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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第一罪 秦耕 著-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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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地见过的小吃,我甚至还向他们介绍了北京那种五毛钱一个的煎饼果子,大栅栏五分钱一碗的大碗茶。陈济仓以他惯有的心态,说他六月份到现在才等到这一餐,而我进来不到一个月就等来了。他的这种嫉妒心是很有杀伤力的。它很容易传染给其他囚犯,使他们对我生出嫉恨之心,因为其他囚犯已经是从该年“五一”等到现在了。而我不得不用巧妙的语言去安抚他们,消解其他囚犯与我的心理冲突。刘军小时曾随父母在新疆长大,我就夸新疆的烤羊肉串、馕和手抓饭,今年夏天,我曾在新疆逃亡过三十二天;陈济仓是驾驶员,我就夸他出车时带一个小酒壶在身上,日子过得潇洒;对其他人,我就讲,古代是“秋后问斩”,因为那时农忙结束、征税完毕,县官才得空提起朱笔,现在一年多次问斩,我们有多次改善伙食的机会,比古代囚犯幸运多了……每次问斩,监狱都要给全体囚犯改善一次伙食,这就是把死囚称作“菜”的直接原因。仿佛如果不枪毙他,我们就没有肉吃。
  刘军不断地表示,他流口水了,并发誓放他出去要干的第一件事,就是一口气连吃十五只烧鸡。我说等你出去了,你就知道重要的不是烧鸡了,连吃十五只仅仅是你此刻的想法;陈济仓则讥讽说不知你爸爸有没有给你买十五只烧鸡的钱,让刘军脸色很难看。在饥肠辘辘中,我们不知把胃壁分泌出来的多少胃液,又坚决地吞回胃里去了。刘军只是比我坦率而已。期待中的肉到来之前,所长郭铁汉站在院子当中,进行了一次训话。他警告那些牢头狱霸,如果谁胆敢克扣其他犯人的饭菜,就准备等着加刑吧!
  11号是相对公平地“号子社会”,我听说付海滨为牢头的5号,底层的囚犯已饿得快走不动路了,说他们早上提马桶,两眼都在发黑——并非眼圈儿发黑,而是出现盲视现象。于是在沉默中等待。心情很紧张,那种紧张兴奋的心情,就像在等待六合彩开奖。仇小汉或田金占,照例是不断地从门缝观察太阳的位置。
  终于等来了。
  米是装在碗里蒸好的,每人半碗。饭碗从风门递进来后,我们总能在第一时间认出自己的饭碗。个人抓紧自己的饭碗,再把碗从风门伸出去,炊事员把肉打到饭上,每人只有小半勺。关于这顿饭,我就不费笔墨了。因为几分钟之内它就被我们彻底消灭了。我们当时的话题,主要是集中在该慢慢享用还是狼吞虎咽。话题是刘军引起的,他整个下午都在后悔,他责怪自己吃得太快了。他不断地叹气,表示下一次他一定慢慢地、慢慢地吃。
  我要写的事情,发生在“十一”的傍晚。
  张新良首先笑着说:“狗日的!不行啦不行啦!”
  我当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仇小汉迅速向门后墙角处的马桶跑去,他手上拿着半张报纸。只见他把报纸平摊着放在马桶里。马桶这时还没有满,只有大半桶尿,报纸就漂在尿上。他刚刚放好,张新良就在脱下裤子的同时,坐在马桶沿上了。几乎在同一时间,我们都听到从他屁股下传来唰唰的响声。
  其实也用不了几次“唰唰”,张新良就拉完了。他肚子里又能有多少东西供他“唰唰”半天?这真是令我大开眼界。张新良的那声“狗日的”,是对自己肚子的又爱又恨的昵称指代。而仇小汉放下去的那半张本省的省委机关日报,则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如果离开它的坚强阻挡,桶里的尿就会在张新良肚子里的排泄物的冲击之下反溅上来。那张新良近距离的屁股就会好看了!
  关于这份日报的故事,我在另一章里还要专门介绍。
  在整个过程中,张的脸上始终是一脸兴奋而又无可奈何的傻笑,他嘴里也确实在嘿嘿地笑个不停。其他人都在笑,只有我当时看呆了。等他站起来时,已经十分轻松了,他的有点罗圈的双腿,很轻松地走回床上。我们每天的时间就是背靠墙壁,坐在大铺上,难怪人们把我们的生活称作“坐牢房”。
  卢传胜又用另外半张报纸盖在上边。它的作用有两点:防止臭气过于自由的扩散;第二个人再出现险情时,就不用再手忙脚乱地临时去放了。
  第三个人就是老资格囚犯田金占了。然后是刘阳明。在晚上睡觉之前,除过陈济仓和我,其他囚犯都重复了和张新良完全相同的行为。而那个收获颇丰的马桶,现在已经满满当当,有些屎尿的混合汁液已经溢流出来,在地上开始蔓延了,并向门口方向流去。夏日天长,尿溢出来四处横流的情况是经常的事。
  我后来把这种群体表演的“行为艺术”,命名为“肠胃反向进化”。人类从草食动物进化为杂食动物,现在由我们以前卫行为艺术的方式,再试图把人还原为草食动物,让阑尾的功能死灰复燃故态复萌。
  陈济仓没有参加表演,这是因为他老婆每隔几个星期,就让他有机会温习一遍他作为杂食动物的历史,使他的“反向进化”受到干扰或者中断。我是因为坐牢时间尚短,肠胃还来不及反向进化。但几个月后,我的呼吸系统的功能还真的进化了——早上放风时,我一走出牢门,就能闻到在冬天清新的空气中,从遥远的县城中环城路一带飘过来的炸油条的香味,总是拼命的大吸几口。
  我在那年春节到来之前,也有机会单独表演了一次。这样有助于巩固我在号子里的地位,使其他囚犯可以确认我是“自己人”,是属于他们的一员。
  那是在一次审讯中,担任记录员的小杨出于好心,给我带了一根油条。可能是他们公安局食堂的吧。仅有一根,我曾猜是他吃剩下的,还是特意给我买的。当天晚上,我终于中规中矩像模像样地表演了一回。为此害得刘军反复问我到底吃了什么好东西,我一再解释只是一根油条。可能他最后还是不相信我。
  只懂驾驶汽车而不懂生物学的陈济仓,在中国四十年国庆之夜,用他的知识给我讲解了其中的奥妙。他说:监狱坐久了,人的肠子就变成了一条直通子,汽车上来,呼地一声就开到那头了。他还解释说,如果在山里的弯道上开车,你想开快都不行。
  而我在吃过一根油条,也表演了一回“反向进化”的行为艺术的当晚,在《狱中日记》上写下了这么一段滑稽文字:肠胃长期以来,只接受低等食物,所造成的后果,使它们无法消化高级食物,这就像在长期愚民教化之下的民众,他们也没办法享受民主。如果突然给他们民主,说不定社会也要拉肚子的,由此可见启蒙多么重要云云。
  我写的时候,有把握这段“民主不适合中国的国情”文字能通过审查。果然,在释放我时,他们审查了我狱中所写的所有文字,允许我带出来了。
  有了这种经验,在1989年春节到来时,我们就向看守所要利特灵。我们当然没有生病,但我们不想重复得不偿失的荒诞逻辑——―吃了一顿带油的饭菜的,身体反而连一顿糊汤的营养都不曾获得,反而让马桶成为唯一的收获者。
  但利特灵不是一次就能要到的。田金占讲过,曾有一个囚犯经常装病,向看守所要了很多药片,等积攒够一把了,他一口吞下去准备自杀,结果被送出去洗胃。因此在春节到来之前的一个多月,我们就实施我们的“春节阴谋”,经常有人向管教报告说拉肚子了,要利特灵。在春节到来之前,11号成功地要到了足够的药片,平均每人两片,由刘军统一保管着。
  那年春节前,我们每人吃下两片利特灵,心情愉快地等待春节的到来。
  第十九章:一种犯罪行为的四种文本
  下弦月挂在林梢,除过深秋的最后几声秋虫的鸣叫,山岭显得特别寂静。根据月亮的位置来判断,现在已经是后半夜了。山上突然燃起一堆篝火,摇曳不定的火光把几个身影放大后投射到茫茫夜空,最后完全与黑暗融合。如果再走近一点,就会听到几声低沉的人语,并不时发出吃吃的笑声。原来这几个人围住一堆篝火在忙着什么。初秋的后半夜,天已经很凉了,有人把双手伸到篝火上互相搓着取暖。这也许是几个赶长路的夜行人,他们在这里取暖休息后,还要赶更远的路吧。
不知不觉,一阵烤玉米的清香从篝火处向夜空扩散开来。原来这几个夜行人肚子饿了。不过,他们正在烤的嫩玉米棒子,一定是来自半山腰的那处坡地。也许明天上午时分,就有一个荷着薅锄的山民,对着连绵起伏的群山和在山风中发出阵阵林涛的次生林,用他的生活积累所能够提供给他的所有的、他认为最恶毒的方言土语,破口大骂这几个夜行人。看着自己辛苦了整整一个夏季的玉米在即将收获时,被不认识的过路人顺手掰走几个,一个勤劳农民的痛心可想而知。玉米棒终于烤熟了。借着火光可以看清,这里一共有四个人,有的已经把玉米棒拿起来准备吃了,他一边噗噗吹着玉米棒子上的火灰,一边烫得不停地左右倒手。一个人说老六,你挖些土把火压灭,烧了山林可不是耍的事哩。哪个叫老六的人就从腰带上拔出一把攮子刀,用刀在地上挖土,挖起的湿土唰唰地丢到火堆上,火苗眼看着小了下去,熄灭了。那个让老六挖土的人仍不放心,用脚在湿土上反复踩着,确保火种熄灭。他踩土时的动作很滑稽,因为他把刚烤熟的玉米棒装在右边裤口袋里,与大腿仅隔着一层薄布,烫得他呲牙咧嘴,于是只好用右手把裤子向外牵着,不让裤子挨他的肉。看着他的动作,老六等三个人笑个不停,他自己也嘿嘿发笑。一行四人一边吃着香喷喷的玉米棒,一边开始下山。茅草掩着的一条小道,草上露水很重,把他们的裤脚全打湿了。这条小道从林子里穿过,有零星的月光从枝叶间漏下来,正好为他们照路。借助下弦月的弱光也可以看清,底下是一条山沟,在这条山沟的中部,是另一条更小的山沟的岔口,有一股细小的涧水从那里落下来。因为落差太大,涧水要不停的往下急跳,因此在这边的山头,就可听到那里的涧水从高处往下溅落的响声。
  看来这四个夜行人的目的地就在那条名叫小西沟的小山沟的沟垴上了。那里住着李邦富老汉一家人。
  如果这四个神秘人是在月黑风高之夜打家劫舍的土匪,那他们肯定要倒霉的。丢失玉米棒的坡地、烧烤玉米棒的地点,两点之间的连线再向两头延长,准确勾画出了他们的行进路线的来往方向;攮子刀挖土时在湿草地上留下的清晰的挖掘痕迹,可供日后警方现场勘察确认作案工具;踩灭篝火时在湿土上留下的清晰的脚印,更会让任何一个职业刑警在爬上山头之后坐在草地上发出开怀的大笑。
  我的这种判断,后来在刑警队的侦破记录中果然得到了证实。
  四个人中命令老六挖土的,名叫张新良,三十余岁,住在距这里约二十多里外的另一条山沟里。他家门前有一条县级公路,公路的一头通往本县下辖的一个区,另一头就连着县城。县城里有一个看守所。十几个月之后,他将在这家看守所的十一号监室与我意外相识。当然,这是后话了,他此时在深秋的后半夜万万不会预料到这一点,你瞧,他啃玉米棒啃得多香,同时还讲什么笑话,把另外三个人逗得不停发笑。
  下弦月被右侧山岭遮挡住时,吃完玉米棒的四个土匪,也来到了李邦富老汉家的禾场下了。虽然肚子不是很饿,但整夜不睡、步行了几十里山路的土匪们,多少都露出了疲惫之色。他们停在禾场的坎楞下,张新良开始小声布置抢劫工作:老六用攮子把门闩拨开,张新良第一个冲进去,另外两个负责用口袋装“枣皮子”。他们的全部作案工具就是一把攮子、一只手电筒、两条蛇皮口袋,每条口袋可装50斤玉米——他们每年秋收后缴公粮时,就用的是这种口袋。买一条口袋要花5毛钱的,因此每家的口袋都要用几年,即使破了一个两个洞,也要让老婆用补丁补好继续用的。我曾在粮站看见农民经常肩扛担挑排队缴公粮,因此很熟悉这种蛇皮口袋。布置完抢劫工作,张新良从口袋又掏出什么东西来。原来是他穿了八年的一条破裤子,他已经把裤腿剪成几截,在上边挖了两个洞,他每人发一个,让他们套在头上,只露出两只眼睛。其中一个说不舒服,张新良说你不要耍二球劲儿,这方圆几十里,互相谁不认识?这裤腿就是再不舒服也得套在头上。他自己的那条裤腿只挖了一个洞,另一个洞是现成的。那里本来就有一个破洞,真是废物利用浑然天成。
  老六用小攮子拨了半天,李家的门闩还是拨不开。老六泄气地说算啦,咱们回去吧。张新良瞪了老六一眼,悄悄后退几步,往前一冲,猛踹一脚,一声巨响,李家的堂屋门撞开了!四个人不分先后一涌而入,李家屋里男女老少发出一片尖叫声。
  “统统给我滚到堂屋来!”张新良大吼一声。他后来给我说,他当时尽量想学得更像土匪一些,生怕学得不像露了馅。
  李家的几个家人吓得浑身像筛糠一样,李邦富的大儿媳妇结结吧吧的说:“娃他叔,你们来有啥子事?要吃的我给你们拿去……”
  “老子是土匪,今天来向你们借几个零花钱……”
  53
  话刚说到这里,只见李邦富老汉高举着一把长把薅锄从里屋冲出来,大叫:“老子啥世事没见过?还怕你们这几个小毛贼?!”话声未落,薅锄就当顶挖下来!
  见这场面,另外三个土匪轰的一声,夺门而逃,其中一个还在门槛上绊了一个趔趄,差点栽到台阶下去。稍作犹豫,张新良也只好回头就跑,他左脚在门槛上一蹬,一个远跳,就到了禾场上。李老汉也不示弱,一边破口大骂一边举锄追出来,李家的男女老少也都手抄各种长短农具,一齐杀将出来。其他三个土匪啪啪杂乱的脚步声已经远去了,张新良见禾场边有一棵碗口那么细的泡桐树,就急中生智,一个鱼跃,抓住树梢,想借助冲力直接从禾场荡到坎下的玉米地里,谁知泡桐树不够结实,咔嚓一声断了,禾场下正好是茅房的敞口粪池,张新良噗嗵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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