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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长朱四与高田事件 作者:季宇-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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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转身走了。
第二天早上,尾崎正在吃早餐时,颖川急匆匆地走了进来,昨夜通宵的刑讯使他脸上满是疲惫之色,但他的情绪却充满了不可遏制的兴奋。他快步走到尾崎身边,用一种难以掩饰的激动语调说,招了,小六子全招了!
尾崎端坐在椅子上,一声不吭。他非常镇静地喝完杯中剩下的牛奶,接着用餐巾揩了揩嘴,这才慢慢抬起头来。他说,是朱四吗?
颖川点点头,他说,小六子供认,这表是从县府内院的水井中捞到的。
尾崎的胖脸上浮起了一丝狞笑。这结果似乎早在他的意料之中。高田事件发生后,尾崎一直不相信这是一起偶然的车祸,但他没有证据,无法推翻中方的结论。几个月过去了,尾崎并没有死心。他陆续派出了一些耳目,四处打探消息。当化装潜入五湖的颖川上尉无意中在万盛旧货铺发现这块怀表时,事情就出现了突破性的进展。这块表是高田利雄的随身之物,怎么会长腿跑到县府内院的水井呢?这是一个重大的疑点,它说明所谓的车祸以及高田之死都与朱四有关。
尾崎迅速作出了决定,他命令颖川一边向关东军大本营报告,一边准备好所有材料,他将亲赴省城,兴师问罪。
然而几个小时后,就在尾崎得意洋洋的时候,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他拿起话机,听着听着,脸上就突然变色了。电话是颖川打来的,他说刚接到五湖情报员的报告,朱四死了。
死了?是的,他是被人炸死的,就在今天早上。
这怎么可能?
这消息不会错,有人亲眼所见。
什么人干的?
还不清楚。
……
尾崎慢慢地垂下手,颓丧地放下电话。然后,他坐到椅子上,仿佛生了一场大病似的。很久,没说一句话。
13
朱四遇刺发生得十分突然,几乎所有的人都感到非常意外。但事后回想起来,也绝非偶然。早在释放日本人的那天晚上,县府内院就出现过血光敢死队的炸弹,矛头很显然是对准朱四的。但随着高田事件的发生,释放日本人的后果事实上并没有成立。因为高田等人都死于车祸,无一生还。人们对朱四的责骂也渐渐缓解下来。
就在人们认为不会再发生事情的时候,事情却突然发生了。
出事的那天早晨,朱四和往常一样起得很早,然后来到护城河边的小树林里练起剑来。这是一个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下了好几天的大雪停了下来,清晨的雾很快散尽了,天边泛起一片干爽的白光。这些天里虽然发生了一连串的事情,但这似乎并没有影响朱四的情绪,他屏息静气,神情安详地练完剑,这时天已经大亮了。
朱四把剑插入鞘内,掏出手帕擦了擦汗,循着来路悠悠地往县府走去。这是他一天里心情最好的时候,朱四走得很慢,心情平和而宁静。转上大街后,一些熟识的老板们纷纷从临街的店铺里探出头,殷勤地向他问好,朱四也很随和地微笑作答。这种和蔼可亲是历任县长中从未有过的,许多人在朱四死后,每每谈及,仍感慨不已。
穿过大街,前面就看见县府的高门楼了。门楼前是一片开阔地,地面铺着青石板。在县府对面,大小店铺也都开张了,一家茶馆已坐了不少人,显得热气腾腾。朱四走在前面,在他身后约三四米的地方跟着两个背枪的团兵。自从高田事件发生后,朱四加强了戒备,外出时总有卫兵跟随前后。快到县府门口时,街对角的早点铺里钻出一个人来。那人离得老远就喊:
朱县长……朱县长吗?
朱四停住脚步,回过头来看着那人。向他走来的是一个身材高挑的汉子,他脸膛白净,戴着黑礼帽,着蓝色棉袍,一副商人装扮。跟在朱四身后的团兵跑上前来,有些警惕地看着他。
那人哈哈笑起来,他望着朱四说,我是南京来的,参议员让我捎信给你。
朱四听说是舅舅那儿来的人,便摆摆手,让团兵退下了。他说,跟我来吧。尔后,两人便一前一后地向县府内走去。
团兵们在县府门口停下了,他们靠在石狮子旁擦着火柴抽起烟来。接下去发生的事实际上只有短暂的几分钟,究竟怎么开始的,谁也没有注意到,只是当朱四的惊叫声猛然传过来时,团兵们才回过头去,眼前的情景把他们吓傻了。他们看见朱四和那人紧紧地扭在一起,朱四竭力挣扎着,而那汉子却死死地搂住他,嘴里还大声喊道:卖国贼,卖国贼……你的死期到了!目瞪口呆的团兵们好一会儿才惊醒过来,他们扔掉手中的烟卷冲了上去,但是已经晚了。随着一声轰然爆炸,硝烟冲天而起,巨大的气浪把他们一下子顶到台阶下面。等到硝烟散尽,他们跑上前时,朱四和那汉子早已倒在血泊中了……
事后据调查,那汉子是血光敢死队的,名叫彭成万。炸弹显然是他事先绑在身上然后拉响的。看得出行刺前他做过精心准备,并且抱定了同归于尽的决心。据了解彭成万的人透露,彭是五湖小彭村人,早年出外做小买卖。丰岩塌方中,他的两个兄长皆死于非命。人们揣测,这是他参加血光敢死队的唯一原因。但也有人提出了疑问,说是此人好像早在一年多前的围剿中就被官兵打死了。不过这个说法并未得到证实,而且很快便被一种合理的解释取代了。那就是,彭成万在那次围剿中可能根本没有死。他逃了出去,并在某地潜伏下来,直到这次炸死朱四。
然而他的壮举并末受到多少赞许,人们更多的是为朱四抱屈。街头巷尾,论纷纷,都说彭找错了目标。大家说,朱四释放日人固然不对,但也是迫于上峰之命。况老天有眼,后来发生车祸,也算是堪以告慰。至于他的为人,称得上是历年来县太爷中数得着的好人。人们还念及到他的种种好处。比如,整顿自卫团,维护治安,减轻赋税,秉公断案,为官清廉,待人和蔼,总而言之,他是个好人。
在朱四遇刺后的几天里,《五湖日报》也在显著位置连续报导了这件事。与此同时,还配发了一些官绅贤达的访谈,扼腕之情同样溢于言表。
当然最感到失望的还要算是尾崎了。他费尽心机绑架了陈老板和小六子,原打算顺藤摸瓜,一举弄清高田事件的真相,并向中方发难。但朱四一死,所有的线索都中断了。后来日方虽就怀表之事多次向省里提出交涉,由于死无对证,尾崎的目的并没达到。他的懊丧自然是不言而喻的,而对日方来说,更大的损失还不仅仅在这里。这已是后话了。
朱四死后的第三天,五湖下起了一场漫天大雪。青龙山雪岩寺钟声齐鸣,县府军政人员都赶到这里,参加了朱四的葬礼。雪岩寺的和尚们还为朱四做了盛大佛事,以超度他的亡灵。墓地就选在雪岩寺的后山上。仪式结束后,朱四的棺木放在一辆挂满白幡的四马拉的灵车上,缓缓地驶向墓地。灵车由自卫团护送,马老五亲自扶灵。下葬时,自卫团列队鸣枪。枪声惊起了林中的飞鸟,在白雪覆盖的寂静山林里久久回荡……
这时雪越下越大了。朱四的坟地很快就掩没在一片茫茫的积雪之中,而高田事件也随之在这一片白茫茫中成了一个永久之谜。
尾声
公元1995年春天,一个名叫季宇的人来到了五湖,他是受出版社委托,来收集有关松县保卫战的材料的。
民国二十年(即高田事件发生第二年)秋,在“九一八”事变的第二天,驻丰岩日军五千余人,在飞机和铁甲车的配合下向五湖地区发起大规模的进攻,很快占领五湖县城,并迅速向前推进。一时间,气焰嚣张,不可一世。但在松县,日军却遭到了意想不到的殊死抵抗。驻守在那里的新编第158师利用复杂的地形,有效地阻截了骄横的日军。战斗持续三日,日军付出了惨重的代价,竟未能越雷池半步。日军第六师团第二十二联队长西村大佐也在激战中身负重伤,差点丢了性命。这场战斗,史称松县保卫战。
但在搜集材料的过程中,那个名叫季宇的人却被高田事件深深吸引了。他开始入迷地搜集有关材料,并走访了一些当事人,可许多事情仍然困惑着他,使他不得其解。高田事件发生的那天晚上,究竟出了什么事?朱四在这一事件中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谁也说不清楚。不过所幸的是,他后来在图书馆里找到了两份资料。他确信这两份资料对于破译高田事件极有价值,起码可以从另一个侧面提供新的思索角度,于是他在写完这篇小说后,决定把它们摘要公布出来。
第一份资料是《我在中国二十年的生活》,作者名叫江部山树,此人当年曾在尾崎手下工作,出任丰岩矿工程主任。此书于1965年由东京三和出版社出版。其中有一段涉及到高田事件。书中这样写道:……进攻五湖的命令是由关东军大本营直接下达的,其机密程度相当高。等我们这些非军事人员知道这一消息时,进攻已经开始了。在五湖城外围,中国军队的抵抗很快就被摧毁了,五湖自卫团团长马老五战死,余部败逃。当时,我们所有人都乐观地认为,胜利将会轻而易举地到来。可是,在松县我们却遭到了真正顽强的抵抗。驻守在松县的是中国正规军第一五八师,皇军打得极为艰苦,伤亡甚大……失利的主要原因在于地形不熟,为此,尾崎受到大本营的严厉训斥。他们认为如果尾崎的情报工作稍有建树,结果就会是另外一个样子。尾崎受到训斥,非常恼火,他把这一切全都归罪于朱四。有一次他对我说,高田的死肯定是那个姓朱的在捣鬼,他的目的就是要毁灭那些情报。为了泄愤,尾崎后来下令掘坟(指朱四的坟——引者注)抛尸。
行动是在一天黄昏进行的。执行命令的曹长,是岛根县人,叫什么名字已记不清了。他们去了没多久,就传回一个消息,说是撬开棺盖后发现,棺木里只有两块石头,根本没有尸体的影子。尾崎听到这消息极为震惊,当即乘车赶了去。回来时,我们发现尾崎的脸色很难看,他把颖川找去,大发脾气。
次日早上,我在路上碰见那个曹长,向他问起这件事。他直摇头,说尾崎不让讲。我估计,他是担心传到上面去对他不利。后来这个消息就在严密封锁下被掩盖了下去。第二份资料刊载于《五湖文史资料》第六辑。作者就是原五湖县参事兼第一科长吴仲荣,文章题目是《高田事件琐记》。该文提到这样一件事:
五湖沦陷后,我带着全家避难上海,之后又辗转迁往西南,流落到重庆南面一个偏远的小镇上,生活拮据。民国三十年,这是抗战爆发的第五个年头了,我接到一个老友的来信,约我去昆明,说可以帮我找一份工作。这是我求之不得的。于是就带上家眷出发了。
那年月火车极不正常,我们在车站等了好几个小时,也没见一辆车来。后来来了一辆,是开往重庆去的。停靠后,车上的乘客跑下来不少,买吃的,找水喝,乱糟糟的。忽然,我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从靠近车头的一节车厢里走下来,站在月台边抽烟。这是谁呢?我一时想不起来了。这时发车铃响了,就在那人转身上车时,我突然惊叫起来,天哪,这难道是朱四?我连忙捣了捣站在我身后的太太,可车子已咣当咣当开动了,我太太没能看清。事后,她说,这不可能,因为朱四早已死了,但我感到没有错,我对朱四太熟悉了,我相信那人就是朱四。许多年后,我听说,有人在台湾看到了朱四,不过改了名字,叫什么我已经忘记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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