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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第22期-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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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向不明
飞机飞过心中 擦着神经树
如同一阵清风
把痕迹留在玻璃和树叶上
如同一只不死鸟
陷入虚无的时空……
平原上的冻土
木柄的镐头 挥起 落下
挥起 落下
下面是平原上的冻土
冻土里埋着 庄稼枯死的根
疼痛 疼痛
金属的镐头和冷硬的泥土 对话
冻土拒绝镐头
风钻进厚厚的棉衣 钻进手套 和鞋帽
木柄的镐头挥动 再挥动 撕裂虎口
每一次起落
都有大片的白气从口中呼出……
这是我的理念中 突然出现的
关于爷爷的意象
我在广东
爷爷已死去多年
埋葬他的那个地方叫白城牧场
那个地方现在比过去还荒芜
依旧有很多土里刨食的老人
在冬天里躬着腰
敲打着平原上的冻土……
打量一年里的最后一天
它转过身 向后转
离我和你越来越远
打量它——
如同打量一本书的封底
打量一次被册封的睡眠
封底其实没有什么
光光的 从左岸到右岸
没有鸥鸟 没有鞋子 没有搁浅的船
顶多有一幅小图 或者
配朵小花儿什么的
提醒你——
这本书你曾经读过 并读完
其实睡眠也没有什么
顶多有那么一个被树叶掩住额头的房间
左边有扇窗 右边有扇门
抽屉里再放上那么一封信
你刚刚只看了一遍 就不想再看……
审视（六首）
■ 冯连才
别故宅
多少次我在梦中把你寻找
我知道，再美的梦也是徒劳
你走向远方，像天上的云朵
走过之后，再也不会找到
这里只有一个破碎的梦
虚无缥缈，见不到你的踪影
温暖的青砖瓦屋已被拆掉
昔日的故宅已扩进母校
看不到秋风里阳光下的红枣
听不到秋月下秋虫的呜叫
枣树、老井、柴篱溜到哪里
我也不知道
可惜我不会演奏，否则
我一定借只长笛或洞箫为你送行
奏一曲送别调，只要我活着
你永远在我心中微笑
故宅没有了，我的故乡
只在诗里找到
厄运已经走远
喂，我的亲爱的厄运
你为什么一下子走得那么远
等等我，和我一起嬉戏
昨天，你是我的伙伴
一次次你把我带入泥泞
糟蹋了我的青春和前途
看着我摔跤，你大笑
我的生命差点被你毁掉
今天，你是我的仇人
不再理我，见到我就跑
你知道，我老了
找不到地方逃遁
我真想和你再作伙伴
我盼着，厄运来吧
我正准备和你作一次生死搏斗
我还选择你，即使痛苦
我也不沉沦
父 亲
他走了，走向远方
他睡了，睡得正香
昨天，他用一生的汗水浇灌泥土中的梦
今天，他躺在泥土里看田野里最好的风景
活着时他走过百年漫长路
洒下一行儿女像留下的几棵树
他已不需要空气、水和阳光
不需要欲望
他是一颗成熟的瓜
说落就落了
生命总在走
对于他一切皆有
一切皆无
或是地狱或是天堂
都无须声张
他曾一辈子守着黄土
走了还在黄土里藏
那是天下最干净的地方
他亲手栽的树不愿意走
他亲手盖的房子不愿意走
他倒下了
树和房子仍在原地站着
望着他的背影
他用过的犁和锹哭了
他是一首被儿女写进黄土的诗
他们老了
夏天，他们躲进树阴
冬天，他们追逐阳光
几个儿时的伙伴
悄悄地走进老年
像几棵叶子发黄的树
来到生命的秋天
时光去了不回头
他们用回忆追寻往事
生活的欲火不会消逝
只是越燃越淡
英雄与乞丐一起沐浴在
阳光和清风里
到了暮年
审 视
我审视
我审视前方
我审视一首诗
我审视一名罪犯
我审视春天的雨水
我审视夏天的太阳
我审视艾青的大堰河
我审视卞之琳的断章
我审视闻一多绝望的死水
我审视戴望舒悠长的雨巷
我审视余光中的淡淡乡愁
我审视郭小川的甘蔗林和青纱帐
我审视牛汉笼中的华南虎
我审视昌耀心灵的慈航
睡梦中，诗唤醒我
把这个世界审视一遍
人世间的万事万物都需审视
转瞬即逝的东西太多
我审视了一切的一切
我审视了生命与死亡
我审视幸福的日子
我审视生活的凄凉
诗是我生命的钙
我用诗审视脊梁
即使我死了，我也要审视
真实和虚伪哪一个生命力强
土地和粮食的尴尬
今天，土地和粮食都很尴尬
土地悄悄地流泪
粮食慢慢地腐烂
视土如金，视粮为本的日子
离我们遥远
曾是生命的双璧
世世代代，土地和粮食亲密无间
什么时候，人们对土地和粮食
漫不经心
土地感受不到粮食
粮食变得可有可无
楼宇与土地成为好朋友，最亲密
粮食哭泣着从城市的阴影里流出来
带着农民的无奈
农民的梦想已不重要
他们的梦永远是梦
据说城市化要发展
就该大兴土木
把粮食挪走，把土地圈起来
冬天的大海（六首）
■ 赵 青
并不遥远
空气中弥漫着苦涩的味道
熬好的药在灯下冒着热气
在这闷热的房间里
我第一次发觉
时钟的嘀嗒声这么刺耳
医院收费窗前拥挤的人群
有点像深海捕鱼网中的那些生命
听着海浪的声音
他们都渴望能再次回到水中
可有些网是很难挣脱的
清晨的阳光令人感到温暖
地铁车站匆匆的人流
又让我想起医院大厅
河水静静地流淌
每一天都会带走些什么
只是我总以为那一刻还很遥远
墙
你的车渐渐远去
晚风中我怅然若失
繁华喧嚣的街市
孤独的种子
找不到延伸的方向
这杯咖啡 一个人
还要喝多久
心底的火
在雪地上燃烧
立起的海滩
我看到一片短暂的金黄
落日敲响古寺
山峦回荡画外余音
靠窗的海
分不清是岸还是海
我们在冻结的波涛上徘徊
你用力掸去大衣上的雪
洁白的冰晶飘向身后
仿佛往昔的日子
洒落在黄昏清冷的台阶上
天空碎成无数
寂静的港湾 只听见
雪花不时扑打床头的窗户
那年我们整夜守在这里
当晨曦染红冰封的海岸线
你说你听到了涛声
水汽在玻璃上慢慢凝结
渐渐成了泪痕
白茫茫的海滩
恍如你带我去的夹竹桃林
我把手伸向洁白的花瓣
却不知道有些枝叶
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触摸
起 肮
船离岸边越来越远
铅灰的天空 海风更加刺骨
潮水退去 留下空旷的滩涂
前往你住过的港湾
细雨淋湿初开的木棉
两只衰老的木船搁浅在海滩
回忆起褪色的丝绢上依稀的恋情
“多年飘泊又在这里相遇
那天早晨你真不该把我轻轻推开”
有大船开过来 浪涛打湿船舷
颠簸中我抓紧冰冷的栏杆
海鸥常在近处滑翔
和你的手一样 它令我平静
等 待
破旧的铁桥有些湿滑
流水带走了岸边的草
我缓缓走进园子
果实上的雨滴有些像泪
阳光如往常一样透过枝叶
卷曲得已不能再舒展
匆匆的日子里没有来得及说出的
很难再被提起
等待也找不回那个雨夜
一粒果实就能道出园子的心境
可我现在才开始留意
边 缘
夕阳在水里 也在天上
松软的沙滩令人想一直待下去
在你不会路过的海边
把两个名字写在一起
礁石仿佛凝神的老者
海浪讲述各自的故事
一句话从远古说到今天
风仍在吹 花还在落
海鸥吟唱出散乱的音符
钢琴羁留在退潮的海滩
空了的秋千荡来荡去
椰林里昔日的欢笑渐渐清晰
倾听，或者诉说（组诗）
■ 东方浩
磨 坊
午夜的磨坊 还在劳作
远远传来的转动声 在夜色中多么清晰
它黝黑的姿势 蹲坐在小路的尽头
大河的旁边 仿佛一团古老的箴言
这是一条时光的大河 它哗哗的流水
冲击着无数轮子 让每一个轮子都转动
都转动 包括风声和思想 在午夜
磨坊的灯光依旧亮着 吸引眺望的目光
除了古老磨坊的转动和灯光 这样的深夜
还有什么醒着并焦虑着？在一条河流边
低 唱
低一点 再低一点
来自内心的歌唱 只要能打动月光
就够了 让秋天发出一声轻轻叹息
骨头内的花园 有多少花朵曾经盛开
在树木和花草之间 秋虫飞舞
人间的美好 被一种歌声低低地唱出
清凉的石椅 雨水的小径
在每一片叶子 在每一根枝条
多少生命的耳朵 倾听远远的低唱
一颗心如同风筝飞上午夜的天空
一颗心如同纸船游向波浪的远方
一颗心被歌声照亮 仿佛一颗真正的星星
秋天的流水停下前行的脚步
月光已静静地坐下来 在最青的草上
在骨头内的花园 哦，低一点再低一点
树林深处的鸟鸣
请为树林深处的鸟鸣 为整个树林
说出一句颂扬的话语
这东一声西一声的鸟鸣
将把我引向何处
在一片青色的林子中 我依凭什么
来寻找那发出鸣叫的小天使
美妙的声音 精灵的歌唱
谁在如此投入地倾听和收藏
像秋天野地里的浆果
一声声鸟鸣 隐在高高的枝头
只有风在复述
树叶 在轻轻梳理
请把我全部的颂词和一世的怀想
连同遍地的阳光 遍地的碎玉
献给隐身的小精灵
如果我能亲眼看一看
夜 歌
遍地的银子 白花花的碎银
你的目光 如何才能一一拣起
清白的生活 明亮的光辉
流过一条道路又一条道路
在每一个十字路口
在通往秘密花园的小径
遍地的碎银 纯洁清亮
沿着月光的方向 需要多少力量
青草和花朵的气息 以及
一棵大树和另一棵大树的对话
在夜风中隐约传来 土地总是缄默
像一位智慧的长者
只有那低垂的安详 透露
最古老的箴言和祝福
清白的生活 遍地碎银的日子
是用月光打造的 纯银的杯盏
盛满花朵的清香和草尖的露水
纯银的烛台 点起年轮的烛火
照亮每一个劳动的夜晚 道路多么漫长
奔走的日子里 月光呵
你可要为我镀亮每一个交叉路口
水仙花开
水仙花在寒风中盛开 阵阵清香
渗透时光的每一道皱纹 无论深或浅
花香让寒风也带上一丝丝春天的暖意
在一月 在暗夜的衣衫下
花香是一只只纤巧的手 修长五指
轻抚暗夜的心跳、诗笺的心跳
我的目光是一只苏醒的小鹿
从花的高岗跃到叶的低语
而花香低回 仿佛乐曲仿佛丝绸
缠绕我的每一声浅吟和低唱
今夜水仙花像一群来自瑶池的女子
长袖袅袅 古典的芳香流水般清洗我的
凝望
河流抵达下午的宁静（组诗）
■ 戚伟阴
夜 泳
就天边那半只月亮的光
沙滩足以安静 亮白如她的身子
穿上泳装的月亮 不再是半只月亮
我俩往深处游去
我俩翻开海水黑暗的部分
那一夜 我俩不仅仅触摸到海水的肌肤
那一夜 几乎谁也逃不出谁体内的浪潮
月光下的海水 闪烁
海水下的月光 让什么迷失
一阵兰香不知从哪里伸出手来
最先被抓住的应该是阳光和风
我走进兰苑时
已感到一片无法移动的明朗和风微微的
扭动
我信步走近一丛丛兰草
突然 一阵兰香不知从哪里伸出手来
紧紧抓住我的心
哎哟 兰香的力量如此强大
一颗男儿心 瞬间被抓得支离破碎
我走不出一种迷失
心中的乱荡然无存
透过阳光和风 我看见
被抓住的
还有整个下午的宁静
我看见蓝天在白云飘过时如此高远
我看见蓝天在白云飘过时如此高远
我看见赶路的人在白云飘过时离开家园
我看见道路在蓝天下曲折蜿蜒
我看见赶路的人不知道旅程将有多遥远
一些人成群结队走出村庄
一些人三五成群走进工厂
一些人形单影只 踽踽独行
他们没有目的地 他们只是前行
我看见大地丰收过后如此苍凉
我看见赶路的人丰收过后神情惘然
我看见人群在大地上像汹涌的河流
我看见赶路的人不知道旅程将有多遥远
一些人成群结队涌向车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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