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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柯克作品选-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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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不到半分钟,大伙儿又在船上忙碌开了,有些人在四处寻找三明治,有些人在说笑话开心,还有些人则在谈用机炉的余火煮咖啡。    
      我没有必要具体谈后来的一切是怎样发生的。    
      我估计“玛丽波莎美人号”上的乘客恐怕得在那儿呆上一整夜了,或者一直呆到镇上的救兵赶到,不过男士们中有些人探出身去,在黑暗中四处窥望,他们说到米勒岬的水程不可能超过一英里。你几乎可以看见它就在左手那边——我想有些人说的是行话“左舷那边”,因为一旦你陷身于诸如此类的水上灾难,你很快就会被周围的气氛感染,这你是知道的。    
      因此不久他们就把吊艇架转到了船的一边,从顶甲板上把那条旧救生艇降下来放到了水里。    
      在把救生艇降下来的过程中,有几条汉子从“玛丽波莎美人号”的栏杆上方探出身子,用灯笼在为降艇的人照明,灯笼的亮光洒在水面和芦苇上。但当他们把救生艇放到水上的时候,从游船的栏杆上方俯视下去它显得是那么脆弱而笨拙,致使有人大声喊道:“让妇女和孩子先上!”假如试载的结果表明救生艇连妇女和小孩都装不了,那么把一大批重重的壮汉硬塞进船里有什么意义呢?    
      于是他们主要让妇女和小孩上了船,船被推进了黑暗之中,由于装载的人大多,它简直浮不起来了。    
      在救生艇前头的是那位担任助理牧师的长老会见习生,他高声说现在他们全仰仗上帝之手了。但是他蹲在那儿,随时准备从那群人中跳出来。    
      小艇就这样前行并被夜色吞没,你能看见的只有艇前面那个在水面上下起伏的灯笼。然后它很快又回来了,大家让另一批人上了救生艇,很快甲板上的人开始稀疏起来了,每个人都迫不及待地想离开。    
      大概是在第三船人离开的时候,史密斯先生用二十五块钱和穆林斯打赌说,在前面三船人还没绕完湖岸的时候他已经回到玛丽波莎的家中了。    
      谁都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但不久大家便看见史密斯先生到游船内最低的地方去了,他一只手拿着一个木槌,另一只手拿着一大捆细绳。    
      他们本来还可以对此多揣摩一会的,但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了从援救船上发出的喊声——那艘大大的平底救生船——镇上的人一看见第一枚求援火箭就派了出来的那艘有十四个人划长桨的平底救生船。    
      我想海上或水上援救总是有某种引人遐想的东西。    
      无论怎么说,救生船员的勇敢是真正的勇敢——它的付出是为了营救生命,而不是推折它。    
      后来的好几个月大家肯定都在说援救船是如何如何去搭救“玛丽波莎美人号”的。    
      我猜从当年麦克唐纳政府把这艘援救船安排到威莎诺提湖那时候起,这一回它还是第一次下水哩。    
      总之,水从每一条缝隙涌进营救船里。但桨手们一刻也没有停止过划桨,即便他们和游船之间还有两英里的距离。    
      他们还没划到一半,船里的水位差不多和桨手的坐板一样高了,但他们还是继续往前划。尽管大家都气喘吁吁的而且已筋疲力尽(不妨提醒你一下,假如你已多年没划过这样一条平时无所事事的船,那划不了多久你就会力气全无的),桨手们还是埋头苦干。他们扔掉了压舱物,把重重的软木救生衣和救生带全扔进了水里,因为它们妨碍他们划船。大家根本没想过要回头。他们离游船比离湖岸更近了。    
      “要挺住,伙计们。”游船甲板上的汉子们喊道,而且他们也的确挺住了。    
      他们到达游船的时候,几乎没一点力气了。游船上的汉子们朝他们扔下绳子,于是他们一个接一个被拉上汽船,营救船紧接着就在他们脚下沉没了。    
      得救了!天啦,是被湖上所见的最灵巧的救生工具救上来的。    
      即使描绘也没用,只有在看了营救船的这类营救工作之后,才会明白那是怎么回事。    
      并非只有营救船的船员们表现出众。    
      人们接二连三地划小船和独木舟从玛丽波莎出发来帮助游船。他们全被拉上了游船。    
      比如说帕普金——没有随游船出游,脸像一匹马的另一位银行职员——他一得知游船在发求援信号而且发求援火箭的正是劳森小姐,便赶紧跑去找了一条小船,操起一支桨(两支桨会妨碍他),疯狂地朝湖上出事地点划去。他在黑暗中拼命往前划,那疯狂的小船几乎在他脚下沉没了。但是他们看见了他。他们营救了他。他们看着他划向游船,几乎累垮了,但他们还是用绳子把他拉上了游船。得救了!得救了!    
      他们把前来营救者一一接上游船,这样大概一直干到半夜。不过,刚好在救生艇载着第十船人离开游船划向岸边的时候——要多突然有多突然,要多莽撞有多莽撞,“玛丽波莎美人号”一下挣脱了湖底淤泥,浮了起来。    
      浮了起来?    
      嗨,当然她浮了起来。假如你从一条沉在湖上的游船上带走了一百五十名乘客,假如你有一个像史密斯先生那样精明的人用槌和细绳把船底的缝隙塞好了,假如你能把玛丽波莎乐队的十名成员组织起来,叫他们排除掉船首底舱的积水——浮起来?嗨,船能不浮起来吗?    
      然后,假如你往你先前弄熄的炉火的余烬里塞毒芹之类干柴草,不久它便会在锅炉下面噼噼啪啪燃烧起来,用不了太久你便可以听到推进器再一次在船尾突突突地飞转起来了,用不了太久游船悠长的汽笛声便会响彻湖面并从镇子那边回荡过来。    
      就这样“玛丽波莎美人号”再一次发动起来,蒸汽腾腾的,烟囱拖起了一串长长的火星,船马上就要回镇了。    
      但这一回驾驶室的舵轮边没有克里斯蒂·约翰逊的影儿。    
      “史密斯!找史密斯来!”有人高声喊道。    
      他能把她开回镇上吗?嗨,那还用说。问一个在从特米斯卡明湖到大海湾的半数湖泊上久经沉船考验的人,能否把船开回镇上?向—个曾驾驶货船安然驶过穆斯河冰块横行的急流险滩的人,是否能为“玛丽波莎美人号”掌舵?真是多此一举!瞧,她到达镇上的码头了,安然无恙!    
      看啦,那么多的灯,那么多的人!要是联邦户口调查员能来数数我们的人数多好啊!听啦,人们的大呼小叫多么热闹,在甲板和湖岸之间你来我往!人们在为靠岸做准备,钢缆在嘎嘎作响,还有玛丽波莎乐队——船刚一靠岸,他们就登上甲板围成一圈准备演奏了,乐队指挥手执指挥棒——二——预备——开始——    
      “噢——加——拿——大!”    
    


第三辑大众读者(1)

      ——书店研究    
      “想到店里看看?噢,当然,先生。”他打招呼说。    
      然后,他一边彬彬有礼地把双手合在一起擦来擦去,一边透过眼镜向我投来锐利的一瞥。    
      “在店后面左边的书架上,您会找到些也许会使您感兴趣的东西,”他说,“在那儿我们备有一套重印的丛书——如《从亚里士多德到亚瑟·巴尔福的一般知识》,一毛七一本。或者,您也许想看看《已故作家群英录》吧,每本一毛钱。斯拜娄先生,”他叫道,“带这位绅士看看我们的重印经典——一毛钱一本的那套。”    
      说着他朝一个销售员招了一下手,接着就把我置之脑后了。    
      换句话说就是,他片刻之间已推断出我是哪一流的人物。虽然我去百老汇大街买了顶灰绿色软呢帽,还系了一条点缀着钱币般大小的花斑的俏领带,但是这一点用也没有。这些小小的装扮根本掩盖不了内在的灵魂。我是一个教授,他知道这一点,或者,至少可以说他能立刻推断出这一点——这也是他生意的一部分。    
      十个街区内最大的书店的销售经理,是不会看不准顾客的。他当然知道,作为一个教授,我根本不是什么好主顾。正如所有逛书店的教授一样,我来到书店无异于一只黄蜂飞向一罐敞开的橘子酱。他知道我会在店里赖上两个小时,不是妨碍这个就妨碍那个,最后才买上一本重印的《柏拉图对话录》,或《约翰·弥尔顿散文全集》,或洛克的《人类理解论》,或是其他类似的陈旧货色。    
      至于说真正的文学品味——也就是欣赏封皮有如装了弹簧而且附有卷首画的那种上个月才出版的一块五毛钱一本的小说的能力——我是没有的,他清楚这一点。    
      他瞧不起我,那是当然的。但正如书店行业的一句格言所说,一个教授站在角落里埋头读书的形象能使书店生辉。真正的顾客们喜欢这种形象。    
      正由于这一点,就连塞里耶先生这么时髦的经理都容忍了我在他书店里面的一个角落里的存在。也正是由于这一点,我才有机会见识他那些与他真正的顾客打交道的手腕——我得承认,他那些手腕运用得非常成功,难怪所有的出版界人士都公认他无疑是美国文学的一根顶梁柱。    
      我并不想站在某处像间谍似的偷听别人的谈话。说实话,其实我立即就被一本新翻译的《埃皮克提图道德论》吸引住了。那本书印得很精致,装订得也很好,而且只需花一毛八分钱,因此我当即就很想把它买下来,尽管看来最好是先翻阅一下。    
      我还没翻完开头的三章,突然我的注意力就被书店前面的谈话吸引过去了。    
      “你肯定这是他最近的作品吗?”一个穿戴入时的妇女在问塞里耶先生。    
      “噢,没错,拉塞里叶夫人,”那位经理回答说,“我向您保证这是他最新的作品。真的,它们昨天才到哩。”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指了指一堆大大的书。那些书的封面是蓝白相间的,色彩挺明快。我能看清书名那两个烫金字——《金梦》。    
      “噢,没错,”塞里耶先生重复道,“这的确是史拉什先生最近的作品。它销得可好啦。”    
      “那就行了,”那位女士说,“你知道吧,有时候还真容易上当:我上个星期来这儿,买了两本看样子很棒的书,我回到家里之后才发现两本都是旧书,是六个月以前出版的,我记得是。”    
      “噢,天啦,”那位经理以抱歉的口气说,“拉塞里叶夫人,实在对不起。请让我们派人去把它们取回来,换别的书给您吧。”    
      “噢,那没关系,”那位女士说,“我当然不会去读它们。我把它们给了我的女仆。反正我估计她是看不出新旧来的。”    
      “我想她看不出来,”塞里耶先生说道,露出一丝居高临下的微笑,“当然如此啦,夫人,”他以时髦书商的和蔼姿态继续闲聊起来,“诸如此类的事是时有发生的。昨天我们就碰到这样一件非常头痛的事情。我们的一位来得最勤的顾客跑来,急急忙忙地,来买些书带到轮船上去读。我们还蒙在鼓里哩,闹不清他是怎么回事——我想大概是仅仅凭书名选书吧,有些先生是经常这样的——他竟然挑了两本去年出的书。我们立即打电话去轮船上,只可惜已经太晚了。”    
      “那么,这本书,”那位女士说,同时慵懒地翻了翻,“这本书好看吗?是讲什么的?”    
      “这可是一本动人心弦极了的书,”塞里耶先生说,“事实上,是大家手笔呀。评论家们都在说,本季度最动人的书恐怕是非此莫属了。”说到这里塞里耶先生停顿了一下,不知怎的,他的举止让我想起我在大学的课堂里解释我本人也不懂的东西时的作派。“它有一种——一种——力量,就这么说吧,一种很不寻常的力量,事实上,你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这是本月最有力量的一本书。真的,”他举了一个自己更胜任例举的理由,补充说,“它的销量非常之大。”    
      “你们好像还有好多没卖掉。”那位女士说。    
      “噢,我们不得不大量备货呀,”经理回答说,“来买这本书的人源源不断。的确,你知道这是一本必定会引起轰动的书。事实上,在某些地方,有人说这本书不应该——”说到这里塞里耶先生把声音降得那么低微,一副投人所好的样子,我压根儿没听见他的下半句。    
      “噢,是嘛!”拉塞里叶夫人说,“那好,我想买了算了。无论如何,也该看看这些招来纷纷议论的东西讲的是什么。”    
      她已开始扣手套的扣子和重新调整毛皮围巾,这条围巾已接二连三地把复活节卡片从柜台碰落到了地上。接着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噢,我差点儿忘了,”她说,“你们能顺便也送点什么书到我家供拉塞里叶先生读吗?他正准备南下到弗吉尼亚去度假。你知道他喜欢读些什么,对不对?”    
      “噢,一点儿没错,夫人,”那位经理说,“拉塞里叶先生一般读的是——呃——我想他主要买的是——呃——”    
      “噢,旅游读物和其他类似的东西。”那位女士说。    
      “太好了。我想我们这儿有拉塞里叶先生爱读的书,”他指了指左边书架上那排漂漂亮亮的书,“有《撒哈拉七周游》,每本七块;有《半年乘车游》,实价六块五毛;有《午后牛车游》,分上下卷,定价四块三,优惠两毛。”    
      “我想这些书他都读过了,”拉塞里叶夫人说,“至少我家里有很多这一类的书。”    
      “噢,很可能。可您瞧这儿,《在科孚岛食人族里》——噢是的,我想这本他有了——《在……》——这本,我想他也有了。不过这一本书我敢肯定他会喜欢,今天早上才到的,《在新几内亚的猴子们中间》。每本十块,实价。”    
      说着塞里耶先生把手搭到了一堆新书上,显然这堆书的数量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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