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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特精选集-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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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奇地瞧了瞧他们,就像他们是一种非常罕见的昆虫。我对他们说:
“我知道他藏在什么地方。他就藏在墓地里。在一个墓穴里或者在掘墓人的小屋里。”
我这完全是在跟他们开一个玩笑。我想看一看他们是怎么赶紧站起来,扣上皮带,发布命令。
他们一蹦而起。
“我们到墓地去。莫勒斯,你要洛布兹中尉派十五个人来。至于你,”矮胖子又转过来对我说,“如果你讲的是真话,我答应过你的一定兑现。如果你欺骗我们,我会要你付出惨重的代价。”
他们在一阵嘈乱声中出发了,我在几个长枪党徒的看守下平静地等着。我不时微笑起来,因为我想他们不久就会又恼又怒。我觉得自己既愚蠢又狡诈。我想像他们如何掀起一块块墓石,掘开一个个墓穴。我像一个局外人似的想着眼前的这种情景:这个囚徒固执地想要成为一个英雄,而这些留着小胡子的长枪党党徒,这些穿着制服的家伙则在那些坟墓之间忙来忙去,这真是一出令人不能不发笑的喜剧。
过了约半个钟头,矮胖的军官单独回到房间。我想,他该下令处决我了。其他那些家伙大概还留在墓地里。
军官瞧了我一眼,他丝毫没有要严惩不贷的样子:
“把他带回大院子里,和别的犯人放在一起,”他命令道,“等军事行动结束后,再交普通法庭决定他的命运。”
我以为自己没有听懂他的话。我问他:
“那就是说,你们不……你们不枪毙我了?”
“目前无论如何也不会枪毙你,以后,那就不是我管的事了。”
我仍然不懂他的意思。我再问:
“这是为什么?”
他耸了耸肩膀,没有回答我,几个士兵就把我带了出去。在大院子里,有百把个犯人,其中有一些妇女,有一些儿童,还有几个老人。我开始围着中央的草地转来转去,我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而脑子发呆。中午的时候,我们被带进食堂用餐。有两三个人跟我打招呼,我一定是认识他们的,但我并没有搭理:我已经呆若木鸡,不知所措。
将近傍晚时,他们又把十来个新的犯人赶进院子里来。我从其中认出了面包商加尔西亚,他对我说:
“走运的伙计,我真没想到还能看见你活着。”
“他们判处了我死刑,”我说,“后来他们又改了主意,我搞不清楚是为什么。”
“他们在两点钟时逮捕了我。”加尔西亚说。
“为什么抓你?”
加尔西亚从不过问政治。
“我不知道,”他说,“他们要把所有跟他们想法不同的人全抓起来。”
他又低声地说:
“他们抓到了格里。”
我颤抖了起来。
“什么时候?”
“今天早晨。他干了件蠢事。他在星期二离开了他表兄弟的家,因为他俩发生了争吵。愿意藏他的人倒是不少,但他不愿意麻烦任何人。他说,我本想躲到伊比埃巴家里去,但既然他已被捕,我就躲到墓地里。”
“在墓地?”
“是的,他真笨。今天早上,那些家伙自然就到墓地里去搜。这是肯定要发生的。他们在一个掘墓人的屋子里抓到了他,他朝他们开了枪,后来他们把他击倒了。”
“在墓地!”
我周围的一切都旋转起来,我恢复感觉时,发现自己坐在地上,我大笑不止,笑得眼睛里充满了泪水。
第四部分:一个企业主的童年可爱的吕西安
“他穿着小小的天使服,样子十分可爱。”波蒂埃太太对妈妈说:“您的儿子真招人喜欢,他穿着那身小小的天使服,样子好可爱。”布法迪埃先生把吕西安拉到他的两腿之间,摸着他的手臂说:“真像个小女孩。”他笑着说:“你叫什么名字?雅克琳娜,吕西安娜还是玛尔戈?”吕西安涨红了脸说:“我叫吕西安。”他也不能完全肯定自己不是一个女孩,因为许多人一边亲他一边叫他小姐。人人都觉得他那薄纱翅膀、蓝色的长裙、赤裸的小胳膊以及金黄的鬈发非常招人喜爱。他害怕别人突然决定他不再是个小男孩了。他抗议也是徒劳的,谁都不会听他的。除了睡觉的时候,人家再也不许他脱下裙子。每天早上醒来时,他便发现裙子就在床头。白天他要小解时,必须像内奈特那样撩起裙子蹲下来。人人都会对他说:我漂亮的小姑娘。可能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是一个小女孩了。他觉得自己的内心是如此温柔,觉得这有一点令人沮丧。他的嗓音如同清脆的笛声从嘴里飘逸而出,他还用圆弧形的动作向大家献花。他很想亲吻自己的肘弯。他想这不是真的。他很愿意这不是真的。但是狂欢节的最后一天他玩得更加尽兴。那一天家里给他穿上了皮埃罗皮埃罗,法国哑剧中的典型人物。他全身穿白衣,面部涂白粉。的服装,他和里黎在一起又跑又跳又喊。他们藏在桌子下面,他妈妈用长柄眼镜轻轻地敲了他一下说:“我为我的小儿子感到骄傲。”她身材魁梧,长得很美,是在场的女士中最胖、最高的一位。他经过铺着白桌布的长餐桌时,正在喝香槟酒的爸爸把他从地上抱起,唤道:“小家伙!”他真想哭出来,喊一声“嗳!”他要了一杯橘汁,因为是冰镇的,以前家里人不让他喝冰镇饮料。可是这一回,人家给他在一个小小的杯子里倒了一点点。橘汁有点黏糊糊的味道,并不很凉。吕西安想起他生重病时喝过的掺了蓖麻油的橘汁,于是放声大哭起来。他在汽车里坐在爸爸和妈妈中间时,觉得心里好受多了。妈妈把吕西安紧紧搂在怀里。妈妈怀里很温暖,而且香喷喷的。她全身都是柔软的丝绸服装。汽车里不时地变成粉笔般一片白。吕西安眨了眨眼睛,妈妈衣襟上的紫罗兰从阴影里突现出来,吕西安一下子闻到了它的香味。他还在轻轻地抽泣,但他觉得自己又湿又痒,像橘汁那样有点黏黏的。他真想在自己小小的浴缸里扑水玩,让妈妈用海绵替他擦洗。家里允许他睡在爸爸和妈妈的卧室里,跟他小时候一样。他笑着,把他的小床的弹簧弄得吱嘎作响。爸爸说:“这孩子兴奋过度了。”他喝了一点橘花水,看见爸爸只穿着衬衣。
第二天,吕西安肯定自己忘了点什么事。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做过的梦:爸爸和妈妈穿着天使服。吕西安光着身子坐在便盆上敲着小鼓,爸爸和妈妈在他周围飞来飞去。那是一场噩梦。但是在梦前还发生过别的事情。吕西安大概醒了。他试图回忆时,他见到了一条被一盏小蓝灯照亮的又黑又长的地道,那盏灯和父母卧室里晚上点亮的值夜灯几乎一模一样。在这昏暗和蓝色的黑夜尽头,有个什么东西掠过——白色的东西。他坐在地上妈妈的脚边,拿起他的小鼓。妈妈问他:“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宝贝?”他低下头,一边敲鼓一边喊:“嘣,嘣,塔啦啦嘣。”但她转过头去时,他便开始仔细打量她,仿佛第一次看见她。那件蓝色带玫瑰花的连衣裙他是认得的,那张脸他也是认得的。但是又不一样了。突然,他觉得想起来了。假如他再继续想一小会儿,就会想出个结果了。那地道里只有灰白色的光亮,可以看见有什么东西在晃动。吕西安害怕了,他喊了起来。于是地道消失了。“怎么啦,小宝贝?”妈妈问。她跪在他身边,神情很不安。“我闹着玩呢。”吕西安说。妈妈身上发出香味,但是他害怕妈妈碰自己。他觉得妈妈的样子很怪,爸爸的样子也很怪。他决定从此再不去他们的卧室睡觉了。
以后几天里,妈妈没有发现什么不正常。吕西安依然像往常一样穿着裙子,但又像个真正的小男人和她闲聊。他要妈妈给他讲《小红帽》的故事。妈妈抱他坐在膝盖上。她翘起一个指头,面带笑容,一本正经地给他讲狼和小红帽的外婆。吕西安看着她,不断地问“后来呢?”有时候,他摸摸妈妈脖子上的发卷。可是,他没听她讲,他在思索她到底是不是他真正的妈妈。她讲完故事后,他说:“妈妈,给我讲讲你小时候的事。”于是,妈妈就讲了,但是她可能在撒谎。也许她从前是个小男孩,家里给她穿了裙子——就像那天晚上给吕西安穿上裙子,为了装成女孩子她便继续穿了下去。他轻轻碰了碰她那美丽的胖胳膊,它们在丝绸衣服底下像黄油一样柔软。假如脱下妈妈的长裙,让她穿上爸爸的长裤,将会怎样呢?也许她立即会长出一小撮黑黑的胡须。他竭尽全力抱住妈妈的胳膊。他觉得妈妈就要在他的面前变成一头令人厌恶的野兽——或是变成一个游乐场上那种长胡子的女人。她张开大嘴笑了,吕西安看见了她玫瑰色的舌头和喉咙深处。那里很脏,他真想往里面吐口痰。“哈哈哈!”妈妈说,“你搂得我好紧,好儿子!再使点劲儿。你爱我有多深就搂多紧。”吕西安捧起那只戴满了银指环的漂亮的手,在上面印满了亲吻。第二天,吕西安坐在便盆上,她坐到他身边,拿起他的双手对他说:“使劲屏气,吕西安,使劲,我的小心肝,我求你了。”他突然停止屏气,有点气喘吁吁地问她:“无论如何,你是我的亲妈妈吧?”她对他说:“小傻瓜”,并且问他是不是快要解出来了。从那天起,吕西安肯定她在装腔作势,从此他再也不说长大以后要娶她了。但是她还不太清楚他搞的什么名堂。可能是在他梦见地道的那一天夜里,有几个贼前来把爸爸和妈妈从床上拉起来,让他们去干他们的勾当。或者,那就是爸爸和妈妈。他们白天扮演一种角色,夜里又扮演一种决然不同的角色。因此,圣诞节夜里他惊醒后看见爸爸和妈妈正把玩具放进壁炉,他也不感到惊奇了。第二天,他们大谈圣诞老人,吕西安便假装相信他们。他以为这就是他们扮演的角色,玩具大概是他们偷来的。二月份他得了猩红热,玩得很痛快。
第四部分:一个企业主的童年装成孤儿—路易
病愈后,他便总是装成孤儿。他坐在草坪中央大栗树下,双手捧满了土。他想:“我将成为一名孤儿,我的名字叫路易。我已经六天没有吃东西了。”女佣日耳曼娜来叫他吃午饭。在餐桌上他继续装孤儿。爸爸和妈妈什么也没有察觉。他被几个贼人收容,他们要把他训练成一个扒窃手。他吃完饭就要逃走,要去举报他们。他吃得很少,喝得也不多。他曾在《守护天使客店》这本书里读到过,饿极了的人吃的第一顿饭应该比较清淡。这很有意思,因为人人都在演戏。爸爸和妈妈装扮成爸爸和妈妈,妈妈装作很烦恼,因为她的小宝贝吃得太少了。爸爸装作在看报,还不时用手指在吕西安的面前晃动,说着:“巴达嘣,巴达嘣!”吕西安自己也在演戏,但是到后来他自己也不很清楚到底在演什么了。演孤儿?或是演吕西安?他望着盛水的长颈瓶,瓶底有一小片红光在跳跃。可以打赌,爸爸那只手指头上长着小黑毛,并且能发光的大手就在瓶子里。忽然间,吕西安觉得那长颈瓶也是装作是一只长颈瓶。结果,他几乎没有吃菜,因此下午饿极了,只得去偷了十几枚李子吃,差一点闹得不消化。他觉得自己很讨厌继续装扮吕西安了。
然而,他又不得不装扮下去,他觉得自己一直是在演戏。他很想和丑陋而庄重的布法迪埃先生一样。每次布法迪埃先生前来和他们共进晚餐,他总是俯身吻着妈妈的手说:“亲爱的夫人,我向您深深致意。”吕西安站在客厅中央,不胜钦佩地看着他。但是吕西安自己的事却没一件是庄重的。他摔了跤隆起一个包时,有时会停止哭泣问自己:“我真的很疼吗?”于是,他感到更加伤心,哭得更欢了。有时他吻着妈妈的手对她说:“亲爱的夫人,我向您深深致意。”妈妈便边弄乱他的头发边说:“小东西,这样不好,你不应该嘲笑大人。”于是他感到完全泄气了。他只在每月的第一和第三个星期五才觉得自己有点重要。那两个日子,很多太太前来看望妈妈,总有两三位女士正在服丧。吕西安喜欢身着丧服的女士,尤其是那些长着大脚的太太。总的说来,他喜欢和大人们在一起,因为他们都非常体面。他从不愿想到大人们上了床就忘乎所以,再顾不上小男孩干的那些事。她们身上穿着那么多衣服,颜色又那么深,人们简直想像不出衣服下面都有些什么。她们在一起的时候,吃这吃那,又说又笑,笑得一本正经,像望弥撒时一样。他们把吕西安当个人物。库凡太太常把吕西安抱在她的膝盖上,一边摸着他的腿肚一边宣称:“这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小宝宝。”接着,她便问他有哪些爱好,她亲吻他,还问他将来想做什么。有时他说想成为一位像贞德那样伟大的将军,从德国人那里收复阿尔萨斯—洛林地区;有时又说想当一名教士。在他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相信自己说的是真的。贝斯太太是一位又高又大还长着一片小胡子的女士。她常把吕西安弄得朝后仰,一边胳肢他一边管他叫“我的宝贝娃娃”。吕西安十分开心,他乐得前仰后合,在她的胳肢下来回扭动身体。他想自己是一个小玩具娃娃,大人们的一个可爱的小玩具娃娃。他真想让贝斯太太脱去他的衣服,把他当成一只橡皮娃娃放到一个小小的摇篮里睡觉。有时候,贝斯太太会问:“我的娃娃会说话吗?”接着她便突然摁一下他的肚皮。于是,吕西安便装作像个机械娃娃,捏紧喉咙喊一声:“哇!”两人便都大笑起来。
每周六都来家里吃午饭的本堂神甫大人问他是否很爱妈妈。吕西安很爱他漂亮的妈妈和健壮而和蔼的爸爸。他小大人般地望着本堂神甫,答道:“是的。”全体宾客哄堂大笑起来。神甫的脑袋像一颗又红又粗糙不平的覆盆子,每一个小孔里长出一根毛发。他对吕西安说这很好,应该热爱自己的妈妈。随后他又问吕西安,在他妈妈和仁慈的上帝之间他更爱谁。吕西安无法立即猜出正确的答案。于是他晃动鬈发,两脚在地上乱踢,一边喊着“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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