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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逝 作者:伊夫·马拜-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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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一点以后再来。您可以带些衣服来给他穿,并到财务处去结账。”
“我儿子将放在什么地方?”
“休息室……我们会带您去的……啊,等等,我忘了把它入档了……”
他递给我一张洗礼登记表。我想起来父亲星期天来的时候,对要不要洗礼这个问题犹豫了半天。我会通知他,说已经洗过礼了。
我在外面找到了安娜。她宁愿在外面等我。我们默默地回家,然后各自把这消息通知自己的家人和好友。与此同时,也有些朋友得知爱德华出生的消息,打电话来祝贺……好不荒唐啊!
父亲在电话里对我说,他和同事讨论过了,这似乎是一场罕见的不幸,但无论如何,死是惟一的,也要最好的结局。
一小时过去了。安娜像昨天一样,坐在床上,抱着爱德华的玩具和衣服、紧紧地搂在胸前。在她的膝盖上,放着一个照相本,她已开始在上面记录关于儿子的一切资料。她哭了。她苍白的脸色使我感到很不安。我走过去,抚摸着她的脸颊,她的手,把她舍不得放下的东西夺过来,让她躺在床上。我递给她一杯咖啡,她拒绝了。我建议她合上眼,尽量睡一会,然后,我吻了吻她的额头,离开她去操办葬礼去了:
“别害怕……我不会离开得太久的。”
二十一
看到第一块“葬礼”招牌,我便停下了车子。我走进镶着清漆护壁板的黑乎乎的屋子。一个身着端庄的男人站在办公桌后面接待我。他五十开外,大腹便便,使他显得格外庄严。他摘下仿玳瑁眼镜,宽宏地指着一张乌木椅子,对我说:
“请坐,先生。”
“谢谢。先生,我来是想安排一个葬礼。我儿子今天早上死了。”
“请接受我的……”
“他现在在儿童医院。他还是个婴儿。”
“让我向您了解一些情况。”
他在乱七八糟、五颜六色的纸堆里翻寻出一张印着字的纸来。
“是个男的……名字……孩子的名字……出生于……您有自己喜欢的教堂吗?……我想最好还是拉萨尔的圣洗约翰教堂……我打个电话问问什么时候能安排得上……照我的意见,最好是星期三上午……
“喂,喂,是圣洗约翰教堂吗……我是沙皮先生,有个葬礼……一个孩子……星期三……好的……上午八点半……等等,我问一问……好,可以……那就星期三上午八点半,我马上过来安排……再见
好啦!您都听见了,同意星期三……当然……有点早,但其他时间都占满了……棺材嘛,您要哪种……我们有各种各样的,您看,这是样品目录……这种样式是最简单的,这也是,挺不错的。这还得再……我觉得中间的那个不错……”
我同意了。
“这是实芯橡木做的,四个镀金把手,漆成白色,里面有枕头和被单,顶上有一个镶框刻字的牌子和一个光滑的金属十字架,上面固定着耶稣像……当然,一切都由我们负责,尽管放心……要我给您算算得花多少钱吗?棺材费、服务费、弥撒费,包括给教堂的募捐,抬棺材的费用、市政税、请出席仪式的神职人员、额外费用……总共需要一千五百元左右……您能接受吗?
我同意了。
“好,那就星期三八点左右在儿童医院的休息室里见……一切都井井有条,您什么都不用管……啊!我忘了,殡葬公司……如果您同意的话,我就打电话给跟我合作的那家公司,我们明天去您家看您……您什么时间可以接见公司的代表?……”
“噢……我不知道……明天上午吧……”
“明天上午,很好,十点左右……他们有现存的墓穴……不会有问题的……再见,先生。”
我走了过去。我听了,但没听见;签了字,但没有看签的是什么东西。我没有讨价还价就同意了。这场会见不但没有使我生气,反而使我平静下来。
出于礼貌,我去教堂跟教士打了个招呼,葬礼将由他来主持。他向我提了几个问题,我详细而平静地回答了。他老实地向我承认说,对这种事他不知道怎么说好。我对他的坦诚表示了感谢。
当我回家时,帕斯卡尔呆在安娜身边,照看着她睡觉。开门声把她惊醒了。她朝我笑笑,盯着对面的墙壁,似乎失神了几分钟。我们喝了一杯茶,权作中饭,然后便准备去医院。安娜选了一件绣花的内衣,最漂亮的一件羊毛小背心、两张尿布、一个襁褓、一顶小圆帽、几双鞋和一个玩具,收到的第一个玩具。她几乎没有哭。我强迫她多穿衣服,然后在帕斯卡尔的陪伴下,走出门外。
在医院里,我请她们等等,自己走进登记处。今天早上见到过的那个职员又让我在几张单子上签字,并另外给了我几张,让我去收银处。结完账后,我找到安娜和帕斯卡尔,三个人在接待小姐的带领下,来到离另外几栋楼有点远的太平间。
门关着。我按了门铃。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穿着一身白衣,打开门,招呼我们。我告诉了他我的名字。他让我们进去:
“在这里等一会,我会回来找你们的。”
我们听见一扇门开了,一辆推车推过来,门又关上了,发出冰库的门那样的关门声。门卫几乎马上就过来,请我们跟他走。
这是一个人没有窗的小房间,雪白,冰冷,只点着一支蜡烛。角落里有张床,上面安放着爱德华,身上包着白色的裹尸布。
我们抽泣起来。我把安娜紧紧地抱在怀里,不管她如何反抗,硬是把她拉到外面。帕斯卡尔赶紧过来扶住她。
我把我们带来的衣服交给那个面无表情的保安。我把那个玩具,背上有棕色图案的白色小羊羔交给他,叮嘱他一定要把它和孩子一起放在棺材里。他有些困惑。玩具掉在地上,他赶紧捡起来,朝我笑笑。要是在别的场合,我非跟他急不可。
整个晚上,我们都在接待亲戚朋友。他们发自内心的悲伤使我们痛上加痛。十点左右,客人们都走了,只剩下我和安娜。我们太累了,怎么也睡不着。很久了,我们还在回忆最近发生的这些事情。死亡突然把它们变成了回忆。
凌晨两点左右,安娜给了我一杯咖啡。我擦掉她脸上的泪痕。
她喃喃地说:
“死个孩子就这么简单,这么平常,让人难以置信……”
她继续说着……我听着……我再次直到黎明才睡着。安娜睡着得比我晚。
二十二
门铃不断地响起,把我吵醒了。我看看表,十点钟了。我穿着睡衣去开门。一个高大的男人出现在我眼前。他肥大的双手红红的,指甲乌黑,穿着一件格子外套,已经很旧,袖口都破了。黑色的皮鞋没有打蜡,一束肮脏的长发遮住了他的额头。他的眼珠是灰色的,嘴唇又厚又湿:
“您好,先生,我是未尔博公司的……儿子,我……”
“啊,对了,进来吧,我忘了您来访的时间……请原谅我这样接待您,我在睡觉……”
我把他带到客厅里,让他坐下,然后去安慰安娜,我猜她一定非常不安。她差不多已穿好衣服,答应一准备好就出来。
那个业务员笨手笨脚地坐着,从一个红皮的旧公文包里拿出一些纸张,水泥和大理石样品,马上开始介绍起来:
“……有两个问题:墓穴和墓地……你们家里在巴黎没有墓穴吗?……没有……好……您有许多办法……”
我没有再听他说下去:
“……我们在巴相有现存的墓穴……离巴黎不远。租墓地就没那么贵了……有两种方式……永远的或三十年的……如果您不能马上决定,最好要三十年的……价格是八百法郎,包税……”
安娜突然出现了,这个男人站起来,跟她打招呼,把他已经跟我说过的话又简述了一遍。我们不加考虑就选了为期三十年的墓地,并马上填写了支票。
“好了,第一件事完成了……现在,我们来看墓穴……当然是用水泥啦……没有问题。至于墓嘛……有许多样子,瞧,夫人,您能扫一眼目录单吗?”
安娜翻着目录单,然后把它递给我。我翻了几页,什么都没说……
“这是蓝花岗岩的,很简单,小十字架用水泥贴在墓碑上……”
“对,对,这个不错……我们就要它了。”
“好,现在,我要把这些都刻在……请你们再跟我说一遍你们的名字、姓、地址……”
安娜低下头。我觉得她憋不住要笑,尽量不看我。
“好了,碑文……雕刻……镀金……罗马数字,加上增值税,差不多五千法郎。”
“今天就要付款吗?”
“不,不,如果您愿意的话,先把定金给我……我不知道……一千五百法郎吧……”
我又填了一张支票,他小心地收起来,放在他的破钱包里。
“谢谢,先生,请相信我们,一切都会安排得很好的。由于是个孩子,以后还可以再放一个人……”
他收起他的纸张和样品。由于扶手椅太软太低,他站起来时差点摔倒。他靠在墙上,露出愚蠢的微笑,跟我们告别:
“再见,先生、太太。”
“您想什么时候可以准备好?”
“我说不准,但现在是十月初……万圣节吧……对,我想,万圣节吧。”
我把他送到门口。安娜独自留在客厅里,突然泪如泉涌。
二十三
一点钟左右,我哥哥带着嫂子来了。他们心神不安,跟我们谈了一会在布列塔尼的生活和工作……谈话很勉强,但我们尽量谈下去。
中饭后,他们离开我们去买东西了。安娜回家了。我去买了一份报纸,回了家。
安娜站着,靠在儿子的房门上,哭着说:
“为什么呀?……他为什么死啊?”
我拥抱着她,等她平静下来。
晚上,我去车站接我父母。我又把他们想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了他们:葬礼、我们的健康情况,尤其是安娜的情况。他们建议带我们去吃饭。
我谢绝了邀请,谢了他们,把他们送到旅馆。我们约好第二天上午在医院的太平间见。
我不在家的时候,安娜在准备晚餐。我们几乎没怎么吃,早早躺下了,但像前几天晚上一样,并没有睡。
二十四
星期天,我们六点半就起床了。我看了看天:灰蒙蒙的,像是要下雨。我干嘛希望出太阳?电台在评论中东的局势。我从安娜分娩那天我送给她的那盆花上摘了四片红叶,做成一个花束,随身带走。那盆花也要死了。
八点左右,我们来到了医院。这些天来,我们一直很注意守时。
在太平间顶端,有个与冷房相连的三角形房间,墙上的石膏已剥落。双扉边门开着,朝着马路。雪白的花束和花篮靠墙摆着。
我们向已经到达的家庭成员和几个朋友打了招呼。安娜跟着我后面,我们走了进去。右边,一个漆过的小棺材放在两张小搁凳上。棺材盖遮住了一部分尸体,上面固定着一个装框的金属牌,刻着爱德华的姓、名和生卒日期。
爱德华枕着一个绣着假花边的白枕头,眼帘还红红的,嘴唇不那么肿胀了,但灰黑灰黑的,颅骨像脱开了一般。他看起来像个老人。
一只大苍蝇停在他的额头上。父亲把它赶走了。安娜和我凝视着这张带有痛苦和死亡特征的脸。
显然,他受了苦。
外面突然骚动起来。原来,一些外省人来搬尸体。他们把生病的孩子送到这家医院,孩子死了。一共有四家。棺材已经盖上,抬起来,放在汽车的车厢里。车子开走了。爱德华似乎被死人也抛下了。
每次有人送花来,殡葬公司的职员便把夹在花中的名片抽出来递给我。我看也不看就把它们放进了口袋。
“车子不会来迟的……现在几点了?”
“八点二十分。”
“五分钟后就到。”
安娜想看看玩具有没有放在爱德华的棺材里。保安掀起盖子,找了找,没找到。他走到冷库,乒乒乓乓开了好几扇门,然后嘟嘟囔囔地走出来,一副尴尬的样子。他想了一会,说:
“啊!我知道怎么回事了,我弄错了。我一定是把它放在刚刚运走的那副棺材里了……真是糊涂,啊,太糊涂……请原谅……”
我朝他笑笑,安慰他。这荒唐的小插曲跟眼前的这件大事一样,已不能使我痛心了。
八点二十五分,一辆布满装饰的黑色小货车如约来到。一个穿制服的司机下了车,马上开始搬花车。那个业务员通知我棺材马上就要钉上了。我们最后看了一眼爱德华的脸。我吻了吻他的额头。棺材钉上了,被抬上了运柩车。
到医院以后,我一直没有松开安娜的手。她脸色苍白,头发用一块黑白相间的丝巾扎着,眼睛哭得红红的,由于眼圈黑了,显得特别大。她似乎十分虚弱。我们一一上车,我们和父亲一道,把棺材一直护送到教堂。
二十五
朋友们已在大楼梯前面等我们,那里有条路直通教堂的门厅。两个男人把棺材抬到教堂的祭坛上。我们随棺而行。我哭着,扶着同样在哭的安娜。灵台四周,摆放着很多花束和花圈。棺罩上,只放着我们那一小束花一般的红叶。
葬礼开始了。我希望越快越简单越好。殡葬公司组织了一场音乐葬礼。我觉得十分可笑。弥撒由我前一天见过的那个教士主持。他念完福音书后,告诫参加者“服从神秘的上帝之爱”。
我独自赞赏这种信任和庄严,并回想起爱德华的脸,我儿子活着的时候的脸……他的怪模怪样曾使我们发笑,他双手的样子十全十美,让我赞叹……
弥撒结束了,大家马上在教堂门口向我们表示哀悼。简短的追思祷告在教堂外面进行。人们站在楼梯下,通道上,夹在行人当中。随后,棺材又被抬上柩车,父亲、安娜和我上了车,前往墓地。
时间差不多已到十点。巴黎人满为患。行人目送着我们,有的汽车避开了,有的却相反,当柩车在绿灯面前起步慢了一点时,便按着喇叭。
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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