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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艺录-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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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⑾倪云林:倪瓒号,画居逸品,有《清秘阁集》十二卷。
  ⑿陶宗仪:明学者,有《辍耕录》三十卷。
  ⒀陆友仁:元陆友字,有《砚北杂志》二卷。
  ⒁方虚谷:元方回号,有《桐江续集》三十七卷。
  这一则讲元赵孟畹氖邓钠吖怕匝臻思嶂驴伤小H纭短馇淳偎厣婊ā罚骸岸绱等栈ㄚぺぃ奔佳寡┝璺绯尽K芈抟律颜涨啻海壑腥粲欣嬖叭恕E侍跖嘉啡障Γ唤裰缴峡昭丈Q丈茫钭啵刖辆聘枨案琛!
  这是略学苏轼,比较可诵的诗。再讲他的七律,传诵的有《岳鄂王(飞)墓》:“鄂王墓上草离离,秋日荒凉石兽危。南渡君臣轻社稷,中原父老望旌旗。英雄已死嗟何及,天下中分遂不支。莫向西湖歌此曲,水光山色不胜悲。”这就刻意为雄浑健拔之体。再像《纪旧游》:“二月江南莺乱飞,百花满树柳依依。落红无数迷歌扇,嫩绿多情妒舞衣,金鸭焚香川上暝,画船挝鼓月中归。如今寂寞东风里,把酒无言对夕晖。”这是写今昔盛衰之感,含有南宋灭亡后的感概。但所谓“笔性柔婉,每流露于不自觉。”他的《见章得一诗因次其韵》:“水色清洁月色黄,梨花淡白柳花香。即看时节催人事,更觉春愁恼客肠。无酒难供陶令饮,从人皆笑郦生狂。城南风暖游人少,自在晴丝百尺长。”钱先生指出首句仿贾至“草色青青柳色黄”,即用两“色”字。末句仿“日日春光斗日光”,当因晴丝里含有春光在内。
  钱先生又指出一首中有重复字,即上引一首律诗里,有“催人”“从人”“游人”重出三个“人”字。王世懋《艺圃撷余》里说:“诗有古人所不忌,而今人以为病者。……若沈云卿‘天长地阔’之三‘何’,至王摩诘尤多,若‘暮云空碛’,‘玉靶雕弓’,二‘马’俱压在下,‘一从归白社,不复到青门’,‘青藏临水映,白鸟向山翻’,‘青’‘白’重出,此皆是失检点处,必不可借以自文也。”按沈云卿(佺期)《遥同杜员外审言过岸》:“天长地阔岭头分,去国离家见白云。洛浦风光何所似,崇山瘴疠不堪闻。南浮涨海人何处,北望衡阳雁几群。两地江山万余里,何时重谒圣明君。”这首诗里有“何所”“何处”“何时”三个“何”字。王摩诘(维)《出塞作》:“居延城外猎天骄,白草连天野火烧。暮云空碛时驱马,秋日平原好射雕。护羌校尉朝乘障,破虏将军夜度辽。玉靶角弓珠勒马,汉家将赐霍嫖姚。”这首诗有“驱马”“勒马”两“马”字。又如张文潜(耒)《夜》:“木落风高砧杵伤,孤城更漏入秋长。寒生疏牖人无梦,月过中庭树有霜。报落梧桐犹陨叶,知时蟋蟀解亲床。年年多病浑无寐,静对楞严一炷香。”这里“木落”“报落”两“落”字,“无梦”“无寐”两“无”字。这是指七律中以字的重出为病。
  再讲赵孟畹氖榛す总赖氖榛总赖氖玻す洳氖榛洳氖刮摺V挥姓悦项的诗书画都是好的,可以相配。又元人的画简逸,即赵孟钏档募蚵剩磺蠊は福堑氖瓷璨氏伺ǎ胨堑幕灰恢隆G壬运臻档摹笆宦伞碧岢鲆晌省G壬凇吨泄胫泄防锍疲骸八臻抖绿獍稀肪砦濉妒槟怠蠢短镅逃晖肌怠匪担骸赌抵杏谢还勰抵杏惺保弧斗锵璋斯邸ね跷獾雷踊匪档酶宄骸澳当臼希遘葡驾ィ窆鄞吮诨嗳羝涫迩叶亍!闭馐撬怠笆宦伞保词姆绺褚恢隆G壬菡悦项的画简率,诗浓纤,说明诗画的风格不一致。举他的《东城》作例:“野店桃花红粉姿,陌头杨柳绿烟丝。”这里用了色彩字,又用了两个比喻,显得设彩纤浓了。最后谈到方回不称赵孟畹氖蛩纳璨氏伺ㄓ敕交氐闹髡挪缓希圆惶杆氖恕
  《谈艺录》读本(一八)论竟陵派诗
  竟陵派锺谭辈自作诗①,多不能成语,才情词气,盖远在公安三袁之下②。友夏《岳归堂稿》以前诗,与伯敬同格,佳者庶几清秀简隽,劣者不过酸寒贫薄。《岳归堂稿》乃欲自出手眼,别开门户,由险涩以求深厚,遂至于悠晦不通矣。牧斋《历朝诗》③丁集卷十二力斥友夏“无字不哑,无句不谜,无篇不破碎断落”,惜未分别《岳归》前后言之。友夏以“简远”名堂,伯敬以“隐秀”名轩,宜易地以处,换名相呼。伯敬欲为简远,每成促窘;友夏颇希隐秀,只得扞格。伯敬而有才,五律可为浪仙之寒④:友夏而有才,五古或近东野之瘦。如《籴米》诗之“独饱看人饥,腹充神不完”,绝似东野。《拜伯敬墓过其五弟家》之“磬声知世短,墨迹引心遐”,《斋堂秋宿》之“虫响如成世”,又酷肖陈散厚⑤。然唐人律诗中最似竟陵者,非浪仙、武功⑥,而为刘得仁、喻凫。(102页)      ①竟陵派锺谭:锺惺字伯敬,有《隐秀轩集》。分天、地、玄、黄……三十三集。谭元者字友夏,有《岳归堂集》十卷。两人皆竟陵人,因称他们提倡的诗为竟陵派。
  ②公安三袁:袁宗道、袁宏道、袁中道兄弟皆公安人,因称公安三袁,他们提倡的诗称公安派。
  ③牧斋《历朝诗》:钱谦益字牧斋,有《列朝诗集》甲乙丙丁等六集。又《历朝诗集小传》十卷。
  ④浪仙:贾岛字。东野:孟郊字。
  ⑤陈散原:陈三立,号散原老人,清末诗人。
  ⑥武功:姚合,唐诗人。授武功主簿,世称姚武功。
  这一则讲竟陵派锺惺、谭元春的诗。钱先生先讲谭元春的《岳归堂稿》,认为早期的诗,佳者近于清秀简俊。如《谭友夏合集》卷一《马仲良邀饯同茅老若赋·亭皋木叶下》:
  秋风带早寒,吹君邻家树。叶叶望远吹,在君阶下遇。本与叶相别,飘焉墙瓦赴。飒沓散秋回,非为霜所误。如何故人影,看作霜天路。是夕灯外菊,同心照迟幕。
  这诗赋“亭皋木叶下”,是写秋景,又是饯别,从木叶下写到将与友人分别的“如何故人影,看作霜天路”,再结到“同心照迟暮”上去。是写得比较清秀的。再看他后来所作,如《谭友夏合集》卷二十一《德山》:
  维舟无所住,深入乱云间。江水高僧性,梨花古佛颜。塔灵抽寸寸,碑晦想班班。秘密闻幽鸟,威仪见别山。穿筠不愿尽,烹蕨有时还。移步孤峰下,如同树影闲。
  这首诗写停船登山入寺,用“江水”来比“高僧性”,意义不明。用“梨花”来比“古佛颜”,当比白。“塔灵抽寸寸”,自注:“周金刚自言,塔长三寸,我当再来。今一寸矣。”这个注不可解,塔高有一定,怎么会长高一寸?“碑晦”意义不明,“晦”是“晦明阴雨”的“晦”,如日暮的阴晦,碑怎么晦,倘碑字剥落不明,又怎么“想班班”?“鸟鸣山更幽”,是山幽而非鸟幽,何以称“幽鸟”?听鸟鸣并不“秘密”,何以称“秘密”?庙里有高僧,怎么称“烹蕨有时还”?这就“幽晦不通矣。”不过谭元春后来的诗,也有明通的,如《谭友夏合集》卷二十一《怀杨修龄先生》:
  一诗曾寄到园林,三载怀中未报音。闻议沙场徒气塞,若归原野本情深。德山风雨吹秋舫,穿石云涛涨古琴。闻却此人边事急,明君何可但无心。
  这首诗写得清新,说对方有诗寄来,藏在怀中三年未报。对方有将才,所以他议论边疆战事,徒然气塞,感叹朝廷不用他去守边疆,倘然归隐原野本有报国深情。归隐到德山是坐船归来的,只剩风雨吹秋舫。弹奏古琴的声音与穿石云涛相应。闲却此人不用,使边报紧急,君王怎么可以无心抛弃他呢?从这里看,他后期的诗也有清新的。因此,饯谦益《列朝诗集小传》的《谭解元元春》,评谭元春诗:“以俚率为清真,以僻涩为幽峭,作似了不了之语,以为意表之言,不知求深而弥浅;写可解不解之景,以为物外之象,不知求新而转陈。无字不哑,无句不谜,无一篇章不破碎断落。一言之内,意义违反,如隔燕吴;数行之中,词旨蒙晦,莫辨阡陌。”这样的批评,指谭诗中有些诗或句是可以的,指所有的诗是不确的。
  再看锺惺的诗,如《隐秀轩诗·地集》的《六月初五夜月》:
  长夏不肯晚,既晚亦苍凉。凉色已堪悦,况此纤月光。初生如新水,清浅半东墙。寻常如乍见,悲喜触中肠。对月本佳况,乡思亦无方,且复共明月,无为念故乡。
  这首诗写得清真,并不晦涩。他的诗也确有晦涩的,如《隐秀轩诗·黄集》的《夜》(十月十五夜,舟已过德州,泊柿林作)。
  天寒无不深,不独夜沉沉。难道潮非水,何因风过林。戏拈生灭候,静阅寂喧音。到眼沙边月,幽人忽会心。
  这里的“夜沉沉”指夜深,但说“天寒无不深”,即不仅夜深,别的一切都深,这话不好理解。“难道”一联费解,难道潮不是水,为什么风吹过林。“风过林”指起风了,有风就有浪,这跟“难道”句无关。有风起浪,这是浪,不是潮,潮的来去有定时,与风无关。这一联不可解。下联的“生灭候”“寂喧音”,从“风过林”来,这是风生,风生则林喧。松风定即风“灭”,风定即音寂,这和“风过林”结合。但上两联有不可解处。锺惺后期的诗也有清真的,如《隐秀轩诗·宇集》的《春幕看桃花宿王氏山庄作》:
  春遍郊原恐易终,人情争向数朝红。曾经咏赏心尤恋,未接香光魂早通。山月一更风雨后,园花半日霁阴中。忍看归路飞飞处,较昨来时已不同。
  这首诗写得明白,“数朝红”,即数朝的红桃花,说明红桃容易谢落。“未接香光”的“香光”指桃花,如《诗经·桃夭》:“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用灼灼来形容桃花,即指它的光。桃花是花,所以连带提个“香”字。经过一更风雨,“飞飞”正指花谢花飞了。这首比较清真。钱谦益《列朝诗集小传·锺提学惺》说:“余尝论近代之诗,抉摘洗削,以凄声寒魄为致,此鬼趣也。尖新割剥,以噍音促节为能,此兵象也。”又称“其所谓深幽孤峭者,如木客(山中怪物)之清吟,如幽独君之冥语,如梦而入鼠穴,如幻而之鬼国。”这就说得过分了。钱先生指出:“伯敬欲为简远,每成促窘;友夏颇希隐秀,只得扞格’,就跟钱谦益的攻击大不同了。钱先生又用孟郊的寒、贾岛的瘦来比锺谭两人的诗,是有所肯定的。
  钱先生又指出刘得仁、喻凫的诗似锺、谭。如刘得仁的《宿僧院》:
  禅地无尘夜,焚香话所归。树摇幽鸟梦,萤入空僧衣。破月斜天半,高河下露微。翻令嫌白日,动即与心违。
  喻凫的《题翠微寺》:
  沿溪又涉巅,始喜入前轩。钟度鸟沉壑,殿扃云湿幡。凉泉堕众石,古木彻疏猿。月上僧阶近,斯游岂易言。
  这两首诗,中间四联写景,写得深细有特色,不同一般的泛泛而谈,颇近竟陵派诗。
  《谈艺录》读本(一九)竟陵派诗论
  锺谭论诗皆主“灵”字,实与沧浪、渔洋之主张貌异心同①。《隐秀轩文》往集《与高孩之观察书》曰②:“诗至于厚,无余事矣。然从古未有无灵心而能为诗者。厚出于灵,而灵者不能即厚。古人诗有以平而厚者,以险而厚者,非不灵也,厚之极,灵不足以言之也。然必保此灵心,方可读书养气,以求其厚”云云。参观谭友夏《自题简远堂诗》云③:“诗文之道,朴者无味,灵者有痕。予进而求诸灵异者十年,退而求诸朴者七八年”;又《与舍弟五人书》引蔡敬夫称其“笔慧人朴,心灵性厚”云云。议论甚佳。即沧浪所谓“别才非学,而必学以极其至也。”亦即桴亭所谓“承艾添膏,以养火种”也④。以“厚”为诗学,以“灵”为诗心,贤于渔洋之徒言妙悟,以空为灵矣。范仲闇曾选《锺李合刻》⑤,周氏《尺牍新钞》卷七载范《与友人书》云⑥:“伯敬好裁,而下笔不简,缘胸中不厚耳。内薄则外窘,故言裁不如言养。”按伯敬《诗归》评语反复于“厚”字⑦,《与高孩之书》又言“养以致厚”,而自运乃贫薄寒乞,此正伯敬所谓“知而未蹈,期而未至,望而未见”者也。仲闇之讥,伯敬固早得失寸心知矣。《钝吟杂录》卷三曰⑧:“杜陵云:‘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近日锺谭之药石也。元微之云:‘怜渠直道当时语,不著心源傍古人’;王李之药石也。⑨”又曰:“锺伯敬创革弘正嘉隆之体,自以为得真性情也。人皆病其不学。余以为此君天资太俗,虽学亦无益,所谓性情,乃鄙夫鄙妇市井猥媟之谈耳,君子之性情不如此也。”按“鄙夫鄙妇”一语,或可讥公安派所言性灵,于竟陵殊不切当。必有灵心,然后可以读书,此伯敬所自言;与钝吟所以讥呵伯敬者,正复相同。此又予所谓锺谭才苦学不能副识之证也。《杂录》卷五谓王李诗法本于沧浪⑩。钝吟不知锺谭诗法,正亦沧浪之流裔别子。伯敬《感归诗》第十首自注云:“谭友夏谓余以聪明妨禅,语多影响。”《文·往集·答尹孔昭》云:“兄怪我文字大有机锋。我辈文字到极无烟火处,便是机锋。”谭友夏《奏记蔡清宪》亦有“以诗作佛”之论。诗禅心法,分明道破。其评选《诗归》,每不深而强视为深,可解而故说为不可解,皆以诗句作禅家接引话头参也。纳兰容若《渌水亭杂识》卷四称伯敬“妙解《楞严》⑾,知有根性,在钱蒙叟上⑿。”余窃以为谈艺者之于禅学,犹如先王之于仁义,可以一宿蘧庐,未宜久恋桑下。伯敬引彼合此,看朱成碧。禅亦生缚,忘维摩之诫⒀;学不知止,昧荀子之言⒁。于是鹦鹉唤人,尽为哑子吃蜜。语本《续传灯录》卷十八慈受禅师答僧问⒂。其病痛在此。至以禅说诗,则与沧浪、渔洋,正复相视莫逆。渔洋《古夫于亭杂录》卷五云⒃:“锺退谷《史怀》多独得之见⒄。其评左氏,亦多可喜。《诗归》议论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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