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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约会-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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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向莎拉低头致歉。“他刚好面临情绪上的大危机。那就是他恋爱了。这种亢奋的状态很可能驱使他选择一条路。他对世人——包括继母在内,也许会采取和睦亲近的态度,或者鼓起勇气反抗继母,去除她的影响力,或者更加速促成他去实现此一谋杀计划。这是心理学!事实又如何呢?”
“雷蒙·白英敦跟其他的人在三点半前后离开营地。白英敦太太这时还活着。不久之后,雷蒙和莎拉·金两个人谈起来了。过后,他离开她。根据他的证辞,他五点五十分回到营地,到她母亲那里,谈了几句话,然后回自己的帐篷,再到大帐篷去。他说,五点五十分,白英敦太太还活着。”
“可是,我知道与这证辞相矛盾的事实。六点半,白英敦太太之死由一个仆人发现。获有医学士学位的金小姐,检验尸体,作证说:她当时对死亡时间没有特别注意,但可以明白确定的是死者至少在五点(或在这之前)的时候已经去世。”
“现在有了互相矛盾的两个陈述,如果排除金小姐判断错误的可能性——”
莎拉打岔。
“我的判断没有错。要是有,我一定承认。”
她以严肃清晰的口气说。白罗有礼地向她低头致意。
“那只有两种可能——不是金小姐,就是白英敦先生说谎。首先考虑一下雷蒙·白英敦说谎的理由,并且假定金小姐没有错误,也没有故意说谎,那情形如何呢?雷蒙·白英敦回营地,看到母亲坐在洞窟门口,过去跟她说话,发现她已经死了。这时,他会有什么举动:会呼救?立刻通知营地上的人?他没有这样做,他等了一会儿,就到自己的帐篷,再到大帐篷与家人在一起,而且什么也没说,这种举动太奇怪了,是不是?”
雷蒙以神经质的尖锐声说:
“当然,这是胡说!我必须告诉你,当时母亲还活着。我说过,金小姐当时慌了,所以判断错误。”
白罗静静地说下去。“可是,还须追问何以会有这种举动。乍看,雷蒙·白英敦似乎不可能犯罪。那天下午,他只接近继母一次,而继母在这之前已经死了。由此假定雷蒙·白英敦无辜,那他的举动要如何解释呢?
“若假定他无辜,我可以解释他的此一举动!因为我记得我听的对话片断——‘怎样,非把她杀掉不行吧?’——他散步回来,发现她已死,同时那罪恶的记忆使他想起一种可能性,那计划不是由他,而是由他的同谋者完成了……他单纯地认为那是妹妹卡萝·白英敦干的。”
“胡说。”雷蒙以低沉颤栗的声音说。
白罗继续说下去。
“现在就检讨一下卡萝·白英敦是凶手的可能性。于她不利的证据是什么?她也有非常激烈的气质——这种气质容易把谋杀行为染上英雄主义的色彩。而且,雷蒙·白英敦在耶路撒冷那天晚上谈话的对象,就是她。她五点十分回营地。据她说,曾去跟母亲说话。当时没有人见过她。营地上没有一个人——仆人都睡午觉。威瑟伦爵士夫人和毕亚丝小姐、柯普先生三人,在营地上看不见的地方参观洞窟。卡萝·白英敦的行动,没有一个目击者,时间方面也完全吻合。因此,卡萝·白英敦是凶手的可能性非常浓厚。”
他停了一下。卡萝抬起头,双眸悲凄地望着他。
“还有一点。卡萝·白英敦第二天一大早,把一种东西扔进小河,有人亲眼目睹。有理由相信那东西就是注射筒。”
“什么?”杰拉尔博士惊得抬起了头。“我的注射筒已经还回来了。我现在还带着哪。”
白罗深深颔首。
“是,是。这第二个注射筒,非常玄妙,也非常有趣。我想那注射筒是金小姐的,对不对?”
莎拉有点迟疑。
卡萝立刻说:
“那不是金小姐的注射筒,是我的。”
“你承认你把它扔掉,小姐?”
她踌躇一下。
“是,当然是,当然是我。”
“卡萝!”奈汀说。她弯下身,痛苦地张大双眸。“卡萝啊,我不懂——”
卡萝回首看她,目中含着敌意。
“没什么好不懂的!我只是扔掉旧的注射筒。我根本没有碰到什么毒药!”
莎拉打岔说:
“毕亚丝小姐告诉你的确是事实,白罗先生。那是我的注射筒。”
白罗微笑。
“真是混乱,这注射筒事件。不过,这大致还可以解释。嗯,现在检讨刚才提出的两种情况了——雷蒙·白英敦无辜和妹妹卡萝有罪的情形。我想非常慎重地公正观察,我总是看两方面。接着,要考虑卡萝·白英敦如果无辜,又将如何?“她回营地,到继母那里,而且——也发现她已去世!卡萝首先会怎么想呢?她可能认为是哥哥雷蒙杀害的。她不知怎么办才好。她静默无言。一个小时后,雷蒙·白英敦回来,假装跟母亲说话,而且什么也没有说。她的疑心想来一定更加确定了。也许她到他帐篷去,发现了注射筒。至此,她完全确定了!她把注射筒带走,藏起来。第二天一大早,就尽可能把它扔到别人见不到的地方。
“有一件事实显示,卡萝·白英敦是无辜的。我问她话的时候,她明确地告诉我,她和哥哥根本没有去实现他们计划的意思。我要她发誓,她立刻而且非常严肃的发誓,她与这罪行毫无关系;她没有发誓说:‘我们’没有犯罪。她只为‘自己’发誓,没有为她哥哥发誓——她还以为我不会特别注意这种代名词。
“这是卡萝·白英敦无辜的状况。现在退一步考虑雷蒙·白英敦不是无辜,而是有罪的状况。假如说卡萝的说辞——白英敦太太五点十分还活着——是事实,那么,在何种条件下,雷蒙可能是凶手呢?我们可以想象,他是在跟母亲说话的五点五十分杀害他母亲的。不错,附近有许多仆人,但天已昏黑了,可以进行得很顺利。若果如此,金小姐是说谎了。想想看,她晚雷蒙五分钟回营地。以这距离来说,她可以看到他到母亲那里的情形。后来,发现白英敦太太已死时,金小姐知道,杀害她的是雷蒙。为了救他,金小姐说谎,她料定杰拉尔博士发烧躺在床上,不能看透她的谎言。”
“我没说谎!”莎拉明确地说。
“还有一种可能性。刚才说过,金小姐晚雷蒙几分钟回营地,如果雷蒙看到他母亲还活着,那么打夺命针的也许就是金小姐。她早已认定白英敦太太是道道地地的魔鬼,而自以为是公正的行刑者。她假报死亡时间,可用这点来解释。”
莎拉脸色苍白,以低沉严肃的声音说:
“我确实说过,为救多数人,可牺牲一人。但这是在圣地涌起的念头。我决不会杀那可恶的老太太。我发誓,这种念头根本不曾出现在我脑海里。”
“可是,”白罗沉稳地说,“你们之中一定有一个人说谎。”
雷蒙·白英敦不禁挺起腰杆,激烈地喊道:
“你赢了,白罗先生!是我说谎。我到母亲那里时,她已经去世。我愣住了。你知道,我本来是想去跟她吵架的。我已下定决心离开家,还我自由之身。可是,她——死了。她的手冰冷瘫痪。我以为——如你所说,是卡萝干的——手腕上有针孔——”
白罗说得很快:
“这一点,我还不能完全领会。你如何知道这种犯罪的手法?你知道一种方法——而且这种方法与注射筒有关系!这点我了解。如果你要我相信,把其他的全部告诉我。”
雷蒙急躁地说:
“这是我在书上看到的方法——在英国侦探小说中,把空注射筒刺在人身上,完成了这种计谋。看来是非常科学的。我本来也想这样做。”
“啊,原来如此。我懂了。你买了注射筒?”
“不,其实是从奈汀那儿偷来的。”
白罗迅速望了她一眼。
“注射筒不是放在耶路撒冷的旅行袋吗?”
她的脸色有些变化。
“我,我觉得很奇怪,它怎么不见啦。”她说。
白罗轻声说:
“夫人,你实在很机灵。”
第16节
停了一会儿,白罗装模作样地清清喉咙,又说下去。
“现在我们已经解开所谓第二注射筒的秘密。这是雷诺克斯·白英敦太太的东西,离开耶路撒冷之前被雷蒙偷走。白英敦老太太的尸体被发现后,又由雷蒙转到卡萝手上,卡萝抛弃时,被毕亚丝小姐看到了。金小姐说是她的东西,被拿走了。现在想必还在金小姐那里。”
“是的。”莎拉说。
“你刚才说注射筒是你的,你做了决不该做的事,你说谎了。”
莎拉平静地说:
“谎话有不同种类——这不是职业上的谎话。”
“不错。我很了解你的心情。”
“谢谢。”莎拉说。
白罗又清清喉咙。
“现在我们再看看时间表:
白英敦家的人和杰佛逊·柯普离开营地三点零五分(概略)
杰拉尔博士和莎拉·金离开营地 三点十五分(概略)
威瑟伦爵士夫人和毕亚丝小姐离开营地 四点十五分
杰拉尔博士回营地 四点二十分(概略)
雷诺克斯·白英敦回营地 四点三十五分
奈汀·白英敦回营地,和白英敦太太说话 四点四十分
奈汀·白英敦离开婆婆到大帐篷去 四点五十分(概略)
卡萝·白英敦回营地 五点十分
威瑟伦爵士夫人、毕亚丝小姐和杰佛逊·柯普回营地
五点四十分
雷蒙·白英敦回营地 五点五十分
莎拉·金回营地 六点零○○分
发现尸体 六点三十分
“你们大概注意到了吧,从奈汀·白英敦离开婆婆到大帐篷去的四点五十分,到卡萝回来的五点十分,有相当的间隔。因此,如果卡萝所言为真,则白英敦太太一定在这二十分钟中被杀。
“可是,谁杀她呢?这时,金小姐和雷蒙·白英敦在一起谈天。柯普先生(似乎毫无杀她的动机)有不在场证明,因为他跟威瑟伦爵士夫人和毕亚丝小姐在一起。雷诺克斯跟妻子在大帐篷。杰拉尔博士发烧躺在帐篷里呻吟。营地上没有一个人影。仆人都睡了。这正是行凶的好时刻。一定有人下手吧?”
他的眸光深思般投向吉奈芙拉·白英敦。
“有一个人。那天下午,吉奈芙拉·白英敦在帐篷里,但这只是我们听说的,其实我们有证据证明她并不是整个下午都在帐蓬里。吉奈芙拉说出了非常有意义的话。她说,杰拉尔博士发烧时一直呼唤她的名字。杰拉尔博士也说,他发烧时梦见了吉奈芙拉的脸。但这不是梦!他以为是发烧造成的。其实,那是事实。他看见的是站在床边的吉奈芙拉。吉奈芙拉进入杰拉尔博士的帐篷。她可能是把用过的注射筒还回去吧?”
吉奈芙拉·白英敦抬起头,头上仿佛戴着金红头发的王冠。她那美丽的圆眸凝视白罗,毫无表情。整个人看来有如梦幻中的女神。
“错了!”杰拉尔博士大叫。
“从心理学看来,不能吗?”白罗问。
法国人垂下双眸。
奈汀·白英敦尖声说:
“完全不可能!”
白罗的双眼迅速移向奈汀。
“夫人,你说不可能?”
“是的,”她咬了咬嘴唇,然后说:“找我小姑的茬子,我无法忍受。我们——我们全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吉奈芙拉在椅子中轻轻摇动。嘴角上绽出微笑,纯真少女的淡淡微笑,半无意识地。
奈汀又说:“不可能。”
她柔和的脸上描修出坚定的线条,显得有点僵硬。双眸与白罗目光相遇,毫无畏惧之色。
白罗有礼地弯身说道:
“夫人,你非常聪明。”
奈汀沉静地说:
“这是什么意思,白罗先生?”
“我早就知道你头脑非常好。”
“你奉承我。”
“不,决不是奉承。你一直都以冷静态度全面观看事情的发展。表面上,你跟婆婆相处和睦。因为你认为这是最好的方法。可是,你在内心却审判她、宣判她的罪行。从很早以前,你好像就已断定,你先生要获得幸福,只有离家出走一条路。不管生活多苦、多穷,也非如此不可。因此,你冒一切危险,极力去影响他。可是,你失败了——雷诺克斯·白英敦已经没有自由意志。他沉落在没有感觉的忧愁深渊,并以此为满意。
“你爱你的丈夫,是无可置疑的,因此,你下决心离开他,并不是因为你对另外的男人产生了更炽热的爱,我想这是绝望中的最后希望。处在你这种立场的女人只有三条路可走:试图影响对方的心情,如我所说,这已失败了;其次是以离开丈夫来威吓。但也许连这点也不能打动雷诺克斯·白英敦的心,反而让他更沉入悲伤深渊,却不能使他挺身而起。于是你只有最后的绝望之赌了。跟别的男人一起离开。嫉妒和占有欲是男人心中两种最根深蒂固的基本本能。你的智慧让你选取了这种深邃而原始的本能。如果雷诺克斯·白英敦无所谓地看着你跟别的男人离去——那他已非人力所能挽救,你也就只有另度新的人生了。
“现在假设这最后的绝望救济法也失败了。你的先生听到你的决定,虽然狼狈,却没有如你所望,显示出最原始男性势必展现的一点占有本能。到此地步,还有方法可以从破损的精神状态中拯救丈夫吗?那只有一个方法。如果他的继母死去,也许还不太迟。他也许能够重作自由人,开始新生活,建立独立性格,恢复男人气概。”
白罗歇了一下,又轻轻地重复一次:
“如果他的继母死去……”
奈汀的目光凝注在他身上。她沉稳柔和的声音说:
“你是说我筹划这案件?你说错了。我向白英敦太太说出我正在离开此事以后,就直接到大帐篷去,跟雷诺克斯在一起。在听到她去世的消息以前,我一直都在那里。由于我给予她精神上的冲击,对她的死,我也许有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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