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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旦往事-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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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习毛泽东思想、抵制周扬的教育黑线”的模范,是“与杨西光、陈传纲、刘振丰、胡曲园都进行斗争”的英雄。此后,这类捧场大字报还接连不断,捧得郭仁杰有点晕晕乎乎,根本就听不进不同意见。
而在复旦,反“反逆流”的力量却非常强大。开始是暗中抵制,但很快就转为公开对抗。
“过河卒”率先贴出大字报:《在转折点上》和《再论在转折点上》,他们根据《红旗》杂志近期发表的《关键在于大联合》、《必须正确对待干部》和《论革命的三结合》等社论精神,认为目前的大方向是无产阶级革命派大联合,狠抓干部问题,为革命三结合夺权作好准备,而“反逆流”斗争应当服从这个大方向;同时还批判了“复旦情况特殊论”,指出那种借“反逆流”来打击革命小将的做法是完全错误的。接着,“金猴”、“迎春花”等战斗组贴出了呼应的大字报,“金猴”在《我们的看法》中,提出了“对我校前一阶段运动的估计”,全面否定郭仁杰的做法,并指名要郭仁杰就“过河卒”的大字报表态;“迎春花”则贴出《要正确对待革命小将》和《我们老造反要讲话》等大字报。一时间,抵制“反逆流”斗争的言论和大字报充满复旦园。
第二部分复旦园里炮声隆(6)
第一次“炮打张春桥”行动失败之后,张春桥派郭仁杰到复旦主持“反逆流”工作,即是镇压参加“炮打”的红卫兵,此举遭到复旦师生的坚决抵制。“过河卒”、“金猴”、“迎春花”等战斗组联合组织了“八·二五串连会”,专门从事反对“反逆流”工作。图为“八·二五串连会”的部分成员合影。前排右起:王之平、邱励欧、邢维、王文英;二排右一:钱乃荣,中:吴中杰,左二:安文江;后排右一:肖昌雄,右二:周谷声,左一:王志惠,左二:方农。
但郭仁杰根本不把这些意见放在眼里,他在登辉堂公开向全校师生员工宣称:“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要过万重山。”并且在私下里布置,要揪“过河卒”的后台。这样,事情就没有回转的余地了。在权势的影响下,当然会有人出来呼应郭仁杰,比如,化学系就出了个“轻舟”战斗组,写出《“轻舟”要过万重山》的大字报,从标题上就可看出,是照着郭仁杰的调子唱歌的;但被讥为“猿声”的人们却被激怒了,由胡守钧挑头,包括“过河卒”、“金猴”、“迎春花”在内,组织起一个“八·二五串连会”,八·二五者,纪念1966年8月25日戏剧学院大串连也。
阵势已经拉开,双方处于公开顶牛阶段。
开始还只是在大字报上表态、呼吁,后来发展到在会场上抢话筒辩论。在“史红”战斗组1967年5月编印的《复旦大学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大字报选》里,还保存着一份《郭仁杰“五·三”在复旦大学大礼堂的报告》记录稿,从中还可以看出一些实况。现摘录一段如下:
……今天下午,晚上,星期五一天,安排时间对四月份工作作一总结,用大鸣大放、大字报、大辩论方法对四月份作总结,在这个基础上来安排考虑。(戳一枪:总结不出来怎么办?)为什么总结不出来?当然做得出来,做了工作就总结得出来,不做工作就做不出总结来。(戳一枪:那么只能少数几个人总结,因为大部分人都没有事情做。)大家一起来总结,从小班开始,(吵……大会主席:请大家不要打断,有什么意见,老郭讲好再提。)全体同志都可以参加这个总结,希望总结不要发展无原则的纠纷。(胡守钧插话:请讲清楚一些,什么是无原则纠纷?)有人要搞无原则纠纷也没有什么了不起!无原则纠纷就是无原则纠纷,其实大家心中有数。(王志惠:据说有人问老郭,什么是老保翻天,老保翻天就是老保翻天。吵……)大家自己心中有数,可以自己考虑,为什么一定要讲?(哄笑)你以为我是搞无原则纠纷,你也可以指出来。大家摆事实讲道理!(戳一枪:那么辩论!)有一定时间给大家辩论嘛!现在让我讲完好不好?(戳一枪:吃饭的时间也没有了。)四月份的工作估计就是这样的。……
我记得现场上还有更激烈的辩论场面,胡守钧辩论得性起,把外套也脱了下来,冲上去抢话筒。但这份记录稿上没有写出,不知是记录者的疏漏,或者是发生在另一次大会上。但从这里多少可以看出一点当时的顶牛状态。
不过要说郭仁杰根本不抓三结合问题,那也不然,只是步子走得很乱,他一会儿成立“共产党员造反联络站”,一会儿又成立“反逆流指挥部”,总之是想撇开原来那些造反派头头,要建立一个以他自己为核心,能听他指挥的权力机构,但是处处遇到阻力。他也知道,三结合的一方必须是原来的干部,即所谓“革命干部”,但他不是在普遍解放干部的基础上进行群众性的选择,而是由他自己选定一两位进行结合。可惜他选得并不理想。
他的首选对象是原党委副书记葛林槐。平心而论,郭仁杰作此选择是有他的理由的,并非如对立派所指责的,纯属私人交谊,主要原因还是因为葛林槐并非杨西光的亲信,认为可以分化出来。但葛林槐一向很左,左得非常固执,而且办事很小家子气,这样就非常不得人心,在党委里是群众意见较大的一个。比如,1955年章培恒被打成胡风影响分子,照当时的政策,是可以不开除党籍的,但葛林槐坚持要开除,别人想保都不行。此类事情一多,民愤自然就大了,郭仁杰提出首先解放他,要结合进新的权力机构,群众当然不会支持。反对派马上组织了一个“打葛纵队”,谐音为“打狗纵队”,专门对着干,要批判葛林槐。而葛林槐也实在不争气,弄得洋相百出。比如,4月26日党委常委开思想交锋会,打了两次电话通知葛林槐,他都不到会,红卫兵上门去催,发现他躺在床上,以手遮面,说是生病了,问他是什么病,说是发高烧,问看了医生没有,说昨天去看了,药瓶还在台上。红卫兵要陪他到保健科去看病,帮他穿衣,拖了半天不肯起来,红卫兵就请医生来出诊,这医生也是被他整过的,当然不肯帮他的忙。先是查看病历卡,证明他从3月22日以后就没有看过病,说昨天看了病,显然是撒谎;再量体温,只有36。6度,说发高烧,也没有根据;听了心肺,也都正常,根本就没有什么病。于是红卫兵就指责他装病,要他去开会。但葛林槐就是不肯去,帮他套上衣服的袖子,他就拉掉,抱他起来,他再躺下,并且大哭大叫:“我准备被打倒!”“你们把我丢到河里去好了!”还威胁那位医生说:“你这样对我,是没有好处的!”这一场景被“打葛纵队”在大会上报告出来,并用大字报公布,葛林槐就成为态度恶劣的典型,解放、结合云云,也都无从谈起了。
第二部分复旦园里炮声隆(7)
这样闹了几个月,郭仁杰渐渐转为劣势,被当作新的“资产阶级反动路线”来批判了。这一形势的转化,使复旦的老造反们非常高兴,觉得自己的斗争是有成效的。其实,郭仁杰的失势,并非因为反“逆流”遇到了阻力。而是因为得罪了张春桥的缘故。
张春桥最恼火的,是郭仁杰把他内部讲话公开出去了。张春桥在一个内部小会上曾传达过毛泽东的话:“红革会炮打张春桥、姚文元,还不是反革命吗?红革会这笔账是要算的。”然后叮嘱道,此事不得外传。但郭仁杰为了说明自己主持的反“逆流”斗争来头很大,就把毛的话说出去了。反对派指责郭仁杰伪造毛主席指示,郭就说是张春桥说的,弄得张春桥非常被动。
其次,郭仁杰到市革会教卫组之后,想把红革会的队伍重新拉起来,说是别的红卫兵组织都有全市的总部,红革会也应该恢复总部。在他,是要拉一支队伍,壮大自己的势力,但对张春桥说来,红革会无疑是一种异己力量,这支队伍好不容易才打散的,怎可让他复活,此举实乃大忌。
再则,在工人的队伍中,上海柴油机厂的联合司令部(简称“上柴联司”)是一支与工总司对立的力量,王洪文制造了上海规模最大的一次武斗,带领工总司的大批人马将它砸烂、踏平,但郭仁杰却表态支持上柴联司,这当然也为张春桥所不满。
有此数事,张春桥就不再见他。郭仁杰本是靠着张春桥的力量办事的,一旦失去张春桥的信任,命运就要逆转了。
但张春桥的态度,学生们还并不清楚。最先起来批判郭仁杰的,是他们内部人物,市委机关革命造反联络站的另一个头头王承龙。王承龙是市委一份内部刊物《支部生活》的造反派头头,在联络站内有相当的势力,并没有把郭仁杰放在眼里,而且正在与徐景贤争权。所以一摸到张春桥的态度之后,就组织会议批判郭仁杰,绕过徐景贤,直接向张春桥汇报,说郭仁杰是上柴联司的黑后台,并设立了“郭仁杰专案组”。徐景贤和联络站的另一个头头程绮华还想保郭仁杰一下,把他送进上海公费医院治病,因为他有肾结石。但这消息却被上海工学院的造反派知道了,就冲到医院把郭仁杰抓走,隔离起来,加以批斗。后来查出他有婚外的男女关系,这在当时被认作是流氓行为,就被当作流氓来鞭打,打得郭仁杰难以忍受,就跳楼自杀了。
郭仁杰一死,反“逆流”斗争也就破产了。
据说,在郭仁杰被抓时,徐景贤曾要求张春桥出面将他保出来,但张春桥不表态,他其实是要假手红卫兵除掉郭仁杰。除掉郭仁杰,对张春桥有两个好处:一是清除了一个能够再拉队伍与他对抗的隐患;二是可以消解因反“逆流”而引起的怨愤。
郭仁杰实际上是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第二次炮打张春桥
但红卫兵与张春桥的矛盾并没有缓和。有压迫,必有反抗;压得愈紧,反弹的力量也愈大。反“逆流”反得太厉害了,积压的怨愤也就更多,并不是牺牲一个郭仁杰所能消解得了的。
本来,群众的反张情绪是被中央文革特急电报硬压下去的,如果张春桥聪明一点,适可而止,局面也许还可以稳定得住,无奈他是个心胸狭隘,睚眦必报的人,对于反对派必欲置之死地而后快,于是一整再整,整个没完没了。表面上张春桥的威信愈来愈高,人人谈“炮打”而变色,但实际上危机四伏,人们背地里对他恨得咬牙切齿,反张情绪有增无减。所以,无论后来的触发剂是什么,第二次炮打张春桥事件是迟早要爆发的,这其实是张春桥自己造成的恶果。
还在第一次“炮打”刚被镇压下去的时候,复旦就有人在大字报中借用鲁迅的话说:“沉默呵,沉默呵!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一年之后,这句话应验了。1968年4月12日,上海又发生了一次炮打张春桥事件,主战场仍在复旦大学。
不过第二次炮打,远比第一次炮打的情况来得复杂。第一次炮打失败之后,张春桥们扬言要抓黑后台,其实那时倒并无什么人在幕后指使或煽动,完全是在新的权力分配的背景下,怀疑一切的思潮在作怪。而第二次炮打则不同了,明显有上层的线通下来,而详情细节一直没有披露,至今还是个谜。
但风源来自北京是肯定的。据我所知,有三条线路通下来:
一条是经过《文汇报》北京办事处,通到《文汇报》革命委员会主任朱锡琪那里。《文汇报》北办主任艾玲是个通天人物,在批判《海瑞罢官》时,曾为江青、张春桥搜集过许多情报,后来又直接为中央文革小组服务,深得陈伯达的赏识,她的丈夫又是部队里的高级军官。当时就听说,艾玲用保密电话给朱锡琪通了消息,朱锡琪召集《文汇报》核心组成员开秘密会议,大家宣誓决定炮打张春桥。于是他们以“文汇报星火燎原革命造反总部为什么战斗队”的名义,写出《十个为什么》传单,用大字印出,广为散发和张贴。其内容大致是说:上海召开活学活用毛主席著作积极分子代表大会,新华社为什么不发报道?《人民日报》为什么几个月不转载上海的社论?北京3月27日十万人大会,为什么张春桥没有去参加?江苏、浙江省革命委员会成立会的报道中,张春桥为什么没有中央文革副组长和南京军区第一政委的头衔?为什么上海没有人参加北京“三·二四”、“三·二七”大会?……虽然没有点名,但矛头直指张春桥。最后提的口号是:“誓死保卫上海市革命委员会”,区别于过去所提的“誓死保卫以张春桥、姚文元为首的上海市革命委员会”。
第二部分复旦园里炮声隆(8)
另一条线是由解放军总后勤部,通到第二军医大学“红旗战斗队”。二军大当时分为“红旗”、“红纵”两派,“红纵”在北京要打倒总后勤部长邱会作,在上海则支持打倒陈丕显、曹荻秋的造反派,支持上海夺权,因而参加上海市革会的活动,而“红旗”则是保邱会作的,在上海却受到张春桥的排挤。到得4月初,“红旗”却忽然活跃起来了,以“三军无产阶级革命派”(简称“三军无革派”)的名义,到处刷大标语,如“揪出杨、余、傅的黑后台”,等等。杨、余、傅是指解放军代总参谋长杨成武、空军政委余立金、北京卫戍区司令傅崇碧,3月份刚刚被打倒,北京提出要揪他们的黑后台,上海一些敏感人士认为这个黑后台就是指张春桥。
还有一条线,是由《人民日报》记者通到复旦红卫兵组织。4月初,《人民日报》派了两个记者到上海,都是复旦大学提前毕业的学生,一个原属红革会,一个原属红三司。原属红三司的记者是“过河卒”小组成员,与我关系很好,他到上海后先来找我,告以陈伯达到《人民日报》指示工作时,说了一些不利于张春桥的话,这些话当然是暗示性的,但大家都听得出来,矛头是指向张春桥的。这种表达方式,是当时领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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