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滇西刀事-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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杆子没回高黎贡山,就和媳妇留在了这个城镇上。那时,盈城的规模已经不小。老早年这里叫“象城”,那时已经没人叫了。有很多远方的生意人开始注意这里,经商的多了,专门来看盈城风景的也多了。咱盈城的榕树名气很大,比盈城本身还大呢。
秦大哥后来一直病着,病得不轻,最后死在了我和杆子的怀里。他死的那天天气阴沉,他说想起了甘蔗林里经过的那场正月大暴雨。他临死前眼睛愣愣看着杆子媳妇,然后把腰里那把短刀递给了我。刀虽然只有6斤重,却跟秦大哥的尸首一样,沉甸甸的,叫人直打冷战。
那刀后来始终挂在我家的墙上,我没动过它几次。那刀上一层灰,竹筒和竹签编成的刀鞘,已经有些地方裂开了。屋子里到底是干燥,屋里没有暴雨,没有山风。
我儿子小的时候几次要求过要看看那把刀,为那把刀哭闹过两天两夜,我愣是没给他摘下来。我告诉他,儿子,这刀爸爸也不能乱动,这刀有灵性。儿子被“灵性”这个词儿给震住了,才几岁的孩子,当看到墙上那把刀,他眼里能看出来恐惧。
去年我儿子在腊月中旬就先到了家,他早就定好了要回来过年,但他没和我们说他要带女朋友来过年。
儿子和他女朋友通电话,用了那个免提的功能,因为儿子以为我也不在他妈也不在,就边倒可乐喝边和桌子上的电话在那儿抒情,我听见电话那边小曲莉奶声奶气的,哈哈哈。我站在堂屋的大门口,屋里屋外静悄悄的,无风无雨的,只有儿子在屋里和小曲莉在那调情。嘿,从我年轻到我儿子年轻,前后20年的光景。20年变化大啊,虽然不知不觉,却是在明明白白啊。
儿子普通话说得好,比我改不了的北方口音好听,比他妈妈那柔声细语的民族普通话也好听。我听不出来儿子的地方特色,偶尔他用些电视剧里面常用的感叹词儿,那他也是故意拉出来的腔调儿。儿子对我说,爸,用些时髦腔儿现在的小姑娘们更喜欢一些,因为这些小姑娘们都这样用。儿子开化,他在我面前大方着呢,他说,爸,20岁正是好奇的年龄,没事喜欢瞎琢磨,往往在这个年龄段出现些个空虚,男女关系就很能填补这个空虚。
那回是他的假期,他坐着汽车颠了15个小时回来了,他说他的姑娘马上就会坐着飞机到盈城来,就是电话里的那个奶声奶气的小姑娘。呵呵,小曲莉嘛。
从昆明到盈城,至今没通铁路。
我儿子出息了,轻松地考上了昆明的大学。这小子在上大学之前几乎没离开过盈城,拿到录取通知书后,他妈妈说应该带孩子出去走走。他问我,爸,咱回趟北方的老家吧,那里什么样我都不知道,您也几十年没回了。我当时说,老家太远,又没有什么直系亲属可看望,回去一趟我至少得消化两年伤心事儿,不能回去。他妈妈说,孩子你要出去看看,不如和妈妈回去一趟缅甸老家,那里还能找到几个景颇族亲戚。
孩子他妈,我叫她堂妹。堂妹嫁给我20多年,这还是第一次提出来这样的愿望。
那次他们母子俩去缅甸,带去了不少东西,堂妹说,那里可没有中国这样的发展,还很穷。他们把带去的东西换回了钱,又从缅甸弄回来了一些东西。儿子说,这是易货贸易,看起来是有前途的,要是他毕业后没有工作可干,就专门到边境上做这样的生意。
那次他们母子走了前后有半个月时间。
这半个月里,我和傻孃孃面对面地坐了好几回。我心里老有一个愿望,叫她看着我,叫她好好看我。我想勾起这女人的一点点回忆。我想,如果她能回忆一些和我之间的事儿,再回忆一点她和杆子之间的事儿,那她就有希望恢复一些。
孃孃和我笑。满脸皱纹,黄牙花眼,跟我笑。她手里老是拿着毛线和竹针,但她再也织不成毛衣了,无论她本来是想给杆子织还是给她的孩子织,她都无法织成那件毛衣。
后来他们母子从缅甸回来后,儿子去了昆明读大学了。
我把想和孃孃说话的意思告诉堂妹,堂妹和我说,已经用不着为杆子媳妇做什么努力了,她不会好了。
小曲莉隔天来到了家里,和我们热情热烈地打着招呼。孩子还小,脸上老是惊喜。她刚来这里就不停惊叹盈城的气候,惊叹滇西美景,在我们看来不过是一条普通的大盈江或者一簇普通的竹子,她却大呼小叫。
小曲莉是邯郸人。其实我们算老乡。
第一部分第3章
麦烨喝梅子酒喝得太猛,上楼的时候几乎瘫在曲莉的身上。曲莉回头对我说,梁宽,今晚麦烨睡我屋里,你在堂屋睡吧。
房子很大,两层,屋顶是被李叔整理得干干净净的阳台,在上面可以看到不远处的大盈江。夜风轻柔,盈城算不上万家灯火,没有大城市车马人流的喧闹,大盈江像只手臂挽住这个小城市,悠然入睡。我坐在阳台的竹椅上,一杯浓茶,一支云烟,偶尔有几声狗叫和猫叫相伴,惬意,宁静。
我在想我的爱情。
麦烨和我已经相处五年了,我们在大学的最后一年里,受不了分离的孤独,在校外租了房子,住在了一起。麦烨说,梁宽,我这就算嫁了你,是你的老婆了。住在一起的那天麦烨记得清楚,她把9月1号定为新婚的日子,她很看重那一天,那是她告别女孩的一天。
我看着她紧皱的眉头和额头的汗水,心疼她的疼痛,卖力地找她最惬意的方式,她说,梁宽,你太温柔了,你不用这样小心的,你是男人。她把指头上沾了血,要我也沾了,拉着我把我们的指印按在一块新买的白丝巾上。
看!这就是我们的结婚证。她笑起来。
那块丝巾被麦烨镶在了一个镜框里。和丝巾镶在一起的,还有几片树叶,我们相识的地方有一棵枫树,麦烨摘了树叶珍藏着。那件“艺术品”是麦烨的创意,枫叶按绿色、黄色、红色排列着,红色枫叶的后面,就是我们两人像感叹号一样的指印。
我像别人一样老套,问过麦烨孩子般的问号,麦烨,你会离开我吗?麦烨说,不,孩子,不,孩子,妈妈不离开你。
麦烨没问过我这样的问号。她始终知道我在爱她,会在家里不停地说,我知道你爱我,我知道你爱我。
我爱上麦烨的原因,完全是因为她给我第一印象非常不同与其他女孩。在校园里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决定追求她。麦烨留着短发,穿戴不花哨,走起来自信十足。她走过我身边的时候我清楚地看到了她脸上没有任何涂抹,连嘴唇也是自然的红润。她眼睛只看了我一眼,没有任何不安和防备。我对同学说,啊看啊看啊,这个女生没化妆啊,这个女生大概是整个校园里惟一一个没化妆的女生啊。
同学哈哈笑我,我就说,不行,不行,我要追她!
追求是辛苦的,也是幸福的。麦烨说,她被追的时候也很幸福。
我的爱情发生在昆明,和盈城相比,昆明太大了。若是我的爱情发生在盈城,或者发生在滇西,高黎贡山下的任何一个地方,那我们是不是会更浪漫?
胡思乱想就像信马游缰。我想起曲莉的玩笑话,说这里男女相约用的是毡毯,只要互相中意,就会在竹林中在毡毯下幽会。我想曲莉是一定尝试过这番幸福的,我想我要和麦烨尝试一下才好。
我也开始去找幻觉,想体会一下意境。但我不能进入幻觉世界,我没有麦烨的本事。
麦烨的幻觉是个奇怪的东西,她像是在有意识健全自己的幻觉,而在那个我无法知道细节的幻觉里,她一定是要找些什么。我在脑子里翻遍了曾经学过的心理学书籍,却没有现成的答案做参照。麦烨迷恋她的幻觉,决不是性幻想那么简单,她不会在一个和她父亲几乎同龄的男人身上体会性幻想,但她从来不去说那是怎么回事,我问过,我说过她无聊,她只是笑了笑,说,梁宽,你也可以想,去想任何一个未知的女人。
我想象不出来麦烨说的那种未知女人。这里的孃孃看上去就是个未知的女人。她是杆子的女人,李叔说,杆子是他的好兄弟。
李叔走上阳台的时候已经是午夜,他叫我回去睡觉。我说,李叔这夜里的空气别白白浪费掉了,我在这儿多呼吸几口吧,昆明没有这样的空气。
来吧孩子,我儿子死后还没有你这么大的后生来家里坐呢,看见你我想我儿子啊。咱聊天。
李叔再次下了阳台,过了一会儿端上来一大壶茶。他把两个茶杯斟满,递给我的时候,借着夜色好好地看了看我的脸。孩子你们和小曲莉是同学,你们年龄也就我儿子一般大嘛。想啊,我儿子短命啊。
李叔叹气,但没我想象的那么伤感,他谈论儿子的时候脸上依然有笑容,就像在说一个传说中的故事。
那个韩成去年来的时候,就在这个阳台上和我坐了一整夜,他也不吭声,就听着我说当年的事情,说我儿子。我们喝了三大壶普洱,就这大壶,三壶啊。李叔哈哈大笑。
这绝对是个开朗的男人,这样的性格在云贵高原上不多,就是有,云南男人的开朗也是另外一种风格。北方人就像北方话一样,脆生,直接,不藏不掖。
李叔您儿子是在什么时候出的事?我问。
小曲莉来盈城也不到一年嘛,我儿子把小曲莉领来盈城看看我们老两口,自己就死在老家了。
第一部分第4章
这房子上下两层,怎么也够住了。小曲莉那时住在楼上,儿子住楼下。小曲莉第一次到滇西来,看了什么都惊奇。我说先吃吃盈城的“过手米线”吧,就给做了蘸水切了肉末。小曲莉在旁边忍不住先抓了一点儿紫糯米做成的米线,她说这米线看上去有点像玫瑰的颜色,什么也没蘸,把米线仰着头放在嘴里。她说,玫瑰色的东西没有不好吃的。
大家闲聊的时候是坐在楼下堂屋里的,小曲莉看见了挂在墙上的那把刀。难得有这样年轻的姑娘知道一点户撒刀来历的,她却说,这刀上若真的有“户撒”字样,那这刀就一定是阿昌族的东西。她说景颇族的刀要长一些,傣族的刀也没有这样大的杀气。
哈哈,我瞪大眼睛看着这个小姑娘,她竟说我的刀上有“杀气”!
我儿子一定给她吹过。儿子吹牛肯定已经和原来那事情两样了。我说的是我们几十年前发生的事情,那时在盈城很轰动。当年事情发生的第二天,故事的样子基本是符合实际的:两个北方刀客和四个缅甸的马帮遭遇,一个刀客被打死,一个刀客的老婆被打伤,马帮的人死了两个;事情发生小半年,故事梗概变成了两个北方的刀客杀退了一帮前来抢劫的缅甸土匪;事情发生五年后,故事变成了两个武功高强的北方大侠杀退了来自缅甸山区的一大队土匪……
儿子问过我,爸,当年到底是几个北方人啊?杀退了多少马帮?
我说,小子,当年就我和你杆子大爷两个人,你孃孃和你妈都在场,土匪是来砍咱们家竹子的,被我们杀退了。
儿子一定和小曲莉讲过墙上的户撒刀怎么怎么神奇,也得讲他对这刀怎么怎么敬畏。但不管儿子怎么和女朋友跟风跟影地吹牛,我们家的故事在盈城还是有口碑的。我在20年前是盈城的英雄,那时人们最怕的就是来自缅甸的马帮,那时我和杆子是杀退土匪的两个英勇的北方刀客。我是那次厮杀之后活下来的惟一一个刀客。
嘿嘿,我还成了刀客。我是不是刀客我自己最清楚。我没刀法,没练过刀,更不属“武林”中人。我来到盈城,完全是为了活下去,为了能和我秦大哥在一起。我不是刀客,但我当年跟着的是一位真正的刀客——秦大哥是用刀从北方杀到南方的,他是“练家”,有师有门。他和我讲,始终别在他腰里的这把户撒刀沾过不少血气,他再不想用这把刀了,只想把它老带在身上避邪。我和杆子干了土匪之后,我就明白了为什么我总是拔不出来那把刀,那是秦大哥在做刀鞘时用竹签封死了刀鞘。
刀看上去并不凶狠。小曲莉说它有“杀气”。不过我有点相信是被她看出来的,不认为是她通过我儿子的吹牛自己想出来的。
我就坐堂屋的竹椅上笑。这年月科技真发达,我和两个情窦初开的孩子在家端详一把苍老兵刃,说说话就冷不丁被手机铃声打断,哈哈,我记得一个什么流行歌里有个唱词,说的是“切下这个平面,闭上眼睛躺在上面,去感受一段时空……”
那小曲莉眼神就始终在屋子里转。她不只是好奇墙上的刀,对盈城的房子也好奇,她说,真有意思,房子这么高,举架超过三米,堂屋比城里房子的全部建筑面积还大,正面墙上供奉着一大堆祖宗、神仙。她问,盈城家家都这样吗?儿子对她说,是啊,家家这样。我说,是啊,可不都这样嘛。
那天小曲莉想和孃孃说说话,她孃孃正好站在堂屋门口。孃孃也靠着门框对小曲莉说,是啊,是啊,都这样,都这样。
我老伴是孃孃的堂妹。孃孃在盈城过了好几年日子才找到了这个不远不近的亲戚。孃孃被折腾得很惨,她从山里回到城里,就开始不言不语了。那时杆子疼媳妇,怕她有一天被惊吓成疯子。
秦大哥死后,我和杆子走得最近。当年在甘蔗林里抡刀开路的杆子已经不存在了,他瘦得不成人样,我问过他是不是沾了什么毒,他摇头说有时候连饭也得等,咋敢吃那些东西。孃孃那时看见我就点个头,然后自己进屋子里忙些活儿。他们好几年没有孩子。杆子说没孩子不是他的毛病,是他媳妇的毛病。
孃孃在盈城有两个哥哥,在秦大哥死后不久就找到了他们。两哥哥来认这门亲事的那天孃孃在屋子里昏倒,脸惨白,嘴发青。杆子从此就多了一块心病,老怕媳妇抽风。自然他媳妇从前在山里的遭遇只有杆子自己能知道一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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