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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43-李敖档案-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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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落了他的不是,不过,梁实秋有一事,最令我感佩感恩,就是他还有老辈的那种主动推荐人才的气度。自我被陶希圣请出‘文献会’后,梁实秋认为李敖如此人才,任其流落,太可惜了,因此他不得我同意也没告诉我,就秘密写信‘中央研究院’王世杰院长、历史语言研究所李济所长。对李济说来,其实这是有点难堪的事,因为李敖是他学生,自己学生自己都不能赏识,还要劳动校外的与李敖非亲非故的梁实秋推荐,这不是有眼无珠吗?尽管梁实秋甘冒不韪,推荐了李敖,王世杰、李济他们还是拒绝了。这一拒绝内幕,多年后我才完整了解。……当时‘中央研究院’不接受梁实秋的推荐,真正的原因明明怕‘立法委员’胡秋原等人,但却假托出一个李敖人品上的理由,这是最高学术机关负责人不该有的怯懦,也恰恰反证了人品上出了问题的,原来是他们自己。他们在人品上既未能坚持道德勇气,也未能维护学术尊严,甚至起码的知人论事的求真态度,都出了问题。例如他们假托出所谓李敖‘品行不端’、‘行为不正’,就是毫无根据的……”
第六部分:生活李敖与柏杨的恩恩怨怨(1)
生活李敖·自述
与柏杨的恩恩怨怨
在台湾文坛上,李敖和柏杨曾经是一对受读者青睐的作家。但是,由于各种性格与立场的不同,在台湾当年的白色恐怖环境中,难免产生种种不愉快的磨擦。李敖在事过多年以后在《回忆录》中谈到了他在白色恐怖时期与作家柏杨的交往经过,孰是孰非,暂且不论,权且把它当成一段逝去的历史来看。因为聪明的读者会从这些往事的追思中,发现作家李敖性格中的某些特点。
李敖回忆说:“1968年时候,发生了柏杨(郭衣洞)案,冤狱发生前后,我义助柏杨,做了一些事,前后持续7年之久。我对柏杨的义助,主要乃基于同情与人权,而不在他是一位作家。……我与柏杨相识于1965年,并无深交,到了1967年,偶有来往。1968年2月29日晚上10点半,他突然打电话给我,很神秘、很急迫地说,无论如何要我去他家一趟,于是我去了。他请我到他书房里,神色很是不安。他知道我曾一再被治安机关‘约谈’过,经验丰富,乃反复问我被‘约谈’的细节,并说他出了一点麻烦。原来1967年5月,他的太太艾玫应《中华日报》社长楚崧秋之聘,主编《中华日报》家庭版。家庭版中刊有《大力水手》卡通。艾玫事忙,编务有时由柏杨代办,柏杨在1967年10月6日到13日刊出的卡通中,选登译文,出了纰漏—被调查局认定有‘侮辱元首’之嫌。于是,1968年2月29日这天,艾玫被‘约谈’,一连10多个小时后,还没消息,柏杨慌了,乃电话请我去他家,特别对被‘约谈’的一般情况,详为打听。我当时只觉得怪怪的,怪柏杨为什么老是问这些问题,并不知道艾玫已被请去,柏杨也没透露。到了12点,我打算告辞了,忽然楼下有汽车声,接着艾玫开门,踉跄而入,大哭大叫,连说:‘他们审我一连15个小时啊!他们连我上厕所都要跟着看啊……’经柏杨照顾了好一阵子,艾玫情绪才稍稍平静,最后柏杨才向我说出‘大力水手’事件的全部情形,并问我意见。我说,看来国民党来意不善,你要有心理准备,柏杨深以为然。我对他们加以安慰后,已是夜里两点,就回家了。第二天清早,果然不出我所料,柏杨也被请去‘约谈’了。‘约谈’长达27个小时,事后(3月2日)柏杨有长信给孙观汉,备述始末,其中一段谈到我:‘向先生突然报告这坏消息,实在遗憾,但又怕以后不能再向先生修函,则趁此时机,且做最后一叙,想一想我真是个老天真,见识且不如李敖这个年轻人,李敖先生经常携带一小衣箱及洗脸漱口用具,准备随时被捕,我常讥笑他小人之心,把台湾合法政府看成什么了?诚如先生言,社会上多少总有公道,想不到我和艾玫突然受此,不但无颜对祖先,且无颜对李敖……’
“柏杨是2日中午放出来的。这封信是2日下午见过我以后写的。我在日记上说:‘早为柏老办事(向调查局抗议等),午始放出。下午见一面。’见面后柏杨问我意见,我说:‘他们这次放你,只是观察你被放后一时反应或跟什么人联络,我看事情还没过去,你要交代的,就先妥为交代吧!’他听了,决定采纳我的意见,写信给孙观汉,并向艾玫交代‘身后事’。他留了一封长信给艾玫,艾玫拿来听我意见,我也做了一些建议。柏杨信中‘外务找祖光、李敖’、售出版社‘请左焕文、李敖介绍’、‘书则赠李敖’、‘但盼告寒爵、申虹、紫忱、李敖,俟有机会,为文’等话,前两点是杂务,都由屠申虹他们料理了。柏杨的藏书我一本也没收受,我向艾玫说:‘这些藏书是柏老的心血,请给他完整保存,等他回来享用。我是不敢收的。’最后一点倒是我最关心的,但是我已被国民党完全封锁,实在没有机会为文,因此,我决定向海外设法。”
“我的方式有三项:一、尽量把有关案情的一切文件偷运到海外,其中最重要的是柏杨自己的答辩书。因为我告诉过柏杨,人一入狱,要想合法传出手写的东西,就难难难;但是若以答辩状等法律文书偷关漏税,则或许能有漏网的机会。因为给律师参考的法律文书,为诉讼所必需,理应放行才是。我相信柏杨会记得我的话,他下笔又勤又快,牢中无事,把自己冤狱详细道来,必然精彩。柏杨入狱后,我请艾玫再做这一暗示给柏杨,果然柏杨就把答辩书陆续供应出来了。我主要通过我的美国朋友梅心怡等的协助,流传海外,使柏杨冤情和知名度大显于天下。二、尽量把柏杨冤狱新闻转达给外国记者。在这方面,我主要通过美国记者魏克曼(Fredaric Wakeman)等的协助。在他们的协助下,《纽约时报》在1969年7月3日和9月7日,都有长篇报道;《新共和》(The New Republic)在1971年7月16日,也有长篇报道。这样更使柏杨的冤情和知名度大显于天下。三、尽量展开营救行动。在这方面,我主要通过孙观汉。孙观汉是美国匹兹堡大学物理学博士,是用闪烁计数器测定中子的第一人,也是用陨石粒子测出月球自行发光的第一人,拥有在美注册的40种以上的专利。曾任台湾清华大学原子研究所第一任所长、美国西屋公司放射线与核子研究所所长。我通过孙观汉营救柏杨的事,值得特别细说一下……
第六部分:生活李敖与柏杨的恩恩怨怨(2)
“柏杨在10年冤狱家破人老以后,回到台北,公然表示原谅并同情迫害他的特务、检察官等人;另外在1988年1月15日的《中国时报》上,以《悼蒋经国先生》为题,大做肉麻的吹嘘,举凡‘杰出’也、‘英明’也、‘衷心的祝福蒋经国先生在天之灵’也,全部出笼;又在第二天1月16日的《中央日报》上,以《永怀哀思免于恐惧的自由》为题,再做肉麻的吹嘘,举凡后悔没单独与蒋经国‘合照’也、‘值得称赞’也、‘功德’也、‘蒋经国先生领导上开明、宽容的胸襟’也,也全部亮相。这种置蒋经国整他、使他10年冤狱家破人老的杰作于不问,反倒殷殷以马屁报怨的作风,古人的以德报怨,又算老几呀!柏杨一方面向蒋经国重抬旧屁,一方面已经变成一个吓破了胆的人,连‘警察总监’都不敢碰了。远流出版公司为他印白话《资治通鉴》广告,广告中印了区区‘借古讽今’字样,柏杨都坚持一一涂去,令远流出版公司的同人叹息不置,他们没想到柏杨的胆量,竟已一至于此!柏杨不但对蒋经国发贱,以德报怨,同时对李敖却一反其道,以怨报德。他出狱后,写《活该他喝酪浆》一书,扉页题的是‘谨将本书献给余纪忠先生暨夫人感谢对我的照顾和爱护’;他写《按牌理出牌》一书,扉页题的是‘谨将本书赠给罗祖光先生暨夫人感谢患难中对我的帮助’;他写《大男人沙文主义》一书,扉页题的是‘谨将本书赠给史紫忱先生暨夫人感谢对我深挚的友情’……从国民党中常委到国民党大特务,一律即溶咖啡式快速感恩不绝,而此辈中常委与大特务,却是在他受难时理都不理他的,试问李敖这种在他真正‘患难中’对他‘帮助’的、‘照顾和爱护’的,是不是也该有点次于献书、赠书的待遇呢?被柏杨献书赠书,与国民党中常委、大特务为伍,固不足为李敖之辈光宠,但是柏杨出狱多年,对李敖无一言之感、一字之谢、一语之褒、一饭之赏、一册之赠,反倒在李敖陪萧孟能太太朱婉坚去花园新城找萧孟能履行民法第一○○一条‘夫妻互负夫妻同居之义务’时,左袒萧孟能及其‘女朋友’,开车亲送其夫人于楼下,由其夫人上楼助阵……试问柏杨这种道德标准,岂不太离奇了吗?另一方面,在忘恩负义的林正杰及其手下诽谤李敖的时候,柏杨竟在背后怂恿‘快快出专书整李敖啊’!可见此公道德标准之离奇,甚至不是普通的离奇呢!”
李敖又称:“由于当年孙观汉跟我‘同谋’营救柏杨,我乃在1984年2月3日写公开信给孙观汉,要他表态。孙观汉不负所望,终于在50天后,给了我公开指教。……在营救柏杨的人中,除我以外,至今还有两个人,一直不被正人君子们所提起,那就是柏杨的第二任太太艾玫和称柏杨做老师的屠申虹。在柏杨被捕时,艾玫只是在校的大学生,并在中国广播公司任职。柏杨被捕后的第二天(还没被起诉),柏杨的40年老友、中国广播公司总经理、假基督徒黎世芬,就强迫艾玫辞职。很快的,艾玫发现黎世芬不是一个,而是许多个,原来所谓几十年的老友,都一个个躲开了,除了海外的孙观汉和岛上的屠申虹和柏杨新友李敖外,大家都识时务者为俊杰了……
“和柏杨朋友一场,有两点他帮我的,虽事情不大,我仍感念。第一是我1967年同汤炎光、屠申虹办《文风》杂志,签约时他惠予见证。第二是1972年2月20日,我自警总保安处移送军法处,即从台北博爱路移送景美秀朗桥下。第二天,看守所同意我可以用书面形式向看守所图书室申请借书证,同房的袁耀权也同时申请,可是晚上书来的时候,却只有我申请的先发下,借书证上登记的笔迹,一看就是柏杨的,同时还为我选了一本书 — 雷马克的《生命的光辉》,是以德国集中营为背景的一部小说,在苦难中读了,令人鼓舞。我很感谢柏杨给我这次无声的优先服务,我至今不能忘记。那时柏杨正在做全所图书室主管,是‘外役区’的肥缺,白天可以自由活动,如果想办法的话,也有机会照顾到我们这些整天在‘押区’的难友,可是我始终没有得到他的任何照顾。”
第六部分:生活李敖良师殷海光(1)
生活李敖·自述
良师殷海光
李敖在台湾大学读书的时候,有幸结识殷海光。那时的殷海光就是李敖景慕的学界泰斗,我们会从李敖的自述中发现他为人忠义的一面。
李敖说:“雷震虽然办《自由中国》,但是这杂志真正的灵魂人物是殷海光。殷海光是台大哲学系教授。我的文章发表后,张灏跑来找我说:‘殷海光看了你的文章,想见见你。’张灏在历史系比我高两班,我认为他才气很弱,他是殷海光及门弟子的前期人物,同殷海光关系不错,……当时都是张灏型的,整天只会看洋书、谈方法学,但他们的知识基础太窄,货太少,所以充其量只会搭钢筋,没有水泥。殷海光自己也水泥不多,但他在大陆见多识广、文笔又好,所以能弥补不少‘水泥缺货’,他的及门弟子却比他差得太远、太远。这种情形殷海光自己是心里有数的,但他的及门弟子心里无数,所以他们在台大颇有不知天高地厚的毛病,以优异学生自居。我在台大,乍看起来,不是用功的学生,因为很多大学生念的书,我早在小学中学时候就念过了。在知识上,我是早慧的、早熟的。到台大后,我穿着长袍,整天搞‘大学生同居’,形式上,我是有点‘安事诗书’、‘束书不观’的。我不上课,不抄笔记,也不买老师的账,尤其是我看不起的老师。我在台大既如此特立独行,自然被侧目而视,只会皮相之见的人,当然只会从皮相看我这个‘长袍怪’,而不知道我有‘一飞冲天’的真本领。所以在台大的我,只是‘不露文章世已惊’的我,只是部分的我。但这种真相,只有我知道。‘蛟龙得云雨,终非池中物’,在台大池中,我被看作一条怪泥鳅,一条大泥鳅,毕业两年后,我退伍回来,我就证明给每一个人看:你们全错了,我是一条蛟龙!
“先一代的蛟龙人物,陷在这个岛上的,我看来看去,只有两个人够格:一个是胡适,一个就是殷海光。我大学时代,胡适已经老惫,蛟龙气质,已经像丁尼生笔下的《荷马史诗》英雄,无复五四时代的风光;殷海光则如日中天,《自由中国》是1949年冬天创刊的,到1960年冬天停刊,前后11年,殷海光在这11年间,真是蛟龙得水;而这11年,又正是我的中学时代、大学时代,我进台大的时候,正是殷海光最红的时候,也正是《自由中国》最红的时候,他的蛟龙气质,自然使我佩服,他托张灏约我去看他,我自然很愿意。
“约会定在下午,在殷海光家里,我如约前往。开门的是殷海光,他给我的印象可真糟:又瘦又小的身材,又蹭又蹬的跛脚,粗糙的双手,杂灰的头发,风霜的脸,两只对称不佳的小眼睛,从三角眼皮下不友善地瞪着你。他的头与四肢,联合得很生硬,他紧闭嘴唇,作顾盼自雄状。真是作状,因为他的造型,实在极少雄的条件,但他硬要诚于中形于外,结果好像他外在的瘦小,快被他内在的伟大绷裂了似的,看起来真教我难受。‘他为什么这么做作?这么紧张?罗素的信徒不该这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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