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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蒙的反思-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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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启蒙的反思——杜维明、黄万盛对话录(18)

    杜:因为“富强”的压力,资本主义的理念在中国有所发展,这是个毫无疑问的事实。族群的内部也的确面临各种各样的挑战。在本土资源和现代性的问题上,真正关键的是文化认同出了很大的危机,有人说是认同破裂的困境。这是从鸦片战争以后慢慢发展而来的,我们在前面讨论过从“洋务运动”以来,中华民族走向现代性的坎坷的心路历程,到了“五四”构成了文化认同危机的总爆发,对以后的历史而言,它形成了一个有宰制性的心态,这里面包含由“富强”所带出的科学、民主的问题。“五四”的出现的导火线,是因为梁启超参加“巴黎和会”发现山东半岛不仅没有归还我们,而且从德国转手到了日本,这种强烈的愤愤不平使得中国代表团撤出“巴黎和会”,他的电报发到北京,学生和知识分子就上街了。这可以说是反帝国主义,后来发展出反帝反封建。    
    反对帝国主义的心态背后有很多理由,可能不只是爱国主义那么简单,当然民族受到屈辱,被不公平对待,可以引发巨大的爱憎情绪。这后面是极其强烈的公义,对外而言,列强不能欺负我们,我们是天朝礼仪大国;对内部来说,因为公义的出现,才有妇女运动,才有打倒封建。因为封建是等级森严的一套制度,很多有活力的积极因素不能调动起来,社会上的政治组织基本上是掠夺性的政治组织,后来袁世凯要做皇帝回到专制,激起对专制和旧制度的极度痛恨,反“礼教”、反家族制度等所谓封建意识形态也随之出现,在旧制度中,各种民间组织的凝聚力调动不起来。孙中山对此深有感触,说是“一盘散沙”,此外,个人的积极性无法发挥,人的尊严也就无从谈起,抽鸦片的人很多,鲁迅笔下的那些丑恶现象都是事实,连胡适都有“差不多先生”、“马马虎虎”这些说法,引起那个时代对中华民族的人的性格的批判的热情,也形成了一种新的传统,鲁迅的批判是相当尖刻极端,后来有柏杨的“丑陋的中国人”,还有像李敖等人的激愤的批判,我相信都与“五四”有关系。    
    还有社会主义理念也在当时出现并成长起来,这个问题的面向比较复杂,我同意你说的,它确实代表了一种现代性,从俄国革命以来,我们的现代性比资本主义的现代性更公正、更全面、更有说服力;面向未来,马克思的分析说要从资本主义进入更高的社会发展阶段,就是社会主义,所以,我们不要只看到帝国主义强大,对我们强暴,我们有另外的信心和选择,可以代表更好的方向,事实上,反帝反封建和社会主义是一拍即合,非常融洽。所以,要西化,要最充分的西化,俄国代表的模式就是最先进的西化,我们要反帝反封建,俄国代表的社会主义模式不仅是反帝,它来自西方又是反西方的。这些理念纠合在一起,才使问题格外复杂。正因为如此,所以,我们不能只是从“救亡压倒启蒙”那个模式来了解。    
    我现在甚至有这样的感觉,一般的学者也许不一定接受,我们应当能够理解“五四”的那批精英都是年轻人,出名的时候也只有20多岁,非常了不起,这是青年文化,而且,那些人所受的中国传统学问的熏陶很厚,不要说其他的,你就看文字功夫,鲁迅、巴金等,每个人的文字都很好,古代汉语每个人都能精通,你看当年梁启超他们罗列出要做一个中国人的基本读物,那个水平现在连大学教授都不能达到。虽然他们年轻,可是他们的确有很丰厚的文化资源,因此,他们在讨论问题的时候很有气度、视野很宽,有的方面,后来的人都望尘莫及,20世纪60年代的台湾地区、80年代的中国内地所体现的基本水平根本达不到他们的高度。我看罗荣渠编的20世纪30年代《申报》所主持的几场大辩论,无论文字还是理念,现在还是值得我们学习的。这事实上也是非常难得的历史的资源。当然,毫无疑问,那个时代对传统排拒并不全面,接纳得也不够深刻,对西方引进得不全面,抗拒得也不彻底,这是事实。这后面是有问题的,我不能说他们是肤浅的乐观主义,但的确是太自信了,知识精英确实要通过变化气质脱胎换骨,以改造社会。中国当时情况是山河变色、民不聊生,但是这批人所写的东西却都是气势如虹,有一种比我们现在更恢弘的气度。即使是熊十力、梁漱溟,不管哪家哪派,都有一种元气,可谓元气凛凛。在这种氛围中,来考虑你提出的族群内部的困境为什么不仅没有化解反而越发尖锐,我们可以批判他们反思能力不够,因为是年轻人,总是习惯朝前冲;但是,另外更重要的原因是他们的确不认为传统中国丰富的文化可以成为现代化的资源,这是使我们感到惊讶的,也可以说是遗憾的。我曾经说,对外来文化,最好的选择是充分的融合,这当然很困难,日本有一些成功的例子,印度尼西亚的苏加诺也有一些成功的经验,土耳其也有可借鉴的方面,还有印度,这些地域都有成功的例子,但是,当时的中国很遗憾,没有处理得合情合理。在这方面可以帮助我们思考的有一个比较重要的人物,西蒙·爱森斯塔,他是帕森斯的朋友,爱森斯塔是从犹太传统出来的,而且是马丁·布伯的传人,他是个社会学家,进行各种不同文明的比较分析,他不认为传统的消失和现代性的出现是个同步过程,他认为传统在现代化的过程中有阻碍的能力也有促进的作用,是现代化过程中不能不考虑的因素。后来爱德华·西尔斯(他也是帕森斯、爱森斯塔他们的朋友、合作者)写了一本很有名的书《何为传统》,即使在美国思想界,对美国现代化的形成也有各种不同的看法。


第一部分启蒙的反思——杜维明、黄万盛对话录(19)

    黄:在以上我们所谈的这些部分中,已经涉及从现代性内部的部分具体因素去了解现代化过程中的必须反思的问题,比如个人主义的问题,关于政府能力的设计,关于如何了解市场,以及如何建设衡量一个社会健康发展的标准(我们现在运用的标准是生产力指数、各种与物质技术繁荣富强有关的指数)以及国家经济能力的综合指标。所有这些已经成为现代化发展的典范,尤其对于发展中国家而言更是如此,可以看到“五四”早期追求富强的现代化理念,一如既往的仍然是当代社会追求现代化的基本理念。这种状况所呈现的问题就不仅仅是从本土化的角度去进入,更重要的方面是从现代性的内部了解它的问题所在,并加以深刻反思。我们前面所谈是从谱系,从思想资源展开的,现在我们可以针对一些具体因素进行反思。在这个意义上,看看具体的本土资源能不能实质性地参与现代性的再创造。我们提到个人主义,如果从观念意义上了解现代性,个人主义是它最基础的因素,在经济上,如果没有对个人财产的保障,市场经济就不可能出现,所谓自由的贸易根本不可能存在,与此针对的就是无限强化政府权力,用政府权力掌握和调节各个经济环节的所谓计划经济,它们的区别就在于对个人的不同定位。民主政治对个人的依赖关系更为突出,它强调选民意志,而所谓选民意志只能通过每个个人的选票来体现,从程序政治的角度看,个人是全部政治结构的基础;而社群主义批评自由主义的最猛烈的火力就集中在纯然以个人为基础来结构社会的立场,以及由此引起的社群解体的问题。在现代性叙事中,个人主义对经济、政治、社会都是基本要素,由个人主义所产生的困难和引起的争论同样也非常突出,对西方来说,离了个人主义不行,不批评个人主义也不行。中国作为一个发展中的转型国家,它有自身的资源,虽然这个资源在“五四”以来遭到很大的破坏,但是,在日常生活中,在相当一部分知识分子的生命习惯中有很多保存,例如鲁迅、胡适这些强烈反传统的人的生活习惯仍然是非常传统的,事实上,这部分资源还在,问题在于有没有可能让这部分资源自觉地展现它的生命力。所以,我想应当重视在具体的问题上开展一些新的论域,使对启蒙和现代性的反思更有针对性也更深入。比如,因为西方重视个人,所以中国的反思中就认为儒家的基本问题是完全没有个人,个人淹没在集体主义之中,因此儒家社会发展不出市场经济,儒家社会也不可能出现民主政治,等等。这里的问题是两方面的:第一,个人主义是不是现代性并不可少的价值,既然不健康的个人主义已经成为现代性的祸害,有没有可能在非个人主义的基础上重构现代性;第二,儒家是不是完全不重视个人,是不是因为它是集体主义,因此,它对人的权利和人的生活、人的发展毫不关心,对人的欲望没有任何的肯定,仅仅只是所谓人伦道德说教而不顾及人的日常生活,或者只是集体主义而没有任何个人存在的意义和权利的考虑?在这方面,从“五四”以来形成了很多偏见,这些偏见相当深入地影响了对历史资源的理解,同时也使得未来选择出现了很多本来可以避免的失误。    
    例如,很多学者曾经认为,儒家社会是家族本位的小农经济,小农经济只能做到自给自足,儒家的伦理不鼓励个人发展、个人竞争,没有个人对财产的追求,就不可能有开放的市场,因此,小农经济、集体主义妨碍了市场经济的出现,因为没有市场经济所以中国没有走出现代化的道路;中国要走现代化的道路,就要发展市场,要发展市场就要颠覆儒家这种根源于宗法经济的伦理道德,反对儒家成了中国能否市场化、现代化的思想前提。直到今天,这都是极其普遍的观点,但是,在国际学术界,这种观点是越来越站不住了。美国、日本,包括台湾的一些学者有一个完全不同的观点,他们认为,中国没有发展出西方式的现代化不是因为没有市场经济,正好相反,是因为中国市场的力量太发达太成熟,才影响了现代化的出现。首先,说中国古代社会没有市场经济本身就是完全违反常识的,宋、明时代,中国百万人口的城市数量是世界第一位,城市规模也远远超过佛罗伦萨、米兰、威尼斯这些早期资本主义城市,这么大的城市没有市场,完全靠小农经济自给自足?这是极其怪异的想法。事实上,《清明上河图》就极为形象地记录了古代的市场景观,而《清明上河图》中的市场荣景绝不只是开封一处,很多当时的大城市都成为中国东西南北商贸交易的中心和周转的枢纽,马可·波罗、利马窦都曾经对中国的城市规模和市场的繁荣惊叹不已。但是,既然中国有当时世界最大规模的市场,为什么中国却没有发展出西方式的现代化?这是因为中国的市场一开始就在一个“反垄断”的伦理机制和国家机制中成长,儒家的“不患寡而患不均”的均富的理念,朝廷有计划地控制一部分高利润并且与国计民生有直接关系的行业,例如盐铁、漕运、织造等,有效地限制了个体商人暴利的空间,同时作为民间组织的各种行会的协调,也使得以个人资本进行行业兼并几乎没有任何可能性,因为没有兼并也就没有垄断,没有垄断也就不可能出现对垄断产品进行大规模生产的可能,这就使得大规模的生产机制,像西方现代的辛迪加、托拉斯,不可能出现在中国的市场中,而所谓现代化正是由这些大规模生产机制所创造的。现在来看,这种大规模生产已经成为现代化的典范,各个发展中国家都在群起效仿,但是,我们不要忘了,这种经济规模曾经有过很大的代价,因为兼并和垄断导致弱势经济群体的破产,因为垄断导致业主高抬价格肆意掠夺消费者,西方的市场也因为受到这种没有节制的产业扩张的危害,最终形成了“反垄断法”,限制市场中的个人的无限发展。而这种经验在中国古代社会的商业活动中几乎是一种相当自觉的意识形态和政府机制的选择。我并不想简单得出一个结论,究竟是中国好,还是西方好,或者是再一次授人以“古以有之”、“早以有之”的口舌,那是一种我所坚决反对的文化的故步自封,是一叶障目的可笑的文化的傲慢。我想提出的是,对儒家思想的批评转化应当在一种健康的心态下开展,而不是预设一个本身就站不住脚的立场,进行一场虚拟的文化讨伐,这样的做法不仅不能真正消解儒家的负面因素,反而把有可能转化的积极因素给抛弃了。所以,儒家批评的理论立场的检讨现在也成了基本问题了。    
    当然,批评儒家不重视个人,因为没有个人所以没有现代民主制度,所谓“内圣开不出外王”已经是老生常谈,但是,儒家关于“民本”的思想资源,由此而产生的士大夫“为天地立命”的胸襟,教导皇帝,监督皇帝,和以“相权”为中心的文官政治对君权的制约和协调,以及经过科举取士,维护民间通向官场的渠道,使民间意志可以通过仕子进入官场,等等,这些传统的道德政治资源是不是完全没有现代意义,是不是与民主政治水火不容,中国古代有机性的政治关系背后所包含的政治理念是不是对工具理性所主导的民主政治完全不能成为参照,完全不能成为改善民主政治的精神资源?    
    可以看到,仅仅只对个人主义这一个因素开展辩难,就可以引出众多的重要问题,因此,更深入地对主要的那些现代性要素进行反思应当是深化启蒙反思的重要课题。


第一部分启蒙的反思——杜维明、黄万盛对话录(20)

    杜:其实,我们说启蒙可以当作正在发展的理念、当作文化现象,或者当作一种心态,除了从现象上了解它,还有一个值得探讨的课题,就是它的核心价值。帕森斯当时曾经提出,现代化是市场经济、民主政治,但是这后面的核心是个人主义。彼特·伯格最近完成了多元多样的文化全球化的研究,对以往的一些基本的假设,他都否定了。比如,全球化是不是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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