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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扒子街-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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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狠狠地点一下头。
这一切是那么短促,默契,她的心已经深深地嵌进他的心,她想的什么,也是他想的什么。他想要什么,也是她想要的什么。只需看一眼,两人心里便什么都知道了。
“我哥打伤你没有?”
他摇摇头。
“你不恨我哥?”
他又摇摇头。
他拉出她的手,用脸贴了一下,返身走到门墙那儿,身子一纵,灵巧地攀上墙头,跟她点点头,一转身,下去不见了。她恋恋地望着那堵墙壁,心里充满了爱的甜蜜。这后半夜她睡得很沉很香,直到妈开了门锁,推了她好几下,她才醒过来。
儿子骗父亲,一骗一个准;女儿骗母亲,也是一骗一个准。李海搂住娘的脖子,“妈,这几夜我老做噩梦,害怕,你过来跟我睡,行吗?”
当然行。妈在她房里睡,房门自然不被反锁了。这样,她终于趁妈妈睡着了,跑了出去。
付小昂果然在家等她。
于丽珠把一点钱塞进李海的手里,哭道:“孩子,要是咱家境好,怎么会叫你们出去流浪受苦?只怪我没有能耐,又拖着个病身子,实在没法啊!”她又拉过小昂,“孩子,你就当着我的面,跟李海拜过天地,在你爸的灵前拜几拜,就算你们俩结婚了,你们从此就是夫妻,你要爱她、保护她。”
“妈!”付小昂感到有些突然。
于丽珠扬扬手,叫他别多说。“我明白,你们这一走,不是夫妻,也是夫妻。不如名正言顺,结了婚。到外面人家问起来也好说,免得人家生疑。我是你妈,我做主,别人还能说什么。只是,只是委屈了李海啊。”她把李海搂进怀里,难过得流泪。
李海说:“阿姨,我不委屈,我愿意,你别难受。”她首先对天跪下,付小昂也跟着跪了。“天老爷在上,我从此已嫁给了付小昂,生是付家人,死是付家鬼。”
两人拜了几拜,起来,再拜付正刚的灵位。付小昂说:“爸,我娶媳妇了,我和你儿媳拜你。”接着两人跪倒在于丽珠跟前,付小昂说:“妈,我要是走了,你一定要多保重啊!”他深深地拜下去,痛哭不止,伏地不起。
李海也叫着:“阿姨,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妈,妈!妈!”她也哭倒在她的脚前。
于丽珠也哭不成声,母子三人哭做一团。于丽珠强忍悲痛,催他们,“你们快走,要是让李海爸爸发觉,就走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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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鱼引(9)
临出门的时候,李海把于丽珠给的一些钱悄悄塞在她的枕头底下。
付小昂从小跟妈妈多次往返铜陵,一出门,便领着李海往铜陵的路上奔。他们只怕李家父子追来,急急赶路,除了渴得不行,喝一点就近沟里的凉水,别的什么也没吃。到了傍晚,李海的双脚打起了几个大血泡。付小昂帮她挑了血泡,用热水给她烫洗,把她的双脚搁在腿上,替她搓揉:“我给你苦吃了。”
李海抓住他的手:“我给你苦吃。”
他笑笑:“你后悔吗?”
“后悔?”她朗声笑道,“只要和你在一起,永远不后悔,吃多大的苦也愿意。”
他把她搂在怀里,搂得紧紧的:“李海,你明天在这里休息。”
“你呢?”
“我去给人家干活。”
“这地方有什么活干?”
“我跟人说好了,帮他打砖坯。”
“你从来没打过砖坯,行吗?”
“行的,我有力气,你看我的手臂多有劲。”他一使劲搂她,她便叫起来。他确实有劲。她的嘴唇夹住他的膀肌,像孩子吮吸一块香糖。
清早天不亮,付小昂就轻轻下床。
他不愿弄醒李海,叫她多睡一会儿。
他去打砖坯,打一块一分钱。他要挣五块钱,必须打五百块砖坯。他只有努力地紧张劳动,挖土、和泥,一块块地打好 ,一直累到天黑,终于打满了五百块砖坯。砖老板吃惊又高兴,说:“你第一天能打这么多,真不简单,留下来吧。你老婆在砖厂也干点零活,够你们生活的。”
他问李海。她看了看他的手,也打起了血泡。“这么累的活,不干。”
那天晚上,他们在瓜棚过夜。十月末的天气,西瓜藤都没有了,只剩地头这破烂的瓜棚。他们钻了进去,在一个摇摇晃晃、吱吱作响的床上躺下来。瓜棚顶上的茅草早已被风刮得不剩几根,月光洒下来,如同白天一样。
她的头枕在他的臂膀上,他抚摸她的身子,眼睛望着天空,念道:“月在云中走,云随月亮飞。天高路漫漫,不知几时归。”
李海说:“你刚出来就想归了,这诗不好,听得我心酸酸的。再念一首,要高兴一点的。”
付小昂想了想,说:“讨厌是李海,可恼算小昂。只顾两人乐,不管爹和娘。”
“你骂我?”她翻身举手要打他,他用手指触了一下她的腰,她忍不住笑,两人滚做一团。那床架太不顶用,塌了。塌就塌,这样更好,他们再怎么闹,也没事了。
第二天一早,他们继续前行。傍晚,他们渡过一条小河,来到一个不大的镇上。歇下来后,付小昂问李海:“我们这么走出来,好吗?”
“不好。”李海连想也没想,肯定地回答,“昨天你在瓜棚念的那两首诗,就把你的心事全说出来了。我也担心你妈的身子,又怕……我爸和我哥不讲道理,找你妈胡搅蛮缠,你妈受得了?万一……万一……”
她低下头,不敢说下去。
付小昂把她搂在怀里,“李海,你跟我的担心完全一样。我在想,咱们不顾父母死活,只图自个儿痛快幸福,是不是太自私一点了。特别是我,知道当年我妈为了我爸是决计要沉入长江不再回来的,可她几次跳进长江,几次爬了上来,就是因为我。她不忍带着我一起淹死,又不忍把我一人扔在世上。她没有办法,只有苦苦挣扎把我养大……我长大了,刚刚可以为她分担一点忧愁,又把她扔下,这岂不是太残忍了?”
李海的脸贴着他的胸脯,似乎听到他胸腔翻滚起伏的情感涛声。她抬起头,凝视他的脸,这是一张轮廊分明、像木刻似的充满男人味的脸,他眼睛忧郁,嘴含愁苦。李海不再犹豫,下了决心,“小昂,咱们回去,现在。”
“天都黑了,你行吗?”
“有你在身边,什么都行。”
付小昂左肩背着行李,右手牵着李海,高高兴兴又上路了。
西北风过后,转眼又是东南风。
院子的石榴花红红火火地开了起来。
李顺才坐在堂屋的方桌旁边,把妻子、儿子、女儿全叫了出来,显得有点过于严肃地对女儿说:“李海,你也这么大的人,又长了一岁,该有个主了。付小昂你不能再等下去,那是没个头儿的,你别看爸不同意你们,可爸是为你好,怕你日后吃苦,日子难过。咱们这条街上,就有好几家的女儿草草率率跟人家走了,最后哪一个有个好结果?现在不都回到家里,人不人鬼不鬼,哪个瞧得起!年轻人讲的什么爱情,那都是骗人的,他把你骗到手,那爱情也就完了。我算是把这些混账小子看透了。像斜对角的那家小子,骗了个女子在家住了几个月,不要了。最近又弄一个,长得了?他是男的,无所谓。可女子行吗?这些男小子就拿什么情呀,什么爱呀的来骗女子玩,完了还有什么爱情,见鬼去吧!这些事,我见得多,你能信得过他的爱情?那是狗皮膏药,贴在嘴巴上的。”烟头烧着他的手指,他震了一下,却没扔掉,急忙吸了一口,把剩下的那点火星,插进另一支烟里。
“找男人是过日子,找依靠。”他接着说,“我不管别人怎么讲,妇女如何如何,什么没有爱情的婚姻是死亡的婚姻。那是那些有钱有地位的女人闲得没事才这么说。她们不满意自己的丈夫,要找新的刺激,总得有个说头。咱们能跟她们比吗?咱们是普通百姓,靠两只手干活挣钱糊口。女人能找个有点本事的男人,能养活你,养活孩子就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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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鱼引(10)
李海深深地低下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她晓得父亲把全家人招集到一起跟她说这篇话的意思。她背上像有冰冷的水在拍击,心在一点点地抽痛,眼泪在一阵阵地往上涌。但她强行把泪压住,让那苦涩的水化成血液流往心里。
小昂啊,我的爱人,我怎么能面对着你接受另一个男人,跟他走,登上他的车子?条件难道就真的那么重要,钱就真的那么重要?我俩不能成全,不就是这个“钱”吗!
你拿不出一万元。不就是一万元吗,作为十八九岁的你,这一万元虽只有五位数,一的后面只有四个圆圈,可对于你,对于我,像有四十个圆圈,数不完的圆圈!
你娘要把那房子抵了。
可房子抵了,你娘,咱们上哪儿去?何处遮风避雨?
没有这一万块钱,你娘的主婚也是白主婚了,我爸不承认,我家不承认,没有人承认。
你万般无奈,答应了我爸的要求,同意咱俩分开,等挣到钱再说。这是十八九岁的你、十八九岁的我的选择。
我总希望命运能给咱们一点亮光、一缕温情,让咱们的双手去挣够这笔钱,这个一后面拖着四个圆圈的数字!
几个月过去,你什么都干过,小工、油工、民工、抹灰工、卖蒸馍、卖豆腐、炸油条……手上的茧子脱了一层又一层,十八九岁的手竟起了老茧。肚皮都累出了两条硬邦邦的肉筋,我掐都掐不进。可是挣的钱刚够你和你娘的吃喝花销。
你在外面打工,早晨六点起床干活,一直累到晚上八点,有时你站都站不稳了。这样辛辛苦苦地干了几个月,到年底结账的时候,黑心的包工头竟卷着大家的血汗钱跑了。
钱怎么这样难挣?身体强壮有什么用,能干有什么用,不怕苦不怕累有什么用!
你娘觉得是她拖累了。假如她不要你照顾,不要花钱看病吃药;假如你能不顾母子亲情,抛下她不管,走得远远的;假如她身体好,还能帮你一把,这个钱数也许有希望攒够。
可这都是假如,不是真的啊!
你娘曾经下狠心要寻短见,决定不再拖累你,都是你百般劝慰才使你娘打消了轻生的念头。你还笑着跟我开玩笑:“孔夫子说,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你是提醒我要注意娘的一切。
我摸着你肚皮上那两条掐也掐不进的肉疙瘩心痛欲裂,哭泣不止。你抚摸着我的头发,把我的脸扳起来,让我看着你在笑,“傻瓜,这不是疙瘩,是肌腱肉,男人身上要长这样的肌腱肉才有劲。那些举重运动员身上肯定都有。长跑运动员的腿,你能掐得进去吗?这是锻炼出来的,是好事,你该高兴才是,怎么还哭呢!”
我当然晓得是锻炼出来的,可你花费了多么大的体力,吃了多少的苦啊!
这也是我害的你。
假如没有我恋着你,假如你不在乎我,假如你像别的男人,对这段感情不珍惜,失去我也不痛苦,你就不会这么发狠,这么吃苦受累,拼命攒钱。
你娘病了,你逼着她上医院。你的腿被铁片撕破一条三寸长的口子,烂了半年,你竟没去过一次医院,连两毛钱一颗的消炎片都舍不得吃。
小昂啊,你怎么能叫我不哭、不痛心呢!
我哥李湖问我,要是有人愿拿三万元娶我,我嫁不嫁?
啊,三万元,比你的一万元多了两倍。你只要一万元,我还剩两万元。我两眼一亮,高兴了一刹那。我真懵懂啊,这三万元是买我的身子。我都被别人买走了,你还要那一万元干什么?
可这事也让我思索了好些日子,想了好些日子:与其咱俩这么苦撑苦熬苦等苦待这么多时日,还不如逃出一个,解脱一个;委屈一个,救下一个;死去一个,超生一个。
这逃的、死的、委屈的,应该是我;也只有我能逃,能委屈,能死去。你是没法逃的,你不要委屈,更不能死。我要你活,你活着,我就不会死;你高兴,我就快乐;你满意舒坦,我就幸福无比。
那天晚上,我把我的想法和盘告诉你。
在你心里,你对我不藏任何秘密;在我心里,我对你也不藏任何秘密。我最丑陋的地方你知道在哪里;你最隐秘的那颗黑痣,我也知道在什么地方。你还说,我俩分开一百年、一千年,不管面貌如何改变,也一定能相互找到,绝对不会弄错人,因为我俩都有记号,一个特殊的记号。而且发誓,除了我俩,谁也不会知道。你听了我的哭诉,久久没有做声。我听得见你的心在哭,在呐喊。我看得出你比我要痛苦十倍,怨恨自己十倍。
与其两个人死,不如一个逃生,一个超脱,至少两人还活着,还有见面的机会,还有……
苍天呀,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们啊!
你的泪,男人那热辣滚烫的泪,滴在我的发缝,滴在我的眉上、唇边。我也放声痛哭……
父亲为我操心了一年,规劝了一年,威逼了一年。他在这一年里也更见消瘦更见衰老。
娘为我也暗气了一年,叹息了一年,偷偷饮泣了一年,头发也白了几许,皱纹也多了几条。
哥也为我劝说了一年,等待了一年,希望了一年,如今也是大龄男子了。我只有豁出去,亏了自己,卖了自己,剐了自己,分给亲人,让他们都安心,有所适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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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鱼引(11)
“好吧,爸,我听你的,你做主吧。”
“我的好闺女。我晓得你总有一天会明白,会懂事,会理解爸不害你。你听话,帮帮咱家,帮了我,帮了你哥哥。要不然,他一辈子也娶不来媳妇,咱李氏门中不能绝了香火。你是咱家的大福星。”
我松了口,答应了爸。现在爸真的要行使他做主的权力了。
“李海,人家等会儿会来,你收拾梳妆一下。”
她沉沉地坐在小矮凳上,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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