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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02-批评的操练-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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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大多是一些基督教人士,把教内的平等意识移植到现实社会中,构造了世俗的空想社会主义;然后马克思更进一步,用阶级斗争和无产阶级专政的理论给予了解释,用《资本论》构筑经济学的基础,把这种空想社会主义变成了科学社会主义。这个思潮在欧洲发挥过重大作用,现在北欧的、西欧的发达国家,其资本主义的自我改造,其福利制度和民主制度,无不受益于社会主义运动。拿破仑法典是禁止工会与罢工的,工会权与罢工权是后来通过斗争取得的。十月革命一声炮响,西方的八小时工作制、妇女投票权等等,也都纷纷实现了。但马克思主义在创立社会主义国家方面的实践,却在东欧与苏联由盛及衰,最后自我崩溃。至于如何用马克思主义来解决中国的危机,比方说,在既没有犹太教传统也没有基督教传统的世俗国家,在一个人口资源条件极为恶化并且受到外部强国压迫的国家,这一主义会引起怎样的社会与文化的生态变化?这更是一个非常困难的选择。
王尧:毛泽东和梁漱溟的争论,其实在很大程度上是关于发展道路的争论,不能把它仅仅看成是知识分子人格和政治权威的冲突。后来有些学者在研究中只看到了这种冲突,而忽略了别的同样重要的问题。
韩少功:是的。体现在政策安排上,是联俄还是联美?走哪条道路?这都是知识分子一直在焦虑的问题。
王尧:西方有位学者说此时的中国就像一个钟摆。
韩少功:孙中山晚期“联俄”,毛泽东晚期放弃“联俄”而“联美”,都是这样的钟摆状态。中国一直在“摸着石头过河”,一直在寻找最符合国情的发展道路,有时候也难免无所适从和慌不择路。所以说,有些曲折是由很多的原因积累而成的,不能简单地说是几个坏人做了几个坏事。
没有理由对“文化大革命”作简单的想象
王尧:“文化大革命”的发生,不能否认个人在道义上的责任,但是作为一个重大的历史事件,我想,它首先不是个伦理问题。就现在披露的材料看———当然这些材料都还是极小的部分,以及亲历者的叙述,我们没有理由对“文化大革命”做一个简单的想象和判断,尤其是中国语境中成长起来的知识分子,不能像西方一些学者那样。
韩少功:“文化大革命”本身是一种非常复杂的过程。“文化大革命”开始时我13岁,当时觉得一两年之内,甚至一两个月之内都变化很大。哪是几句话说得清楚的!现在国内外学者对“文化大革命”说法很多,有的说是“文化大革命”三年,有的说是“文化大革命”十年。还有的说当时有两个“文化大革命”,即一个毛泽东的“文化大革命”和另一个人民大众的“文化大革命”,两者并不是一回事。实际上,我们作为过来人,与某些局外人甚至外国人的理解不大一样。比方说红卫兵就有好几代。第一代红卫兵骨干多是高级干部子弟,是要保卫红色政权的,因为父母后来被打成“走资派”,就被镇压下去了。
王尧:通常所说的“老红卫兵”,像后来的“联动”组织,就是第一代红卫兵组织。他们多是领导干部家庭出身,在运动初期有优越感,宣传血统论的对联“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基本如此”就出自他们。
韩少功:“联动”被“中央文化大革命”取缔和镇压,很大一个原因,是他们的父母成了“走资派”,其子弟也成了最早反对“文化大革命”的群体之一。但他们在运动初期的血统论观念也被下层群众反感,特别是“出身不好”的群体反感。在打击“联动”及其血统论的问题上,“中央文化大革命”和下面那些受压抑的阶层出现过一个联盟,一个非常短暂的联盟,虽然联盟各方的目的并不完全一样,比方批判血统论的遇罗克,最终就还是死于“中央文化大革命”之手。这里有上层和下层不时互相利用的现象。“文化大革命”中,这样的临时性的力量组合非常多见。
王尧:这种组合带来的变化很大,老红卫兵参加的政治运动打倒了他们的父辈“走资派”,他们自己则成了“走资派”的子女,按照那副对联的逻辑,老红卫兵中的一些人一夜之间就成了“狗崽子”。前一段时间,我重读《遇罗克遗作与回忆》以及《1966:我们那一代人的回忆》,真的是感慨万千。
《批评的操练》第四辑在美化和妖化之外(二)
韩少功:第二代红卫兵骨干多有知识分子家庭背景,所谓“三师(医师、教师、工程师)”子弟多,大多受过压抑,容易滑向所谓极“左”,即在“打倒走资派”的名义下对红色政权提出改造要求,结果也被镇压下去了,遇罗克就是一个典型例子。湖北的张志扬,湖南的杨曦光,在同一时段也被投入了监狱。即便同是极“左”的红卫兵,也有不同的思想成分:当时有的崇拜吉拉斯,有自由主义色彩;有的向往格瓦拉,有共产主义目标。如果这些千差万别统统被抹杀,历史就不可理解了,也不可能被诊断了,就只能用“全民发疯”来解释———事实上,现在的一代青少年对“文化大革命”就是以“发疯”一言以蔽之。这正是多年来“文化大革命”缺乏如实分析和深入研究的结果,是再一次“文化大革命”式愚民的结果,将使人们难以获得对“文化大革命”的真正免疫力。我们不要在人事上算旧账,历史恩怨要淡化处理,这是对的。但不能没有严肃认真的学术探讨,更不能随意地掩盖历史和歪曲历史。比如说,“文化大革命”中某些群众性的骚乱,本身也是对“文化大革命”前已经出现的很多社会弊端的一种消极性惩罚。我记得很清楚,1957年被打成右派的很多知识分子,在“文化大革命”中站出来造反,在我所在那个城市,由他们组成的“黑鬼战团”就名噪一时。他们认为“反右”是“十七年黑线”的一部分,希望毛主席的革命路线给他们平反。像这样的细节,在我们后来对“文化大革命”的描述中完全可能被掩盖掉。没有几个“右派”提到过这样的造反史和他们当时对“文化大革命”的寄望。
王尧:有一本集体性的追述“文化大革命”的书《那个年代中的我们》,其中不少文章谈到一些人在“文化大革命”发动时期的造反动机。在当代史上,有一个现象,不仅是知识分子,包括别的阶层,有一种动机,就是把运动看成是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在日常生活政治化以后,运动就像当年一部话剧的剧名“盛大的节日”。
韩少功:《芙蓉镇》写一些“右派”在“文化大革命”中受害,是一部分真实,但当时包括很多“右派”在内的社会各阶层,曾经以“文化大革命”的名义要求社会公正,而他们的不无合理的动机又带来了荒谬或暴力,甚至给其他人造成过伤害,这些复杂的过程还缺少认识上的清理。当时受害者也往往表现出施害者同样的思维方式和行为方式,这种结构性的社会病相,这种冲突双方的互相复制和互相强化,是“文化大革命”重要的奥秘之一,在简单的道德批判中却一直成为盲点。《芙蓉镇》一类作品在这些方面的肤浅和虚假令人吃惊。这个作品还表现什么国企员工和其他劳动者的矛盾,好像国企员工都是党卫军,是极“左”的,是打压小集体或者个体户的,完全是一种概念的图解,是脱离生活的虚构。在当时的分配制度下,国企员工与其他劳动者并无利益竞争的关系,都是在计划经济的一口锅里吃饭,因此我相信,没有任何地方的“文化大革命”史料可以支撑《芙蓉镇》这种对社会矛盾的虚构。我们在这一类作品中只能看到不可理喻的“疯狂”,看不到真实可信的人物行为动机和逻辑,看不到历史悲剧过程中每一个环节的必然性和丰富性。这是批判“文化大革命”吗?难道人们需要借助谎言来批判“文化大革命”?难道说真话的批判不是最有力量的批判?
王尧:当时也有一些人就像鲁迅笔下的“看客”。
韩少功:这种“看客”在1968年以后越来越多,因为利用“文革”来改良社会的希望越来越渺茫,“文化大革命”后期的极权化越来越严重,而不是像群众在运动初期希望的那样越来越缓解。这就是有些人持“文化大革命”三年说的依据之一,因为1968年以后,有限的社会运动也消失了,群众基本上成了失望与迷惑的“看客”。如果认为“文化大革命”是一次社会运动与高层斗争的结合,那么1968年以后实际上只剩下高层斗争了。后来的“批林批孔”、“反击右倾翻案风”等,只是极少数人假社会之名的折腾。
王尧:在后期,运动的激烈程度有缓解,就与群众对运动的失望有关。在部分党内人士和知识分子那里,开始独立思考,开始重新认识这场还在进行的运动。红卫兵运动在1968年落潮,他们中的不少人思想情绪有反复,这在食指的诗歌中也反映出来。
韩少功:我在《暗示》里写到知青“读书小组”。据我所知,当时这样的小组在贵州、山西、北京、广东、广西、河南、陕西等地都有,是最早怀疑和反思“文化大革命”的一些青年团体,其中很多人后来成为了1976年以“天安门事件”为代表的抗议运动的主体力量。
革命的某些内容仍在延续
韩少功:“文化大革命”是革命社会演化为极权社会的一个标志,其危害突出表现在人权灾难的层出不穷,逐步升级。但革命与极权呈现为一种交杂的结构和演变的过程,在“社教”、“反右倾”、“反右”乃至延安“抢救运动”中,“文化大革命”一脉其实已经初露端倪而且逐渐发展,民主规则逐渐遭到践踏,因此“文化大革命”完全不是偶然的。而在另一方面,即使在极权最为严重的“文化大革命”,革命的某些内容仍在延续。自力更生,艰苦奋斗,教育改革,合作医疗,文艺下乡,两弹一星,南京大桥,杂交水稻,干部参加劳动,大搞农田基本建设,建立独立工业体系,还有退出“冷战”思维的“三个世界”外交理论,等等,这些发生在“文化大革命”时期的事物,与“文化大革命”的极权政治是否有所区别?这些事物尽管也染上了“文化大革命”的污迹,但对于一个发展中国家来说是否也含有某些合理的因素?叶蔚林等作家在小说或回忆录中写道,他们当时下放劳动领取了“安家费”,工资也一分钱没减,因此乡下农民经常上门来借钱,乡村干部也来揩油。显然,他们当时并没有进入奥斯维辛集中营,没有死于毒气室。把“文化大革命”类比“奥斯维辛”是眼下流行的修辞,这在气头上说说也不要紧,但就当时大面积的社会状况而言,却不是一种认真求实的分析。犹太人在纳粹德国哪有安家费和工资?再说对外开放吧,我清楚地记得,毛泽东在世的时候,美国总统与日本首相相继访华,重大的政策调整已经开始。乡下人开始使用从日本进口的化肥,“株式会社”之类的字眼被大家熟悉。
王尧:不少地方,包括在一些城镇,有人喜欢用化肥袋子的布做裤子,一时很流行。
韩少功:这就是最早的对外开放,是十一届三中全会决定大规模改革开放的原因———尽管那时候可能是不够自觉的,是权宜之计还缺乏深谋远虑,缺乏意识形态的深度调整。“文化大革命”时期的经济制度也需要具体分析。当时秉承苏联计划经济的模式,消灭私有经济,在工业和商业这一块问题确实很多,最后连火柴、肥皂都紧缺了,城市里总是停电。但农村经济制度没有照搬苏联,在经历过60年代初三年的人祸天灾之后,算是吸取了一些教训,慢慢摸到了一点“中国特色”。1968年我们知青下乡时,农民是有自留地的,集镇上小型的自由市场也是合法的,我们就经常去“赶场”、“赶闹子”,它们并没有被当作“资本主义尾巴”完全被割掉。虽然“割尾巴”的舆论压力存在,但还没有变成正式的国家政策。人民公社以生产队为核算和分配单位,实际上是以自然村为自我管理单元,避免了苏联式的“国有化”和“公有化”。这种政策安排相对稳定。所以“文化大革命”时期除了大灾害,除了有些河南灾区来的叫花子,一般没有出现过严重的粮荒。也因为这个原因,农民忆苦,一忆日本人带来的战乱,二忆1958年“大跃进”以后的饿死人,说“文化大革命”十年中饿死人的倒不太多见。
王尧:我没有做过这方面的考察,但是对“文化大革命”中的有些现象有记忆。譬如乡村的赤脚医生起到的作用,不可忽视。我在台湾访问陈映真时,他对赤脚医生评价很高。在人民公社化后,六七十年代的农村经济体制基本是一贯的。70年代初期,和我们相邻的一个县,社办企业发展迅速,我们这边刚有点起色,就开始批。至于个体业更加没有发展的空间,像木匠等手艺人,在外干活的都勒令回乡。这一点我印象很深。最近这几年,邻县的乡镇企业和私营经济发展迅速,而我的老家却缓慢得很,思想不能解放,这与当年的批判很有关系。问题就是这样复杂,好的水利设施,多数是在70年代建设的,现在许多地方远不如当年重视。
韩少功:几年前我到印度去访问,发现他们那里的现代化也在进入一个起步阶段,但遇到的一个严重的问题就是农村。他们的公共水利设施严重不足,每次大洪水都造成人口数以万计的死亡,财产损失就更不用说了。第二,他们基础性的公共医疗严重不足,不像中国有遍及乡村的公共医疗网点,还有过赤脚医生和合作医疗这样的制度实践,人均寿命比中国低得多。第三,他们的大学教育水平较高,大多是英式教育,但基础公共教育薄弱,文盲率高达30%以上。张艺谋拍过一个电影《一个也不能少》。我的很多知青朋友都在电影里的那种学校教过书,有时一个人管一个学校,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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