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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神秘的萨满世界-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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泄,一切都在床上。(1)她的女儿负责伺候她。
纽拉看着我,我发现她的眼神冒出一股光芒,凌厉刺目,让人发颤。在一阵凝视后,她微微闭上了眼睛,嘴角带着一丝微笑。看到纽拉当时那种目光的人,都不会觉得她会走得那样快。
1986年10月中旬,盟民委邀请纽拉在敖鲁古雅鄂温克族民族乡举行一次“祭天仪式”,这时的纽拉已近80高龄。她穿好萨满服,手持椭圆形单面鼓,击鼓祭天。(2)仪式是在林子中进行的,献牲是驯鹿,一公一母。杀了驯鹿,以血涂鼓面祭鼓,祭台上摆着鹿头,四个蹄子和部分骨骼内脏。纽拉向神灵说明是为什么祭天(此次的目的是整理萨满教),献了什么样子的牺牲。她时而席地而坐,时而击鼓讴歌,求天神保佑鄂温克人。这个仪式直至深夜,纽拉不时地和神灵交流,苏日台老师说,他听到纽拉求神灵撤去,说她老了,跳不动了,不能再当萨满了。
或许是我们这些民族文化发掘者让纽拉不能停步,她是萨满,她永远是萨满。现在纽拉可以告别自己的萨满身份,回到她的神灵那里,向他们交差。现在的她,是否轻松了许多?(3)(4)(5)
纽拉留给我们的最宝贵的财富,是她的那件萨满服。它不仅是原始的制作(有许多复制品,而非萨满所用),而且还缀满各种动物神偶和自然神灵的象征物,其中有日、月、星、雷、蛇、天鹅、布谷鸟、鱼、熊、狼、野猪,此外还有象征性的脊椎骨、关节骨、臀骨、肋骨、大腿骨、小腿骨以及血管等。这些物件引起观赏者和研究者的各种遐思,其中的许多奥妙或许已经被纽拉带走了。(6)(7)(8)(9)(10)(11)
纽拉留给我们的还有历史,一个民族曾经有过的历史文化,一条人类曾经走过的道路。如果人类不知道自己的历史,那将是怎样的欠缺?人类精神的滋养离不开历史,离不开各个民族提供给整个地球的那些智慧。我们不应该只是为消逝了的文化唱诵挽歌,还应该做点什么。
可是我们又能做什么?
告别病危的纽拉,我们来到敖鲁古雅乡的街上,这里早已不是纽拉的时代了。街道平坦,房屋整齐明亮,穿着漂亮的儿童都在上小学说汉话,乡医院近在咫尺,学校大楼巍然耸立。只有驯鹿鄂温克人的博物馆还传达着往日的信息。我们顺便走访了几个年轻人的家庭,他们说的汉话十分流利,穿的不是传统服装,吃的不是野生兽肉,喝酒十分普遍,即使是少女,你对她们的酒量也不能低估。
乡长古新军是个年轻的鄂温克人,他最操心的事情莫过于民俗旅游村的建立了。他在不远处的林子里划出一块地,想在其中做些有民族特点的摆设和服务设施。看得出他很辛苦,每天都在他建设的民俗村里奔忙。他带着我们参观,一路讲解着他的各种规划,我们现在能看到的只是一个大门标志和几个简单的“仙人柱”。
我建议到猎民点去看看,在我的想象中猎民点要比这个民俗村更有文化内涵,那里的一切不是为了旅游参观而特意安排的,而它的特点恰恰最吸引旅游者的目光,把猎民点办好了,一举两得,这叫做无为而治。
所谓猎民点就是鄂温克人在山里饲养驯鹿的地方,近20户40余人承包了驯鹿。他们生活在山中,住在帐篷里面,几个猎民或几个家庭共同放养着驯鹿。
这里的驯鹿遵循的是传统的形式,人们把驯鹿放到山中任其自由觅食,并不跟踪看管。要想锯鹿茸首先得把鹿召回,就见人们随手捡来一些干柴、树枝,点燃它们,浓浓的炊烟向森林飘去,不大功夫就见鹿群向这里奔跑,男人们把回来的驯鹿圈在圈里,(20)在它们中间挑选鹿茸,一旦选中,就把那头鹿按住,割锯它的鹿茸。妇女们向我解释,夏季森林里蚊虻无数,猎民总是要生烟为驯鹿驱赶叮咬它们的蚊虻,每当白烟升起,驯鹿就会向烟雾地方跑去,在夏天,猎民就利用这个方法召回驯鹿。至于冬天,就要给驯鹿喂盐,对盐的依赖,使得驯鹿离不开人。(21)
巨大的鹿茸被锯下以后,(22)上边总是残留着血津儿,有人告诉我,鹿心血是最宝贵的药材,而鹿茸的血滴仅次于鹿心血。所以买鹿茸的话,你要看看里面是否有血津儿。
敖鲁古雅处在激流河与敖鲁古雅河交汇的地方,每逢汛期河水泛滥,民宅被淹,鹿圈被毁。这样持续不断的灾害促使敖鲁古雅所属的根河市政府不得不考虑生态移民问题,目的是让猎民的财产、生命远离每年都要面对的洪水威胁。
1999年,国家出台了10万人口以下的少数民族一次性脱贫的政策,当地政府决定根据这个政策为鄂温克猎民建立定居点,让他们过上永久的定居生活。生态移民的地址选在根河市区西侧的三车间处,政府有意把新的敖乡发展成鹿业养殖和鹿产品加工基地,让猎民们脱贫致富。学校、医院、博物馆、敬老院等也都在政府的建设规划中。这个定居点同时也是民族旅游村,通过它把鄂温克猎民的历史文化展示在世人面前。
然而,在《南方周末》2003年8月28日25…26版刊载的师欣的《部落之变——鄂温克人的新居》中,我们看到:当地政府的热望却没有得到猎民们的认同,他们认为:“家在哪里无所谓,而驯鹿不能下山”。传统生活告诉他们,驯鹿要寻找人烟稀少,苔藓丰富的地方,这就注定猎民们要跟随驯鹿的足迹,不断漂泊。当地政府圈养驯鹿的计划,对猎民来说还欠缺经验,因此猎民担心害怕这种“生态变革”。同自己世代相传的驯鹿经验相比,他们认为政府指派的饲养员根本不懂得驯鹿。
面对猎民的思想抵触,当地政府决定让步。首批猎民搬迁新址7天后,政府同意首批搬下来的驯鹿返回大山。驯鹿重归山林,猎民们喜笑颜开,不顾山上蚊虫叮咬,各家代表挤在山上的帐篷里值班。现在敖乡新址的48个鹿圈,显得空空荡荡。
猎民们既不愿下山,又急于返回山林,真的就只是出于驯鹿生存方面的考虑吗?
鄂温克族完整的部落社会生活早已经衰落,氏族组织和氏族制度遗留下来的传统所剩无几。曾经那么集中表现驯鹿生活的原始宗教——萨满教,随着最后一位老萨满谢世,成了人们的记忆。残留下来的传统资源就是其主要的经济生活方式——驯鹿。
因此驯鹿是鄂温克族传统的集中展现,对这个民族来说,驯鹿就是“命根子”, 而一个民族的文化认同就建立在他的“根子”上,并由此表现一个群体的自我意识。
驯鹿,在精神层面上,代表着“我们”的意识,使鄂温克人变得荣耀,给他们以活力。
这个祖先留下来的传统,是文化继承的体现,是鄂温克人群体意识的归根处。这是个集体认同的信号,承载了非常重要的社会心理价值,而这一点却没有被当地行政部门充分理解。
这次的生态迁移也揭示了鄂温克猎民在面对巨大的捉摸不定的变化时的一般心态。他们缺少文化上的安全感,用拒绝外部影响来表达自我保护意识。猎民们幻想着与世隔绝的家园能够持续,这种持续通过上山驯鹿的坚守来获得。搬迁意味着生活方式的改变,想到此,猎民们都会热泪盈眶。
猎民对传统的坚持让我感动,可是他们能够坚持多久,我不得不发出疑问。看到自己为鄂温克儿童在敖鲁古雅小学校前的拍照,很难想象这些孩子的未来还在山林?是我们的教育缺少点什么,还是我们的猎民在被动的文化改造下必须学习点什么?
当一个民族文化的核心处于削弱状态时,产生不安全感是极其自然的。我们如果爱护稀少的自然物种,那么也会珍惜少数民族的集体认同和民族文化。在政府的决策中,我们是不是还该加强与少数民族的沟通,倾听他们的意见,从不同的角度和方面关照、解决那些使他们不安的问题。如何有效地保护少数民族的生计安全,推进他们的经济发展,实现他们的文化利益,这是时代赋予给各级政府部门的重大课题。
当今世界的有识之士都把建立一个高度尊重地方传统和文化多样性的全球共同体,当作全球化的理性追求,他们提倡全球共生论(global consociationalism),通过它,那些很不相同的利益多多少少地被系统地结合到一起,以便实现整体的利益。这样的目标不但启迪人们对现代多元主义的理解,也希望人们关注文化差异。这些生动的差异也是世界的一部分,在展示世界文化多样性和丰富性上拥有平等的地位。对差异的爱护态度同时也是一种博大的人文精神。
第三部分 草原萨满文化拾遗第29节 关于萨满
1995年9月、1996年8月、1997年6月,我连续三年到鄂温克族居住地进行萨满文化考察。虽然这些年鄂温克族萨满文化考察已经积累了一些萨满仪式方面的录象,采集了许多萨满文物,但是这并不意味着鄂温克族的萨满文化处于兴旺、发展时期,相反它们只是文化搜集和抢救的结果。
老人们的回忆常常从述说过去的萨满开始,这些被记忆挖掘出来的人物,作为萨满文化的标志,不管关于他们的故事是否完整,是否属实,都是地方记忆的难得部分。
1995年9月15日我们访问了鄂温克族文化专家哈赫尔老人,时年他69岁。他认为,“萨满”在鄂温克语言里是“什么都知道”。他记得的萨满有:扎兰屯有卜普新萨满,男性,文革前去世。杜海棠,女性,解放初期去世。还有辉河已经去世的萨满博记林凯,伊杰萨满,阿杰萨满(女)。还有去世的萨满乌云花。他记得,乌云花从小生病,疯疯癫癫,给她看病的萨满说,她应该当萨满,于是治过病后,她就向老萨满学习跳神,学习三年以后她举行了奥米南仪式,之后就成了萨满。他说,祖先神灵很多,根据神灵来源分阿娇儒(氏族)萨满和达克森萨满。这几年经常举办仪式的涂明阳是二神,他自己的父亲也是二神。他还证实,现在有个萨满叫莫尔其格,她六十一、二岁,她跳神的情况盟民委已经录相。
1995年9月15日,我们走访了代福祥老人,时年他80岁。他介绍说:我爸爸的姑奶奶叫霍巴太,她二十一、二岁时闹精神病,到处跑,由于医院怎么也治不好,就用萨满来治。治病的萨满说,她得当萨满,否则好不了。但是她丈夫不允许,直到快要死了,没有办法,只好把萨满师傅请来,给她请神,当时请的神灵很多。师傅萨满带着她一起跳神,跳来跳去,她自己的病好了,后来又给人治病跳神。她当时很有名,她的神灵有熊、雷、风等,到处都有人请她跳神。她是1947年73岁时死的。她是德勒库萨满(流浪萨满)。
代福祥老人讲道:“据说阿伦河有一个萨满,每当跳神时,耳朵边就有人告诉他事情。”“听说,奥鲁古雅的纽拉萨满,他的助手往墙边一拉她,她就会自动给你跳神。她的神衣是皮做的,上边有铁器,有公野猪、熊、马、乌鸦、野鸭、天鹅、狗、狼。”“人们说,领狐仙是萨满爱闹矛盾,如果病人先找的萨满没治好病,再找第二个萨满,后来的萨满治好了,这两个萨满就有了矛盾,第一个萨满就要报仇。”
我们在盟民委古籍办采访了卜伶俐先生,他介绍,有个萨满叫奥云华尔,住在鄂温克族自治旗辉索木,1920年生人,杜拉尔哈拉人。红花尔基镇北队有个萨满叫莫尔其格,女,五、六十岁,盲人,她的师傅是她父亲,没正式成为萨满,其父亲就死了。所以还是学徒萨满。他还为我们放映了莫尔其格1992年的跳神录象。从录象上看,她的帽子似唐僧,是在室内跳神。开始时她唱道,今天是大吉大利的日子,萨满这里请神。她边唱边转悠,后来就昏倒了。大神昏倒后二神唱请萨满神。女萨满把带石头、奶、带壳粮食的水煮开,用鼓敲水,这水就成了圣水,萨满用扫帚点水向人群、向天抛撒。人们扯开领口接水,有病的小孩也被带来,萨满用水触小孩的头、身,往他们身上掸水;萨满还用口含水喷向病人。她一边跳神,一边治病,唱:神给你恩赐,叫你病好,前途广大,有好命运。这个仪式的献牲是绵羊,萨满对着绵羊唱:神把福分赐给你,神灵保佑六畜兴旺。然后往羊身上泼酒、奶,人们给神像、萨满磕头。
卜伶俐介绍,纽拉学萨满好几年,他爸爸带着她,在山上选风水宝地跳神,她跳神不在婆家。在鄂温克族,女姓的神不传婆家,只传娘家,传给兄弟、侄子、侄女。她成正式萨满的仪式是在爸爸坟前举办的,通过跳神把爸爸的神接来。当时有主持萨满,他说,你现在是正式萨满,把你爸的神接过来,才能走正道。萨满师傅称为母萨满,徒弟称为子萨满,两人母子相称。奥米南祭祀,每年举行一次,神帽子加两个杈,纽拉举行四次奥米南仪式,神帽是九叉。纽拉帽子上挂18根布条,代表神的儿女,九男九女。纽拉萨满从学萨满到出徒用了八年时间。他的二神叫马克西木,她的神应该传给她的侄子拉吉米尔,但是不行,看来得传拉吉米尔的儿子。现在还没传。
1997年 6月6日下午,我们采访了涂明阳老人,时年68岁。他记得平果萨满,她是1962年去世的;还记得本地的黄戈萨满,这个萨满很有名气,文革前去世的。
1997年6月26日,我们采访了鄂伦春旗的原文化局副局长何秀芝。她是1934年生人。她说:我姥爷是有名的洪萨满,姥爷去世后,表哥接了他的萨满,表哥于1980年去世。我爷爷也是萨满,能力和名声没有姥爷大,爷爷死后,姑姑接替了他的萨满。姑姑没有当公开治病的萨满,没举行过奥米南仪式,只是个布图萨满。还有一种供治病娘娘神的“那米仁”, “那米仁”专治天花、水痘、麻疹等病,我的妈妈、奶奶,姐姐都是“那米仁”。
何秀芝还说:我小时候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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