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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80-血色黄昏-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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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拖着疲惫的身子又去食堂,山顶再次保证,我的包子王连富确实打回去,食堂里一个也没有了。只好吃了一碗剩凉小米饭,干干的,邪硬,泼了点热土豆菜。我最讨厌吃这种小米饭,一个粒一个粒的,但饿得要命,只好凑合着填饱肚子。    
    在黑暗的屋子里,我躺在土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当你冒着零下30度严寒,赶了一天车,颠得筋疲力尽,一个装病不干活儿的小班长却跑到领导面前讲你坏话,你能不气愤吗? 当你吆喝了一天牲口,肚子饿得咕咕响,一个自称有胃病的家伙把你那份饭打走,一人吃双份,你能不火吗?    
    5个肉包子是小事,啃凉小米饭是小事,被人欺凌最难忍受。    
    一股一股热血往头上涌,使劲咬着嘴唇,快咬破了,也不觉得疼。怎么,我们知识青年就这样被欺负?    
    他对连长说大车胎扎不破,言外之意是我编瞎话,把大车胎故意弄破,想偷懒不出车!小子真毒呀!    
    天天添草、饮马、扫地、倒炉灰……像旧社会的小徒弟一样辛苦受气。王连富却摆出老板架子,动不动就骂我饭桶、笨蛋、蠢驴……啥技术也不教。为了赶好车,给知青争口气,一直硬着头皮忍着。    
    自从向指导员汇报了复员老兵私分了我们抄牧主的东西后,王连富对我恨之入骨,利用他手中的那点儿权,处处刁难我。这种敌意,除了农村人对城里知青的嫉妒外,还夹杂着一个以力称雄的汉子的特殊仇恨。    
    我曾8比0把他摔得颜面扫地。    
    竟诬蔑我欺骗连领导!竟抢走我的饭!全身一阵战栗,牙关咬得嘎巴响。不能再忍受了,不能!再忍下去,就是癞蛆,就是王八,就是松屎包。自己过去太软弱了,被“再教育”这根绳索捆得结结实实。滚一边儿去吧,“再教育”!    
    这回一定当面警告他,他若动手就坚决反击。    
    这一架非得打了。    
    全连人对他的勇猛、力量、武功诚惶诚恐,简直到了迷信地步。复员兵们肉麻地阿谀他,说什么3个人也打不过他一个。老姬头还对人说:“林胡那两下子根本不行,人家连富在部队练过捕俘拳,会武。”    
    哼,别人对他敢怒而不敢言,我可不怵他,玩拳玩跤都奉陪!    
    为提高士气,激起对他的仇恨,我开始回忆他过去干的一件件坏事。    
    一次套车,他的里儿马夹套了。他用手掰后马腿,半天也没掰动。我好心好意用大鞭杆敲了一下后马腿,那马蹄就蹭地抬了起来,进了套绳里面。王连富却被吓了一跳,站起来就给我胸口一拳,骂道:“砍球屌哩!打什么?”为了工作,我克制了没计较。    
    


第二部分血的较量(2)

    一天晚上,他到女生排“哨牛逼”,躺在女生干净整洁的褥子上,吹他怎么有劲,怎么能吃肉,已经10点多了还不走。李晓华想睡觉,催他了几次,他笑嘻嘻地骂李晓华是小妖婆,不要穷来劲。李晓华用手划着脸讥讽道:“没羞,没羞,深更半夜赖在女生宿舍不走。”    
    这一下子伤了他自尊心,抄起门后的挑水扁担要戳李晓华。刘英红等赶忙拦住。他低声喝:“什么鸡巴玩意儿,小妖婆子,狂什么? 给脸不要脸!”    
    李晓华气得大哭了一场。    
    就在前几天,王连富又和食堂打了一架,责怪食堂给他的菜里一片肉没有,吼得青筋暴起。王士兵笑着说:“王班长,菜不多了,还有两个班没打饭呢。”他啪地又抽了炊事班长一耳光:“要你们孬球呢? 老百姓还活不活了?” 这复员兵第二次挨耳光,连屁也不敢放。    
    连里领回了3个料槽子,明明应该给我一个,王连富就是不给。他给了菜园老杨头一个料糟子,换回一麻袋土豆。    
    为什么帮厨、卸车、堆牛粪等公差总是让我去,但班里发东西却总忘了给我……像气门芯钥匙、电工刀等一直没我的份儿。    
    杀羊时,金刚没按住,羊腿乱蹬,碰着了他一下,他对金刚喝道:“你是屎包哩,还是草包哩,大活人连只羊也按不住,可惜了你爹那点儿玩意儿!”    
    为一点小事,他还跟王连长吵,骂王连长是周扒皮,比地主资本家心还黑。    
    ……    
    这一件件事就像是一包包火药,聚放在胸中,我感到它们快要爆炸了,不敢再想下去。 一定要当面警告他,他若动手就自卫反击。一定!明天早上行动。这是你王连富逼的,知识青年要都是接受你这样的再教育,就完蛋了!    
    我预感到肯定要打。王连富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这么当众警告他,肯定暴跳如雷。如果真的一开打,必定是很大的一仗。我和他都很壮,不是小孩子或妇女们吐唾沫,揪头发,抓抓挠挠。    
    要打就彻底打,非把他给打服了,镇住。我知道镇王连富肯定俯顺全连广大群众的愿望,然而兴奋之余总觉得有一点点心酸,这可是要犯错误,前途叵测…… 老妈知道了一定难过。临走时,她还一遍一遍嘱咐我不要打架。    
    心乱如麻。    
    知识青年有什么罪? 为什么这么受歧视,受虐待? 不能犹豫了,一定行动!镇王连富就是为民除害,犯错误就犯错误,认了。只要给全连知青出口气,我豁出去犯这错误。    
    头热得发昏,心里阵阵抽搐,牙齿也因激动而哆嗦,血一团一团往上涌。    
    第二天,1970年1月8日吃早饭时,王连富蹲在饭桶旁,聚精会神地捞着面条。他一手端着碗,一手缓缓转着勺子,然后贴着桶壁提到水面,把汤倒尽,露出半勺面条。    
    当着众人(老姬头、白音拉、马慈爱) 我严肃地质问王连富:“昨天你领我的包子没有?”    
    他诧异了一下,坚决否认:“俄没领!”    
    “炊事班的告诉我,你领了!”    
    “谁拿你包子谁是婊子养的!”    
    “你老实一点。”    
    “〃你他妈老实一点!俄拿你妈了个逼!”    
    “拿你妈了个逼!”    
    “操你娘的!” 他站起来,大吼,满脸通红,眼里喷着火。    
    “操你妈!” 我迎上前去。    
    “砍球屌哩!” 王连富尖叫一声,右臂猛挥。我下巴被重重地挨了一拳。当时穿着毡靴,站立不稳,从炕沿一直踉跄到对面的墙上,差点摔倒。    
    轰隆一声,胸膛炸了,脑袋炸了,上万个气压爆炸了。一缕缕血,一片片肉,一块块骨头带着仇恨向他扑去。    
    “狗日的,你找死哇?”他抄起了土炉旁砸煤用的小斧子,威胁地举着。我顺手抡起那个盛着半桶面条的铁桶,砸在他头上。瞬时,浇了他一脑袋热汤面。不年待他清醒过来,手中的铁桶继续飞舞,砸在他脑门上咚咚作响,使他手中的小斧头没反击机会。那黏糊糊的汤面模糊了视线,他一时手足无措。我很快就揪住他脖领,一个右波脚,把他踢倒,顺势扑在他身上把斧头夺下。    
    这时,老姬头、马慈爱一左一右,分别搂住我胳膊把我拉住。王连富咆哮着爬起,一下子又把斧头夺过去,恶狠狠向我扑来。那两家伙死死抱住我胳膊,我用力大叫:“好,你们拉偏手!” 拼力左右挣扎,在激烈地扭动中,王连富的斧头举得高高却始终找不着时机砍。    
    危急关头,雷厦一闪而出,劈手夺过王连富手中斧头,并厉声对老姬头、马慈爱说:“你们俩不要命了?”    
    我就势用力一撞,从他俩手中挣脱,上去一脚把王连富踢倒,结结实实给他按倒在地。他的脸紧张地抽搐,双手乱舞,想抠我眼珠,又想掐我脖子,还使劲抓我小便——幸亏我穿着厚厚皮裤,抓不着。他张着大嘴想咬我的手,但他那发达有力的牙齿总是扑空。混战中,倒是他的大拇指被我一口咬住,死死不放,疼得他嗷嗷直叫。我拼命咬着,直把那片肉从他手上咬下来为止。    
    一个多月来所受的气,像火山一样地爆发了。我用拳头狠命地砸,学校时苦练块儿现在有了用处。    
    “哼,好你哩,400斤高粱秸咋也不咋,你球毛的算个啥?”他在下面呲牙咧嘴地喊着,双手护着脑袋,还挺顽强。


第二部分血的较量(3)

    王连富打架很有特点,嘴里老爱说话,自言自语,表达着他即席感觉。    
    此时,我骑在他身上,一瞥,看见右边地上有个黑褐色的大玻璃瓶,里面装着敌百虫,便迅速抓住,高高举起。只见王连富脸变白,急促地喊:“啊呀,别打,别打!” 我用尽全身之力向他脑袋砸去,可惜用力过猛,近在咫尺却没击中。他在下面拼力一顶, 把我从他头上顶过去。随着一声大吼,狮子一样地扑到我身上,张着大嘴掐我脖子。 掀翻压在身上的     
    对手我和雷厦练过无数次了,屁股的爆发力足够用。憋住气,左右虚晃两下,他重心就乱了套,再一用力,用个大臂滚翻,又翻过来把他压到底下。    
    搂在一起,距离太近,拳头发挥不了威力,不解恨。我索性松开手站了起来,他也赶忙爬起,想捡一根木棍。我用快速连续左右直拳把他打到西墙,并钉死在墙角。站着,腰部的力量可以充分发挥,拳头力量比坐着打要大得多。王连富只好弯着腰,低头用双臂护着脸,无暇回击。    
    正打得热火朝天,王连长闻讯赶来。王连富一见领导来了,马上装蒜, 一下子瘫倒在地。我用穿着毡靴的脚使劲踢他:“别装蒜!” 他没反应,又朝他脸上打了一耳光,他还一声不吭。这位号称扛400斤高粱秸走2里地,3个人也对付不了的壮汉,就这样双目紧闭,软绵绵躺在地上。头发、脖领上残留着几根面条和圆白菜叶。    
    我痛恨他这么早就不反抗,使我没法再继续过瘾。尽管手指头关节已打得疼极了。    
    据事后雷厦告我,当时我满脸是血,又吼又跳,样子很是吓人,是两个人把我拉走的。全连很多人都跑来观看。天津知青皮金生笑嘻嘻地拍着我肩膀:“好样的,哥儿们镇了!” 金刚递给我一条毛巾,让我把脸上的血擦掉。原来我的头被斧头划破,满脸是血,绒衣上也染着一片片血迹,领子给扯裂了一大道。    
    王连长把我叫去,询问事情的经过。我用十倍于平常说话的声音向连长吼道:“是他首先骂的我,首先打的我,首先抄的斧头!他凭什么吃我的那份包子? 他凭什么说我的大车胎石头扎不破? 接受再教育也不能这样欺负人啊!”    
    王连长平静地给我讲了一番道理,最后让我保证不再打了。我同意不打,但声明,如果他要再首先动手,我得自卫,决不白挨。    
    “林胡,当心他报复,王连富心特黑。” 李晓华见了我,同情地提醒。    
    打晚饭时,炊事班长给我的一勺菜冒了尖。    
    晚上感到头很晕,手指头关节特疼——拳击王连富的头骨所致。打一架虽只用几分钟,但消耗极大,极累。我早早就躺下,脑子依旧嗡嗡响,下巴还没知觉,全身烧得滚烫,不知是什么毛病,我一打架就全身发烧。    
    这时,雷厦推门进来:“你这么早就睡了?”    
    “特累。”    
    他感叹道:“你的波脚神了,一踢一个准儿,根本防不住。”    
    我握握他的手,感到里面的血又热又赤。非常非常兴奋,这次打架标志着我们关系的全面恢复!    
    雷厦不愧是雷厦,在关键时刻,把王连富的斧头夺走。狗是一种伟大的动物,人的忠诚要是像狗一样,那才了不起!就忠实而言,雷厦完全可以与我的英古斯相媲美。    
    我使劲握了握他的手,表示自己的感激。    
    临走时,他低声告诉我:“王连富在换药时,对卫生员说:这事没完,7连有他没我,有我没他。你提防着点。”    
    热血又开始一股一股往上涌。不猛烈,是慢慢地涌,涌……    
    王连富给我下巴的那拳打得特重特狠。我打了他许多拳,没一拳比得上他这一下。吃饭都没法嚼,一嚼太阳穴生疼。我前额顶端被砍破,流了好些血,他却几乎没流血。表面上,他最后被打得不再反抗,可从实际损失上说,我比他亏多了。流的血足有100 CC。不行,得捞回来。当年武松大闹飞云浦之后,连续作战,马上血溅鸳鸯楼。我也要这样,不怕疲劳,连续战斗,一定把他彻底打服。    
    反正这架已经打了,犯错误就犯到底,我要痛快痛快。    
    最重要的是打他顺应民心,是为民除害。而且这也是一种自我牺牲,用自己犯错误来给大家伙儿出口气,有意义,说得过去……这么盘算着,昏沉沉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早爬起。我换上了绒裤,蹬上解放鞋,系紧鞋带,把皮带勒紧,挥挥双臂,活动一下腰腿,感到全身都很利索。用拳头轻轻在脸上打了两下,给大脑皮层一点战前的刺激,自我感觉竞技状态良好。    
    临行动前,又默默想了一会儿武松,酝酿情绪。    
    这是大约早上7点来钟,天刚蒙蒙亮,我一脚踢开了王连富屋的门。他正躺在被窝里抽烟,头上裹着白纱布,见我闯进,忙坐起来。    
    我厉声质问:“王连富,你是不是还想报复?”    
    “没有,没有!” 他大声喊道。    
    “你对卫生员说过没有,7连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没有!”    
    “你别糊弄我了!” 顺手从地上捡起一根挡车围子用的短木棍,跳上炕。他倏地从枕头底下抽出一把剪羊毛用的大剪子,杀气腾腾叫:“老子今天跟你拼了!”    
    我抡起棍子就打。他腾地跳起,赤条条只穿一条裤衩,低声吼道:“砍吊哩!找死哇?”那大剪子寒光闪闪,向我刺来。


第二部分血的较量(4)

    我的棍子瓢泼般打在他头、背、肩、胳膊……一阵猛捋把他打得不敢靠前,就势向他逼进。他只好从炕上跳到地下,我也追到地下。他手里握着大剪刀,只要挨一下就够呛,我不敢掉以轻心,棍子连续打去,不给他有刺的机会。    
    “好哇,俄今天就要你在俄炕头上放3斤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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