通过这项活动捞取一笔可观的报名费。后来她们干脆对
这次一选美”活动提出了抗议。那些长相平平的女孩子们甚至起草了一份抗议书,
走上街头征集签名。她们说,“男人没有权利为女性美规定标准,评委会在许多方
面没有一视同仁。”
    她们慷慨激昂地说:“男人有什么权利决定女性的胸围和大腿的最佳尺寸?这
些色迷迷的男评委们有什么权利在几分钟之内就对女性评头品足?”
    她们说:“所有的女性都是美丽的,美对于每个人来说是不同的。”
    她们请街上的行人在她们的抗议书上签名,在发起签名的头一个小时,就有一
百多个男人签了名。有的乡下人不会写字就摁了手印。
    那天下午,在电影院门口,一棵白榆树忽然折断了一条树杈,砸坏了一个小学
生的脑袋。
    傍晚,镇子里发生了一起抢劫案。一个出租车司机被砸晕后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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