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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三角的女人.缅北篇-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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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对小二凄清的愁容、阿哥黯淡的眼睛、阿爸萎缩的身影,我爱莫能助。金三角近在眼前,远在天边,可望不可及。几天后,我告别了小二一家;惆怅难掩内心隐痛,离开了这冷僻的边境小镇。 
  旅行和阅历会摧毁心中最早的绘画,夺去童年最珍爱的传说。想不到多年憧憬的仙境金三角竟有血雨腥风、欺骗、背叛、毒品、眼泪,连梦中情人都变成毒贩。到金三角的愿望未能实现,却添了悲哀和迷惘。 
  金三角已不再是我孩提时简单的善恶观、少女情怀所能理喻的世界。爱做梦并且为梦追逐的人,很痛苦,因为真实与梦总是距离很远、很远。 
  然而,金三角情结已系上心头。我多年来,一直更新着恋情,但从未走出这份甜蜜痛楚的“初恋”,对金三角一往情深,我想,总有一天,我要到金三角追梦,体验生命、欢乐、痛苦…… 
  只要有梦在,就会有希望。   
  迷路惊魂(1)   
  公元2000年,春天的下午,一辆白色的捷达车行驶在缅北的丛山峻岭。 
  阳光下,春风里,姹紫嫣红的花遍地盈野发狂的灿烂着。摇下车窗,香艳魅惑的气息扑进车内。 
  “大烟、大烟,这是罂粟花啊!”我兴奋地尖叫。 
  车内昏昏欲睡的同伴全都醒了,是罂粟花吗,怎么会有这么多?哇!漫山遍野…… 
  目瞪口呆看着窗外光艳四溢的花海,喉头如同哽住一般喘不过气。没见过罂粟花怒绽泛浪的人,无论如何想像不出它给人的冲击力如何强烈。 
  这就是金三角,以充满罪恶、暴力、毒品闻名于世的金三角。这就是美丽神秘的金三角。 
  此次跟随国内几家媒体,到与我国云南接壤的缅甸边境采访中国政府帮助缅北地区开展替代种植的、发展健康经济的成功经验,并了解边境地区旅游资源开发的情况。东道主(国内××地区旅游部局)帮我们办理了跨国旅游手续。清晨9点,一行十一人(含地方文化同行及当地向导兼翻译)开着三辆车出了中国边境。 
  汽车在崇山峻岭云里雾中缓慢穿行。浓雾迷蒙,看窗外像隔层磨砂玻璃,恍惚梦里世界。 
  11时许抵达目的地(缅甸掸邦第二特区某县城)。当地最高首领(金三角强势民族武装势力统领×司令之弟)×县长;一个寡言实在的佤族汉子负责接待我们。 
  县长在集市中心那幢外墙贴彩色马赛克的三楼会客厅里,招待我们喝茶、吃一种蜜甜多汁的黄果,每人分发一本介绍本地经济、旅游开发的宣传画册,抬出满满一洗脸盆璀璨的金三角红宝石向我们展示。 
  随后,县长由保镖兼司机驾驶的豪华越野车,率着我们三辆车,沿着一条环山的碎石路上到山顶。 
  清凉水雾扑面而来,垄垄规划整齐的茶树漫山铺盖下去,智能喷灌系统有条不紊地喷洒着水,茶叶嫩芽像孩子的眼睛在飘渺的雾气中闪闪发亮。山顶一座披淡紫色薄雾的泰式栗木别墅,漂亮得像童话里的宫殿。竟是茶山的管理、技术人员的住屋。云雾山中,魔幻般出现这么现代化的茶园和美丽的别墅,令人称奇。 
  这是县长出资引进台湾名贵乌龙茶到此安家落户所开发的茶园,也是当地替代种植的典范。县长以优厚的经济待遇吸引×国管理、技术人才,实现了现代化管理。 
  县长带我们转到另一面,参观他投资修建的尚未竣工但规模不小的茶叶加工厂。寡言拘谨的县长,憨厚中透点狡黠,像我国普通的村干部(还是小乡村),丝毫看不出他有如此雄厚的经济实力。 
  电视摄制组的陈导请县长谈谈对禁毒禁种的看法。令人吃惊的是这位看似木讷的县长面对镜头一点不怯场。他居高临下站到一个土包上,摆出电影里首长讲话的经典模式,双手叉腰,指点茶山,慷慨陈词:“为实现2005年缅甸第二特区(佤邦)为无毒源地区的宏伟目标,作为一方长官理当身先力行……当地贫困的人民为了生存,种罂粟、收鸦片,只为换取生活必需品,禁种鸦片任重道远……我们尽力争取国际禁毒组织、缅甸联邦政府的援助和配合,希望国际社会给予理解。” 
  外表茁实的县长,腰间的小枪铮铮发亮。目光烁烁、口才了得,震得大家一愣一愣的。 
  午饭设在一家大排档(县城最好的餐馆)。县长以佤族汉子的豪气加烈酒、乌黑的麂子肉(食时竟以为是牛肉)热情款待我们。皮肤黝黑长发披肩的佤族男歌手(我们的向导)代表县长挨个向我们敬酒。他举酒站在你面前,真诚唱着好听的敬酒歌,唱至你盛情难却喝尽碗中酒(每碗大约有200毫升黑牌威士忌),方才罢休。 
  众人在美妙动人的劝酒歌声中大碗饮酒,饮至忘情击掌同歌。我头晕得连筷子都拿不稳了。饭饱酒酣,脑袋飘忽的尽是脸盆装红宝石、土碗喝威士忌,牛气十足的县长。他内敛外刚、收放自如的,让我折服。我突发奇想,或许不是突发奇想,而是早有预想:说不定哪天我还会踏上这块土地…… 
  总之,我做了一件出乎众人意料的事:手捧县长发送给我们的那本宣传画册,请他签名留念。 
  缠绵的敬酒歌戛然而止,同事们侧目不快,县长的部下张嘴愕然,似乎一个优雅的女人当众放了个屁。我这颇似都市追星族的举动实在不合时宜,更何况所“追”对象是金三角有特殊背景的×县长。 
  我离经叛道不以为然,坚持把画册和笔塞到县长的手上。面对一脸崇拜执著的异国女子,这位当地最高首领愣住了,黑脸腾地红了。金三角哪有女人敢向他提这样的要求。 
  他低声询问我的名字。我捏笔在他濡湿的手掌写我的名字,他的掌心潮热微颤。他不是挥洒自如但郑重其事地在淡绿色的画册扉页,写下一排歪歪斜斜的中文——送给晓曙小姐×××赠2000年3月16日。 
  我无视周围同事不满的神情,窃喜地收起这本画册。事实证明我索取签名的举措至关重要,这是后话。 
  已是下午两点多,该出发回国了(我们的出境手续时限当日)。县长循序与我们握手道别,紫堂堂的脸回复沉静。向导的三菱越野车打头阵,电视摄制组的切诺基殿后,捷达车夹在两车之中,驶上了回国的路。 
  2000年春天的一个下午,白色的捷达车行驶在缅北的崇山峻岭。早晨迷雾中模糊不清的景物,现在明朗清晰。车上的四人被漫山遍野盛开的罂粟花震慑。   
  迷路惊魂(2)   
  驾驶捷达车的是某杂志的美术编辑,一个扎马尾辫穿花衬衣的潇洒男人。坐在他身旁的是某报总编,大哥般沉稳的男人。坐在后排的神采飘逸的我——自由撰稿人晓曙,年纪老大不小还做梦、爱冒险、喜折腾,带着情人般的火热和情意去珍爱现实事物的率真女人。还有青子——自由摄影人,肌肤如雪,外表温婉内心坚定的女人。 
  汽车开过遍开罂粟花的山坡,包着鲜艳头巾的山女散落在罂粟地里,像侍弄田里的庄稼 
  一样侍弄罂粟。山坡下的茅草房,树阴下是暗黄,艳阳下是金黄,静静撑开竹篾窗户,默默显露贫陋的安然。郁绿的芭蕉树下,竹筒飞溅山水冲浴的女人和小孩像大地的母亲和山林之子;女人丰乳肥臀,湿漉漉的黑发滚下水珠在健硕的胴体熠熠;男孩手中挥舞一根翠竹,头肚溜圆胯下稚嫩男根翘然;精赤栗色光亮的天体,怔怔目送我们的车子。 
  车子转过山坡,爬上一个葱茏的山丘。山路上,赶完街子归家的妇女,背着竹篓,黑不溜秋的孩子用土布兜在胸前,呸呸向泥地吐血红的槟榔渣。布衣荷枪的男人三两成群,大摇大摆地走在路中间。汽车在后面鸣喇叭,他们“哄”地散开,吼着、追逐着。 
  一剽悍男人裸露结实黑亮的上身,臂膀横担长枪牵着马,马上斜坐个年轻女人,双脚不羁地敲打马肚。女人鬓边插朵嫣红罂粟花,双颊抹着乳白树粉,涂彩色指甲油的脚趾勾着塑料拖鞋,脚后跟晕染鸭蛋大的水红色泽,热辣辣的大眼睛顾盼炙人。明晃晃的女人脸,随马蹄节奏摆动,与黑发上的罂粟花晃成一团艳。艾芜的《南行记》里上个世纪30年代缅北山中的“马哥头”和“野猫子”,活脱脱再现眼前。 
  古朴美丽的异域风情,让我迷醉,巴望就这样在金三角走下去…… 
  盘山道随着山势迂回曲折,汽车随着起伏不平的道路欢蹦乱跳,我和青子在后座左摇右晃。沉稳的总编坐不住上蹿下跳。美编紧握方向盘,手臂被太阳晒得发红,小手指的白金指环闪闪发光,说些什么“罂粟花是罂粟的性器官,它们让自己的花朵妖艳美丽,‘招蜂引蝶’来帮助其完成性交得以扩散基因”之类怪诞而不无道理的话。 
  道路坎坷刺激,车内气氛欢快。前后的两辆车早已不见踪影。我们的车经一坡顶岔路口,鬼使神差拐上另外一条路——不是回国而是纵深金三角腹地的路。 
  车子依着青幽的山谷继续行驶,时不时地涉过漫流的溪涧,速度慢了下来。一座被岁月侵蚀发黑的木桥,栏沿附着簇簇苔藓及柔润艳丽的小花。汽车过时,桥身略晃吱吱呀呀响,使你不由得担心它是否能经受现代“铁马”的碾轧。然而,荒旧迷人的老木桥沧桑坚固地沉静下来,令人感动。 
  汽车又在三弯九转的山路爬行。寂静的山路上只有我们的车在颠簸孤行。慵倦的阳光沉没在路边的树梢,墨绿的山林衬托着山坡的罂粟花,鲜艳而幽静。彩色的舞蝶在车窗扑闪,卖弄轻佻的风情。沿途的景观陌生奇特,而众人仿佛吃了蒙汗药,浑然不觉已在一个小时前就走错了路,怡然自得地欣赏着窗外迷人的风景,没人提议往回走或停车商榷再行。或许是罂粟花异香魅人、午饭喝的黑牌威士忌让人迷糊;或许这蜿蜒的山路太美丽让人意乱情迷;或许大家都有一种心照不宣的潜意识…… 
  总之,我们孤车行驶在金三角遍开罂粟花的山岭,迷途忘返。谁都没意识到形势多么严峻:无向导,不通语言,手机无信号,无合法身份(集体出入境手续在前一辆车上),无任何安全保障置身异国陌生的环境。 
  斗大的太阳正向着山边慢慢落下,泻下一片闪亮的玫瑰色在烧过荒的山坡上。夕阳下辉煌的红土地,壮美迷人。青子激动地嚷着停车要照相。 
  年轻的美编不予理睬。年长的总编触景生情:“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随即惶惑,太阳落山了,为何还没到检查站?记得早晨来时没走这么长时间,也没走过这段路,切诺基和三菱车呢?” 
  美编(中午数他喝酒最多)自信地说:“嗨,那两辆车上的人不看风景车跑得快,不会错的,转过弯,马上就到。”车子继续往前开。车上的人沉默了。我心陡生不祥,马上到,到哪里? 
  夕阳逐渐在车后消失,道旁的罂粟花在黄昏中妖媚。前面苍茫的山像排排的屏风,挡住后面什么神秘东西似的。汽车转了好几个弯,检查站的踪影却老不见。总编才想起看表,傍晚七点多了,来时三个小时的路程,竟走了五个时辰未达。大家如梦方醒,慌乱了起来。一贯从容的总编色厉内荏地叫:“停车!停车!”潇洒自信的美编犹豫着脚放到刹车上方…… 
  “哒哒哒哒——哒哒”,密集的枪声突如其来,路边猛地蹿出辆敞篷中吉普,车上挤满身着迷彩军服的士兵,密匝匝的踏板上都站着人,齐刷刷的枪指向我们。 
  吉普车尚未停稳,就跳下个粗黑强健的士兵;手提冲锋枪,杀气腾腾冲向我们。 
  “AK…47(一种杀伤力很强的冲锋枪)!!!”美编脸色煞白惊呼,一脚刹车。我的身子重重扑向前座。 
  四人面面相觑,再看来路不明吉普车上那伙军人以及他们上了膛的枪,魂飞魄散。 
  四个手无寸铁的中国人,迷失在金三角的荒山野岭。面对一伙荷枪实弹的军人,最糟糕的是我们对他们一无所知。我发怵地看着黑洞洞的枪口,感觉身体像一个纸糊的枪靶,生命脆弱的像风中之烛。一想到即将葬身枪林弹雨,全身冰凉。   
  迷路惊魂(3)   
  “完了,完了!男的就地枪决,女的带走,晓曙和青子竞争上岗压寨夫人。”美编竟然还敢黑色幽默。 
  吉普车上清一色的男人,黝黑健壮,眼睛明亮,无数枪口像野兽张开的嘴。 
  头嗡嗡响,最可恨的是腿也哆嗦,本能的只想趴到车座下。手忙脚乱中我触到座位上的 
  画册——是县长签过字的那本;残存的一线夕阳,投射在它绿色的封面上,瞩目吊诡。我急中生智,将画册抓在手中,勇敢地将身子探出车窗,疯狂地挥舞着画册说:“这是×××送的,我们是他的客人,今天中午一起吃的饭。”心中祈祷:但愿这是他的地盘,但愿是他的地盘…… 
  冲到窗前的士兵,孔武有力扯过画册,差点把我也扯下车。画册传递到吉普车上一中年军人的手中。 
  青子在耳边颤声:“这个——恐怕——是个当官的。” 
  黑脸长官狐疑地翻阅画册,死盯着县长的亲笔签字半天不语。终于,捏着画册下了车,手放在腰间枪柄上,向我们逼近,一步、两步…… 
  四人面如死灰。我脖颈发硬,手心渗汗,几近窒息。残阳下,罂粟花样血红。 
  黑脸长官的粗手指敲打着画册上县长的签字,用生巴巴的汉语询问:“谁是——这个小姐?”估计他不会读我的名字。 
  “我!”绝非坦然平静从容不迫,而是提心吊胆鼓足勇气。 
  长官威严地探头审视车内:潇洒的美编、沉稳的总编、灵秀的青子统统像落入陷阱的小动物,可怜巴巴萎缩在车座上。死般沉寂。 
  长官的厚嘴唇僵硬抽搐,挤出怪怪的笑容,他是县长的部下,问我们要到哪里。 
  化险为夷?难以置信,谢天谢地!如获大赦,如卸重负,总算还在县长的地盘。 
  晚风阵阵,罂粟花异香扑鼻。 
  死亡的威胁已过去,全身瘫软无力。 
  带着转危为安的兴奋,大家七嘴八舌告诉黑脸长官我们的目的地。长官裂嘴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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