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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男孩教我的事(圣天使版) 作者:蔡康永-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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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兰花要晚上摘,摘下来装成一篓一篓,运到城里去卖,这样卖的时候,香味才对。”
  我脑子里的画面,立刻又刷上了夜色。白色的花朵,在夜色中格外清丽。
  “在晚上摘玉兰花,听起来很浪漫。”我说。
  “真的摘的时候,就只是工作啦。”他说:“不过,真的挺香的。到城市来以后,常常闻到的都是臭味,我的鼻子快要忘记我们家的味道了。”
  本来,念中学的男生,应该是永远不会花钱去买一串玉兰花的,这太像老女人才会做的事。
  不过,我却渐渐变得看见玉兰花就买一串,好让他偶尔能想起他家的味道。
  他,从我的同学,一步一步,渐渐变成我的宠物。他很可爱,又很无知。
  所有我知道的事,他似乎都不太知道,却又想知道得要命,比方说:吃西餐使用刀叉的顺序,谁偷拿了故宫的什么,还有拳击赛的黑幕,这些事。
  作为一个中学生,我只不过是从进出我家的客人,再从我家五花八门的书报杂志那里,收到一堆乱七八糟的、有时连“常识”都不能算的消息。偏偏这些东西,对他特别有吸引力。
  他好像是在向往着一个什么样的世界,而知道这些事,可以让他觉得接近那个世界。
  他常常在打一阵子球以后,匆匆跑去洗个脸,把头发都弄湿了,然后一屁股坐到我前面来,问东问西。
  他的发尖还滴着水珠,有点细长的眼睛,认真地看着我。
  我看着他,想着:“这么多男生里,真想不到竟然是这样一个男生,做了我的宠物。”
  所谓的“宠物”,意思是:本来我一定会很不耐烦的关系,却格外放水的、忍受下来了,大概是产生了一种通常是由宠物来提供的——“我是被需要的”虚荣感吧。
  有一天,他告诉我说,他很喜欢一个女生。
  他讲的那个女生,听说很出色,也很不驯,很有个性。
  但我还是鼓励他去追求她。我虽然对他的头脑没什么信心,但我对他的外表,信心很够。
  果然,他只是用最简单的方法:找机会认识、表明好感、邀约,就成功了。
  “嘿嘿,才女也就只是这样子罢了。”我还是忍不住这样想了一下。
  问题是:才女并不“就只是这样子罢了”。
  他跟才女交往了快一个月。这一个月他都很快乐,如果来找我,就是来发泄一下他对她的崇拜,再补习一些她跟他聊、他却聊不出个名堂的事。
  “我的宠物到森林里去独立求生了。”我想。
  当然,宠物的求生能力是有问题的。
  才女大概很快就察觉了:在他迷人的外表底下,实在只是个草包而已。
  对待这样的人,如果不是采用对待宠物的心,会不耐烦。而才女可不是在找宠物,她是在谈恋爱。
  她很干脆地把我的宠物给甩了。
  他靠外表,只撑了一个月。
  他垂头丧气来找我,仿佛宠物淋了雨、毛脏脏的回到主人身边。
  “被甩了?”
  他点点头。头连抬都抬不起来。
  “我能为你做什么吗?”我用英文问一句。
  他忽然猛抬起头,吓我一跳。
  “叫她不要甩掉我。”他眼光热切的看着我。“我是说真的,你很会说话,你都搞得清楚别人在想什么,你一定可以跟她讲,她一定会听你的!”
  “……我连认都不认得她……”
  “她知道你的,我常常跟她提起你!她知道很多你的事!”
  我叹一口气,有人能拒绝他的宠物吗?
  我知道过一礼拜,我会在一个校际比赛里遭遇她。
  比赛来临,我当场跟她“划下道来”,约她比赛后见面谈谈。
  她也“划下道来”:“这场比赛你赢我,我就去跟你谈谈。如果你比赛输了,就不必谈了。”
  我再叹一口气。宠物真麻烦。
  比赛赢了。跟她会面。
  她简单说明他有多笨,“尤其跟他好看的外表比起来,他的笨更加不可忍受。”
  我有点羞愤,好像自己的宠物被别人指着骂,又不能不暗自同意。
  “你不用想替他挽回。就算你再厉害也没有用,绝对不可能!”
  她这个气派虽然应该是很讨厌,我倒蛮喜欢的。
  “好吧,我答应你,我不会再找你谈你跟他的事。”我补一句:“可是,我还会找你,谈别的。”
  “欢迎。”她似笑非笑的回一句。
  接下来,我到底做了什么事?
  我做了混乱而糟糕的事。
  我救不了我的宠物,我决定为他报复。
  我想办法让这个有个性的女生,喜欢上我。
  等到她对我的存在有了依赖以后,再把她甩掉。
  这是为我的宠物而逐步进行的报复。
  问题是,宠物不这样想。
  “我听说她现在跟你在一起,你怎么可以做这种事?”他找我质问,愤怒得要命。
  “我是为了你做的。”
  “你放屁。”
  “我会在一个月以后把她甩掉,为你报仇。”
  “你……你简直是变态!”
  我也生气了:“那你宁愿我不要甩掉她啰?”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他用力大吼:“你们两个根本在玩弄我!两个都是混蛋!”
  大吼完,他带着眼泪跑掉了。留下困惑的我。
  我到底做了什么?
  我在惩罚我的宠物吗?还是我已经厌倦我的宠物,必须从他身上,挤出最后一丝戏弄他的乐趣?
  我真的像我以为的,在为他报复吗?还是我根本就是在报复他?
  不重要,反正他显然跟我绝交了。
  失去了作恶的借口,我的恶行也就草草提早结束,跟那个女生分手。
  她很受伤。他当然也很受伤。
  一定要比的话,他可能伤得更广泛一点,既失去了爱人,又失去了主人。
  我呢?
  我失去了我的宠物。
  以及,开始学着面对我的邪恶。
  他恐怕比我大二十岁,或者更多。
  其实中学生根本不太会判断年龄。我们会判断的年龄只有两种:跟我们差不多的,和另一种,比我们老的。
  他,就比我们老。
  他看起来很年轻,只是他教我的事情很古老。
  很古老,却很迷人。
  他教我跳探戈。
  他看着我说:“你很骄傲,你应该学跳探戈。”
  他开始教我跳探戈。舞步怪异、自恋、不快乐、杀气腾腾。
  我一下就学会了,快得连我自己都很意外。
  他点点头:“你学得很快,因为你就是这种人。”
  他说对了。我后来再也没有学会跳别种舞。
  所有快乐的舞,我都学不会
  听过萤火虫、读过有萤火虫出现的故事,也在电视上明了萤火虫的生活。
  但是没有看过萤火虫。
  天渐渐从天亮变成天黑。这并不是我喜欢的时刻,我会找个方法度过这种时刻,像现在,我就把眼睛专注的盯在书上面。
  教室后面的小山上,是我最喜欢看书的地方,夏天时,蝉的叫声会大到你听觉麻痹,眼睛就变成了你的依靠。在这种状况下看书,可以连印书的纸头的纹路、还有每个字的印刷字体的边缘都看得出来。
  等到天要变黑了,你就察觉到纸头反射的光愈来愈弱,你的瞳孔配合着一圈圈放大、想抓更多的光进来,但没有用,光被抽走了,纸头上的字像在涨潮中的小岛,一个一个被水漫过去。
  这时候我只好把头抬起来,面对已经天黑的世界。
  而黑暗中只有山和树的影子,其他什么也没有。
  那天,又躲在山上看书。三十四号男生坐在另一块石头上。我们看的是一样的课本,课本是很奇怪的东西,散发着一种沉默的敌意,你如果能够找到同伴一起面对一本课本,好像会比较不受威胁。
  课本上讲的一件事情,引起了男生跟我的争论。快要天黑的时候,争论变成了吵架。
  “你真是自以为了不起的笨蛋。”他说。
  “那你就少理我吧。”我说。
  “我早就受不了你了。”他站起来,走掉。
  我看他走掉的背影,非常生气,感觉到被丢弃,而天开始黑了,我被迫面对我不喜欢的时刻。男生穿的校服是米色的衬衫,渐渐溶化成黑暗中愈来愈恍惚的一个小点。我心中的恶意,也就随天黑的速度,蔓延开来。
  眼看我要被我自己困在黑暗的山里了。这时眼前的一片黑暗中,却飞出了一点亮光,我诧异的看着这点亮光,安静无声的飞舞着。
  “萤火虫!”我心里惊呼着。
  我怎么都没有想到亲眼看到萤火虫时,我会这么不可置信。
  那只萤火虫似乎天生悲悯之心,一直盘桓不去。
  我在黑暗中,完全不想动弹,只想这样一直看着那点亮光,一直看下去。
  时间好像过了很久,久到等我察觉的时候,我已经听到四下有人到山上来喊我的名字,在寻找我了。
  我却还是不舍得动,不像站起来。
  树叶动了动,萤火虫开始往上飞,我的眼睛也随着往上看。
  我看到三十四号男生站在我的面前。
  “我在看萤火虫。”我说。
  “我知道,我也看到了。”他说。
  “我从来没有看过萤火虫。”我说。
  “我知道,走吧。”他伸手拉我站起来。萤火虫已经不见了。
  从那次以后,我就再也没看到萤火虫了,也许我已经看过最美的萤火虫了。
  我也不再害怕天变黑的时刻。
  有一段时间,连续两个月,每天晚上我都接到他打来的电话。
  大概那两个月当中,只有三个晚上我没接到他电话,那三个晚上他为什么没打,我也不知道。
  第一次接到他电话时,他一开口就说:
  “你不认得我。我是你哥哥。”
  我愣住了两秒,然后哈哈大笑:“我没有哥哥。”
  “别这么确定,你又没有哥哥,不是你说了就算的。”他的声音,有一种晴朗的气息。即使是在讲这么莫名其妙的话,也还是令人觉得话中有正面的意义,而不是在鬼扯。
  “那,你要怎么证明你是我哥?”我问。
  “我不需要证明我是你哥。”他说:“你可以不要相信。我又不是靠你相信才能存在的,我又不是上帝或者菩萨,你不信我也不会消失不见的。”
  “嗯,是没错……”我在电话这头不由自主露出了笑容,这个陌生的电话还真有趣。“上帝或者菩萨是不会打电话给我的。你这个做哥哥的,打电话来有什么事呢?”
  “让你知道有我的存在,这样一来,当你需要的时候,就不会太孤单。”他说。
  我沉默了。我被这句话打动了某处,郑重的想象着一个有哥哥的生活,会跟现在有什么不一样。
  “如果我从来都不觉得有过需要一个哥哥的感觉呢?”我问。并不是敌意的,而是试探的。
  “嗯,那也没什么关系,你跟我反正就照原来这样活着,大家都没什么损失。”他的声音出现开朗的笑意:“不过这种话,通常是没有的人,才这样说的。……因为反正没有,所以就做个‘没有需要’的声明,你不必再这样,你有哥哥了。”
  我被他讲得昏昏的。不知所云的结束了这通电话。
  我以为他第二天不会再打来了。到了第二天晚上,我有点故意忙些别的事情,想假装根本没有在意这个怪人有没有再打来。
  但当我接起电话,听到是自称我哥哥的这个人,我还是很高兴。我并不明白这个游戏的意思,但游戏总是令人高兴的。
  他问了我一些生活上的事。我把我讨厌的人,我看不顺眼的事,跟他说了一些。
  他就跟我讲些他遇到过的讨厌的人或者事情,他的世界果然是大人的世界,很多事听起来挺严重的,这样跟他一来一往的聊一聊,比较明瞭了世界是怎么回事,我发现我那些讨厌别人的心情淡掉很多,好像那些事在将来的世界里实在不太重要。
  这个自称我哥的男生,连续两个月,每天和我讲一通电话,有时讲得很简短,有时讲得很长很长。
  我后来都再也没有问起过他到底是不是我哥哥这个问题,我也没有向家里其他人询问过。我大概本能的感觉电话那一头的男生,是来自“秘密”这一块栖息地的生物,不适合用探照灯、推土机这类的东西去搜寻他。
  我有强烈的想要跟他见面,想看看他是什么样子的,可是他没有这样安排。
  两个月后,圣诞夜,他在电话里跟我说了圣诞快乐,然后,就再也没有打电话来了。
  半夜的时候,我会叫醒你喔。”他在我快睡着前跟我说。
  “半夜要叫醒我?不要吧,不要叫醒我啦……”我再迷糊挣扎了一下,马上就趴在一堆报告上混睡过去。
  还是被叫醒了。
  “喂,起来,起来一下。”他果然来摇醒我。
  赶报告已经赶得熬夜两天了,能睡还不好好睡一下,到底是有什么事一定要半夜把我叫起来?
  我被男生拉着走到他家的客厅,他家客厅灯开得很亮,中间的大桌子上,放着一盆有叶子的植物。
  “看哪,看……花开了……”男生直愣愣的看着那盆植物,喃喃自语。
  真的有一朵白色的大花,漫漫的开了,不,与其说是开了,还不如说是醒过来。
  那朵白花形态很优美,即使是作为一朵被梦见的花,都很优美了,更不用说是出现在现实世界的花。
  白花愈开愈大朵,张开的程度超过了我的预期。
  我还是很困,但在困倦中满怀惊讶的看着如梦的白花绽放。
  半夜的客厅很安静,我几乎以为可以听见花瓣张开的声音。
  “这朵花,简直像在舞台上一个人表演一样……”我自言自语。
  “是啊,如果我们不爬起来看它,也许它就不开了呢。”四十三号男生说。
  白花已经开到极限了,完美的静止在舞台上。
  “我好困……我又要睡着了……”我嘟囔着自己也不确定的话,眼皮愈来愈重。白花的光泽,渐渐晕开来。
  四十三号男生,靠到我的耳朵旁边来说:“等你睡醒的时候,这朵花已经谢了。”
  我听见了,但没力气回答。
  “这是一朵昙花。”他说。
  我又睡着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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