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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第一罪 秦耕 著-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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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出狱了,当时我还没有离开故乡,他第一个拜访的人就是我,他掏出烟,毕恭毕敬地给我送上一支;年龄只有十九岁的仇小汉,以“破坏电力设备罪”被判处有期徒刑十二年,宣判当日回到号子后,我和他一起流泪了。这个唇红齿白、眉目清秀的十九岁孩子,要在煤窑挖十二年煤了,那时他已经三十一岁。而法院判决之前,他一直以为自己不过是在他姐夫带领下,在夜晚时盗窃了几百米电线而已,他以为自己顶多以盗窃罪坐两年牢;“匪首”张新良虽然没读过书,但头脑聪明,很讲义气,他给我讲他月黑风高之夜,领着他的小兄弟蒙面入室抢劫,那“犯罪行为”的故事笑得我直不起腰;田金占手脚灵巧,是一个出色的“匠人”,他徒手抓苍蝇,用蒲扇包边的竹篾磨制“竹针”缝衣服,就地取材,神奇地“火补”开裂的塑料脸盆儿;在我之后关进来的关双喜大字不识,但老实忠厚,对我言听计从,而且有飞檐走壁为我上到监狱房顶中檩摘掉15瓦灯泡的之神勇。他后来被以“车匪路霸”匪首判处无期徒刑时,我特意赶到地区中级人民法院开庭审判时所在的影剧院里旁听审判,并真心实意为他难过……
  张新良的可爱,刘军的才艺,田金占的奇技,关双喜的神勇,我在以后将会专门介绍。
  和他们朝夕相处情同手足之后,我所谓的“犯人”概念,才终于建立起来,才把鲜血和肉重新填充到“犯人”这个符号里,把犯人还原为一个个血肉丰满的具体的人。监狱之外的人所知道的那个“罪犯”,其实他干过成千上万件事,其中只有一件是“触犯刑律”的,因为这“一件”事,他被抓起来送往大牢。而在这一件事外,他平日可能还帮老大娘推过车,或者曾见义勇为帮警察抓过坏人,他可能是一个对朋友讲义气,对妻子很温柔,对子女很疼爱的人。除过“那一件”事你不同意之外,其他的行为你可能都很激赏。你真的很愿意和他成为朋友。
  开始我只是伪装是他们的“自己”人,后来我真的成了他们的自己人。
  在释放我出狱之前的三天,驻所的那位女检察官把我提出号子,在一间审讯室中征求我对监狱管理的意见。我说唯一的建议就是提供书给他们阅读,看守所可以建一个图书馆,为所有被关押的犯人提供书籍。
  我的理由是,这些人都不是“真正的罪犯”,在我所同仓相处过的80多名犯人中,只有那个教我们如何打开“洋手铐”的惯盗是真正的罪犯,他各地流窜,以犯罪为职业,而且每一次作案都在事先进行“可行性论证”,预先评估风险,制定“反侦查策略”和事后应变措施,如订立口供同盟等等,而且他还精通一整套的“自残策略”以逃避关押,如折断手臂或小腿,将牙刷柄或竹筷吞入胃中,这些“自残”行为还能把握合理分寸――既对身体无大的伤害又可达到逃避关押的目的。他最得意的一件事,就是在某地被抓后,他装疯卖傻,把大小便拉在身上以制造逃走机会,并最终成功逃脱。这些在侦察领域被称作“犯罪知识”,而这些知识必须有特殊的人进行长期传授方可掌握。而我接触和认识的这些“罪犯”,都不是真正的罪犯。
  他们只是无知,他们在绝大数情况并不以为他们是在“犯法”。如田金占抢劫团伙的九名罪犯,平日他们是小城镇上无业或无固定职业的小青年,聚在一起时就是打麻将、追姑娘、抽烟。在路上遇见一个骑自行车的人,他们假装被那人撞了,于是对那人施以拳脚,让那人掏出腰包。当刑警在接到抢劫报案之后组织大队人马围捕时,他们还正在小镇的上小餐馆中猜拳行令喝得正欢呢。
  与我同期关押在这家看守所的200多名犯人中,只有一个“投机倒把犯”有高中学历,其余具初中学历的也只有极少几个。那个高中毕业的投机倒把犯经过多次请求,后来终于有机会和我同仓关押过二十余天。在我出狱时,他说与我相处的20天是他一生中最有收获的20天,将改变他的一生。
  对于我的建议,女检察官点着头说“很好!”
  但据我所知他们并没有采纳,而且中国任何一家看守所和劳改场也都不会采纳。
  女检察官要我根据平日的了解,举报被隐藏的犯罪行为时,我说:在监仓里的日日夜夜,我们无话不谈,我是知道不少这方面的情况,而且我也希望司法机关给这些犯罪行为以坚决的打击。但我不会举报他们,因为他们都是我的兄弟。我声明,我希望公安机关提高破案水平,尽快侦破那些案件。
  女检察官对我的回答,无以应对。
  是那些像兄弟一样的犯人,与我一同度过了狱中岁月,终于使我没有在最小的空间和最大的时间的极度反差的折磨下精神分裂。
  我真的怀念他们。
  第十一章:“新囚必打”规则的哲学
  我被囚入11号监仓的第七天,那个负责提马桶、并总是一言不发的小伙子突然被释放了。这也是我写这些文字时回忆不起他的名字的原因。他的释放,突然给11号带来许多好事和一件坏事。11号的全体囚徒都是受益者。下午五时许,这当然只是估计时间了,突然听见钥匙和脚步声,而且这声音是冲着11号监仓来的。果然,管教在开我们的门。在我们全体无声的注视下,那个无法把提马桶工作移交给我的小伙子,抱着他的铺盖卷儿走了。他站在哨楼下大声报告,值勤哨兵大喝一声——走!于是管教打开监狱大门,他被放走了。听说他犯的事是在村里小偷小摸。给我们带来的好处就是,今天我们的仓门多开了一次。这是今天的意外收获。作为个人,我是第一个直接受益者。
  这就是我那只带豁口的饭碗。管教收走他的吃饭工具时,刘军很机灵,马上把我那只破碗交上去。就这样我得到了一只好碗。这时我的肠胃功能已经完全正常了,也和其他人一样盼望每天的早晚两餐,而且吃得那么香甜,能把玉米糊、土豆片、馒头和白菜汤全部消化干净,而且还可以随时从胃里发出悦耳的咕噜声——这当然是在呼唤下一次的糊汤或馒头啦。刘军后来给我画过一幅《狱中小景》,画完饭碗,还特意在碗沿儿上画上一个三角形的豁口。当天晚上,刘军把我得到的那只饭碗和他的饭碗反复比较,结论是我的那只碗稍微薄一点儿,可以多装一点饭,于是他以“换碗有功”为由,把他的碗和我刚得到的那只,又做了一次调换。第三件好事,是属于11号全体囚犯的——11号有了空缺,下一个新犯人,从理论上有可能优先关入11号监仓。这是最实质的好事。我们全体都在盼望这个共同的好处早日兑现。你们将发现它确实值得我们度日如年地期盼。
  唯一的一件坏事,落到了卢传胜头上。张新良指定,在新人到来之前,由他负责提马桶。我说给11号监仓带来“许多好处”,还应该包括:大铺上的空间相对宽松了;监仓里供犯人呼吸的空气,少了一个使用者,空气相对清新了——十几个立方米的空气,供应十几个人的肺部呼吸,在十几对肺叶中反反复复循环使用24小时,你可以想象,空气已经象一块抹布了;他的释放给11号当晚提供了可以闲谈的话题;墙角的马桶,因少了一个人使用,也许在早上天亮之前,还不至于溢出;同样一盆洗碗水,可以少洗一只饭碗,等等。
  但主要的好处,还是给我们提供了可以关一个新人的机会。我们就等这件事。田金占和刘军每天都用扑克牌预测时间,可惜每次预测,结果都不相同。
  这机会一直到三十四天之后,才终于来了。
  傍晚,我们可以听见监仓外的秋雨声,因为阴雨天气,号子里更加黑暗,我们几乎以为已经到晚上了。正当我们以为这一天就将这样慢慢结束时,管教小周突然打开了11号的仓门,我们都跳起来,挤到门口。我们看见一个高个驼背的人,腋下夹着一床被子,在所长郭铁汉的押送下,正在向11号走来。淅淅沥沥的小雨,打在他的身上,脚上的一双褪色的解放鞋,走在水泥地面
的积水中,啪啪作响。
  仓门关上之后,田金占继续留在门后把耳朵贴在门上放哨,监听外边动静。当田金占离开门板直起身子时,刘军突然冲上去向这人猛踢一脚!如此突然,吓了我一大跳。我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田金占、仇小汉等已拳脚交加,一起痛打这个新人了。
  毫无缘故,没有任何理由。这种集体群殴一人的场面,始终给我以强烈的荒诞之感。面对突然遭到的暴力袭击,他扔掉铺卷儿,双手抱头,往地上一蹲,一声不吭。这时他那驼背就更突出。五个还是六个人,就围着这个弯成环状的人体,尽情施展拳脚,刘军还特意模仿香港功夫片中的花拳秀腿。被打的人始终一声不吭。负责提马桶的卢传胜,居然也在人圈之外,努力地伸腿进去往那人身上踢,因为够不着,多数都踢空了。最为滑稽的是,陈济仓从床上下来,快步走到那人身边,咚咚咚,打了三拳,不轻不重,又迅速转身,快步走回,重新在床上坐下。“停下!停下!”打了约十分钟左右,我听到张新良发话了。
  围殴者散开后,那人仍双手抱头,一动不动。
  “你把头抬起来!”张新良说。
  那家伙很听话地照做了。
  “叫什么名字?”
  “关双喜。”
  “你犯的什么事?”
  那人犹豫了一下,但马上回答:“扒车。”
  “和我犯的事一样,和6号的杀人犯名字一样。”刘军总结说。
  “哪里人?”张新良继续“审问”。
  “资峪沟。”
  那地方叫资峪乡,沿那条叫资峪沟的小山峡一直走,就爬上了资峪岭,岭那边就是一个叫桃花铺的地方,我就出生于那里。母亲生我时,正在那个叫桃花铺的乡政府当乡官呢。那条穿越县城的国道,向东就从资峪沟翻过了资峪岭,经桃花铺后,继续向东南方向去了。我之所以这么介绍,是因为关双喜的故事,与这条国道和这座小山岭关系密切。
  在张新良的审问下,关双喜交代清楚他的履历:曾被劳教过两次,第一次一年,第二次两年,因为逃狱,又被延长过一年,所以第二次是三年。此前还曾被短期拘留过6次。“这么说你是老人手了?起来起来。”张新良说。
  “老人手”意指资格很老,这当然是指与监狱有关的资历。张新良最后这句话含有“失敬失敬”的歉意。
  那人立即站起来,说:“我知道,这是手续,是必须经过的,大家练练手,这一关就算过了。”陈济仓看着我说:“看看!老人手就是不一样。”他这句仍是在暗示张新良等人,不能这么便宜就饶过这个“眼镜”!应该给“眼镜”补一课!
  关双喜接着说:“我来了,就要和大家相处好,明天这马桶就归我提,另外,我还可以给大家演节目。”
  卢传胜像是自言自语:“你不提谁提!”
  这关双喜心态平和,态度诚恳,富有狱中经验又能低调处理,配合号子里的“规矩”又不过分奴化自己。张新良和我一下都对他有了好感。
  接下来,关双喜自告奋勇,给大家表演“老汉抽烟”、“看电视”等节目,并且还表演了一个新节目“打井”。这座监狱在关双喜到来之前,并不懂得“打井”。随囚犯的调号,后来这个节目传遍全看守所了。我相信那家看守所至今还在流行。但这个节目在这里的源头,我这段文字算是最权威的历史档案了。
  关双喜迅速适应了监狱的环境,今天晚上他仿佛不是去入狱,而是来参加一个综艺节目的。所谓“老汉抽烟”,就是靠墙蹲着,头部到臀部紧贴墙壁,臀部到膝关节与墙壁垂直与地面平行,而膝关节以下又与地面垂直,双手上举到嘴上,左手大拇指顶着嘴唇,小指前伸,右手大拇指再接在左手小指尖,而右手小指再尽量向前伸,这就拟出一支长烟杆了。更关键的动作是,在身体保持不动的情况下,把一条腿抬起,架在另一条腿上——一个老头翘着二郎腿在抽烟,很舒服。
  这个节目的乐趣在于,有人出其不意地在他支撑地面地那只脚的后跟一踢——嘭!“抽烟老汉”的身体就从小腿那么高的地方,实打实的砸在地面。于是囚室爆发出开怀大笑。最严重的情
况下,可以把毫无防备的“抽烟老汉”的身体踢得平飞起来,再重重的摔在地上。如果你当天入狱,毫无经验和心理准备,你可以想象你会被摔得多惨!
  关双喜当然不会了,他像年年上春节晚会的老演员。他一边模拟抽烟时的陶醉,一边用眼角余光观察别人的动作,在别人的脚踢到他脚后跟之前,他就主动坐下去,这当然只是真正的表演而不是砸了。以至于刘军老觉得不过瘾,嚷着重来重来,那神态就像一个搀嘴的孩子。抽过三袋“烟”了,刘军仍缠着要重来,张新良喊一声:“行啦!表演一下是个意思,现在演个新的。”
  于是表演“看电视”——走到马桶边,身体象日本式鞠躬弯成90度,脸贴近马桶,鼻子与桶里的尿只有五、六寸远。
  刘军问:“看见人了吗?”
  关双喜:“看见一个人头。”
  “什么节目?”
  “新闻联播,那个人是赵忠祥。”
  “现在是什么节目?”
  “已经到最后了,我看见祝你晚安。”
  “完了?”
  “完啦!”于是关双喜离开马桶。众人大笑。
  陈济仓羡慕不已:“老人手就是不一样!有经验。”
  我估计他入号当晚“看电视”时,可能一个节目一个节目连着傻看,一定看了好几个小时吧。也因此他对我的“手续全免”始终耿耿于怀。
  接下来,关双喜自动表示演个新节目:打井。
  他既是导演、编剧、演员,又是现场解说员。
  问:“有水吗?”
  答:“没有。”
  问:“想喝水吗?”
  答:“想啊,可惜没水。”
  问:“那咱打眼井好吗?”
  答:“好!”
  问:“你想打多深的井?”
  答:“120米深!”
  关双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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