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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友-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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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呀!我找着了一个好的了!上海人!名字叫花娟!他的父亲在新世界里开珠宝店的,因为五卅闹事折了本,才把她卖到这里来。她是在上海某女校里读过书的。面孔丰满得很,姿势又好,她自己说是清倌,可是我不相信。总之她是女学生,女学生呀!”他如得了一件至宝似的快活极了,一口气短短的替他这新觅来的花娟姑娘做了一篇小传说给梦仙听。然而梦仙却骂道:
“猪头三!啥路道!看见了丽红说好,看见了兰香也说好,见了桂林又说好。见了金铃又说好,现在又是花娟姑娘好了。高兴什么呢?念书识字的多得很呢,女学生!女学生又怎么样呢?”
“你不要侮辱她吧,真实她是进过学校的,昨天她还拿出不少教科书来给我看的,而且还是中学生呢。况且,实在生得太好看了!昨天我和她面孔靠面孔亲热了一会,真舒服极了!你不要不相信,我们明天不妨一同去看看……”
明天是很好的太阳,天气暖和得很,已经不是初来时的天气了,梦仙的兴致也略略鼓了起来。饭后一点钟不到的光景,海山已经换了新衬衫,上了新领头,穿上新上过油的皮鞋了。
但是厚呢大衣已经不当时令了,不幸春季大衣又还没有缝起来,又颇使他为了难。他想了半天,才得了一个较善的方法,就把挂在柜上的一件雨衣取下来,折得伏伏贴贴的,挂在手臂上。他的意思以为在F城过日子的人,是辨不出雨衣大衣来的,然而穿在身上又很不能够安自己的心,所以才用着这一种叫人家了解他备而不穿的欺人法子。
那地方叫做“全福班”,进门是一个大院子。他们去得太早了,院子里还空空洞洞没有人。海山要表示自己的熟识,便不等人出来招呼,一直冲到花娟房里去,梦仙抬头一看,原来姊妹四个正在那里梳头呢。
海山到了房里,更想做出潇洒的神情来,一伸手就把手臂上的雨衣滑到椅子背上去;不料那件橡皮雨衣一些不体谅他的意思,竟发出一阵干脆之声,他便连忙抢过梦仙的外衣来盖在雨衣上面。
门帘开处,进来了一个老鸨婆。她的身材比男子还高,面孔比驴子还长,高颧骨,大眼睛,远远望过去她的面孔就宛如一张五筒麻雀牌。她缩着肩胛朝海山、梦仙剪了一个拂,非常亲热似的说道:
“陆先生早。”又朝梦仙笑一笑:
“今天天气倒不差。”
但她转过脸去,见了花娟姊妹四个人,又好像受了哪个的气向她们发作起来。花娟等正在梳头,有的望着镜子,有的望着木梳,有的握着辫梢,静静的一个不敢做声。更有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耸着两根蜻蜓似的小辫子,捧着一个白金龙香烟的空盒子,也吓得退到房门角落里,用舌头不住的舐着鼻子底下鼻涕。
昨天海山嘴里说的花娟姑娘很引起了梦仙的注意,今天眼睛里看出来的花娟姑娘却不能满足他的要求。她的面孔固然很丰满,然而太臃肿,血气固然旺,总是过火了,于是他的兴味完全打消。看看海山呢,也好像看出了她的缺点,躺在床上不做声。加之老鸨的凶险!小女孩的污秽,便都憎恶起来了。
本来很好的兴致受了那污浊的打击,觉得那个不易多得的晴天也减杀了些光明了,海山就发起再走一家去。
和全福班并肩有一家“玉华馆”,就走了进去。
照常打了帘子,照常一声怪叫,照常走马灯似的红红绿绿走了一阵,挑选了一个姑娘,她的名字叫香云。
很奇怪!梦仙见了香云就像在哪里看见过似的,他想道:
“难道来过了的吗?”
想了一会,就想出一个道理来了:原来香云具有两个人的形态:她的面部轮廓和嘴巴,很像他从前的一位女同学W女士;她的眉目之间的顾盼神情,又很像从前教过的一位女学生E小姐。这W女士和E小姐,正是他先前恋过而现在犹不能忘情的。
香云问谁招呼?海山指指梦仙。
香云自己说只有十五岁。她比梦仙矮半个头,她的皮肤细腻而活泼,从袖管里看进去她的肌肉又很肥硕而柔软,眉毛有点蹙着的,眼睛在笑起来的时候两颗围棋子一般的黑瞳水汪汪地藏在睫毛里面滑来滑去。再看她的手,又嫩而且尖,如刚从温水中泡起来时一般,关于这几种,没有一样不合梦仙的要求,于是他临出来时不禁自言自语道:
“真好呀!为什么到今天才遇见她呢?”
海山知道他情热了,便笑道:
“好了吧?从前荐了一个丽红几乎每天每晚被你埋怨死了,如今总称心了吧?我这杰克母亲怎么样?”
“谢谢你!杰克母亲!”
真的,梦仙这句话确是从心里发出来的,他说的时候非常之庄重而又带着几分可怜。因为他既见了W女士,又见了E小姐了。加之香云自己另外有的一种容易引起肉感的微妙之处,他的心田里就好像被热水温了一遍,突然透出芽来了;同时几十天来对于兰香的郁闷,也就慢慢地消除了。
“老陆,你好好的招呼兰香吧。至于我呢,我还是不能忘怀于她的,将来总要送一些东西给她,报答她几十天来施与我的恩泽!”
“真的吗?……你也太傻了!对于她们何必这样认真呢!逢场作戏罢了呀!”
“唉!我难道不知道她们是朝云暮雨把来当做职业的,我们也不过是她们的不知多少客人里面的一个,那能看得我们就特别起来。不过我,我从来没有见到过真心真意对待我的人,我也不希望遇见真心真意的人了。我只要有一时一刻能在她们身边得一些单方面的安慰,就认为她们给与我的恩泽了:所以在我一面实在应该认真的。你说我不要对于她们认真,我又到哪里去认真呢?况且,说起朝云暮雨来更叫我痛心。她们固然是妓女,然而那班不是妓女的女子,又何尝不是朝云暮雨呢?索性有个妓女的名称顶在头上倒直截了当,那班以高尚,纯洁卖钱的方才可怕呢!所以我还以为还是和自承为妓女的她们周旋周旋,反而比较把精神白费在那种会和春云一样的女子身上去爽快得多了!”
梦仙说这话的时候,已经不是寻常的语气了。海山看看他的面容也变得愁苦起来。很可怜他,便叹道:
“话虽是这样说,但你也不能走到绝端去的,也不能一概而论的。你总得好好地耐着心肠找一个人,也可以结婚了!我算是知道你的,你假使是单身一个人也就罢了,你的家里,母亲等等哪能不在哪里望你呢?”
“唉!这话何必等到今天,又何必等你来说……然而……我也难说……”
姐夫姐夫(5)
五
以上是梦仙认得香云的来由。他招呼了香云之后,他心里感到了不容易多得的愉快。他近来的精神萎靡到了极点,连说一句话的兴致也没有了;那天忽然有了一点多钟的快乐,竟谈了许多话。他自己知道这种情形徒然增长了他的可怜,但他也不愿意去追求它。
晚上竟做了一个乱梦:
他携着香云的手,不知道什么天气,什么时光,忽然立在自己家里的天井里。厅上的长窗紧紧的关着,好像上面的玻璃都碎完了。突然之间一个苍白的面孔从窗里钻了出来——好像曾在大舞台看狸猫换太子的戏,那些妖精的面孔露出在窗外一样——是母亲的面孔,呆着眼睛朝他们望。看了半天香云,忽然就到了他们身边,手里拿着一根大门闩就打香云——又好像已经打了半天了。他见了这情形,心里难过极了,但是又说不出话。忽然自己的面也嵌入了长窗,睁着眼睛呆呆地看香云挨打。只见香云泪痕满面,一步一步往后面退,竟没入了墙头。忽然又钻了出来,却已经变成W女士了,不住的立在那里笑。母亲忽然又坐在厅上的大椅子上,欢喜得异常。那又像香云又像W女士的,便抱住了他指着母亲笑。他就携着她的手从台阶上一步一步走上去。但是忽然母亲不见了,W女士不见了,房子,天井都不见了,却是立在茫茫无际的地方。突然眼前黑成了一片,香云又变成了他的妹妹破空而出,淌着两粒大泪珠叫道:“哥哥!”……
他惊醒过来时窗上才透上一片青白色的曙光,那盏电灯还剩着一点红光亮在那里。他稍稍清醒一些,梦中的事大半忘记。香云的面孔却在他头脑里活动起来。他从前每恋着一个人的时候,一定是天刚亮就醒过来了,现在正是这个样子,他便想道:
“唉!我真正的恋着她了!”
从今后他几乎无时无刻不想到香云,没有一天不想到她那里去。她去的时候多半在白天,要到上了灯才回来:因为香云梳头的时间在下午三点钟光景,他在她梳头时找出了特殊的美点,特地去赶这个时间的。
香云梳头时他便挨在她的旁边,看她的乌云似的长发散开来。那白而腻的面孔藏在散乱的头发里越显得异常妩媚,再等候的头发梳到后面去了,两边鬓发盖下来掩没了耳朵,而额上的几绺短发齐齐地贴到眉毛上,她的眼睛越发掩映得奕奕有神了。香云也知道他的意思,便趁这个时候做出种种媚态来,或者抿着一根头绳朝他笑,或者在镜子里向他挤挤眼睛,他看了便不禁神魂飘荡,很希望那梳头的时间多延一刻。然而那梳头师父的技巧已经有了一定的时间了,不能够特别延长,也不能故意缩短。
加之香云又天真,又活泼,在床上时,就像一个胶性的皮球在他满身上滚。坐着时就把两条大腿架到他的腿上来。香云的身体热得很,软得很,伏伏帖帖粘在他的身上使他异常舒适。她又常时把细腻的面孔来和他的面颊磨擦,用血一般的嘴唇去咬他的耳朵,他便迷迷糊糊觉得有一阵肉香——如刚刚产生的小孩子的肉香,和着一阵粉花香直渗入他的心房深处,他的身体就好像一块海绵浸入了热水似的,立时泡发开来。这时候的妙处他常暗暗地瞒着香云私下尝着的。
当横到床上去的时候,他就用一只手臂从香云的肩头上伸过去环抱她的粉颈,香云披在耳朵背后的几丝新洒了香水的头发飘在他的面际,他就不住地含在嘴里吸着,好像那几根头发真的可以吃的一般。有时更进一步,把手插到她的大襟里去抚摩她的乳房。那两个乳房热而且滑,软而且松,如两个刚出笼的馒头一般,就使那只手放了进去之后永远不愿意退回来了。床里面的光线比外面晦暗一些,香云的面部就显出可爱的苍白色,同时她稍稍有的缺点尽都隐去,而她的美点却越看越不尽起来。那时候他越看越像W女士,越看越像E小姐,就紧紧地搂在他那尽在那里兴波作浪的胸前,在摹拟的状态中享那冥想的快乐。然而他又屡屡自责不应该做成这个样子,因为在他胸前的明明是香云,这样抱着她而又把她当做别人来爱是不应该的,应该真真实实爱香云,香云并不辱没他什么。
凡是香云爱的东西他都愿意爱,一方面自己爱的东西也希望香云能够爱,他屡屡问香云爱什么东西,他可以买给她。他自己爱喝酒便问她爱不爱喝酒?假使她要喝什么酒,无论什么酒都能够办得来的。但是香云说她什么也不爱,反用命令的口吻叫他不要浪费钱。至于酒的一层,她确是爱喝的,但她又说她的娘不准她喝,自己也不愿意喝,并劝他也不要喝得太多了。
真的,香云还有一个亲娘哩!
香云是天津人,娘也是天津人。她是个五十几岁的强壮的妇人,身材很高,面目慈善,肩胛是削的,两条腿很长,小脚,裤脚管是常常扎着的,当她背光而立的时候,望过去恰像一只大圆规分开两足钉在地板上。
可怜得很!她把女儿的肉体朝朝暮暮供给许多兽性糟蹋,她还要含着笑去服侍那班糟蹋她女儿的人,一如这个人糟蹋她女儿的次数越多,对于这个人越要恭敬;反之,假使没有人来糟蹋她的女儿时,女儿就失其价值了,她就伤心起来了!梦仙是近来糟蹋她女儿最厉害的一个人,所以她奉承他格外周到。而梦仙的神性不能自制其兽性,却使兽性虐待了这个人又叫神性出来可怜她们,在香云的身上得到了满足时,却把同情心装到面孔上来对着她们。
香云的娘告诉他说:她就只有这一个女儿。大概是她的命不好,生下地来她的父亲就害了病,到她五岁的时候就去世了。死者没有一点东西剩下来,她们只好替人家洗洗衣服过日子,不想到她十三岁的时候我又害了病,因为要救命,就叫女儿走这条路。但是在天津地方做生意,怕被家乡人笑话,不到一年就到这关外来了。总算靠菩萨的保佑,小女孩儿倒是无灾无晦的,就只因为本地纸票发毛,生意不大好,又要服侍大兵,看来也是做不长久的。
这种不言可知的原因谁也能够猜想得出的,梦仙听了却为她们黯然神伤起来?竟如个老年人似的叹口气道:
“唉!可怜的小孩子呀!”
香云的娘听见梦仙叹了一声,也接着叹了一声,好像不是客人叹气,她是绝对不敢叹气的。
玉华馆的人,到一定的时候,除开意外的天气,没有一天不看见梦仙从那一架绘有天官赐福的屏风背后转进来于是打帘子的人认得他了,姑娘们认得他了,打手巾的认得他了,卖小吃的也认得他了,还有另外一班卖唱的姑娘们也认得他了。最后一班人就想靠香云姑娘身上沾些油水。
当灯火未来之际,屋子里显出一片黄昏的惨淡时,那里边已经挤满了客人,挤满了卖小吃的人,院子里就不时大喊着“没有屋子”!“没有屋子”!的声音,以免后来的客人的徒劳跋涉之怨;而里面呢,早就胡琴,三弦,鼓板的声音响彻着,卖唱的姑娘们正把嗓音调得很好的在京调,大鼓,梆子腔上趁工夫了。
而梦仙呢,为了香云的原故,也自然要破费几个正账外的消耗了。那班穿着长袍,拖着大辫,或是胸前一把银锁,或是腕上载几只金圈,或是耳边描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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